我做了个梦。
在梦里我成为了一名大学生,享受着独居生活的乐趣。
梦里的我已经完全成为阳角,在大学也是万人迷。朋友的人数超过了三万人,每天都有人想邀我出去玩,时间表满到要以分钟计算。今天向我邀约的人发出的声音依然如同知名摇滚乐团的安可声那般不绝于耳。
『真是的,真拿你们没办法。』
我躺在宽敞的床上确认着手机,发现收到的讯息已经有超过999件以上未读。光是要回覆这些就得费一番工夫了呢。哼哼。
我的嘴角浮现美少女的微笑,此时有人走进了房间。
那个人当然是我的帅气男友,年收二亿圆的演员。对了对了,透过男友的介绍,我也确定会在下个月播出的周一九点黄金时段的连续剧演出。
自从在高中成功改头换面之后,我的人生便一帆风顺。
身为一名大学生,我已经拥有了一切。但我的梦想可是永无止境的。没错,无尽之梦……
『来,玲奈子。美好的一天又要拉开序幕了喔。』
男友向我伸出手。他那灿烂的笑容比清晨的阳光更加耀眼。
好幸福,我切身感受到自己为男友所爱。我执起他那纤细白皙的手……
『呃,王冢真唯!你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为什么,这还用说吗?因为我是你的……呵呵呵,事到如今还要我说出口吗?』
真唯钻被窝里,将纯白的被单盖在头上跟我嬉闹。咿!
『喂,等等!别闯进我的梦里啊!』
真唯的头好像大型犬似地朝我不断逼近,我死命把她推开。
刚刚明明还觉得心情棒到极点,现在却急转直下变成恶梦了!
『我说过没打算和真唯成为恋人了!我们是朋友!玲真挚友!现在这个状况才不是反映我的深层心理还什么的!你可不要误会了!』
我在梦里大喊,但转眼间便被一个庞然巨物所覆盖。
从被单里探出头的真唯身上已是一丝不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咿啊啊!
从她脖颈垂下的黑发搔着我的锁骨,而我也同样赤身裸体。
……等等,黑发?
她的眼神闪闪发光,就如同在暗无星光的夜空之中璀璨地闪耀着的明月。
『嗳,甘织……』
『不会吧!?』
纱月同学脸上挂着我从未看过的魅惑微笑,我慢慢地喘不过气。
她顺势将自己的双唇缓缓靠近,与我的唇重叠在一起……
『我喜欢你……我……爱着你,甘织……』
「咿呀!」
我一脚踢飞毛毯,从床上弹起来。
醒来的感觉实在糟透了。
自从那天在纱月同学家过夜之后,我就不时会做这样的梦。
是说,到底是怎样啊……为什么?
退一百步说好了,梦到真唯是没差。不对,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是说会梦到自己被朋友们争相邀约感觉也是因为我的自我意识失控,这点确实很难受,不过现在先暂时放到一边。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梦到纱月同学啊…………
而且梦里的感觉就是要准备办事那样……毕竟我们都光着身子……
难道我……喜欢纱月同学……?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我也太容易受梦境影响了吧!
我只不过是摸了纱月同学的胸部、和纱月同学睡在同一个房间,还接了吻而已。
根本就做了一堆啊!
呜呜──应该不是我的性欲比同龄的女孩子还要旺盛吧……大家会不会也做过这种奇怪的梦呢……只是我也没有人可以问啊……
我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整理着浏海。这时从背后悄然无声地冒出一个身影。
「姊~姊……」
妹、妹妹!
我在家里时明明拼命地躲着她,这下终于被逮到了……
「今天我一定要你从实招来。」
「好、好啦。」
「该怎么说呢,姊姊在高中成功改头换面,这点确实值得你高兴,但我认为那种事情是不行的。」
「唔。」
环起双臂的妹妹就像是辅导老师一样,浑身散发着说教的气息。
「不论什么事情,最重要的就是真诚。如果只是因为自己很开心就利用身边的朋友,那她们很快就会离你而去了哦。」
「呜呜。」
应该说我也没有打算要劈腿吗……基本上我和真唯的关系本来就不算是恋人,但这番话为什么会说到我的心坎里啊……
「说穿了,姊姊的人生终究是自己的,与我无关。但姊姊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阳角,也不是现充。不过是稍微受欢迎一点就做出这种会伤害别人的事,这样只是个坏人而已。」
妹妹大前辈……!
被国二的女生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我差点就不禁跪下来磕头跟她道歉了。
「总之,我想说的只有这些。那我等等还要去晨练,先走啰。」
「是……非常感谢你……」
身穿水手服的妹妹大前辈转过身子,马尾顿时上下翻飞,潇洒地离开了。
被留在原地的我注视着镜子里那个死鱼眼的少女,用发夹固定好浏海。
就这样啊……嘿嘿嘿……
尽管刚才被妹妹认真说教,让我胸口有种苦闷的感觉一阵一阵上涌,但是没关系。纱月同学和我是为期仅仅两周的恋人,结束之后她就会和真唯和好,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所以我梦到的那个不纯洁的梦境,应该再过两周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是说真的哦!
我在搞不懂自己是向谁辩解的情况下前往学校。
要是在这个状态下遇到纱月同学,到底会怎么样呢……
不对,根据纱月同学的个性,她肯定是一脸冷淡,露出好比北海道那样冰冷的眼神回说『你在想什么啊……你是笨蛋吗?』。一定是的。
我知道。在我心目中甚至不存在着会因为这件事而满脸通红地说『你、你这个笨蛋……』那种害羞的纱月同学,这点我当然知道。
「啊,早安──!甘织同学。」
「早安~」
刚踏进教室,长谷川同学与平野同学率先向我打招呼。
「啊,嗯。你们两位早啊。」
我将纱月同学的幻影藏进内心深处,露出很像苦笑的表情举手问候她们。
下一刻,两人像是放下胸口的大石那样深深地呼了口气。
「哈~在早上的这个时间,就算向美少女打招呼也不会有人生气,真是无比幸福的时光……!」
「毕竟我们也就只有早上可以亲近甘织同学嘛~……啊啊,今天是我人生中最棒的一天~」
「唉?什、什么啦?啊哈哈……」
她们只要每次像这样碰面就会把我捧上天,所以我非常喜欢她们。我就是会喜欢喜欢着我的人。
被承认的欲望顿时得到了满足。没错,我是甘织玲奈子……不管别人怎么评价我,我就是真唯小圈子的成员──甘织玲奈子……她们让我有这样的心情。
将紫阳花同学下载到灵魂之后,我露出清纯的微笑。
「你们说得太夸张了啦,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聊天喔。我也希望和两位好好相处。」
「真的吗!?咦──!?这不是阳角特有的客套话吗!?不对,就算是客套话我也很开心!」
「哇~我们好好相处吧,甘织同学~啊~可以随时看到这张脸蛋,实在太幸福了吧。照这个感觉,是不是能顺便交换联络方式呢~?」
「嗯,当然没问题!我们好好相处吧!」
啊啊,好幸福。这个才是我想要的啊。不需要勉强自己维持在学校里面的地位,只要每天都可以与合得来的伙伴一起度过,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啊。
就在我们欢笑嬉闹的时候。
「……早。」
继我之后踏入教室的是纱月同学。
「咿……纱、纱月同学,早安……」
纱月同学有一瞬间停在我旁边,接着又继续走向自己的座位。
心、心跳得超快的……梦里的纱月同学再度涌上脑海。
「啊,然后呢,关于联络方式……」
我转过头。
结果发现长谷川同学与平野同学的眼眸已经变成心型了。唉!?
「刚刚琴同学对我们说早安……!那个黑发美女琴同学竟然会……唉?这不是在做梦吧……?」
「想不到琴同学居然会主动跟我们打招呼……今天真的是最最美好的一天……」
「喂,两位!?联络方式呢,联络方式!」
她们的反应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没把我的话听进去。两人都面红耳赤,茫然地望着纱月同学的侧脸。竟有这种事!?
「啊,那头漂亮的黑发……身材又纤细又好,哎呀,真的好完美……」
「哈啊……如果投胎转世,我也想拥有那样的容貌……」
我叫了好几声,但她们似乎根本没听进去,所以我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就是现实……吗……
不过,经过纱月同学旁边时,她喊了一声「甘织」叫住我。唔。
「什、什么事?」
「那个……放学后照旧哦。」
眼见纱月同学撇开视线并如此告诉我,害我的心顿时揪成一团。(我有那种感觉!)
「啊,嗯……」
唉?等等,这是怎么回事……那个纱月同学竟然在紧张……
这是怎样?完蛋了,这是怎样,完蛋了。这两句台词围着我跳起了华尔兹,在我身边不停打转。
这样子,不就好像是纱月同学对我有意思吗!
我都说没那个意思了。明明我才好不容易觉得「说不定能和纱月同学成为朋友」,结果却又变成这样,根本倒退了好几百步啊!
我紧张地坐到位置上。回头望去,完美地与纱月同学对上视线。
啊呜……
我们就像是要掩盖彼此目光相接的事实,在同一时间慌张地撇开视线。
长谷川同学与平野同学也说过,不过她的脸果然很漂亮……
不对,就说我没那个意思了!
这个酸酸甜甜的气氛是什么啦!就好像在第一次接吻之后到了隔天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国中生情侣!我们才不是那种关系──!
「你今天好早哦~早安~小玲奈。」
正当我坐在座位上发抖时,紫阳花同学走进了教室。我狼狈地抬起头。
啊,今天也是可爱到不行……有着轻飘飘头发的天使……我不由得合掌膜拜。
「唉?怎么了?这是什么动作?」
「紫阳花同学,我好喜欢你……」
「唉!?」
听了我脱口而出的真心话,紫阳花同学顿时面红耳赤。这个反应以一位女孩子来说实在太过完美。和纱月同学截然不同。
「呃,这个,就是……小玲奈,你在这里讲那么大胆的发言……是说,那个……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就是,就是那个……」
紫阳花同学注意着其他同学的目光,同时慌张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我向这位从头到脚都是由满满的可爱组成的女孩子拼命地恳求。
「紫阳花同学,我希望至少你能直到最后都当我的朋友……一辈子、一直、无论经过多久都当我的朋友……我们永远是朋友喔……」
「咦?呃,嗯!……唉!?」
那一天我在紫阳花同学的治愈之下,总算坚持到了放学。
幸好紫阳花同学和我同班。否则的话,想必我第一节课上到一半就得去保健室耍自闭了。
真唯虽然不时在关心着我,但现在要面对真唯的话反而是我比较尴尬,结果我一直躲着她……
呜呜,没想到我竟然自己证明了我的精神状态根本承受不了恋爱……
不过,真正的考验要等放学之后才开始就是了!
有没有人可以帮忙把我从这里带走啊……像是白马王子什么的……算了,面对男孩子我会紧张,所以跳过!希望是出现一位公主殿下!
放学后,虽然公主殿下并没有那么刚好出现在我的人生之中,但取而代之的是换了个更高阶的存在──天使大人,她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
「那、那个,小玲奈。」
「嗯──?」
我停下正准备回家的手边工作后,看到紫阳花同学脸上挂着开朗的笑容。
她的微笑彷佛划过一道彩虹的湛蓝天空。爱了。
「那个,今天呢,我没有和任何人有约喔。」
「啊,是这样啊,真难得。」
「不,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得啦……」
说完这句话后,紫阳花同学好像灵机一动那般「啪」地拍了一下手。
「不对,你、你说得没错!真的非常难得!」
看到她冷不防强调自己很受欢迎,我内心突然感到一阵暖洋洋的。
紫阳花同学在班上很受欢迎,每天都会和别人约好一起出去玩。日程表的日历上满是盛开的花朵图案。
就算只是在学校,我竟然能和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紫阳花同学亲密地聊天,仔细想想真的很幸运。
所以,基于众生平等的道理,每个人的一天都只有24小时。为了尽量别占用紫阳花同学可运用的时间,我本想迅速从她眼前消失,但紫阳花同学好像还有话要对我说。她把双手的手指忸忸怩怩地纠缠在一起,低头向上看着我。
「所以,那个,我正想说今天该怎么办。」
「嗯。」
「…………该怎么办呢~?」
「嗯、嗯……?」
紫阳花同学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这、这种坐立难安的感觉是什么?随着时钟滴答滴答倒数的声音,我感觉自己在被迫做出什么决定……!
唉?是什么?搞不懂啊!我到底该怎么做……我想回应紫阳花同学的期待,想哄她开心!
可是,正当我眼睛转来转去、犹豫不决时,倒数计时归零了。
「甘织,你在做什么?」
纱月同学走了过来。她犹如一张漆黑的遮光窗帘,挡住了紫阳花同学的圣光。
「啊,呃……没什么啦。那么紫阳花同学,我们明天见──」
我正打算轻轻挥手告别,才发现紫阳花同学显得很错愕。
怎么了!?
「那、那个……怎、怎么了?紫阳花同学……」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紫阳花同学表情变化得如此夸张。简直就像是遭到真唯冷漠对待的小香穗一样……
然而,就像是被压扁的靠垫弹了回来那般,紫阳花同学迅速恢复了正常,变回了原来的美少女。她顿时露出开朗的表情,在挥洒着汗水的同时晃动着双手。
「没、没事!没什么啦,什么事都没有!仔细想想,我今天好像也有其他事情!毕竟我可是个大忙人呢!所以,我们明天见!」
「好、好喔。」
嗯,我就知道。紫阳花同学怎么可能会有空嘛。
我也向她道别,然后与纱月同学一起离开教室。
尽管纱月同学早上显得很动摇,但现在生命机能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了。
「濑名她是怎么了?」
「刚刚她说今天有空,但果然还是很忙的样子。啊,以后也约紫阳花同学一起参加读书会如何?如果下次她有空的话就一起嘛。」
「不好意思,我不是很喜欢一群人聚在一起念书。这样效率会变差的。」
是这样吗?不过我是受她教导的一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我只是只遵循纱月老师教育方针的小羊罢了。
这时,在牵着我缰绳的魔女面前,出现了一名金发碧眼的美女。
「哎呀,玲奈子。今天也和纱月在一起吗?」
王冢真唯把手放在胸口,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笑容。
「怎么样,纱月?玲奈子是个非常出色的女性吧?只要和她在一起,心脏就会扑通狂跳,心里也会涌起一股暖意。没错,这就是玲奈子的魅力。」
真唯一边说着一边连声点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喂,你这家伙在教室说什么东西啊?
如果是最近的纱月同学,肯定会把真唯当作空气,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然后真唯会对此耸耸肩。这种景象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但是,今天却不同以往。
「是啊,你说得没错,甘织也许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唉唉?」
站在我身旁的纱月同学将手扠在腰上,脸上挂着暗爽的笑容。
「实际上,我也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像是不久前的事情,对吧,甘织?」
咦?说、说到不久前……难道她指的是我去过夜的那天?
转眼间我的脸颊就愈来愈烫了。
是说她要是把那件事讲出来,就算是真唯也会开始针对纱月同学……
不,状况和我想的不一样。真唯依然挂着一如往常的嫣然微笑。
「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有点难以启齿呢。对吧,甘织?你也不太想把那件事告诉『外人』吧?」
「那、那当然啦!」
我察觉到纱月同学话里有话,但我也只能表示肯定。
那种事情要是在教室里讲出来还得了!
啊,你看,你像这样挑衅她,这下真唯肯定会……
她笑咪咪地眯起了眼睛!怎么回事?她这是什么反应?
「原来如此,是你们之间的秘密啊。希望我之后也能一起参与呢。」
「很遗憾。」
纱月同学摆出满是嘲讽的态度,紧紧地搂住了我的手。呜哇!这是什么肥皂剧的场景吗!?
「这是只有『我和甘织』『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对吧,甘织?」
快来人救救我啊。我用一副快死掉的表情撇开了视线。
下一刻,我和在教室里面混进别人圈子的小香穗四目相对。
小香穗用力竖起了大拇指,露出了认为事情进行得一帆风顺的笑容,彷佛坚信着今后不会再发生任何愁云惨雾的状况。
真唯是与生俱来的女帝,如果是她的话倒还能理解,但小香穗这种乐观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啊……难道是因为她表现出自然的一面依然受到众人喜爱,而让她对自己充满自信……?
真唯轻咳一声,接着让开了路。
「这样啊,那是我失礼了。你们就过着两人世界,尽情加深彼此的情谊吧。我不会做出冒昧的行为,强行介入你们两人之间的。」
真唯直到最后都依然挂着微笑,目送我们离开。
她一定是在遵守和我之间的约定。
我缩着肩膀,惴惴不安地迈出步伐。呜呜。
纱月同学用手捂着嘴角,露出愉悦的微笑哼了两声。
「那家伙看起来相当不甘心呢。」
「果、果然是吗?」
以前,真唯之所以会推倒我,契机就是因为她嫉妒紫阳花同学。像真唯那样嫉妒心强烈的女人要不对纱月同学表现出敌意,势必是相当忍耐吧。
「……这样一想,总觉得她很可怜耶。」
「是啊,要是她再顶撞我几句,我也能自豪地秀出证据照片了。」
「不要这样好吗!?」
这次轮到我使劲地把纱月同学拉离现场。
照这个状况,纱月同学真的能和真唯和好吗……想着想着,离我与纱月同学约定的期限只剩一周了。
尽管在修复她们关系的这件事上面完全不见起色,但准备考试的过程却很顺利。
「甘织,你又在完全搞懂问题之前跳去看后面的内容了吧?」
「唉?不是啦,因为我觉得这样更有效率……」
「如果只是为了在考试中拿到高分是没关系。但我们现在才高一,考虑到将来的话,最好还是该一步一脚印、脚踏实地地打好基础。」
「纱月同学,你甚至考虑到我的将来……!?」
「唉?」
「啊。」
在图书馆一起念书时,我和纱月同学的手不经意间碰在一起。
仅仅只是这样,就让我的胸口燃起了小小的火苗。
就在我对自己的心意感到困惑时,纱月同学静静地看着自己收回去的手。
「……那个,甘织,我事先跟你声明。」
「呃,好。」
「我虽然确实和你……接、接吻了。但就算这样,我的心依然是属于我自己的,不会被任何人夺走。所以,那个……你不要得意忘形。」
纱月同学努力用平淡的语气告诉我这些话,但她的脸颊却红通通的。
……都怪你露出这种表情,现在不是连我都害羞了吗!
「我不觉得自己有得意忘形啊……比方说怎样才算是呢?」
「我想想,比方说……把我当作是你的女人之类的。」
「我没这么做过吧!?」
「你打算像平常那样,将我赚来的微薄薪水全部抢走,拿去赌博对吧……好吧,谁教我选择和你在一起呢……我下次还会再帮你准备好零用钱的……」
「别这样啦!?讲得跟真的一样!」
大喊之后,我才意识到这是纱月同学开的玩笑,是为了还以颜色。
因为区区玲奈子而感到害羞,想必让她相当不甘心吧。这女人真不讲理。
「再说,为什么把我设定成像是家暴男一样啊……」
「因为你很适合当个小白脸啊。」
「喂,再怎么说这也讲得太过分了吧!?纱月同学才是,你看起来就像会在家里养着红不起来的音乐人!」
「换句话说,要是我和你在一起的话……?」
「我就是那个红不起来的乐团小白脸,靠纱月同学工作来照顾我……?」
我想像了一下。我躺在地上看电视,老是大言不惭地说着『放心啦,我总有一天会红的!』这种大话。这样的未来实在是烂透了。
比成为真唯的宠物还要惨上好几倍……
「是说,纱月同学哪有可能那么轻易被人利用啊。如果我丢了工作,感觉纱月同学肯定会对我说『我帮你找了工作的地方,明天开始你就去这里上班』,然后把我从家里轰出去……」
「是啊,我会这么做。不过你放心吧。你下班之后我还是会为你泡一碗热腾腾的泡面。」
「你明明会煮饭还故意给我吃泡面!?」
纱月同学呵呵地笑了笑,然后「呼」一声叹了口气。
「但不巧的是,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谈恋爱对我根本没意义。」
唔喔,纱月同学说了句颇有她风格的话。
我不知道她那句话是否出于真心。但是,我感觉自己慢慢地瞭解了纱月同学。
纱月同学曾说过『自己的事情,自己也想不通呢』……但她一定是在实践着『自己想要的未来』。
我也是这样,所以我知道。
『如果是个现充阳角的话就应该这么做』,我感觉自己也是这样认为并采取行动,一步一步朝着理想前进。
所以,我也想要支持纱月同学的言行。
「纱月同学,你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我模仿着纱月同学,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
她拿尺狠狠朝我额头敲了下去。
「好痛──!」
「下次你再乱说话,我就敲到你所有科目都只能考0分。」
「只是开个玩笑嘛!?你讲得也太吓人了吧!」
我们虽然像这样吵吵闹闹,讲些话挖苦对方。
但是,我们这样的交流方式却不知为何,很有朋友的感觉。
接着,那天晚上。
回想起来,那个给这学期画下句点的骚动,都是来自于这一天。
***
晚上,我在房间自修。今天天气很凉爽,我明明只是打开窗户、吹着电风扇,就能一直集中精神念书。我真是了不起。
近来,我感觉自己发现了念书的乐趣。
写完学校的作业后,我还完成了纱月同学额外要求我做的作业。
玩游戏也是这样,只要有朋友一起玩,不管什么游戏都会变得有趣。
格斗游戏和FPS自不用说,就连是单机版的动作游戏还是RPG,只要能和朋友聊着『进度到哪了?』就会很幸福。不过,我是没有可以交流的对象啦!
念书也没什么两样。因为有认真念书的纱月同学陪在身边,我才会受到她的影响鼓起干劲。
如果不需要纱月同学这样做,我自己也能从学校的课程找到乐趣就好了……但是很可惜的,我并不是那么优秀的学生……
唉──回到家还这么认真念书,要是我真的考到了年级第一该怎么办呢!会不会被纱月同学恨死呢──!
我得意忘形地想着这种事情,让自己提起干劲,并解决剩下的问题。
可是啊可是,仅靠几天的努力还不足以让玲奈子的学力有飞跃性的成长,结果我卡在最后一个问题。
虽然等明天再问纱月同学就好了……唔──但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解不开,感觉实在很不痛快……
我拿起手机。在SNS的好友清单中找到纱月同学,接着环起双手发出沉吟。
不过,如果她刚打工回来肯定很累,是不是会给她添麻烦呢……
哎呀,手机在震动了。
会在这种时间传讯息给我的家伙应该只有真唯。反正又是传一些奢华的自拍照吧……啊。
收到的是紫阳花同学的讯息!为什么!?
『现在有空吗?』
唉唉……?有空吗……要说的话确实是有空,怎么了……?
如果我回『是有空啦』,她是不是会回『果然w超好笑的w』……?
不对不对,紫阳花同学才不会说那种话!
我老实地回了『有空!』。随后她又传了讯息。
『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咦!?!?!?
等等,唉?怎、怎么办?
我拿着手机,关上窗户,开始在房间里转圈圈。
说到电话,就是专杀阴角的兵器,被迫进行一对一交流的恐怖刑罚……加上无法直接看到对方的表情和动作,所有反应都只能透过语气来确认!要是讲话的时机刚好卡到,就会让人愧疚得想死!
不要啊……我可不想听到紫阳花同学调侃着我说『总觉得小玲奈很不会用电话聊天呢(笑)』。
……呜呜,那如果我先回『唉?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只能打电话说吗?』问她找我有什么事的话呢?只要事先问过内容,起码能做好心理准备,讲话的时候也能稍微冷静一点……大概。只是字面上会看起来比较冷淡。
我该怎么回紫阳花同学才能给她留下好印象呢?我想着想着脑袋就爆炸了,结果只回了一句「可以喔!」。我的胃倒是一点也不可以。
随后,彷佛等待许久那般(虽然就是这样啦!)手机响了起来。
咿!好想逃。
我抱着被人用枪指着太阳穴的心情,将手机贴在耳边。
「你……你好。」
下一刻。
『啊,你好。』
紫阳花同学雀跃的声音以零距离传到我的耳边。
唔喔喔喔……我听到差点就躺在地上蠕动。
『太好了。我还担心小玲奈如果已经睡了该怎么办,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呢。』
紫阳花同学……紫阳花同学的声带离我好近!
就好像在耳边低喃一样!
「啊,不,那个,我还在念书。」
『这样啊,对不起,是不是打断你了?』
「不,怎么会,完全没有!我刚念完!」
『哦──这样啊,太好了。』
我慌张地找了个借口。从话筒另一端传来松了口气的声音,我的心顿时落泪。
其实我的社恐已经病入膏肓,可以的话是很想避免跟人讲电话……但这种话我绝对说不出口。呜呜。
「所以,找我有什么事吗?还特地打电话过来……」
『呃……就是突然想打?』
突然想打!这是天使的心血来潮。
不对,先等一下。唉?什么状况?电话是『突然想打』就可以打给别人的吗?这是只有阳角之间才适用的规则?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刚才那个反应已经透露出我是阴角了……?我发现自己好像做了蠢事……
我疯狂摇着头。
「也、也对啦!有时候就是会突然想打电话嘛!」
『嗯、嗯,就是啊。』
紫阳花同学同意我这句话,于是这个话题也告一段落了。
我难以忍受无言的恐惧感,慌忙地开口说道:
「啊,紫阳花同学在做什么?」
『嗯~我刚洗完澡。在吹头发的时候,忽然想说小玲奈在做什么这样。』
「紫阳花同学在自己家里,竟然还会有一瞬间想起我……」
发现自己占用了紫阳花同学部分的脑容量,我顿时涌起罪恶感。
『唉?我经常会想到你喔。』
我听见手机传来「唉嘿嘿」的笑声,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顿时在我的胸口扩散。
幸福,这就是幸福吗……?我第一次得知了幸福的意义。假如翻开字典去查标着幸福的那一页,上面毫无疑问会写着『晚上和紫阳花同学通电话』。
「呃,举例来说,比方说什么时候呢?」
『举例啊。像是听到了好听的歌曲,就会想到小玲奈会不会喜欢这首歌这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透过电话让我清楚地得知了一点。紫阳花同学只靠着嗓音与语气的抑扬顿挫,就能完美地表达出自己的感情。
现在明明看不见紫阳花同学的身姿,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现在是以什么方式微笑,又是怎么样比手画脚的。这其实是一项相当惊人的本领吧。
『话说回来,小玲奈喜欢听什么歌呢?』
「唉……我、我吗?哎呀──其、其实我不太清楚最近流行什么歌。」
实际上,我常常听游戏的OST。想要嗨起来的时候,就会把最终头目战的BGM设为循环播放一直听下去。
这种喜好实在很难说出口。当然我不是针对紫阳花同学,纯粹是因为如果她问『为什么?』的时候,我除了『唉?不觉得很赞吗……?』以外也没有其他回答了。
「换、换我问你,我对紫阳花同学在听的歌也很感兴趣!如果方便的话,下次可以告诉我紫阳花同学喜欢听什么歌吗!」
『唉?喜、喜欢!?』
「唉?呃,嗯,喜欢的歌。」
下一瞬间,紫阳花同学的声音突然高了八度。这是何故?
啊……该不会这个话题踩到她地雷了……!?
「没、没有啦,就算是讨厌的歌也没关系!?比如最讨厌的歌是什么!」
『唉?唉……?讨厌的歌……什么啦,小玲奈,啊哈哈。』
听了我惊慌失措的发言,紫阳花同学放声笑了起来。
那是在班上也鲜少听到的那种轻松的爆笑声。
呃……虽然搞不太清楚状况,但应该……不是她的雷点吧。
紫阳花同学感觉好像很开心。我打从心底为此庆幸。
紫阳花同学接着又笑了好一阵子才总算冷静下来。咦,我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吗?接着她『哈~』一声吐了口气。
『对了,小玲奈,我们来玩游戏吧。』
唉?好、好突然!
我想起之前一起去百货公司的专柜买化妆品时的紫阳花同学。和学校里那种轻飘飘的紫阳花同学不同,感觉很悠哉。(缺乏辞汇量)
该不会紫阳花同学也和真唯一样,其实是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呢?我记得她也说过「其实我这个人挺任性的」。或许她也一直努力让自己维持品行端正的乖宝宝形象。
嗯。虽然是有点吓到,但既然回到家里的天使大人想稍微放松一下,我作为一般人代表,自然是要奉陪到底!
「好、好啊,不过要玩什么游戏?」
『对啊,要玩什么呢~』
紫阳花同学像是看着橱窗里的蛋糕,觉得任君挑选一样开心。
『啊,对了。就上次和小玲奈玩的那个如何?那个游戏可以连线一起玩吧?』
「啊,啊──对,是可以……呃,要玩吗?」
『嗯。』
她回应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开心,就好比「阳角升到50级学会了最强的攻击魔法!」那样。我的瞳孔也情不自禁地变成了心型,差点就被可爱死了。
不行啦,紫阳花同学……不可以随便对人发出那样的声音……
如果是男生,光听到这句肯定就直接喜欢上紫阳花同学了……幸好恋爱对我来说是绝对不行的,所以才逃过一劫。你真的是不注意点不行啦紫阳花同学……
『我去把游戏机拿到房间,对不起,你先等我一下哦。』
「啊,好,瞭解。」
接着,紫阳花同学好像把手机放在耳边就这样开始移动。在一片沉寂之中,只听得见紫阳花同学的呼吸声,总觉得好紧张……
「是说,我还是第一次和朋友一起连线玩游戏……」
『是喔?』
「嗯。」
基本上和我一起玩过游戏的朋友除了真唯之外,第二个就是紫阳花同学。
这时,紫阳花同学「哦~」一声点了点头。
『这样啊。那我就是小玲奈的第一次了呢。』
「唉?嗯、嗯。」
那句话的语气有别于紫阳花同学以往的感觉,我不太清楚其中究竟蕴含着什么样的感情。虽然不太清楚,但感觉是不是色色的!?我的情绪也太奇怪了吧!?
当我觉得自己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
『话说,小玲奈什么时候才要来我家玩呢?』
「唔呃?」
听到她犹如小恶魔般的低语,我不禁叫出声。
「今、今晚的紫阳花同学好积极啊……!」
『呵呵。』
听到紫阳花同学甜美的笑声,我的脑子一阵酥麻!啊啊──这个不行啊!
「如果紫阳花同学邀请我的话,无论何时我当然都是随传随到……」
其实在考完试前是不太可能……但之前都已经拒绝过一次了。既然有这第二次机会,就算我被车撞到骨折,也必须设法赶过去……我如此发誓……
『不过在考试前应该不行吧?毕竟小玲奈现在都和小纱月腻在一起。』
「不是,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样讲的话,不就好像是我抛下紫阳花同学,选择了纱月同学一样吗!
「我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把紫阳花同学摆在第一位的!」
『……这、这样啊。』
她刚才有一瞬间顿了一下。
难道她不相信我!?
『……小玲奈,你要注意一下才行喔。要是你随便对别人说这种话,可是会被误会的哦?不行这样。』
果然!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之前曾拒绝过她一次!
「啊呜啊呜啊呜。」
就在我啊呜啊呜的时候,紫阳花同学笑了出来,彷佛赦免了我所有的罪行。
『呵呵……不过我很开心。谢谢你。』
这句道谢听起来无限接近真心话,害我不禁满脸通红,讲不出任何话了。
『对不起哦,说了些坏心眼的话。小玲奈现在很努力吧。我这边之后再约也不要紧的。啊,那我们就等暑假再好好玩吧,好吗?』
调侃我之后,现在超级体贴的,我的心灵得到了救赎。
「嗯,嗯……我会期待的……」
话虽如此,如果要去紫阳花同学的家里拜访,想必我前一天晚上会紧张得睡不着吧……呜……还是别想太多了……毕竟我为了不把事情搞砸,肯定会每天晚上都在脑海模拟整个过程嘛……
一阵叩咚作响之后,紫阳花同学好像把游戏机搬到了房间。平常应该是放在客厅吧。
『我先装一下游戏机,再稍微等我一下哦。』
「好~」
紫阳花同学的房间啊……我不禁想像着电话的另一头。一定是很可爱的房间吧。满是盛开的花朵,清风徐徐吹过,在流动的小河边聚集了许多动物……
『对了,我听小香穗说了,小玲奈现在……』
「啊,什么?」
『正在努力让小真唯和小纱月和好对吧。』
没错,姑且是这么一回事。
这也代表我放学后之所以会和纱月同学待在一起,其实是为了说服她。实际上这样讲也没什么错……
紫阳花同学的语气显得比平常感觉还更加担心我。
『那个,如果让你觉得不开心,我先说对不起哦。我在想,小玲奈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呢……』
「呃──」
为什么呢?难道我在别人眼中很拼吗?也对,看起来就是那样吧!
可是呢,紫阳花同学。那是因为我的社交能力实在是低到不行啊。就算是对大家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有我做起来会需要用尽全力……
要是把这种自虐发言说出口,感觉会引来紫阳花同学无限安慰,导致我因为仅存的人性归零而想要轻生,所以我还是好好回答了她。
「我想是因为王冢同学与纱月同学都是和我们同一个圈子的伙伴,我不希望看到她们就这样一直吵下去。」
虽然我的说词听起来跟小学生同等级,但好像也因为这样而确实地把意思传达给她了。
『嗯,你说得对……小香穗也是哦,她毫不畏惧地在小真唯面前提起小纱月,我觉得她实在很厉害。是说,这样我反而显得很冷漠……』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紫阳花同学算冷漠的话,那像纱月同学应该全身有七成都是液氮了吧……」
而且,我在学校本就没几个人能聊,只是因为真唯与纱月同学吵架,就对我造成莫大的伤害……再说了,我对那种气氛实在是招架不住……
只是因为这攸关生死,所以我才会那么拼命。
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没错我就是垃圾!
但是,紫阳花同学却说『不对喔』,在电话的另一端肯定也在摇着头吧。
『其实,我最近也在想自己要更努力一点。要再多认真考虑朋友的事,或是试着采取行动,尝试改变自己一下。』
「唉……?紫阳花同学也会这样想啊。」
在我看来,那个与真唯在不同的意义上拥有一切的紫阳花同学竟然……
『嗯。会打电话给小玲奈也是其中的一环……吧。』
「这样啊。」
紫阳花同学能算准纱月同学独处的时机而主动去陪着她,这份温柔是没有人可以模仿的。她明明就这么厉害。
我差点脱口说出『就算照现在这样,紫阳花同学也很优秀了!』然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于想要改变自己的人来说,『维持现状就好』是最不想听到的话……情报来源是我自己。
我为了改变身为阴角的自己而付出了努力,若是被其他人高高在上地否定这份努力,就算是我也会觉得难过吧。
幸好我没有不经大脑地就对紫阳花同学讲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捡回了一条命。
当我为此心惊胆战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紫阳花同学温柔地对我微笑。
『因为……我其实非常喜欢小玲奈喔。』
那声音流畅地滑进了我的心里,实在是太可爱,太惹人怜爱了。
「呜呜,小的感激涕零……」
『唉?你的反应怎么像是得到了国王的称赞一样……!?』
「我也最喜欢紫阳花同学了!」
『啊啊啊~……呜呜~……总、总之,我想改变一下自己这种消极的个性……我会改变的!』
「嗯,我很期待!」
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苦恼的声音,这不禁让我有点担心,不过紫阳花同学好像也在努力。
说不定她将来会从天使升格为大天使,羽翼也跟着变为十六片。
那既然游戏机也装好了,就开始玩吧,正当我们进入这个阶段的时候──
『咦?怎么了?』
就像这样,紫阳花同学的嗓音突然变得判若两人。
「什么?」
我回问了一句,但紫阳花同学好像在电话的另一头跟家里的人说话。
『睡不着吗?』
从说话的口气听来,感觉对方好像是小孩子。应该是紫阳花同学的弟弟吧。
『唉?你说晚上玩游戏太狡猾了?姊姊没关系,因为姊姊已经是高中生了。』
紫阳花姊姊……
我的情绪变得有点怪怪的。紫阳花姊姊的低语声音档,以6980圆好评发售中……(我是朋友所以免费……)
『不~行,你现在不能玩。明天还要上学吧。』
有个小男孩『唉~』了一声。那是身为紫阳花同学弟弟的我。不是我。
『好了,回房间睡觉吧。咦?什么啦~姊姊正在讲电话,不要打扰姊姊。』
紫阳花姊姊好像很为难。温柔的紫阳花姊姊似乎不会像我一样,大吼大叫地说『你很烦耶──!走开走开!』
『什么~?你不管长多大就是这么爱撒娇。妈妈呢?不要?比较想跟姊姊?』
接着我听到「唉……」一声长叹。
紫阳花同学似乎放弃了,点头答应弟弟。
『真是的……好啦。』
随后,电话里传来了歉疚的声音。
『对不起,小玲奈。』
「没事,没事。」
我还以为是「让你久等了,对不起」的意思。
『我得去哄小鬼头睡觉,先等我一下,对不起哦。』
「啊,没关系!别在意!」
『嗯……再见。』
电话应声挂断。
我发现自己突然回到了一个人的世界,一屁股坐在房间的地毯上。
紫阳花同学的声音还在耳里余音绕梁,我茫然地看着手机萤幕。
有年纪差很多的弟弟,紫阳花同学肯定很辛苦吧。她每天回家后应该都要照顾弟弟吧。
那么温柔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冷漠的人呢。
唉~下辈子我也想生为紫阳花同学的妹妹……可以向她撒娇,让她哄我睡觉……
正当我这样胡思乱想时,心里的真唯对我露出了完美恋人的微笑,并说『不过,你今生今世是我的未婚妻吧?』。
我挥手打散这个妄想。喂喂,不要突然冒出来啊。
我就这样默默地打开游戏画面发呆,稍微等了一会儿。可是,紫阳花同学又传来了讯息说『抱歉,今天好像没办法玩了。真的很对不起』。
真可惜……不过比起这样的心情,我更希望紫阳花同学不要在意我这种用免费抽就能随手抽出一堆的角色。
我把头靠在床上。
啊,这个感觉,好像比我想像中还要累……
连与开朗快乐且可爱的紫阳花同学通电话都消耗了这么多体力,我今后到底该如何生存下去呢?
我烦恼着自己的未来,想着想着MP也已经见底了,便索性直接钻进被窝。
认真考虑朋友的事吗……
纱月同学与真唯的问题也只要再过一阵子就能解决了。
那接下来……是不是就得重新在我与真唯的对决找到答案呢?
既然真唯放话要在三年内攻陷我,应该不会操之过急,但以她的个性也不可能会默默地等待时间流逝。
不过,我也希望有一天能抬头挺胸地将那位完美恋人称为『挚友』。
「……好。」
我挺起身子,决定回到书桌前再努力一下。
个性无法在一朝一夕之间改变,就算想拥有媲美于她们的美貌,也绝对是不切实际的白日梦。所以。
起码也要在透过努力就有可能得到回报的地方好好用心。
我比平常的睡觉时间稍微熬夜了一下,绞尽脑汁才好不容易把最后一题的空白补上。
就算只是一小步,我也要每天慢慢前进!
***
隔天,午休时间。
在一如既往的教室里,缺少纱月同学的真唯小圈子四人正摊开着各自的便当。
真唯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开口说道:
「总之呢,我想也差不多该和纱月好好沟通一下了。」
我嚼着嘴巴里面的点心面包,眼睛也同时眨个不停。
和纱月同学沟通?也就是说……
「噢噢──」
「不愧是真唯!」
紫阳花同学鼓起了掌,小香穗盛赞这个决定。而我则是在慢了一拍后才大声说「沟通,什么,沟通!?」。
虽然对我们来说,真唯做事这么突然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是她为何突然改变了想法呢?
真唯一如往常地光鲜亮丽,向邻座的美少女──也就是紫阳花同学投以微笑。
「其实,今天早上我和紫阳花稍微聊了一下。」
竟然。
真唯与紫阳花同学的感情当然很好,但我鲜少看到她们两人单独交谈。
班上引以为傲的两位人气王进行一对一的密谈,感觉很像在开高峰会一样。
紫阳花同学看起来有点难为情。
「突然讲那种话,对不起哦小真唯。」
「不,没关系。毕竟我也认为该设法做点什么了。是紫阳花同学从背后推了我一把。」
「我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啦。」
这时,紫阳花同学就像在使眼色那般看了我一眼。
唉!?
「不过,我也想为了朋友做些什么。」
「呵呵,你真是个值得夸赞的女孩。」
「不会啦,我没那么厉害。」
两位大小姐相视而笑。总觉得我好像看到背景开满盛开的花朵。这个画面实在太美……美得像一幅画……
小香穗默默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拍下真唯与紫阳花同学的合照记录下来。为什么是现在拍?我是理解她的心情。
「这样一来,真紫派就暂时领先了……」
「真紫派是什么……!?」
为了不让眼前气氛正好的两人听到,我低声询问小香穗。
「自从进了这所学校后,真紫派与真纱派都在暗地展开激烈的争斗……」
「不是,这也太奇怪了吧……!两边都是女孩子啊……!?」
小香穗就像是在解读历史书籍般一本正经地说道,此时她突然话锋一转,痛切地说:
「因为我们学校受欢迎的男生好像几乎都有女朋友了嘛~」
「就算是这样……」
虽然顶着完美恋人的称号,但真唯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子。真的要分类的话,算是闪闪发光的公主类型。
但她配对的对象却都是女孩子……
真唯与紫阳花同学宛如在社交界的派对现场久别重逢的儿时玩伴那样相视而笑。
「我身边愿意与我平等对话的朋友很少,但紫阳花的态度自然且不加修饰,总是治愈我的心灵。我想和你长久保持交流。」
「啊哈,听到你这么说我很开心。能和小真唯这么出色的女孩子当朋友,我非常高兴。」
「彼此彼此,紫阳花。」
这两人登对到让我觉得她们该不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
是我的错觉吗?感觉好像正在推进以真唯当主角的故事主线……而真唯的女主角究竟是紫阳花同学,还是纱月同学呢?也许出乎意料地是小香穗,再不然就是从未见过的某个人。
至于我的定位当然是主角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吗……感觉好有压力,好沉重的负担……
我没有插话,而是化身为一个有礼貌的观众静静地看着正在眼前上演的真紫小剧场。这时,小香穗毫不畏惧地举起了手。
「我我我,我有问题!小紫是怎么说服真唯的呢,我想知道这个!」
小香穗好强。她拥有打破现状的能力。
她这样做却不会讨人嫌,除了本身的个性使然以外,也归功于她擅长抓准插话的时机。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就办到了如此高难度的事……
「这个嘛……」
真唯语带保留,看着紫阳花同学。
紫阳花同学紧张地用手按住胸口,同时开口说道:
「那个,我只是告诉小真唯,不管是小真唯还是小纱月我都很喜欢,不希望看到两人形同陌路,这样会让人有点难过。」
紫阳花同学露出软萌的微笑,眉毛都垂成了八字。
「所以这只是我在任性。只是在向小真唯撒娇而已。」
她露出羞涩的笑容如此说道。
一直以来,紫阳花同学那任性的一面充其量也只是在家里,或是和我独处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
我想她以前从没在学校讲那种任性的话。
紫阳花同学很受欢迎,和真唯与纱月同学两人的关系也很好,根本没必要蹚这趟浑水。
明明有可能被她们说「多管闲事」、「这和你无关」,但紫阳花同学还是鼓起勇气这么做。
与我这种因情势所逼,不这么做就会死才行动的人完全不同。
这才是真正的、货真价实的温柔的人。
「小玲奈?你怎么了?」
「唉?」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紫阳花同学。
我慌忙地把脸别过。
不知为何,我现在深深地感动,差点就热泪盈眶。
紫阳花同学是个即使自己受伤,也能关怀别人的人。
我本就觉得紫阳花同学很厉害,实际上她远比我想像中更加出色。不仅温柔、可爱,而且既坚强又高尚。
「怎么了~?」
「呜呜,没事啦……真不愧是濑名前辈……」
「唉?这个称呼听起来很有心灵上的距离感耶!?」
我无法抑制内心对她的尊敬,不禁脱口而出……神啊感谢祢,谢谢祢将紫阳花同学派到芦谷高中。我会虔诚地献上祈祷的……
在我因为感动而啜泣之前,真唯把话接了下去。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香穗。我以前从未考虑过自己的行为会让其他人带来有什么样的感受。没想到身边的朋友竟然因为我而感到难过。紫阳花同学告诉了我这点。」
「不,我们是彼此彼此。一般来说,并不会因为别人说了什么就决定要跟对方好好沟通。我认为这就代表真唯是个成熟的大人。」
「哈哈,听起来真害羞呢。」
然而,即使是紫阳花同学也没识破真唯的真面目。那家伙可是能与成年人分庭抗体的女人……
我望着紫阳花同学与真唯卿卿我我的画面一会儿之后,这时──
「所以。」
真唯话锋一转。
「我有个请求。」
真唯的眼睛正注视着我。
「我希望玲奈子当我们的见证人。虽然这样会占用你的时间,也会给你添麻烦,但如果只有我和纱月单独碰面,我的言词或许又会惹她不快。」
嗯嗯,原来如此……
等等,什么!?
话题突然抛到我身上,大脑一瞬间当机了。
「为什么要指定我!?」
「还问我为什么,你真的想让我说吗?」
真唯摆出装腔作势的微笑,呵呵一笑。不对不对。
是因为我最瞭解两人发生争执的原因吧!?
「因为玲奈亲是真唯的主推!」
「正确答案(Exactement)。」
小香穗答出了王冢真唯举办的谜语大会的正确答案,不禁举起双手大喊「好耶!」。不是,简而言之是这样也说不定,但不会简洁过头了吗!?
「如何,玲奈子。这对你很困难吗?」
「这、这个……」
我完全没有把握顺利帮她们两人居中调解。
虽说最近都没什么逃走,但我现在仍然是不时就跑去顶楼耍自闭的女人。让这样的家伙去支援别人,不行不行,当然不行啊。应该要让我先顾好自己吧!
而且就算现在两人没有进行沟通,纱月同学本就打算再过一周就和真唯和好……可是……
「如果小玲奈觉得困难,就不要勉强哦。」
这个机会是露出温柔微笑的紫阳花同学为我们创造的。我绝对不能浪费她的心意。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
呜呜,那至少让小香穗也一起来嘛!
我向她投以求助的眼神,小香穗见状便把手放在我肩上,静静地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在说「那可不是我的任务」。
「那可不是我的任务。」
喂,竟然直接讲出来喔。不会说什么要人看气氛,而是确实把意思传达给对方,小香穗对于我这种社恐来说实在是很可贵的存在。
我透过小香穗又学到了一件事,就是在与别人交流的过程中,『简单明瞭』具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唔!
美少女们的视线全都盯着我。
这种事真的不适合我啦!
可是,紫阳花同学也很努力了!真唯也决定和纱月同学沟通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
我有气无力地拍了拍胸脯。
「我知道了……大家,王冢同学与纱月同学的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会想办法的……」
语毕,我努力不让胃里的午餐逆流喷出,脸八成笑得像个僵尸一样。
只是,纱月同学那边该怎么办呢……我这样心想,才知道紫阳花同学好像也事先和纱月同学说过这件事了。
既然是紫阳花同学的请求,纱月同学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说『真拿你没办法……』点头同意了。
这其实是件好事。而且能让两人有对话的机会。
……不对,我还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纱月同学本打算经过两周就和真唯破镜重圆,但现在充其量也只像以往那样透过让步以及妥协,由纱月同学这边退一步。
若是真唯愿意低下头说『是我错了』并反省自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是呢!?
到时在场见证的人是我!是我啊!?不是紫阳花同学耶!
啊啊啊啊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帮别人调解,这种事情我可是一窍不通啊!
所以了,纱月同学!千万别期待我的表现,请你一个人努力吧!我会在一旁为你加油的!
加油(Hurray)~加油(Hurray)~纱月同学!加油加油纱月同学~!
「不了,那样感觉很烦,我不需要。」
「是。」
放学后,决胜负的时刻到来了。
我与纱月同学在校门口痴痴地等了半天。因为真唯要我们在这里等她。
「不过,这就像是在考验我这个人的人品,是一整个学期的集大成……」
没错。我要充分展现出与阳角圈子交流之后所获得的成果。
比方说肚子痛、头晕目眩、聊到一半时想躲进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世界……我要活用这些经历……感觉不行!
「不要紧的,甘织。」
纱月同学(带着本人自以为温柔的微笑)为我打气。
「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行了。这样就能给带来我莫大的勇气。」
「……真的吗?」
「嗯,当然是真的。这样会让我心里涌起暖意,也会让我冷静下来,感觉能让我表现出自己平常的一面。体重也会掉个3公斤,即使一天只睡4个小时也能获得等同于8小时睡眠的效果。若是去买彩券想必还能中两亿圆的大奖吧。」
「这是什么可疑购物网站的宣传标语吗!」
也太不会安慰人了吧。
「对不起,我是骗你的。」
「不会,是没关系啦……你有这份心意我就满足了……」
「我不买彩券的。我不想把希望寄托在这种模棱两可的事物上面。」
「你说的骗人是指这个!?」
我这样吐嘈之后,纱月同学突然咂了嘴。吓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真热啊……我们为什么非得在这里等她呢……而且感觉还莫名引人注目……」
每当放学的学生从我们身边经过时,总是会有意无意地瞥向这边……但这应该是身材高䠷的黑发美女纱月同学露出无精打采的表情,性感地伫在这里的缘故吧……
为了不让纱月同学气得等到一半就回去,我哈哈陪笑两声,急忙转换了话题。维持人际关系的工作开始了!
「话、话说啊,真唯说她会带我们去安静的地方。会不会是气氛很好的咖啡厅呢?」
「你依然不瞭解那个家伙呢。」
纱月同学对我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是那种一般人会想到的地方呢。如果是那个家伙,肯定会在讨人厌的意义上做出超乎我们想像的选择。」
「讨人厌的意义上。」
我完全瞭解纱月同学的意思。
不愧是纱月同学,王冢真唯被害者协会的终身名誉会长。
「嗯──那会是高级饭店的休息室吗……?」
「你还是太天真了,甘织。她甚至有可能带我们去她母亲公司,找一间能容纳30人左右的会议室呢。那家伙会坐在董事的位子上,一脸得意地对我们笑着说『如何?在这里就不用担心被人听到了吧?』。」
「唉?好可怕……」
纱月同学吐出背景为黄昏色的叹息。她那长长的黑发随着暖风晃荡,彷佛是黑天鹅的翅膀。
「听好了,甘织。不可以对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大惊小怪。那家伙会因此得意忘形,然后又带着纯粹的善意满心期待着『下次该做点什么来让她大吃一惊呢』。」
「我、我知道了!前辈!」
「对抗她的策略就是无动于衷。无论她做了什么、把我们带去什么地方,只要一句『就这样啊』来避开她的招数。」
「不愧是前辈……对付王冢真唯的专家。」
「没错。我自从在国小时代想出这个方法以后,她就会想着『这次也没什么反应呢……好,下次一定再多花点心思,让她大吃一惊!』,结果创造了一头总是享受逆境的怪物。」
「原来都要怪纱月同学吗!?」
她突然道出了令人震惊的真相。
换句话说,至今真唯对我所做的各种事情,如果要归根究柢,一切的原因都在纱月同学身上……!?
纱月同学露出敷衍的微笑说道:
「不好意思啊,甘织。」
「负责!请你负起责任!」
「负、负责?等等,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什么啊……」
「不──是啦!我指的是真唯!」
「嗯,我知道。」
「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对不对!我也知道了!」
「唔……」
纱月同学一瞬间不悦地皱起眉头。我虽然有些畏惧,却又感到很开心,因为她脱下了那张总是正经八百的面具,对我说出了真心话……
正当我内心百感交集时,真唯终于来了。与其说是真唯,应该是豪华轿车。
「又是豪华轿车……我都开始觉得豪华轿车在国内随处可见了呢。」
「甘织,清醒一点。」
顺道一提,我目前看过的豪华轿车虽然看起来都很像,其实每台车都是不同型号。所以她拥有的豪华轿车应该在三台以上。怎么,炫富吗?她确实是有钱人啦。
豪华轿车停下来之后,女司机从车上走了下来,就像是在打开王宫的大门那样打开了后面的车门。
接着,从里面溢出闪闪发亮,犹如光之粒子的物体。那是纤长的金色长发。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那我们走吧。」
修长的双腿落在地上,真唯从车上下来迎接我们。
见完美恋人在眼前现身,放学途中的女学生们都发出了兴奋的叫声。也可以感受到男生的视线都纷纷投向这边。
嗯──不论是这张脸、这身材,还是这个财力……她兼具了要在人类社会取得成功的一切要素。
我偷偷瞥向旁边的纱月同学。这种怪物竟然是自己的儿时玩伴,纱月同学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呢?
她依然面无表情。我懂了,这就是无动于衷……
「太慢了。」
听到这句话,站在一侧待命的美女司机低下了头。
「非常抱歉,琴小姐。」
「……不会,我并不是在向花取小姐抱怨。」
司机姊姊呵呵一笑。
「我就是知道才这么说的。因为我想说琴小姐应该会很为难吧。」
「……………………甘织,我回去了。再来就拜托你了。」
你甚至还没和真唯好好说到话吧!
「等、等一下!我一个人去也没有意义吧!?好嘛,一起去啦,啊,对了!你现在回去的话,明天紫阳花同学会伤心的!她虽然很难过,但会隐藏内心的情绪笑着说『是这样啊……』,我可不想看到这样的紫阳花同学!」
「唔…………」
我在场上翻开王牌『濑名紫阳花的悲伤』。从第一招就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了。纱月同学闻言,心有不甘地停下了脚步。
「人生在世,就是会不断地受到羁绊阻碍着自己……如果我可以不依靠任何人,独自生活下去的话就轻松多了……」
「虽然我不是很懂,来,请吧,请上车。」
与死气沉沉的纱月同学形成鲜明对比,真唯露出看不见一丝阴霾的笑容。
花取小姐(每次都是她开车,现在才终于知道她的名字)打开车门,说了句「请吧」。
「谢、谢谢你。」
「不客气。」
她脸上莞尔的微笑,是完全看不出其他含义的完美营业笑容。感觉……有点可怕……!
我和纱月同学走进后座(豪华轿车也是这样叫吗?),坐在真唯的正对面。
是说,我们干脆在这里说话不就得了?
豪华轿车载着我质朴的疑问往前行驶。明明能听到引擎的声音,却感觉不到丝毫晃动,这是花取小姐的实力吗?还是说这台车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呢?
「呃……」
真唯随手翻着时尚杂志,纱月同学头则是一直望着窗外。我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微微举手抛出话题。
「话说,我们现在要去哪啊……」
真唯浅浅一笑。
看到她的笑容,我差点忍不住呻吟出声。
「当然是个适合让我们沟通对话的好地方。」
将手肘撑在扶手,用手托着下巴的真唯实在好美,害我不禁满脸通红。
因为那正是美女充满魅力的笑容,而在她笑容底下透露出纯粹的善意,正满心期待着该做点什么事来让别人大吃一惊。
「我就说过了吧。」
「在讨人厌的意义上超乎想像的女人……」
坐在对面的真唯「嗯?」地歪了歪头。
我现在对自己所在的地方有着非常正确的理解。
这里是位于银座的高级料亭。
从停在店门口的豪华轿车下来后,真唯靠那张熟客的脸走进了这家店。接着我们在类似旅馆玄关的地方脱下鞋,穿过彷佛会通往异世界的蜿蜒长廊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这是只有在连续剧里面才看过的和室。墙上有挂轴之类的装饰,感觉随时都会听到庭园造景的添水不知从哪传来的「咔砰」声。
从今以后,我恐怕永远也不会突然想到说『啊,对了,去银座的高级料亭吧』。所以今天是我第一次光顾料亭,也是最后一次……
真唯一脸得意地喝着端上来的茶。
「这里很安静,如果是在这里就不会被任何人听到谈话的内容了。很适合让我们好好交流吧?这次我肯定没有弄错。」
「你对事情的判断标准根本不像女高中生……这里充满隐蔽性,应该是像政治家在密谈时才会用的吧……」
思考的方向确实没错,但这种感觉就好像听到有人随口说了一句「好想吃甜点啊」就开整车的结婚蛋糕过来一样!
「时间正好,我们一起吃晚餐如何呢?这里的宴会料理很不错哦。」
「那是当然的吧!毕竟这里是料亭嘛!?」
「不能一概而论哦,玲奈子。即使是料亭,也还是有一些店会打着自己的招牌而不思进取。尽管近年来这种情况着实令人叹息,但这家店可是有真本事的。」
「这样啊!我这么无知真是抱歉呢!不对我不是要说这个啦!」
眼里闪耀着光芒,一脸得意的真唯说了句「总之呢」将眼神微微偏向旁边。
「毕竟我之前曾答应过要请你吃美食,却没能遵守约定。所以才想趁这个机会顺便帮你实现……这里很安静,也不会被他人打扰吧?」
「呜。」
眼见真唯露出无力的微笑,我不由得慌了一下。
料亭确实很安静,人口密度极低,所以我这个家里蹲也不需要逃去厕所。
我没想到真唯竟然会如此深刻地反省之前带我去派对的那件事。
看到她的态度如此值得赞许,我顿时感到左右为难。
因为她这么体贴,我当然会开心嘛……!
当我正不知所措时,坐在一旁的纱月同学默默地举手。
「我就不用了,因为我家里还有煮饭。如果你们要用餐,等事情谈完再随你们高兴吧。」
「这样啊。那么玲奈子,我们就点两人份的菜单如何?」
「呜呜…………那、那就照你说的……」
我顿时汗如雨下,像个铁皮人偶那样点了头。
不好意思,现在临时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我可以整理一下心情,顺便解说目前的状况吗!?可以吗?谢谢!
努力打工的纱月同学要先回去,而我留下来的理由就只是因为真唯喜欢我,就在这么厉害的地方陪她用餐,这么做绝对是不行的吧!?
可是,这是真唯特地为我安排的宴席耶!?
而且我不是没办法拒绝别人的邀请吗!?
被来自三个方向的绳索拉扯,我的心差点被扯得四分五裂,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真唯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地「啊──」了一声,将视线落回手边的茶杯上。
「不,还是算了。」
真唯抬起头,莞尔一笑。
「今后有的是时间和你一起吃饭。我不打算偏离原本的目的。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好好谈谈的吧。」
我的胸口现在好痛啊!
为什么要这么温柔呢!我、我明明背叛了真唯……背着她和纱月同学交往啊……
完了。在真唯和纱月同学开始沟通之前,我就好像要因罪恶感而死了。
我默默地缩着身体,这时,纱月同学切入正题说「比起那种事」。
「你找我有话要说吧。麻烦先开始谈这件事。」
「说得也是,就这么做吧。」
真唯自始至终都显得一派轻松。
「做着自己不习惯的打工感觉如何?会不会很辛苦?」
「没那回事。而且还能用员工价买到甜甜圈。」
「以一个社会人士的资历来说,我算是前辈。要是遇上困难,无论有任何事都可以来问我。」
看来真唯好像也知道纱月同学在打工。嗯,这也是当然的吧。
话说,真唯当一个社会人士的资历更长……?这个像贵族一样的女人到底在从事什么工作……想到这里,我才想起她很早之前就开始当模特儿了!
「社会人士……唉?原来真唯,算是社会人士吗?」
每个高中生心里都有的那座标着『社会人士!』、一身西装的大姊姊铜像顿时应声碎裂,取而代之的是王冢真唯的黄金雕像。
真唯浅浅一笑。
「是啊,玲奈子。和你一起玩的时候,我花的都是自己赚来的钱。毕竟我平常忙于学业与工作,实在没时间花钱。所以你不用在意,就照以往那样让我为你花钱吧。我很乐意包养你。」
纱月同学立刻表现出鄙视的态度。
「甘织,你……」
「不是,等等,不对啦!误会,这是误会啊!我从来没开口向你要钱吧!不都是你自作主张花掉的吗!?这是在捏造记忆,我反对!」
我用尽全力将双手摆了个大叉叉,并催促她们两人说别的。
「别说这个了,好了,对话!快进入正题!」
「哦,说得也是。那个,纱月。」
刚刚还眉开眼笑的真唯调整了表情,眼神突然带上了几分认真。
真唯平常给人的印象是很轻柔的,就像披着金黄色长毛的绵羊。不过一旦像现在这样严肃起来,给人的印象就整个判若两人。现在的她是无论什么样的黑暗都无法玷污的光之女神。
我为了不打扰她们两人,决定闭上嘴。
「是关于我的事。我好像又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吧。」
喔,不错的开头。
「……没有啊。」
纱月同学撇开视线。
不肯轻易承认『是啊』,这就是少女心。
尤其是在面对真唯的时候。纱月同学的倔强程度远远凌驾于钻石的硬度。
「你依然和以前一样啊。完全不肯明说我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尽管这个说法有些卑鄙,但我也不是喜欢才这么做的。」
「……你随心所欲做的事情可多了吧。」
「如果你是因为这样而生气,那也没有办法。但是,如果这不是你生气的点,其实我也没有那个意思。至少把你生气的理由告诉我吧,这样我好歹还有余地改善。」
「……这个嘛。」
纱月同学欲言又止,把话吞了回去。从她的表情看来,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难以启齿。
真唯反而来得理智许多,这个画面与平常两人在教室里的形象完全颠倒了。
「尤其是这次拖了很长时间。照以往的经验,应该只要过了三天你就会露出无奈的表情,让一切恢复原状。看来你这次是真的无法压抑怒火吧。既然如此,你就全部说出来吧,这样对我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我就说不是了。」
不管真唯再怎么恳求,纱月同学也肯定没办法坦率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对此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嘴说道:
「其、其实啊,真唯。纱月同学对真唯之前说的『因为你喜欢我』噗哈!」
我的侧腹被坐在一旁的纱月同学狠狠撞了下去!
我按着侧腹,对突然出手的纱月同学抱怨。
「因为纱月同学不肯说嘛──!」
「让这个女人知道我因为这件事一直记仇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我会一辈子都无法在她面前抬起头的!再说我本来就没有记仇!」
「唉──……?」
我听到这句话后,脸上露出「这再怎么样也说不过去吧……」的表情回看纱月同学,她的脸颊顿时染上红晕。
「我说啊!趁这个机会,我想好好澄清一个误会!」
纱月同学气势汹汹地指着真唯,闭上眼睛大喊。
「先声明,我才没有喜欢真唯呢!」
「这句话是对人家喜欢得不得了的人才会说的吧……」
「甘织你给我闭嘴!」
纱月同学听到了我小声的嘀咕,狠狠瞪了我一眼,吓得我浑身发抖。
她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顺势对真唯露出凶狠的眼神。
「还有,你也是。你为什么认为我喜欢你?你倒是说说看根据在哪,讲啊。」
「这种事情有必要一一说明吗?你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在我身边,我会察觉到你的心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真唯把手放在胸口,一个人连声点头。
纱月同学顿时有点退缩。
「什、什么心情啊?」
「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冲着我来。简直就像国小的男生一样。会想要让喜欢的对象为自己困扰。我很瞭解这种心情。」
出、出现啦──!王冢真唯的公主积极心态!透过真唯的双眼看到的世界实在是太耀眼啦──!
「什么啦……我的行为从来没让你困扰过吧?」
「没那回事。就好比现在,我也因为不知如何与你和好而感到困扰。因为我不晓得该如何回应紫阳花、香穗与玲奈子的期待。」
「再说,我都已经高一了,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孩子气的行为呢。」
「啊啊!」
我拍了一下手。
「我懂了,因为纱月同学喜欢真唯,你想让真唯觉得困扰所以才和我喔嘎!」
侧腹传来一阵刺痛!
「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无论是看得见的地方,还是看不见的地方都是。」
眼见纱月同学如此主张,真唯说出的回应听起来相当残忍。
「在我看来,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你就没什么改变呢。」
「……什……什么啦。」
若要说真唯有没有识人之明,说实话我觉得没有。从她把我称为「命定之人」这点就一目瞭然。
但是,先不论这点,真唯总是一眼就能看穿事物的本质。
大概是因为她一直扮演著名为王冢真唯的超级巨星,反而让她为此烦恼,认为「所有人都无法看到真正的自己」。
真唯将自己想要别人为她做的事情转而奉献给别人,那当然会形成这种人见人爱的善良个性。
是这样没错……但假使她再怎么逞强,再怎么努力,若是虚荣和虚饰都不管用的话,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想到这里,我才发现真唯与纱月同学两个人真的很不合拍……
实际上,纱月同学被真唯讲自己『没什么改变』之后,就动摇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会……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
纱月同学盼望着『自己想要的未来』,并把它当作铠甲穿在身上,每天都在战斗。
在真唯眼里,又是如何看待纱月同学的这番努力呢?我想像了一下,顿时有点害怕。
纱月同学虽然透过不断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强大,但说不定真唯其实对此感觉不到任何价值?
她是不是甚至会同情纱月同学「又给自己增加了无谓的负担」……
虽然这应该只是我妄想得太夸张了啦!
像是要把积压许久的郁愤发泄出来那般,纱月同学大喊。
「──那你自己又怎样!」
「你指什么?」
「只有身体成长,每次遇到稍微不顺心的事就哭个不停!」
「那是因为……」
「你也许以为自己长大了,但老是在给周围的人添麻烦!该不会你的脑子都被国小女生塞满了吗!?」
某种意义上,纱月同学或许也是像真唯那样指出对方不希望被揭开的疮疤。但与没有恶意的真唯相比,纱月同学这番话明显是为了伤害对手而投出的利刃。
这就算是好好小姐的真唯也不免会受到打击,嗓音中带着几分的不愉快。
「这件事……现在跟我的事情无关吧?对了,你对玲奈子滔滔不绝地说了不少事情吧。关于这点,是没有事先封你口的我疏忽了。」
「是啊,你从以前就总是粗心大意。一直都是这样。就算是碰上一般人都会三思的事情,你却总是抱着毫无根据的自信表示『如果是我就没问题』,结果因此吃了苦头呢。你之前惹甘织生气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
又是一番扎心的言论。真唯不禁眯起了眼睛。
「……那件事是我不对。我承认自己的失败。但即使如此,我也一直在努力把事情做得更好。」
「哎呀,还真了不起呢。那么真唯一直以来努力的成果,当然要秀给身为恋人的甘织看看了。甘织,下次来我家玩吧。仔细找找应该还能找到十几二十张真唯搞砸事情时嚎啕大哭的照片。」
「咦……?」
真唯哭泣的脸……我完全想像不出来。确实是很想看啦……
这时,真唯「啪」一声拍了桌子。咿!
看来她终于忍无可忍了。
「你为什么想把玲奈子牵扯进来!你真的很坏心眼!」
「在上次我陪哭得死去活来的你耗到早上五点半的时候,我的温柔就已经消失殆尽了!真唯你对他人的温柔以待太习以为常了!我就是讨厌你这一点!」
「我也不喜欢你这种事后就要讨人情的个性!既然这样你一开始就拒绝我不就好了!」
「还在逞强!要是我拒绝了,你根本就无处可去!」
「不,才没有那回事。」
吵架了,她们开始吵架了……我吓得缩在一旁,此时真唯朝我靠了过来。
然后,执起了我的手……嗯?
「因为我现在有一个打从心底爱着的女性。下次开始我就会拜托玲奈子。」
「唉!?」
真唯露出陶醉的笑容。
然后一脸讽刺地看着纱月同学。
「所以纱月,谢谢你至今所做的一切。今后我身边有玲奈子陪伴。我会和玲奈子共度人生。我们结婚吧,玲奈子。」
「我才不结咧!?」
你趁乱说什么东西啊!
话说,真唯在游泳池那时也不肯让我看到她哭泣的脸。我实在不认为她能坦率地在恋人怀里哭泣。她只不过是因为竞争意识作祟,而跟纱月同学在互呛而已……
但是听了真唯的话,纱月同学皱起了眉头。
「『谢谢你至今所做的一切』……?」
我感受到她这番话里蕴含了「我明明忍耐了这么久一直陪着你,竟然就这样?」的愤怒。对纱月同学来说,她或许觉得自己被恩将仇报了吧。
一股凉意窜上我的背脊。
怎么了……?糟、糟糕。虽然不是很懂,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感觉会被卷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里面。
啊,我的胃也开始痛了,我感觉到了!国中时代的精神创伤在我脑海里苏醒了。这是一种当你坚信哪里会痛的时候,身体就真的痛起来的现象。拜此所赐,我获得了缺席无数课程的成就。好,去厕所吧。
「呵呵。」
我刚想起身,便猛然停下。
「呵呵呵呵呵……」
我转头看去,纱月同学笑得嘴角弯得就像月弯一样。好可怕。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简直就像是把想沿着蜘蛛丝往上爬的我拽下来的亡者。
「真可笑。那么,你可要落得孤单一人了呢,王冢真唯。」
「……你说什么?」
啊,这下糟了。
「我就讲清楚点让你也能明白吧,我和甘织已经在交往了!」
铛铛──!
纱月同学的出柜宣言响彻整个料亭。啊啊──!
我缩着肩膀,紧闭双眼,但当事人真唯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战战兢兢地稍微睁开眼皮。
结果,发现真唯正不停眨着双眼。
「你在说什么啊?」
真唯似乎完全不相信。
啊,这也是应该的。像她这样如此瞭解我和纱月同学的关系,自然会觉得我们在交往是件无比荒谬的事。
紫阳花同学和小香穗也是……不对,虽然我不清楚小香穗是不是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但应该也不会相信。
「就别扯这种不好笑的笑话了,纱月。若是将你我放到天秤两端,我完全不认为会有人选择你。」
即使是这样,我也觉得真唯这句话有点太嚣张了!
眼见真唯抚着长发露出得意的笑容,纱月同学把手机摆到真唯眼前。
「这张接吻的照片就是证据。」
「不可能!?!?!?」
看到手机画面后,真唯惊讶得往后倒去。真唯──!
萤幕上清楚地显示着那天晚上我和纱月同学接吻的画面。
「喂────!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纱月同学!」
「我早料到会有这种状况发生,所以事先开好了相机。」
这个人!做事真的是无懈可击!
话说,被人看到了接吻的画面,就算对方是朋友(真唯),也让我害羞到脑袋都快要沸腾了。
不对,问题不在这里!
「要是让她看到这张照片!」
「怎么样?」
「真唯不就会误会了吗!」
即使我用尽全力呐喊,但纱月同学听完还是无动于衷。
「误会?你在说什么啊?」
纱月同学把手贴上我的脸颊。咿!她的手心微微发烫,我能感受到纱月同学现在有多么激动。
那张美丽端正的脸静静窥视着我,露出了美如名画的笑容。
「这张照片已经说明一切了吧。是说,要在这里继续也可以喔。」
如果是在两周前,我肯定会被纱月同学的气势震慑,脸红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让嘴巴一张一合的吧。
但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我一把扯下纱月同学的手,狠狠地指责她。
「你自己当时明明也超害羞的啊!」
转眼间,纱月同学便满脸通红。
「那、那当然啊!毕竟我是第一次耶!」
「没、没关系啦!那个吻不算数的!只是睡迷糊了而已!」
「这只是你单方面的主张吧!」
「因为我就是不行啊!我竟然夺走了这么漂亮的纱月同学的初吻!这个事实会让我无法接受自己的存在的!」
「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要求你负起什么责任吧!竟然把发生的事情当作没有过一样,我对你很失望!」
看到我与纱月同学看起来几乎真的吵了起来,真唯错愕地低下头。
「怎么可能……我竟然,输给了纱月……?」
简直就像RPG的最终头目一样。
「啊,不是,真唯!这其实只是纱月同学想要刺激真唯,一开始是打算亲在脸颊的!这就像一场意外!所以说不是这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吗?」
纱月同学从背后抱住我。你干什么啊!
无法挣脱。纱月同学也很有力啊!
纱月同学凑到我的耳边,宛如甜蜜的死神般朝我低语:
「与我成为恋人,还有和我接吻,如果这些与事实不符,你倒是否认看看啊?我不认为你做得到就是。」
她的声音在这鸦雀无声的房间里听起来莫名响亮。
「成为、恋人……?」
真唯瞪大了双眼。从我这里可以清楚看到她的反应。
「呜、呜呜呜……不、不是啦……这只是为期两周的限时交往……」
「是啊。但确实是『交往』吧?亲爱的。」
「玲奈子……」
「呜呜呜呜呜呜呜。」
被纱月同学、真唯与后悔夹在中间,我感觉快被压扁了。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我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了啊。
要是和纱月同学成为恋人,就会伤害到真唯。
因为我满脑子都想着要让她们和好,所以才没有心思顾及之后的事。应该还有很多更好的方法才对。
既然是很重要的朋友,我明明应该要更加珍惜,但我却瞒着真唯和她的儿时玩伴交往,真的是差劲到不行了。
真唯有气无力地抬起头,从发丝的隙缝之中,可看到她濡湿的眼眸映着我的身影。
如果真唯向我抱怨「我明明把你当作朋友的」,我说不定就再也无法振作了。
真唯开口说道:
「为什么……玲奈子……你都有了我这个恋人,竟然还出轨……」
「朋友!我们是朋友!玲真挚友!才不是恋人咧!」
什么情况!?她难道一直以为我们在交往吗!?这家伙的记忆是被轰炸过了吗!?
「因为你说过啊!『让纱月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结果就变成这样了啊!」
「是吗,原来当时你其实是在试探我吗……?其实你痛彻心腑地呐喊着,希望我阻止你,但我却放开了你的手……」
「哪有人为了试探恋人的爱情还故意出轨啊!」
我立刻大喊。
虽然这好像是在把责任推给真唯,真的很过意不去,但当时确实是真唯的话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不是真唯自己说『只要最后能回到我身边就行了』的吗!」
「那么,其实你的心依然在我这边……」
「我的心是属于我自己的啦!?」
纱月同学站在深受打击的真唯面前,得意洋洋地搂着我的腰。
「就是这个,我就是想看到这一幕……」
然后,她像即将给魔法少女最后一击的反派干部那样笑了起来。
「我就是想看到你这副模样啊!王冢真唯倒在我面前的样子!啊,实在是太痛快了!今天就是我重生的日子!琴纱月的人生在今天圆满了!」
纱月同学露出至高无上的笑容,放声大笑。
啊啊真是的,这种地狱般的景象,我该做什么才好啊……
紫阳花同学,真的很对不起……以我这种人的社交能力,已经无力回天了……我真没用,对不起……
眼见纱月同学打从心底享受胜利的喜悦,真唯对她说道:
「……等等,纱月。刚刚玲奈子说你们是为期两周的限时交往吧。那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是啊。我起先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但我现在心情很好,若是甘织有那个意思,我也不是不能和她继续交往下去呢。」
唉!?等、等一下啊纱月同学!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
我可是为了让你们俩和好才……
呃,仔细想想她都已经高呼胜利宣言了,怎么可能说『既然都过了两周,我们就和好吧,真唯』!这是当然的啊!
「你要和玲奈子结婚吗?」
「就这么办吧。」
「才不会结咧!?」
不要为了报复别人而选择结婚对象啊,琴纱月!
听到这里,真唯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余裕。
「那么,这代表我在今后的人生当中还是会有不少机会的。我可不是那种只尝到一次失败的滋味,就乖乖放弃的凡庸女人。」
「唔……听起来很烦人呢。」
「我会让她忘了你。起码我还有这点自信。」
「明明被我横刀夺爱了,还这么大言不惭吗?」
「这不过是漫长人生当中的一个中继点。这种事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不如说这甚至是个机会,正是因为和你交往,才会让她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我的魅力。」
「唔唔唔……」
经过逆境的洗礼后,重新站起来的真唯眼里闪耀着光芒。
没错,真唯一直是个永不言弃的女人。无论我讲再多她仍然不会学到教训,不断对我展开攻势。这种积极的态度正是真唯最大的优点。
纱月同学嘴里念念有词,完全看不出她一分钟前才刚让人生圆满。
「嗯……是这样没错。」
纱月同学抚摸自己的长发。看来在让真唯尝到败北的滋味后她也暂时得到了满足,但好像完全没想过接下来该怎么收场。
我最近慢慢明白了,纱月同学其实也是个做事相当草率的女人……
而这段停滞对真唯而言,无疑是可乘之机。
「那么纱月……你要和我一决胜负吗?」
「你说要决胜负?」
「嗯,事情很简单。我和玲奈子目前处于难以决定要当挚友还是恋人的状态。如果留着我这个祸根,你和玲奈子交往时也会心存芥蒂吧?」
纱月同学露骨地表现出厌恶的表情。
「是这样讲没错。要是得为了防止你打扰我和甘织的关系,而不得不投入类似防卫经费的额外资源,我也很不愿意。」
一点爱都没有!不对,要是有的话我也很困扰!
「……不过,你竟然会主动说出这种话,让我很不爽。反正你也没打算输吧。」
「那当然。如果我赢了,玲奈子就得还给我。」
说什么还给你,我本来就不是属于真唯的!
「她会和我结婚,一起建立幸福的家庭。玲奈子,你想生几个孩子都无所谓。我们轮流生吧。」
「是要和谁生啊!」
我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是说,要是再不加入对话,像她们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我有种自己会发生什么大事的预感。或者说,事情肯定会变成那样。
真唯与纱月同学都太过强势,待在她们两人争执的现场就如同身处暴风雨的正中央。好难受。
我现在也是勉强站稳身子,更别说插嘴了,对我这样会察言观色的人来说绝对不行。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种天真话的时候了。因为!现在能保护我的只有我自己了!
「是吗?」
纱月同学微微皱起眉头,用足以将我刚燃起的决心泼一盆冷水那样的声音说道:
「那如果我赢了,我就要收下甘织的人生。」
「人生!?我才刚刚高一而已人生就要拱手让人了!?」
纱月同学完全没听我说话,视线一直停留在真唯身上。
「对了,我们会当着你的面,一直感情要好地幸福生活下去。牵牵手,亲亲嘴,那个……还会做更进一步的事。」
「这太奇怪了吧!?」
我用力呐喊。拼了命地喊。
「没问题啊。我们就赌上玲奈子,一决胜负吧。」
「好,来做个了断吧。」
真唯与纱月同学的视线碰撞在一起,迸出火花。
这些家伙,这些家伙……!
如果我的思考回路能更少女一点,对于这种被学园的完美恋人与她的劲敌你争我夺的状况心跳不已的话,接受方式就完全不同了吧。
这两人对普通人来说完全就是高不可攀的花朵。真唯是家财万贯的艺人,纱月同学虽然家境并不富裕,但是她既聪明又努力,将来肯定是无可限量。
无论和哪一个人交往,我的将来都能高枕无忧。
真唯自不用说,一定会对我付出许多爱。而以纱月同学认真的个性,想必会完美尽到一名妻子的责任。完全不用担心彼此都是女性,就此过着一帆风顺的人生。
我也想像个悲剧的女主角一样喊着『不要因为我争执!』啊,也想害羞地笑着说『你们这么爱我,好为难喔』。
可是啊,不行,绝~~对不行!
那种情况当然很幸福。是很幸福没错。
但那份幸福与拒绝上学、关在家里玩游戏是一样的。
如果要放弃思考,将自身的幸福交给他人,打从一开始我就不会想要实现在高中改头换面这种远大的梦想!
「你们两个,都等一下!」
我就像要挤上乘客满满的电车那样,将身体挤进两人的视线之间。
「玲奈子。」
「怎么了,甘织。我们现在正在讨论重要的事。」
「是我的人生规划对吧!?我何止知道,还再清楚不过了!」
我为了让自己不畏惧那冰冷的视线,鼓起勇气大喊。
「是说,不管是谁赢了我都会失去自由吧!而且我一~~直都在强调吧!?恋人关系对我来说是不行的!我想要的是朋友!」
「可是玲奈子,你担心的是一旦恋情破裂,就会失去人际关系吧?我已经做好与玲奈子白头偕老的心理准备了。」
「那我也这么做。」
「纱月同学讲得太随便了!哼!就算是这样,像你们这么突然又用这种霸王硬上弓的方式,我绝对不要!就算是选择恋爱对象,我也要主宰自己的人生,自己做决定!」
当然,实际上我既没有谈恋爱的勇气,交往后也没有能顺利的自信。真要说的话,说不定我今后的人生再也不会出现喜欢我的人了。想想就觉得恐怖。完全有可能发生。
可是,那又怎么样!可能性就作为可能性扔在一边吧!
「所以!」
我像是要比出一个大字那样把手心朝向她们两人,如此大喊:
「算我一个!这场对决,我也要参加!」
听到这句话,连她们两人都很诧异。
「什么?」「你说什么?」
可恶,这两个家伙竟然把别人当成兑换用的赠品……!
面对这两个自私的女人,我的阴角之魂熊熊燃烧了起来。即使不擅长与人交流,胆小怕事,但只要透过愤怒驱使,这种事情我也能做得到。
「可以吧!?你们可不会说与我无关吧!?」
我来回瞪着真唯与纱月同学。
「玲奈子竟然也要参战,真是出乎预料。」
「我当然没有意见……」
真唯用手抵着下巴,「嗯」了一声。
「那正好,就用下周的期末考来一决胜负吧。」
「求之不得。这次我一定会让你俯首称臣。」
「等等!」
我不由得发出悲痛无比的叫声。
只有纱月同学静静地微笑着。
「展现你努力成果的时候这么快就来了呢,甘织。是时候回收伏笔了。我们这样的对手应该够格与你对决吧?你好好加油哦。」
「不要把新手冒险者送进魔王城啊!你们分别是年级第一和第二吧!?」
说起来,教我念书的就是纱月同学。她的定位就类似师父。这样她肯定对我的实力掌握得一清二楚吧!?
「不过,玲奈子是足以让我着迷的女性。那么你的潜力肯定也是十分了得。如果你有那个意思,应该也能超越我的。」
「现在我的成绩可是在平均分数以下耶!?」
看到真唯莫名开心地在那边得意,我不禁毫无保留地现出自己丢脸的一面。
大叫太多次了,感觉明天喉咙都要哑了……
但如果现在有所顾虑而不采取行动,我甚至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嗳,那对决内容就给我决定嘛!因为这件事赌上了我的人生,我起码有这个权利吧!?」
在我自己看来,这次发言相当具有正当性。
「不,可是。」
真唯率先回应我。
唉?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现在完全就是靠着气势在说话,要是时间拖得太久,我就会怯场的。因为从顶楼扔出去的纸飞机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动力啊……!
真唯移开视线,脸颊染上一抹红晕。
「如果你声明一旦你取得胜利,我就得将自己的人生奉献给你,那么我们需要承担的风险就是相同程度了……」
「我绝对不会说这种话你放心吧!」
「那你的目标果然是纱月吗!?」
「不是!」
要是我赢了之后想要什么东西,那不是明摆着吗?
我们今天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是谁安排了这么一个场合的?
没错,一切都是为了度过风平浪静、毫无压力的学园生活!
而且,紫阳花同学相信着我,把这件事托付给我,那么我也要回应她的期待!
「如果我赢了,和你们的关系就维持现状,今后依然是同一个圈子的伙伴!还有,你们必须真的和好!」
听到这句话,真唯与纱月同学顿时面面相觑。
两边都发出沉吟皱起眉头。看来她们相当讨厌这个赌注。
但这种小事你们就接受嘛!因为这可是赌上我的人生耶!?
纱月同学率先同意了。
「算了,没问题。起码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对纱月同学来说,只要完全打败真唯的可能性有三分之一,就是个划得来的赌局。就算是我赢了,也不过是要完成本来就打算做的事情。
另一方面,真唯看到纱月同学接受了这个赌注,也跟着点头同意。
「没问题。那么,我们究竟要用什么项目来决胜负呢?」
这点我早就想好了。
我滑着手机,打开那张图片。
向两人秀出手机画面。
我朝盯着萤幕的她们两人得意洋洋地大喊。
「FPS!就用第一人称射击游戏来决胜负!」
期限是到第一学期的最后一天为止。简而言之就是下周末。
虽然准备时间有七天,但由于下周的周一到周三都有考试,实际上会更短一些。因为我不想给她们太多时间练习。
「也太狡猾了。」
「不喜欢也没关系啊!?我就算不战而胜也无所谓喔!」
我只是选择了我最有可能赢下来的比赛项目!
「怎么样!?」
眼见我确认她们的想法,真唯理所当然地露出微笑。
「我没意见。」
她的笑容看起来游刃有余。她似乎确信只要一周就足以打败我。呵呵呵,中计了吧,王冢真唯……
另一边,纱月同学则是一脸为难。
「这个是游戏吧?我没有这款。」
确实是有这个问题。毕竟这款出在PS4上,总不能只为了一次对战就让她把主机也买回来……
这时,真唯伸出了援手。
「哦,我那里还有多一台,就把那台借你吧。」
「唉?你为什么有两台?」
「是我以前想说要练习格斗游戏才买的。原本是打算麻烦佣人陪我练习,但我不知道一台主机就可以对战了。」
原、原来如此。也有人会这么想啊……
「那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嗯,到时顺便连电视也一起送过去吧。」
感觉到这两人是认真的,我的脸颊流下一滴汗水。
不,现在还不是慌张的时候……不要紧,应该没有问题的。
就算对手是这两位才女,我也不会输的,绝对不会输。这不是在说大话,我是真的胜券在握。
再怎么说,我好歹也选了自己最拿手的项目!
「如果我赢了,你们就要乖乖和好哦!真唯、纱月同学!」
「当然。但相对的,如果是我赢了……」
「嗯、嗯……不,不用讲出来!就算不特地强调,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虽然我从来没玩过游戏……不过,应该能设法应付吧。」
纱月同学立刻搜寻游戏的标题,在手机上浏览攻略网站。这才不是没玩过游戏的人会做的行动!你这个直接冲最短路线的女人!
我虽然对自己很有自信,依然对她们两人深不可测的潜力感到害怕……
就这样,我们的圣战拉开了序幕。
这场战斗如字面所述,是赌上人生的一战!
回家路上,我在送我回去的豪华轿车中收到了紫阳花同学传的讯息。
『和好那件事,怎么样了?』
我迟疑了一会儿,才给出回覆。
『抱歉,有点一言难尽,但现在要开始战争了……』
『竟然恶化到这种地步!?』
***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呃……如果小玲奈在游戏中赢过她们,小真唯和小纱月就会和好,对吧?』
「嗯。」
隔天是周六,我一大早就在房间里和紫阳花同学通电话。
我现在手机连着无线耳机,双手握着游戏手把。
昨天于料亭的会谈结束后,我在两人开始练习之前先敲定好规则(像是地图、使用武器的限制、对战方式等诸多规则)传给了她们。关于这点呢,我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而采用了游戏中最标准的形式。
如此这般,我为了重新将地图的每个角落都背得滚瓜烂熟,不断地开练习模式练习。
顺便说一下,第二次的电话没有上次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感觉。有一部分是因为我被游戏分散了注意力,再来就是那个。因为这通电话有个明确的目的,就是要把真唯与纱月同学的沟通结果报告给紫阳花同学。只要有目的,我也是能好好讲电话的,嘿嘿嘿……
但毕竟我没能让她们顺利和好,这样还是会有些尴尬就是了!
听我解释来龙去脉之后,紫阳花同学提出了理所当然的问题。
『那如果是小真唯或小纱月赢了呢?』
「唔!」
我顿时说不出话。
那我就必须和那两人中的一人结婚了呢~
这话一旦说出来,不知道紫阳花同学会作何感想……
我试着与脑内的紫阳花同学进行对话。
玲奈子:哎呀~那我就必须结婚了呢~
紫阳花:哦~这样啊。好辛苦哦~
反应冷淡到我不禁悲从中来…………
不对不对,错了错了。不该是这样的!
也对啦,紫阳花同学对我毫无兴趣,但就算是这样,提到与真唯或纱月同学结婚的话题,她一定也会很激动的。
重来!
玲奈子:其实……那两个人说要和我结婚。
紫阳花:唉?小真唯和小纱月这样说吗!?好厉害,她们俩那么漂亮的人说这种话?真是太好了,小玲奈!竟然有人愿意接受小玲奈这个无论进入什么社交圈都只能混到中下层的人,简直是奇迹!
「哒啊!」
『咦?你突然怎么了!?』
「不是,对不起,因为想像中的紫阳花同学说了很过分的话,一时忍不住……」
『想像中的我!?那是什么?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
「还满常的……?」
『真的!?为什么──!?』
我从前曾把紫阳花同学想像成一个冷酷的人,虽说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想法,但现在开朗如昔的紫阳花同学口出如此恶言……杀伤力好像反而更高……
话说回来,这也对啦。
看在旁人眼里(实际情况姑且不论),无论是真唯还是纱月同学,作为恋人都是超一流的水准。
要是她听了我这番话,会不会觉得我只是讲得很像自虐,其实是在炫耀呢……?
呜呜,果然说不出口……
「如、如果她们两个赢了,我想想……哈哈,也许会有什么惩罚游戏吧……」
『唉──?那就绝对非赢不可了呢!』
「嗯……我一定要赢,绝对要,就算赌上性命也得赢……」
『小玲奈,你为了让她们两个和好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你果然很厉害呢……非常了不起喔。』
我感觉掌管罪恶感的天使降临了。
「那个,所以,就是……今天要做些什么呢?」
我会这样问她,其实也是意有所指地在说上次最后还是没玩到。
『啊,嗯。待会我得带小鬼头去公园玩。小玲奈,对不起。』
「啊,不会不会,千万别这么说。」
紫阳花同学对我低头道歉什么的,这实在让我担当不起。就像不能独占众生的母亲地球的恩惠那样,紫阳花同学所带来的恩惠当然也不能由我一人独享。
『可是,可是。』
电话那头的紫阳花同学就像在撒娇那般,轻声说道:
『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想说,还想再多聊一会儿~』
「唉?啊,好、好的,嘿、嘿嘿……这样啊,嘿嘿……」
好险。听到那可爱过头的声音,我脸上露出了超恶心的笑容,马上慌张地捂住了嘴巴。即使电话那头的紫阳花同学不会看见!
「那就,呃……我、我们要聊什么呢……?啊,最、最近很热呢。」
『是啊~因为也快放暑假了呢。』
虽然我这个有社恐的垃圾开头就抛出天气的话题,紫阳花同学还是微笑着回应了。这就是愿意奉陪人类的天使吗……?
总觉得这就像是一对一的对话训练。既然对方是无论什么话题都能接下,巧妙回应的紫阳花同学,根本就是超简单模式!
这时,我听到有人在叫「姊姊──!」。是我妹妹,我无视了她。这是当然的。
「紫阳花同学暑假要去哪里玩吗?」
『还不知道呢。虽然想去很多地方玩,但我不太能出远门。』
看来照顾弟弟们真的很辛苦啊。
又响起了「姊姊──!」的叫声。我选择充耳不闻。我现在正与天使聊天,为什么非得把目光投向卑贱之人呢?
『那不然就小玲奈来吧,你愿意来我家玩吧?』
「那、那当然了。我会带很多游戏过去的!」
『哇,我好开心。那我先烤好起司蛋糕等你哦。小玲奈喜欢吃蛋糕吗?』
「唉!?喜、喜欢……」
能品尝到紫阳花同学亲手制作的蛋糕,这样根本是成为『人生的冠军』了嘛……
这时,我房间的门「啪」一声被推开了。
「姊姊!」
「喂。现在我和紫阳花同学聊得正开心呢!」
「哎呀是吗?那么能优先考虑一下我吗?毕竟我们好歹是恋人吧?」
伫立在我眼前的,是犹如月之国度公主的纱月同学。
「唉!?」
『小玲奈!?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恋人!?小玲奈!?小玲奈──!?』
「啊。」
手机被抢走,电话还被强行挂断……好、好过分……
「纱月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有联络你,但你没有接电话。住处是向花取小姐打听的。」
纱月同学把看起来很重的手提包「咚」一声放在地上。她穿着便服,是一件长度偏长、布料却很薄的连身裙,今天还把头上的黑发简单地编了辫子。
与学校那种贵妇的形象不同,今天纱月同学给人的感觉就像夏天的大家闺秀那样清爽。不过,完全不会觉得这种形象不适合她,这样反而更加彰显纱月同学是个肤白文静的美女。
「姊姊。」
站在旁边的妹妹用看着人渣的眼神低头看着我。
「你为什么要无视身为你『恋人』的纱月前辈呢?」
「唉!?不、不是啦……是因为我正在和紫阳花同学通电话……?」
是说我无视的不是纱月同学,而是妹妹啦……
妹妹听完我的话后咂了嘴。为什么要咂嘴!?
「啧……姊姊,我认为你最好活得再正经一点啦。」
撂下这句话后,妹妹「砰」一声用力关上房门离开了。由于声音实在太响,我都被吓得稍微弹起来了。
「……怎么,你们在吵架吗?」
「哎呀,不好说呢……哈哈……」
糟糕。我好像听到了妹妹对我的评价降得更低的音效……等一切都结束后,还得解开这个误会……
「呜呜,紫阳花同学的讯息一则接一则地……」
总之我先打了一段话,说这是来我家玩的纱月同学开的玩笑……对重要之人不断以谎言搪塞过去的人生……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还真是从容呢。」
「唉?」
我抬起头。
「是、是说,纱月同学为何要来我家?」
「因为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纱月同学拉开手提包的拉炼,随后我便看到里面装的是萤幕和PS4。什么?这是从家里带过来的?
「我想让你陪我练习,没问题吧?」
「没、没有。」
我茫然地看着开始架好器材的纱月同学。脑袋依然还没接受纱月同学出现在我房间的这个事实。
「啊,纱月同学,那条线是插在后面的。」
「……」
「我、我来弄吧。」
见纱月同学动作很不俐落,我便代替她接过了HDMI线。纱月同学转过头,无所事事地环视着房间。
「你的房间很干净呢。」
「唉?是、是吗?」
嗯,毕竟是妈妈帮我打扫的……
「哦~你就是在这里被真唯推倒的?」
「噗!」
我忍不住喷了出来。
「纱、纱月同学,麻烦你更慎重地看待这种敏感话题好吗……」
「反正我已经全都知道了,现在还说这种话吗?更何况这就像是我蒙受损害的契机吧。」
「是这样说没错啦……」
纱月同学在我床边坐下,翘着修长的双腿。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感觉会被我一览无遗,于是我慌张地别过脸。
「准、准备好了……」
「嗯,谢谢你。」
纱月同学微微地向我靠了过来。不知为何,这个景象与我当初被真唯不断逼近的画面重叠,让我的脸不由自主地发烫。
当然,纱月同学只是从我身边经过,拿起手把。这也是应该的啦!毕竟她就是为这件事才来的嘛!
「嗯?怎么了?」
「没、没事……」
「你以为我会像真唯一样推倒你?」
「没有!」
这时,纱月同学将手把放到一旁。
她带着浅浅的微笑弯下身子,并向我靠近。为什么!?
「的确,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其实不需要认真去拼个输赢。只要现在让你觉得比起和好,还是和我继续交往更重要的话──」
「唉?等等!?」
「……甘织。」
纱月同学的手轻轻抚着我的脸颊。我感觉被她抚过的地方都染上了粉红色彩。
「啊……就说这种事不行了。」
「来,身体放松。」
纱月同学将头发拨在耳后,脸渐渐向我靠近。
「喂,等……等,不行,不行──!」
尽管我已经吓到整个身体软掉,只能死命地闭紧双眼,但还是觉得纱月同学应该会像平常那样说一句『开玩笑的』,然后从我身边离开。
所以,当嘴唇传来轻柔且湿润的触感时,顿时让我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睁开眼。我看到纱月同学正用手指抵着嘴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的举止实在太过漂亮,我一时无言以对。
「你、你、你……」
我直打哆嗦,同时捂住嘴巴。
「又、又多了一张证据照片……!?这次你打算威胁谁!?紫阳花同学?小香穗?还、还是说……是我妹妹!?」
「你很吵耶。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纱月同学不悦地皱起眉头,脸颊彷佛涂了腮红那样整个红通通的。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
「什、什么事……」
我突然四肢发软,无力地瘫坐在地,只能抬头望着纱月同学。
「我做事不喜欢不干不脆的。所以我从头仔细想了一下关于你的事。」
「我、我?」
「嗯。照这个发展,你今后的人生将要被我们之中的某人收下对吧。」
「啊,嗯……」
「冷静下来想想之后,我发现今后还要活上好几十年,现在就选择你作为伴侣未免太过草率了。」
「这种事情不用冷静下来也能想到吧!?」
「因为对真唯燃起了竞争意识,害我没有好好看清楚周遭的状况。这点我已经自我反省过了,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唔。」
纱月同学紧紧握住我的手。像是在确认布料的触感那般,用中指轻轻抚摸着。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怎么看待你的。」
「那、那个……」
被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心动摇到我自己都觉得很可悲。
我一直在想,如果能和纱月同学成为朋友就好了。最近瞭解了纱月同学各方面的事情,老实说很开心,也知道了纱月同学真的很温柔。
所以如果问我「想不想更进一步?」,我……
与经常带我去非日常世界的真唯不同,纱月同学是个脚踏实地的人。就算和她成为恋人,我想今后的生活与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在学校里聊天,放学后请她教我功课,等纱月同学打工结束后再去她家过夜,还有,还有……
偶尔还能看见纱月同学不为人知的、超级可爱的表情。
想到这里,我的脑袋差点就爆炸了。
「不、不不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我什么都还没说……你依然是这么下流呢。」
「这、这是误会!那个,这误会可大了!而且明明就是纱月同学冷不防亲过来的!下流的是你才对!」
「你喜欢我吗?」
「与、与其说喜欢……」
不仅真唯。
在我身边,又漂亮、又可爱、头脑又好、又会说话、又充满人格魅力的女孩实在太多,就算不是指恋爱方面的喜欢,会喜欢上她们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不过是对朋友的喜欢!
「再说,纱月同学又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像是整个人弹起来那样叫了出来,然后才意会过来。
糟糕。
万一纱月同学现在回答『喜欢啊』,当场扑过来的话,我该怎么办?这样不就和真唯那时一样重蹈覆辙了吗?我问的时候应该要更谨慎一点的,怎么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啊!
我「呜哇」一声向前伸出双手,把脸转到旁边尽量不去看纱月同学。这时,纱月同学开口了。
「我不知道。」
「唉……唉?」
纱月同学摆弄着自己的长发。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看待你的。这也没办法啊。毕竟,我还是第一次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相处这么久的时间。」
「我这样的人。」
「……如果描述得再清楚一点,你说不定会受到不小的打击,即使这样你也想听吗?」
「没关系……」
「……那我就说了。」
纱月同学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支支吾吾的。
「你是个怪人。」
怎么这样……我又再次被打上了「你不是一般人」的烙印……
为了成为量产型女子,我明明都这么努力了……
「才、才没那回事……我是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
我的小小抵抗,被无情地折断了。
「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愿意和我签订为期两周的恋人契约的。而且,竟然还是因为不让我和真唯和好的话就会喘不过气,窒息而死。为了活下去你也太拼了吧。」
「啊呜。」
我完全无言以对。
可是,纱月同学看起来莫名开心。
「你真的是既鲁莽,又瞻前不顾后。但是……我并不讨厌。」
「……纱月同学?」
「毕竟,要说鲁莽我也是半斤八两。这个游戏真的很难。」
纱月同学拿起手把,浅浅地笑了。
「为了打败真唯,我需要你的协助。你可以教我该怎么样才能玩得更好吗?当然,我知道你也是对手之一,不过还是拜托你了。」
「嗯、嗯。」
我这时为什么会点头同意呢?
纱月同学明明是我的对手。我应该没有游刃有余到可以送盐予敌才对。
尽管我可以想到各种原因,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是决定要打败真唯的伙伴……这样讲也不对,是更加单纯的理由。
在我房间,有纱月同学在旁边,和我一起玩游戏。这个环境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开心了。
只是──
「纱月同学,你被射了,你被射了啦!」
「唉?这是怎样?死了吗?」
「你手上明明就有枪,为什么还要刻意用拳头攻击啊!?」
「因为射不到嘛。」
「看地图啊,地图!你看,敌人从那边过来了!快看!就在右上角!地图!」
「哦,这个吗?我不知道怎么看,以前一直都无视它。」
感觉未来是一片黑暗啊!
我向着放在眼前的两台PS4与电视,用平常四倍的音量大喊,此时太阳也下山了。
纱月同学又说出了惊人之语。
她说「今天我要在这里过夜哦」。
手提包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换洗衣物和各种过夜用品。
因为这个要求实在来得太突然,我面露难色地表示『呃,好像不太方便』。
可是。
「……我就算一个人在家玩游戏,也不晓得该怎么样才能玩得更好。而且也只有今天晚上不用打工。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练得再更厉害一点……这样也,不行吗……」
你一反常态地表现得这么老实,我会很困扰啊……!
当然,这样一来我自己的练习时间就会减少……但我没办法拒绝。
因为,有朋友(未满)来家里玩,还要两个人一起通宵玩游戏什么的。
这肯定会在青春留下灿烂的一页吧!
「呜──好吧……总之我先去问问我妈妈哦。」
「嗯,谢谢你。我是不是也去打个招呼比较好?」
「你、你就先留在这里吧。」
我把纱月同学留在房间,走去找妈妈。
现在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厨房准备晚餐。
「那个──妈妈。」
「嗯~?」
我忸忸怩怩地拜托她。
「我的朋友(未满)问说可不可以留下来过夜,你、你觉得呢?」
感觉问这种事也怪害羞的……
然后,响起了当一声。我抬起头,发现是妈妈手上的量米杯掉下来的声音。
「唉?唉……?怎、怎么了?」
「玲奈子……」
她把双手放在我肩上,顺势抱紧了我。
唉?唉唉唉……?
「什么?这怎么回事!?什么状况!?」
「当然没问题啊……想住一周还是两周都可以……她是玲奈子的朋友吧?」
「呃,对。」
虽然还不算朋友……要是我讲出实情,感觉她会哭出来,所以我也只好配合她连连点头。
母亲感慨万千地捡起量米杯,抬头仰望天花板。
「啊,竟然要帮玲奈子的朋友煮晚餐,这是自你国小五年级的8月27日以来的第一次呢……」
「你为什么还记得啊!?好可怕!」
我之所以叫出来是因为太羞耻了。
毕竟在国中三年的这段期间,别说有朋友来家里过夜了,甚至没有人来家里玩过。仔细想想,真唯还是第一个进入我房间的朋友!
但竟然会让她这么高兴……妈妈应该也有看到真唯来家里玩,但真唯给人的感觉该怎么说,好像就是不能列在里面。像我自己也是,如果自己的儿子带着米津玄师来家里介绍说『这是我朋友』,我可能也会震惊地说『你们、是朋友……?』。
「那、那就交给你啰!」
「嗯嗯,包在我身上,为了让她还想再来玩,妈妈会加油的。」
「不用做多余的事啦!」
就这样,纱月同学也和我们一起吃了顿莫名丰盛的晚餐。
她就像之前在打工的地方看到的那样,发挥了完美至极的社交能力,大量赚取了爸爸与妈妈的信赖。
真唯也是这样,她们这种地方真的很厉害……实在让人敬佩不已……
可是,至于另一边。
「我吃饱了!」
只有妹妹两三下就把饭吃完,跑回房间去了。呜呜,好尴尬……
「我洗完澡了。谢谢。」
「好~」
纱月同学连浴巾都从家里带过来了。她用毛巾裹着头发回到了我房间。身上的睡衣和以前看过的一样,是简朴的衬衫和短裤,毫不吝惜地将平常被裙子遮住的双腿展现在我眼前。好白……好长……
在适度地保养好皮肤后,纱月同学又拿起了手把。
接着她默默地启动了游戏,坐到已经完全成为固定位置的电视机前。
「呃……那我也去洗澡啰。」
「慢走。」
纱月同学从白天开始,除了上厕所、洗澡还有吃饭以外,其他时间都一直盯着萤幕。
她现在是听从我的指示,和低难度的电脑对战。这是为了让她熟悉这个游戏,记住一局的整个流程。而且最重要的是让她养成胜利的习惯。
如果是刚接触游戏的超级新手,要是从一开始就一直与真人对战,肯定会不知道该如何取胜。所以当务之急是让她在低负荷的环境之中掌握比赛的流程。这样之后应该也会慢慢找到习惯的武器吧。
「…………」
纱月同学把靠枕放在肚子,双手抱膝,坐在地上默默地玩游戏。
眼见她如此热心专注,我不禁心跳加速。
呃,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随后我拿着换洗衣物,慌忙逃出了房间。
直到冲进浴室,我才得以喘一口气。
当我简单地清洗身体,正要泡进浴缸的瞬间,一股邪念直冲我的脑门。
…………这是纱月同学刚泡过的浴缸啊。
不对不对不对,再怎么说我们前阵子也一起洗过澡!这算什么!我扑通一声跳进浴缸,这股温暖顿时融化了我的心浮气躁。
「纱月同学啊……」
她很认真在努力。这点我当然明白。
可是……
「只练习一周,怎么想都没办法赢吧……」
纱月同学并非不擅长玩游戏。她练起来反而很有效率,集中力也很优秀。比我这种人更能抓到诀窍。她打工那边的人也说她学得很快。
只不过,无论是什么游戏都没有人一开始就能玩得很好。FPS也是这样。
就像是学了加法、减法,记住九九乘法表,学会方程式,在累积了许久的计算能力之后才能彻底掌握微积分。
「至少要一个月……不,只要三周,说不定就有机会……」
想到这里,我又摇了摇头。
我在说什么啊!万一我输了,就得把人生奉献给纱月同学了耶!?
没错。只不过是看到了纱月同学那么努力就心软的话怎么行。我必须狠下心,我要赢取自己的人生。
起码我是有问必答,教她的时候也没有撒谎。我做得很公平。这样就足够了,要是再更进一步……该怎么说,就是不行!胜负的世界是很残酷的!
「呜呜。」
罪恶感涌上心头,我顿时在浴室里烦恼不已。近来我总是觉得罪恶感就像一个很会情勒的女友那样,一直对我死缠烂打的……
这时,门的另一边传来了声音。
「姊姊。」
是妹妹!
想必她是有什么话要说才特地来找我的吧。
没想到她会看准纱月同学不在身边、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来到浴室……根本就是要暗算我吧……!无路可逃了!
「对不起。」
「……唉?」
听到她突如其来的道歉,我顿时着急不已。而且她语气还莫名消沉。感觉比误吃了我珍藏的哈根达斯那次还要真诚。
「那个,刚才纱月前辈来找我聊了一会儿。」
「唉、唉……你和纱月同学聊过了?」
是她洗完澡之后吗?但是聊了什么呢?
「她问我『虽然这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不过你们为什么在吵架呢?』。」
「嗯、嗯嗯……」
妹妹应该也不会说是因为我搞外遇吧……!
不对,她说不定会这样说!你说了吗?妹妹!
当我正在烦恼的时候,妹妹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我后来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纱月前辈说姊姊其实只是为了帮忙实现她的目的才和她交往的。她说因为自己讲了蠢话害我误会,觉得很对不起我。她还说姊姊只是人很好,并没有做错什么。」
「不,那个。」
原来纱月同学说了这些话啊。
「呃,事情是这样没错啦……」
「她说姊姊真正喜欢的是真唯前辈。」
「这就不对了!」
「所以,是我擅自误会了你,对不起。」
「呃,不会啦……」
听到妹妹如此正经地向我道歉,总觉得很难为情。
「毕竟是我自己做出让人误会的事……」
「那倒是。」
「你这家伙!」
妹妹摆出一副「既然我已经道过歉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的态度!
「不过,纱月前辈还这样说。」
「她说什么?」
「她说『我也经常和母亲吵架,能理解你的心情。要是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发生摩擦,肯定会很尴尬吧。虽然要坦率表达自己的心情不是那么容易,但你还是和她和好吧』这样。」
「……纱月同学她……」
想不到会因为我和妹妹关系变差,就居中调解。
我感觉妹妹在折叠门的另一边露出了微笑。
「上高中之后的姊姊很厉害呢。纱月前辈是个超级棒的朋友呢。」
妹妹这句话不断地回荡在我耳边。
然后,我轻轻点了点头。
「……嗯。」
洗完澡,吹干头发,后来又过了一会儿,到了熄灯的时间。
我本以为纱月同学一定会通宵继续练习,结果她说「要那么做不如早点起床,明天再继续练习一整天才更有效率吧」。所言甚是。她拥有完美的自制力。
「况且我一旦睡眠不足,脑袋就转不动了。」
「是喔。」
「因为真唯是那种三天三夜不睡觉也能把油门催到底的人,她平常总是要我陪她熬夜,害我吃了不少苦头。」
「哈哈哈……我感同身受……」
我睡在床上,纱月同学睡在给客人用的被褥。
纱月同学两三下就扎好头发,并躺下来盖上毛毯。看来已经准备好睡觉了。
「那我要关灯啰。」
「好。」
我用遥控器关上灯。现在的构图和我在纱月同学家过夜时正好相反。
「……一闭上眼,眼皮底下就会显示出游戏画面呢……」
「啊哈哈……我也经常会这样……」
「要射中正在移动的目标还挺困难的。」
「那接下来你的课题,就是在自己来回移动的同时打中会动的目标了。」
「我想一辈子都练不好吧。」
「我以前也是这样想呢……」
昏暗的房间里,纱月同学的声音像布料摩擦那般喁喁细语。
「那你后来是怎么练成功的?」
「唉?就是……因为我在家里蹲的那段时间,每天疯狂地练习……」
「你很喜欢这游戏呢。」
「要说喜不喜欢,应该算是喜欢吧……这种感觉不像是纯粹让人开心的那种,比较像是把负面能量浓缩在一起,再把攻击性流露出来那样……」
「就像发泄压力那样?」
「感觉比较类似『就连我也能击杀你们这群人喔』这样……」
「什么啦。」
听到我偏激的发言,纱月同学笑了起来。
「就是这点。」
「唉?哪、哪一点?」
这是纱月同学的口头禅。
以前就算问了她也老是不肯回答,但这次却好好地回答了我。
「明明看起来一脸人畜无害的,一旦被逼急了就会拼命反抗这点。」
「说穿了,就是不会看气氛吧……」
「不仅这次是这样,上一次也是。你会突然就冒出一句异想天开的话。不过,我并不讨厌甘织这一点。」
「嘿、嘿嘿……」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黑暗中发出卑微的笑声。
我可以觉得……纱月同学这是在夸奖我吗?至少有一个地方得到了她的认同,让我莫名地安心了起来。
「那个,甘织。」
「我、我在,不好意思,我得意忘形了。」
「我什么都还没说吧……」
她发出傻眼的声音。我就是这么容易得意忘形……唔。
「……谢谢你。」
「咦?不会,完全没关系啊。教纱月同学玩游戏,也算是答谢你教我念书那样……」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明明是考前周六的这种关键时刻,我们却一整天都在玩游戏。
反正在考试期间我也会一直练习啦……
至于考试的分数,应该会和纱月同学教我念书的部分抵掉吧……
「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其他,还有什么事会让纱月同学道谢吗……?」
是什么呢?
「在漫长的人生中,感激你愿意与琴纱月相遇……这样吗……」
「不懂你为什么有时候会突然对自己的评价那么高。也表现得太极端了吧。」
好像不对。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打了个哈欠。毕竟昨晚那种「大事不妙了……」的紧张感一直让我睡不好。
「我指的是,让我得以和真唯一决胜负。」
「咻……?」
她平静的声音彷佛要滑进我内心的缝隙那般,害我不禁发出了怪声。我很怕她是不是会骂我没有认真听,急忙掩饰着说:
「可、可是你们平常都会比考试的成绩啊?」
「在那方面也会全力以赴,这点毋庸置疑。但不一样。像这种双方都从零开始,用从来没玩过的游戏来分出胜负,其实是很少见的。」
「是这样啊。」
「嗯。毕竟我也没想到真唯会附和我说的话。不过这次她肯定会认真起来吧。无论有多少时间都不够用。我不禁觉得『原来我还能做到这种事』,是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随后,纱月同学摇着头说「不对」。
「并不是……不可思议的感觉。原来啊,这样我就彻底明白了。」
在窗帘透进来的飘渺月光映照下,我看见了纱月同学的表情。
平常那位态度坚决、和我同年的美少女脸上,露出了天真无邪的微笑。
「我非常开心。」
考虑到真唯和纱月同学的关系,我没办法明确地表示『我懂』……但是,嗯,我认为当自己全力以赴的时候,若是有个朋友愿意做出回应,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所以,谢谢你,甘织。」
「……不会。」
我稍微有点后悔。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选我玩到滚瓜烂熟的游戏,而是选我自己也是第一次接触的游戏和两人一决胜负。那样一定会更开心。
不过,这个愿望已经无法实现了。因为我以自己的胜利为优先。
「晚安。明天也拜托你了。」
「嗯……晚安。」
真唯与纱月同学的关系好令我羡慕。
像她们那样打从心底信任着对方,让我感觉到长年岁月的累积。
……有这么一个朋友,真好啊。
我还是想和纱月同学成为朋友。
我想和她成为『挚友』,陪伴在彼此身边享受今后的高中生活。
如果我为了实现这点而故意输掉呢?
这样的话,至少能暂时和纱月同学在一起吧。
如果我和真唯及纱月同学之间的实力差距非常明显,那到时先打败真唯,再输给纱月同学也不会很困难。
一起度过高中生活,说不定久了久了就能成为朋友。
但是,不行。
这样子是不行的。
我希望纱月同学能获得幸福。
纱月同学,你不可以继续和真唯争执下去。这样做肯定会很寂寞的。因为我就很寂寞。
纱月同学应该要与真唯和好。
所以,我要赢。
至少要不顾一切地赢下来。
无论是面对纱月同学,还是真唯,我都绝不会输的──
就这样,下周的周五,决战的时刻终于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