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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山神的新娘 第二章:夜啼神猫头鹰为恶梦而歌①

作者:太田紫织 字数:27526 更新:2024-06-19 11:01:52

即使害怕花房的事,即使在出门的地方发现遗体,我的日常生活也不会改变。

因为它们都是“非日常”的。

花房窥视着我和樱子小姐,也许是想向我们展示什么,即使像蜘蛛网一样被缠着细细的线,我的日常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具体的变化。

所以我的日常每天都在继续,很快就迎来了真正的冬天而冰冻的日子。

从努瓦拉回来的我,心情多少有些激动,但还是回到了“理所当然的一天”。

这是我在这一年间不断重复的事情,就在一年前,从尸体上看到飞起的黑影之后就不断重复。

在一个日渐下降的最低气温对峙的星期一的早晨,我收到了比往年稍晚的初雪消息。

在目送阿世知和鸿上去参加社团活动的今居后,偶尔有人邀请我去唱卡拉ok,我虽然有些推辞,但还是拒绝了他的邀请,走向车站前的咖啡店。

当对方问道为什么要在那里见面时,我回答说是因为那里经常有人盯着,空间开阔——而且有监控摄像头。

也就是说,我不相信约定见面的人,我不希望那人像往常一样走进“我的日常生活”——那人就是青叶先生。

樱子小姐很信任他,设乐教授也把他视为自己的右臂,但我至今仍无法相信这位解剖技术官。

对我来说,他和九条家一样都是异类,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不安,或许是出于嫉妒吧,因为樱子小姐对他无条件地信任。

总之我不能相信他,而且判断要素也不足,没有可以相信他的证据。

他身上总有种莫名的气氛,让人忍不住这么想。

话虽如此,但我同时也是想要信任别人,所以我很烦恼。

所以我听说他有事来这里,就把他约到车站前。

我点了一杯热乎乎的拿铁咖啡,双手捧着杯子,想借着杯子的温暖缓解一下紧张感,这时,一个眼熟的戴眼镜的男人走进来,向充满活力的店内张望。

他从人与人之间探出身子,我轻轻举起左手示意,向他点头致意。

青叶先生发现了我,他还是往常的瘦削身材,朝我挥了挥手。

虽然面带笑容,但听说他是顺便回他老家名寄的。近两个小时的开车疲劳,在略微充血的双眼上显现出来。

“不好意思,明明你难得回老家。”

我先鞠了一躬,他拿着点的热咖啡坐在我旁边。

“虽说是回老家,但本来就不是在老家悠闲的感觉。明天是父亲的忌日。上个星期家里替父亲办了三十三周年忌日,因为工作的关系怎么也去不了,所以想至少在忌日那天去墓前参拜。”

青叶先生苦笑着说,准确地说,如果不这样做,他的母亲就会对他啰啰嗦嗦。他耸耸肩说,与其说是为了死去的父亲,不如说是为了年迈的母亲。

“回去的话,肯定还会有说教等着我,所以在那之前,我先喝杯茶,稍微恢复一下精神。”

所以,邀请我反而更好——青叶笑着说。对于他的这种说法,我不知道该接受还是该怀疑。

“那个,我想说正题……”

“是想说努瓦拉的遗体?还是想问大学的事情?”

“啊……那个,我想问的是遗体。”

“吓了我一跳,没想到发现遗体的是你和大小姐(樱子小姐),呵呵。”

青叶先生笑出声来,本来是青叶先生先联系我的,昨天正好是休息日,青叶先生所在的大学参与了在努瓦拉发现的女性遗体的解剖工作。

从参加解剖的警察口中得知,遗体目击者是设乐教授的侄女……这么说,青叶先生惊讶的同时,也担心我也在,所以联系了我。

“我看了今天早上的报纸,果然是带广的女性。”

“是的,身上的物品好像都还在,遗书虽然是邮件的形式,但也确实发给了好几个人,所以警察判断不属于案件。”

“哦。”青叶小姐喝着冒着白色的蒸汽的咖啡说道。过了万圣节,店里完全充满了圣诞气氛,现在已经是冬天的氛围了。

“可是樱子小姐说遗书不可信。”

“…………”

听我说完后,他就苦笑着低下了头。

“……果然是这样吗?”

“嗯……确实不能说‘没有那种事’,这让我很头疼。”

青叶先生说他并不是想否定警察,因为他并不讨厌警察,

警察就像战友一样,对平时致力于死因查明工作的法医们,警察是充满了感激和敬意。

话虽如此,他并不认同组织体制和日本的司法制度。

“那个……青叶先生,你觉得怎么样?那个……自杀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看着马克杯的青叶先生的侧脸,我战战兢兢地问道。他“呼”地短叹了一口气。

“至少……没有发现可以断定是他杀的迹象。死因是低体温症引起的心脏停止,也就是冻死。大概是在彷徨地寻找死亡地点时,就在那里失去了意识吧。”

推定死亡时间是发现那天的凌晨三点到五点,据说那时正是是早晨最冷的时候。

“但是,如果是彷徨行走的话,那穿得也太单薄了吧?这个时候那么单薄的衣服完全不能在那种地方的林间道路起到防寒的作用。”

对我的问题,青叶先生点了点头。

“本来就有不少人因为准备不足而进入山林。”

“这我倒不是不知道……”

轻松地轻装踏上大自然,然后就不归了,这样的新闻每年都有。

“可能是偶然在新闻或者什么地方看到的陶什别桥梁(タウシュベツ川桥梁 ),想最后看看,或者那里有什么回忆,一时冲动就来了。”

“这个嘛……的确,陶什别克河的桥梁真的很漂亮。”

“所以说,即使是判定为自杀,也是可以接受的……”

说到这里,罗列了各种各样的理由的青叶先生突然沉默了。

“……青叶先生?”

“…………”

“这么说……青叶先生你自己不同意吗?”

对于我的这个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又冒着白色的热气,垂下了眼睛。

我对他的沉默感到困惑和不安,拼命试图从他的侧脸中寻找不自然之处,也许这一切都是在演戏。

不过,仿佛要消除我的疑惑似的,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从她的体内……检测出β - β受体阻滞剂。”

“是吗? β……是什么?”

“β -受体阻滞剂,如果我说降血压剂你能明白吗?”

“也就是说,是用来抑制高血压的药吧?高血压……明明是年轻人吗?”

母亲最近血压也偏高,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也会有这种事吗?

“年轻时血管强健,确实不容易出现症状,但也不是绝对不会出现……这次我们确认了她的医疗记录,并没有发现她有高血压症状或正在接受治疗的记录,也没有发现类似的结论。”

“那……应该是没有处方笺就买不了的药吧。”

因为不是平时可以接触到的药,所以我并不了解,但至少好像没见过打着降血压药旗号卖的非处方药。

“当然——我想这么说,其实和市面上卖的降压药在用途上有些不一样。”

“什么?用途不一样?”

虽然说是第一类医药品什么的……青叶先生又补充道。但那确实是一般人熟知的药,一般的药店也有卖。

“话虽如此,但那不是口服药,为了防止误食,药的味道很重,所以不小心喝进去这种事……我觉得不太可能。”

“那么,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第三者让她吃了降压药,杀死了她?”

“啊!不!那也不是,虽然有可能死亡时间提前了一些,但她的死因终究是低体温症,而且服用量还达不到致死量。”

也许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咖啡杯,青叶小姐把咖啡杯粗鲁地放在桌上,探出身子。

“如果是达到了致死剂量那倒还可以理解,但如果是小剂量的话,她为什么要在死前服用降血压药呢?”

“那个……说不定是因为味道不太好,所以喝不进去,樱子小姐说过,服用致死量的药本来就很困难。”

“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那被冻死更痛苦。”

说到这里,他道出了调查“自杀”的难处。如果有上吊自杀等死因清楚地刻在身体上的遗体还好,从这些可以窥探方法和心理。

然而,像这样不明就里的遗体,即使是警察和法医也很难找到答案。

“如果能找到装药的容器,至少能知道在什么时候喝了多少。”

但听说现场完全没有发现那样的东西。

“那……为什么呢?”

“还有一点让人疑惑,那就是酒精也被检测出来了。”

苦涩的低语融化在黑咖啡里,虽然酒精不一定是不好的东西,但听说在遗体中检测出了酒精,还是让我感到不安。

“难道说有第三者把她灌得烂醉如泥,想强迫她喝下降压药,但她却没完全喝进去吗?”

“也不能说没有,不过,她的饮酒量应该还没到烂醉如泥的程度。”

“那么,直接死因和喝酒没有关系吗?”

“也有可能是为了抵御寒冷而喝的,我也不能断言……不过,有可能是她自愿和β受体阻滞剂一起喝的。”

“听你的意思……难道是什么不好的组合吗?”

事实上,我觉得一般来说酒和药不能一起喝。

“噩梦。”

青叶先生低着头,用拇指抚摸着杯子的把手,小声嘀咕道。

“噩梦……也就是说,那种程度的痛苦,是指……”

“不,不是比喻,是真的会做噩梦。酒精中毒后服用β -受体阻滞剂,剂量小的话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人的大脑在快速眼动睡眠时血压下降,就容易做噩梦,挖掘精神创伤。”

“那么,她为了边做恶梦边死去,特意把无法致死的药和酒一起服用——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死者对那个效果知道多少。不过,在她做出吃药这一行为的时候,应该已经对这种药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不过,在寻死的地方彷徨是常有的事,但因为想着自杀,就主动做噩梦的人……。

“总觉得……总觉得,这件事让人心里不痛快。”

“是啊……话虽如此,但没有明确怀疑他杀的证据也是事实。而且遗书也在,而且她的家属也接受了她的自杀,还说‘早有心理准备,说不定哪天会有这样的一天’。”

“那么,还是当作案件来调查吧?”

青叶先生无言地摇了摇头,警察已经断定是自杀了,他叹着气喃喃道。

“不过……这种事经常发生,她已经被验尸了,应该还算好。”

还算好的……他说的是她被送去验尸的事吧。根据日本法律,很多遗体都可以不经过解剖就火化的。

因此,死因不明,带着暧昧的理由就被埋葬的情况并不少见。

但这样一来,即使验尸成功,也有看不到“骨头”就烧掉的真相。

“……您不想自己……个人调查案件吗?”

我们一直互相不看对方,只是盯着手中的杯子说话,青叶小姐似乎被我的问题吓了一跳,隔着眼镜看着我。

“案件?我吗?”

“是的,就像以前设乐老师去函馆那样……”

但我的问题对他来说似乎相当奇妙,他笑了起来,应该说是失笑了。

“很遗憾,我们不是搜查人员,只是医务人员,而且是学者,不可能介入案件,也不可能自己调查。”

“啊?那为什么设乐老师会……”

实际上,设乐教授不是正亲自前往函馆搜查吗?面对惊讶的我,他摇了摇头。

“那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我想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看到他那困惑的表情,我再次意识到当时设乐先生去函馆是非常罕见的事情。但他突然停止了笑,突然寂寞地皱起眉头。

“不过……或许,这只是个好消息。”

“虫子的……报告。”

不久,设乐先生大病发作。

“我们每天都在面对死者,拼命地收集听不见的声音、消失的声音,但总有听不见的声音,即使想听,有时也不被允许,我的内心总是充满焦躁感。”

尽管被司法之墙、时间之墙、风俗之墙——各种各样的墙壁所阻挡,但法医们仍然拼命地捍卫着死者的尊严,伸张正义,伸张真相。

我不像樱子小姐那样认为“死”是结束,我不认为死了就是东西,遗体就是已经坏掉的容器。

所以我想走上法医的道路。迄今为止我所见过的好几具遗体,空虚干涩的眼睛,难以忘怀的死臭,驱使着我。

连亲身感受过几次死亡的我都是这样,日常生活中面对死亡的青叶先生又会有怎样的想法呢?他僵硬的侧脸上浮现的,看起来像是愤怒。

樱子先生无条件地把青叶从花房的候选名单中去掉,我好像多少明白了。但我觉得,正是这种愤怒,隐藏着花房的气息。

“那……怎么办?”

“什么?”

“可是,青叶先生对她的死也很不舒服吧?”

“但是,我们的工作永远都是‘这样的’。解剖遗体,尽可能查出死因,这就是全部。根据遗体的状态,能知道的事情也有很多限制。我们必须在少了一块的情况下完成拼图。”

这就是全部。没有好坏之分。但也有感到无力的时候——。

他说着摇了摇头,但是“所以”,花房真的是在狩猎蝴蝶吗?难道是为了让拼图的残缺不全,才去收集蝶骨的吗?

——不,没有那回事,我还是想相信青叶先生。

“那么,要不要一起调查一下?”

“什么?”

“就算你不是搜查员,至少也要像设乐老师那样追查一次案件,怎么样?”

“我?像老师那样?”

“嗯。”

所以我这样提议,如果说是为了试探他,可能听起来不太好听,但如果他真的不是花房,我想知道他会怎样行动,我想要相信他的确信。

“你在开玩笑吧?”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困惑地笑着把我甩了出去,喝了一口杯中咖啡。但我停下手,没有笑。

“……不可能的,我又不是设乐老师。”

过了一会儿,他困惑地说。

“是啊。不过我们有樱子小姐代替。”

“…………”

我们有骨头公主,像设乐老师和花房的混合体一样的樱子小姐。

“……请让我考虑考虑。”

他喝干了倾倒的马克杯底部那暗如月牙的拿铁咖啡,点了点头。但我觉得他的反应已经是答应了。

就在我和他分手后,晚饭后不知不觉开始学习的时候,青叶先生发来了短信。

青叶先生说要在加上勤劳感谢日的三连休中休假。

我立刻打开地图,目的地是带广和努瓦拉。

第二天,我与樱子小姐在常去的红茶店碰面,我告诉了她三连休的安排。

摆在樱子小姐面前的是戚风蛋糕套餐和大吉岭蒂,我的是惯例的烧茶,自从作为礼物买了以后,最近老妈也在家里喝这个茶。

香气四溢的红茶不仅适合做蛋糕和司康,也适合做西餐和日本料理。

“我也去吧。”

冒起的蒸汽对面,穿着白衬衫的前胸挺立着,仰面靠在椅背上的樱子小姐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由得笑了出来。

“怎么了?”

“不,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的。”

虽然事先没有确认,而且我也不是为此担心过,但我实在也无法想象她会不去。

面对这样的我,樱子小姐的脸一下子蒙了。

“虽说有青叶与你同行,但也不能让你陷入危险,你还需要一个成熟的导演。”

“樱子小姐你才应该是吧?”

“什么意思?”

倒不如说,你比我更需要导演吧?我心想。就像我对她来说很危险一样,对我来说她也很危险。

话虽如此,我也不喜欢鲁莽地受伤,如果没有樱子小姐,一切都无从谈起。

青叶先生说要事先和遗属商量,在此之前我们没有要做的事,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青叶把死者的验尸记录寄给了我们。

关于验尸记录,法律上是怎么规定的还不确定,也许真的是不该看的东西。

虽然隐藏了姓名和年龄,但毕竟事关部分的个人信息,不,搞不好会是一个人的全部。

青叶他有可能是偷偷向我们提供了这些情报,所以必须慎重对待,我不由得挺直了腰杆。

从体格和肤色开始,到身高体重、头发长度、瞳孔直径。不仅是身体外侧的特征,就连脏器的重量和大小、胸部积存的体液量都被详细记录下来。

青叶以前说过,验尸之后,人的身体就会变成名副其实的“空”。

这次被野兽毁坏的特别明显,验尸也花了很长时间。伤口的大小、状态、皮肤剥落的程度等,每一个伤口都要详细地测量,真让人佩服。

但如果成为法医,我迟早也得做这项工作。

我不由得认真地看着这些印刷的记录,樱子小姐罕见地给我的杯子里添了红茶。

“可是,所有的伤都没有生物反应……死因肯定是冻死的吧?”

“从记录来看是这样。”

给自己的杯子里也倒了红茶,把雪纺旁边的葡萄“啪”的一声放进嘴里后,樱子小姐点点头。

“不过,还是有点奇怪啊。确实有人在心情低落的时候反而想看黑暗的电影……但是,死的时候却想做噩梦什么的也………”

“确实,在树海等地,彷徨于死亡的人,陷入低体温症和脱水症状的情况并不少见,更何况是穿着那么单薄的衣服。但是,知道β受体阻滞剂会让人做噩梦的人,为什么不更进一步呢?如果增加服用量的话,那可是会致死的药啊。”

最后在意的还是那个。如果说因为难喝而不能喝,那倒也无所谓,但在寒冷中彷徨行走直至死亡,难道不是比吃药更痛苦的事情吗?

“特意服用液体药剂的人,应该是对这种药有一定知识的人吧。如果想用药物来自杀,却搞不清楚是否已经喝下致死量,这真是奇怪。”

“果然……是这样啊。”

如果非要给想这找理由的话,也不是找不到,但我们对这种状况总有种无法抹去强烈的违和感。

而我们也有无法无视这种恶心的理由。

“我总觉得有人……对死者暗示了什么。”

“是啊,花房这个男人很周到,我们虽然想超越他,但也不能忽视我们在被他捏在手上的可能性,这具遗体说不定也是花房的圈套。”

樱子小姐果然在想同样的事情,我点了点头。

“可是……如果是陷阱的话,不是很危险吗?”

“我们现在还活着,这说明他有必须让我们活下去的理由吧?”

“比如说?”

“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我最近觉得——这可能是我和他的游戏。”

樱子小姐说着,耸了耸肩,明明是晚饭前,却追加了牛奶糖冰淇淋。

“游戏……吗?”

“对了,这是我和他之间极具智慧的杀人游戏。我想,既然如此,就干脆进入他的游戏里面。虽然我看起来并不闲,但拒绝他难得的邀请也太失礼了吧?”

“接受邀请……不可以的。”

由于附近好像有人,我压低声音责备她。

“至少我们没有否决权吧,那就只好迎击了。”

“哼。”樱子小姐无畏地笑了,我感到脸颊痉挛。

“先、再说遗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为了掩饰心中逐渐扩散的危机感,我把视线转回档案。

“她果然是被人在喝酒的同时下了药吧?”

“我不否认,强迫服用药物的行为并不像嘴上说的那么简单,由于把安眠药等掺入酒精的手法并不少见,因此现在有些药物在溶解后会呈现出蓝色等颜色,但并非全部药物都是如此。”

药的苦味和风味等,在某种程度上也能通过酒精蒙混过关,据说酒被犯罪利用的事例不断发生。

“为了开发能改变颜色的指甲油、吸管型检测仪、板状口香糖状药物检测设备,在国外也进行了众筹,不过在饮料中加入药物的犯罪也不少吧。”

在在比日本更接近毒品的国家,这是更严重的问题。

樱子小姐告诉我,现在有将指甲前端浸入含有药物的液体中就会发生反应而改变颜色的指甲油,这项技术被利用为美国缉毒局的检测技术制作的小型装置。实际上,如果液体中混入了药物,设备就会亮起警示灯,并向智能手机等发送数据。

据说,八成的性暴力受害者是熟人所为。

“和朋友去喝酒”、“一起吃饭”这种极其简单的交流方式,却不得不怀疑是犯罪,这的确是很可悲的事情,但世上并不只有善良的人。

“性暴力和盗窃本来就不是‘轻微的伤害’,最坏的情况甚至会导致受害者死亡,绝对不应该轻视。”

“毕竟世事难料嘛。”

“不要说得像事不关己似的,少年。”

我很平常地附和着,樱子小姐探出了身子。

“你过了二十岁应该也会嗜酒吧。约会qiang奸迷药的受害者不一定是女人,男人也会被qiang奸的,被害者是男人的话,性侵害特别难以表面化,所以你也要小心。”

“我还以为是女性说不出口比较难受呢。”

她一脸认真地告诫我,我慌忙坐直了身子。

“忍气吞声的比率高的是男性。虽然被害者是无辜的。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男性会觉得性侵害是‘耻辱’,而且周围的人对此也不太能理解,在对不情愿的行为的排斥反应上,不存在性别差异。”

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都会有犯罪的危险性。

“所以就像你说的,不能否认死者是被灌了酒的可能性,也有可能是在那之后被扔到了林间小道上。”

“这么说来……果然是有凶手的吧?”

“可是,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女人,为什么会穿着单薄的衣服乖乖地跟着凶手走呢?她身上还没有反抗的痕迹。”

“啊……”

林间道路的入口被封闭着,未经许可不能开车进去,但离发现地点还有一段距离。大概走了二十分钟。

“如果是自己的意思,那么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特意选择一边做噩梦一边死去呢?这真是个谜。还有她为什么没有服用致死量的β -受体阻滞剂呢?我对这个理由很感兴趣。”

“……怎么了?”

“不……没有身份证,我在想是不是连驾照都没带。”

“啊?啊……是啊,不带手机吗……或者本来就没有手机……不过,听说现在驾照的考取率下降了。”我补充道。

但是樱子小姐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歪着头。

“我是这么想的……那女人是怎么到那个地方的?从带广开车要一个半小时,徒步去也许不是不可能,但至少要半天吧?”

“啊……确实即使是骑自行车……不过不是要去的样子。啊,不过不是也有公共汽车吗?还有搭便车什么的……”

不过,如果只是去努瓦拉城镇的话,方法有很多种,但从市中心到林间小路有一段距离。冬天被干枯的森林包围着,没有亮光,有的地方甚至连手机都打不通,就算现在是不太担心熊的时期,也会在寒冷中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吗?

“出租车吗?”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进不了林间小路吧。还是说,能打开那扇门的人就是凶手?

我想起了那个熊一样的导游土山先生。我当然不认为他是凶手,但像他这样当导游的人,应该还有好几个吧……。

“结果还是不知道啊。如果没有更多的信息的话——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的话,无缘无故去考虑这么多也没什么用。

或许,说到底只是我们想多了,实际上很简单,那个人只是失去了理智……

但樱子小姐一只手拿着勺子,悠然地摇了摇头。

“理由是有的,一定的,即使本人看不到,事物的‘骨头’一定是有的。”

勺子反射在窗户上。窗外,大粒的雪花——洁白如骨的雪花,慢慢地开始降落。

原以为下了几天的雪会变成根雪,但由于连续几天的小阳春天气,完全融化了。

开始下雪虽然让人高兴,但一想到漫长的冬天就要开始了,真正的雪再过一会儿才来就好了。

特别是要出远门的时候,没有一点雪更让人安心。真正开始冬天的时候,无论如何事故都会增加。

途经南富良野,从占冠乘道东自动车道前往带广。

握着方向盘的是青叶先生。

“怎么了?”

“不……”

就在前几天,哥哥曾开车带我们经过同一条路,这让我感到怀念,同时,那个座位上坐着青叶先生,又让我觉得很奇妙,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我不由得望着青叶先生的侧脸。

“话、话又说回来,今天是晴天真是太好了!”

虽然是假惺惺的借口,但他扬起嘴角,眯起眼睛望着眼前湛蓝的天空。

“这里雪很少,冬天天气也很好,下次想来观光一下。”

青叶先生苦笑着说。确实如此,虽然十胜和旭川一样,都很冷,但这里和旭川不同,雪少得可怜。虽说撒了融雪剂,但隆冬时节马路上的柏油马路裸露在外面,让人觉得仿佛来到了另一个国家。

而且十胜的土地真的很平整。无边无际的大地,让我再次体会到了北海道的巨大气魄。

仅仅是翻过一座大山,气候就有如此大的不同,大自然真是了不起。

特别是十胜的冬天,晴天比旭川还要多。十胜之冬在这里被称为“十胜晴”。

守护着静静等待腐朽的桥梁而死去的女性姊齿明日香,就是来自这样一个蓝天小镇的人。

今天约好见面的是明日香小姐的同居男友菊池。

“话说回来她父母到底……”

毕竟是刚失去女儿的人,虽说我们有我们的理由,但我也意识到这是一场漫不经心的来访,被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死者的爸爸一年前好像也因病去世了。妈妈很消沉,同居的男朋友说‘不想再给她增加负担’。”

而且明日香小姐好像还是独生女,青叶先生的表情阴沉下来。

“啊,是吗……”

那确实是一种很难拜访的状况,菊池先生的顾虑我也能理解。

天一蓝,我就害怕地意识到接下来要去讲悲伤的故事了。

不如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在带广吃了猪肉盖饭和白面三明治,给老妈买了甜薯条回家……我想过这样的一天。

可是那样的话,明日香小姐的死就这样以‘自杀’结束了。

不管她的死里藏着怎样的“骨头”,一切都会随着她的遗体化为灰烬。

为了明日香小姐,不,为了她的遗属,也许有揭露的真相的必要——例如说,鸿上以为祖母自杀了,感到相当痛苦。不仅仅是自我厌恶,对于周围人的无心之言很是敏感,纤细的心灵更变得支离破碎。

即使自从知道祖母的死是意外后,已经过去一年了,鸿上仍然被罪孽所困。

再过一年。

不过一年。

只有一年。

治愈内心的创伤,时间还远远不够。

结果是事故尚且那么痛苦,不管死因是什么,都没救了。即使知道不是自杀,遗属还是一辈子的遗属,明日香的母亲到死都会为自己的孩子而痛苦吧。

这对恋人来说也是一样的,真相未必能拯救对方。

——啊。但即便如此,我们的心还是在呐喊,一定要听到她最后的话语。

但有时,我又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行动。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或许青叶先生也是出于这样的心情,才不打算明天直接去见明日香小姐的母亲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旅途并不愉快,车厢里非常安静,迪雅贝尔阁下调小音量的歌声和天雷殿下的鼓声轰隆作响。

既没有休息区,也没有在停车场摆摊的小摊,因为这期的营业已经结束,所以我们没有绕远路,一转眼就到了带广站前。

不知是因为太无聊,还是因为标本制作到很晚,樱子小姐在车里很沉,一下车就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

她总是我行我素。

我学着她的样子深呼吸,带广的空气中,远远地飘着奶农的味道。同样是道内的城镇,车站前的空气却完全不同。

带广站空空如也,有一种像甜草一样独特的气味,札幌站烟雾缭绕。这么一想,旭川站前的风似乎没有味道,虽然有些地方有造纸厂的味道就是。

旭川只有高远的天空,深蓝色的、仿佛能到达平流层的天空。

虽然只是稍微分开一点,我却莫名地怀念起旭川车站,我就这样手拿着咖啡散步到约定的时间,风虽然有点冷,但阳光却很暖和。

带广站也很现代化,很漂亮。有几尊鹿铜像,还有喷泉,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还有三只巨大的手,我想起了购物公园里的手工喷水池,这里更像近代艺术风格,是闪闪发光的银色和红色,看得眼睛都疼了。

但是写着“培育森林、开拓城镇、铺开天空”的板块,总觉得让我有了亲近感。——这个城市,天空真的很宽广。

而且一进车站,就能闻到咸甜相间、香喷喷的猪肉盖饭的香味。炭火炙烤的酱汤简直就是直击胃袋的凶器。

“我们最近也来过带广,只是当时有点手忙脚乱,没吃到猪肉盖饭,明明是难得的名产,。”

“啊,那我今天中午一定要吃。”

青叶先生这么一说,樱子小姐皱起了眉头。她讨厌猪肉,本来就不喜欢吃肉。

“总是挑食的话,樱子小姐会变得像骨头一样吧?”

“不管什么样的人,总有一天会变成骨头,早晚都会。”

“哼。”樱子小姐哼了一声。不,我觉得时间快慢很重要……。

带广的动物园是北海道唯一有大象的地方,还有很多想看的地方。虽然还是想就这样观光完就回去,但我们还是离开车站,向约定的地方走去。

见面地点是一家书店的咖啡摊,里面有咖啡馆和杂货店,靠近一个家庭中心,离车站有点远。

明日香小姐的恋人菊池先生在这家书店工作,虽然不能三连休,但我们来的时候,他说会抽空来和我们谈话。

因为是休息日,店里的客人都是带着家人来的,我们很有可能挑了个不太方便的日子到来,于是只好呆在一边等着菊池先生的到来。

不一会儿,一个梳着蓬松短发、戴着圆形眼镜、看起来很温柔的男人发现了我们,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是菊池彻先生吗?”

青叶先生先做出了反应。

青叶先生把平时蓬乱的头发梳得比平时梳得更整齐,后面梳得更紧,身上穿着灰色的西装,他这幅长发的样子,总觉得有点可疑。

不,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独特的气质吧?他看起来很亲切、很温和,可不知为何,他身上的空气却让人感到一种热病般的奇妙温度。

菊池先生对青叶先生有些警惕,但还是商务地和他交换了名片,向他和我们点点头。

菊池先生对我们的存在感到困惑,但青叶先生含糊地解释说,我们是遗体的发现者,而我的目标是成为法医,樱子小姐的工作也与我们的目标相符。听他这么说,菊池先生好像接受了,也向我们做了自我介绍。

菊池先生是过世的明日香小姐的交往对象,他们好像是高中同学。

高中毕业后,两人的交往也一直持续着,因此,两人的关系就像一家人一样,每天都过着同居的生活。

所以这次也陪着完全憔悴的明日香的母亲,进行遗体的确认和各种各样的应对。

不知道是因为迎接青叶先生而紧张,还是一直如此——菊池先生的眼睛又红又肿,就像哭了很多的第二天早上一样。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

休息日应该很忙,我为在工作中打扰他而道歉,他摇了摇头。据说公司方面也很体谅他,说不用勉强。

“上司也说了,如果自己能接受的话,还是去见一下比较好,所以没关系的。”

即使是事故、事件、疾病,留下的人也很痛苦,然而,自杀会割断死者的心。

或许正因为如此,他说,能特意来拜访他,他反而很高兴。

“那么……有什么故事吗?”

买了人数相等的咖啡(樱子小姐和我喝的是橙汁),三个人重新入座后,菊池先生开口说道。但我和青叶先生一时说不出话来,一时不知所措。

“那个……”

“我们正在调查是不是真的自杀。”

在如此沉重的气氛中,樱子小姐毫不犹豫地说道。这句毫不留情的话让我怦然心动,但又不得不感谢它的简洁。

“……明天香吗?可是警察……”

“警察也是一群人,难免犯错。”

“…………”

面对斩钉截铁的樱子小姐,菊池先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你对恋人的自杀不觉得奇怪吗?”

被樱子小姐穷追不舍地问道,他全身一颤。

“……我至今仍不愿意相信明日香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冰冷的森林里。可是……”

菊池先生似乎对樱子小姐的目光投降了,终于在椅子上坐正了身子,回答道。

“不过,听到她自杀的消息,我并不惊讶。我倒是觉得,到底是还是这样子啊……”

菊池先生用难以启齿的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和青叶先生面面相觑。

“终于……那么,果然有那种、那种类似气息的东西……”

青叶先生小心翼翼地避开直接的言辞。菊池先生轻轻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做了一个深呼吸。

“明日香从很久以前……对了,她从高中时代就有自杀癖,经常向周围人暗示自己要自杀。这次大家也没有认真对待……离开房间的时候,我还以为肯定是回家了。”

“你所说的离开,是指她回娘家了吗?”

樱子小姐立刻说道,菊池先生的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笑容。

“我和她……已经七年了,不可能每天都和和美美的。再说,虽说是同居,原本也不是经常住在我家。”

“也就是说,你是想说你们吵架了?”

“是啊,不过只是吵架而已,并没有使用暴力,反而是她有时候比较粗暴,可能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吵架的缘故吧。她一大早就出门了,之后还给我和朋友发了遗书一样的短信。”

“什么时候的事?”

“邮件吗?发送时间是傍晚五点多……警察说大概是她死前十到十二个小时左右……”

“是大半天前的事吗?”

樱子小姐低声哼了一声。

“……因为正在工作,所以注意到邮件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了,她的朋友和她母亲收到邮件的时间也差不多。”

“也就是说,谁都没有认真对待这件事?”

樱子小姐讶异地说。但我们也持相同意见。

“不是没有回应。我也回复过她,让她别胡说八道,她的好朋友也回了她,说有什么事就帮她。她妈妈也说打了好几次电话,但都打不通。”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不会去报案吗?但这样的想法,从我的脸上渗出来了吧。菊池先生一脸痛苦地垂下视线,说:“我觉得大家都没把这件事当真。”

“她平时只要一静下来,马上就会胡思乱想。大家担心得都累了,而且我已经完全习惯了那孩子的‘想死’,说实话,当时的心情就像‘又来了’一样。”

“也就是说,她是狼少年?”

狼少年——放羊的少年常常撒谎说狼要来了,以此来作弄周围的人。于是当狼真的出现的时候,大家都不相信他,樱子小姐模仿伊索寓言中羊被吃掉的故事说道。

“那么,她对自杀的方法很清楚吗?”

“嗯,我想她应该有所了解。她在网上看到过,有人说实际上这样会死去。”

“你知道具体参考了哪些网站吗?”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手机的历史记录或者书签上不知道有没有,因为那孩子不怎么考虑安全问题,所以手机也没有特别上锁。如果你想调查,可以去问她母亲……”

菊池先生说到这里,有些讶异,樱子小姐为什么想知道这件事呢?

“所以我一开始不是说了吗?我真的想调查一下是不是自杀。警察根据情况判断是自杀,没有进一步调查。但我觉得这样判定还为时过早。只有外侧的皮肤,还没有看到骨头的部分。”

“骨头吗?”

“嗯,如果只是单纯的自杀,有些地方我无法解析,我想调查那些地方——或者,如果她不是自杀,你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吗?”

“你……难道你想说是我杀的? !”

菊池先生听了这么过分的话,厉声喝道,一瞬间,店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其中一位上了年纪的店员好像在店里巡视,一脸担心地看着我们,让我感到心痛。

坏心眼的说话方式是樱子小姐的拿手好戏,为了窥探对方的内心,故意惹怒对方——虽然知道,但她的语气太过辛辣,让人看了很难受。

“不是的。不过,死者已经无法说出真相了,所以我们想至少要把这些话收集起来。”

没办法,我只好这么说道,说的一直低着头,因为我无法直视菊池先生的眼睛。

“那也太过分了吧——”

这不是很过分吗?我打断了他的反驳:“我知道。”

“我们并不是想怀疑你。但真正可悲的是,大多数情况下,人都是被熟人杀害的。,虽然也有被不认识的人盯上的情况,但大体上还是熟人所为。所以……”

尽管喉咙深处又渴又痛,但我下定决心,必须说出来,于是抬起头。

“所以,为了维护死者的尊严,有时会怀疑死者的亲人,怀疑死者的遗属。如果有必要怀疑的话,即使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人而受到伤害的人也得怀疑。虽然觉得很过分,但如果不那样做,就不能保护死去的人。”

明日香小姐,乍一看确实是自杀。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觉得很别扭。我对菊池先生说,我们不想在不查明这种违和感的真面目的情况下结束。

“话虽如此,搜查是警察的工作。我们还是想从法医学的角度查明遗体是怎么死的。死因确实是冻死,但我们正在调查为什么会冻死。”

菊池先生气得涨红了脸,瞪着我们,听到青叶先生用平静的声音这么说道,终于死心似的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不是普通的冻死吗?”

“死因肯定是冻死的,因为我不相信你,所以就不详细说了,不过她也使用过药物,至于为什么、经过什么原因服用这些药物,我不清楚,我怀疑有第三者参与。”

一口气说到这里,樱子小姐叹了口气。

“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在当地还可以理解。但是,努瓦拉是一个必须有‘去’的意向才能去的地方,为什么她会死在那里,你也有疑问吧?”

还是说那是有什么回忆的地方?被这么一问,他摇了摇头。

“……其实我也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死。可是……一想到也许正因为我没能理解她,她才会死,我就很难过……”

菊池先生的话终于变成了呜咽,尽管如此,他还是拼命忍住眼泪,用手背擦了好几次脸。看着这样的他,樱子小姐悄悄地把雪白的蕾丝手帕递给了他。

“本来就不能简单地理解他人。不管是用头部思考,还是用胸部思考,人的脑袋都被骨头、脂肪、肌肉和皮肤所覆盖,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要求别人理解是错误的。”

樱子一脸认真地说,她也是认真的,但菊池先生似乎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他接过手帕,“嗤”地寂寞地笑了。

“即便如此,还是想要理解重要的人,不是吗……”

他握紧手帕说道,仿佛不想让泪水弄脏雪白的手帕。听了这话,樱子小姐深深地靠在椅子上,抱着胳膊,又发出低低的呻吟。

“也就是说,你的恋人自杀这件事,在你内心深处是很难相信的,可以这么理解吗?”

“什么?”

“遗书有,争吵也有,情况确实都有——但你并没有预测到她会自杀,听说恋人的死对你来说是晴天霹雳。”

“……是的。”

樱子小姐直直地盯着菊池先生,菊池先生呆呆地听着樱子小姐的话,终于点了点头。

“她的亲戚朋友……在葬礼上也说,因为我们没有阻止她,没有帮助她。不过……确实,即使有那封邮件,我们也不认为明日香会这样死去。”

从通红的眼睛里流出的泪水顺着菊池先生红扑扑的脸颊滑落了好几颗。

至少,他的激情和这句话看起来都不假。

“那个……我知道你很痛苦,不过……能让我看看她的遗书吗?”

“…………”

我战战兢兢地告诉他,他踌躇再三,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我不想再看到这封邮件了……但是这封邮件我一辈子都无法删除。”

“一直以来真的谢谢你,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对不起,如果重生的话,这次一定要成为能让你幸福的人。”

这是一封简洁却又温柔而伤感的邮件。

发了这封邮件大约一天后,她调查遗体就被我们发现了,那悲伤的靛蓝在我的脑海中复苏。

……我不想你重生, 也不在乎你是否能让我快乐,我只是……想要你活下去。”

菊池先生喃喃自语着,再次呜咽起来。

像是被泪水感染了一般,我的眼里也溢满了泪水,慌忙转过身,想要蒙混过去,窥视我们的店员也悲伤地低着头,悲伤的心情会产生连锁反应。

但是,青叶先生和樱子小姐都紧绷着脸,让人心惊胆颤的未必都是温柔和善意。

哀叹并不是哀悼死者的唯一方法。我擦干眼泪,在心里发誓,明天也要为他解开明日香小姐的死之谜。

菊池先生说,他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应对的。但如果恋人明日香小姐的死真的有什么谜团的话,希望我们去联系明日香的母亲和她的好友“由果小姐”。

幸好由果小姐今天下午才开始工作。话虽如此,因为已经有了其他安排,如果中午可以的话,她答应我们稍微见一面,于是我们急忙坐车前往。

碰头的地点,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就在我一直想去的万荣赛马场附近的咖啡馆。

“看上去似乎是薄饼店,这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什么?”

我在车内对樱子小姐这么说道,樱子小姐的回答很冷淡。不过,我以前在函馆也遇到过日和小姐的前未婚夫——对,早见坂先生,我记得是在一家卖华夫饼和薄煎饼的店。

我们曾模仿设乐老师追寻亡者的痕迹,虽说这种既视感的根源是这个,但比起两个人去函馆时,心情还是沉重得多。

那时我们追的是十年前的案子,现在是几周前的事件,悲伤还在撕开鲜红的伤口,喷涌着鲜血。

我看向驾驶席,青叶先生的表情明显因为疲劳而显得阴沉。

“你没事吧?”

“嗯……不过平时……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和死者家属说话。”

青叶先生痛苦地对担心的我说,他自己能面对的只有遗体,虽然光是这样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死者并没有放声哭泣。

有的只是寂静。

正因为如此,在压倒性的生命和感情的驱使下,青叶先生似乎受到了打击。

我一边担心他那带着软弱的表情,一边稍微松了口气——如果是花房的话,应该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那个……不过,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都真的。”

“可是……”

“有些人擅长假装悲伤,就像沙月小姐一样。也许那根本就是谎言,也许我们被骗了——我在函馆学到了这一点,如果太相信眼泪,可能会被刺。”

我把脸凑近车窗,一边感受着寒冷一边这么说道,我意识到——这个人或许也是这样。

看到映在玻璃窗上的青叶悲伤的表情,我慌忙端正了姿势。圣诞节——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我觉得肚子上被扎过的伤疤,深处隐隐作痛。

如果不冷静思考再行动的话,又会让樱子小姐陷入危险。

樱子小姐不顾我的担心,坐在后座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真是的,这个人……。

不久,车子来到万荣赛马场附近。万荣赛马不仅是赛马场,围墙围起来的一角全部都是相关设施,就像驯马师和饲养者们组成的小村庄一样,聚集在一起生活。

我斜眼望着围墙另一边略显年代感的铁皮屋顶,朝约定的咖啡店走去。“想要死马的标本”,樱子小姐喃喃自语着,我和青叶先生都权当没听见。

于是,我们去了一家时髦的咖啡馆,在那里等着我们的是一位梳着短发的高个子女性,一见到我们就鞠躬行礼。柔顺的头发摇晃着,散发出甘甜的洗发水香味。

明明身为恋人的菊池先生是那么的一脸不安,相反,身为明日香小姐的挚友的由果小姐却噘起嘴,干脆地说:“有什么事尽管问我。”

店里的木质质感很不错,幸好座位是靠里的沙发座,我们简单自我介绍后,三个人并排坐了下来。

由果——据说是全名是相模由果——还是很紧张地把短发神经质地披在耳边。

看着她的手,樱子小姐突然问道:“是护士吗?”。

“什么?”

“经验不足的护士经常这样在手上做笔记。”

听她这么说,由果小姐的手腕内侧确实隐约留有数字之类的痕迹,而且有好几个。

“写在手腕内侧。即使在淋浴后也没有完全消失,应该是日常生活中经常写在手上的吧。”

这个问题让由果小姐苦笑。

“是的,虽然被告知禁止写,但一下子被提出很多的要求话就难免很难应付,所以为了防止出错,我就偷偷地写了。”

说着,由果小姐害羞地把手藏在身后。

“虽然现在有了不管用圆珠笔写几次都能擦掉的橡胶带。但考虑到个人信息泄露和卫生方面的问题,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话虽如此,在我自己住院和祖母住院时,受到护士的照顾我才能真正知道,护士的工作又多又辛苦,于是我也不由得向她低头行礼。

“在住院部?内科吗?”

“不是,是脑神经外科。”

“哦?这么说,你的对象是年纪比较大的患者吗?真让人操心啊。”

“辛苦确实是辛苦,不过要说辛苦的话,我觉得哪个科室都很辛苦……”

我们在交谈的间隙点完餐后,就向由果小姐提出询问。

“我认为肯定是自杀。”

菊池先生已经告诉她我们来的理由,她松了一口气,对我们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吗?你怎么能断言呢?”

“为什么……状况或者说是时机——菊池说了些什么?他还是否认是自杀吗?”

“他说,到现在为止,明日香小姐已经有好几次自杀的念头,但他不认为会付诸行动。”

听了这话,由果小姐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只听到这个吗?”

“……你想说什么?”

樱子小姐讶异地问道,由果小姐的眉间刻上深深的皱纹。

“吵架的原因。”

“那是因为……交往了七年,总有吵架的时候。”

樱子小姐一脸讶异地回答,由果小姐的表情更加扭曲了。

“不是吗?”

被这样反问的由果小姐踌躇了一下,露出犹豫的样子,随即带着愤怒凝视着我们。

“不是……但是……那两人的关系更深刻。”

“更深刻是什么意思?”

“这是比严重还要更严重的事情,因为这三个月来,那两个人一直在争执……菊池想和明日香分手。”

“什么?”

对于从高中时代就开始交往的那两人,我们一直以为长时间的交往一定会有强烈的羁绊,不由得被由果小姐的话吓了一跳。

“准确地说,应该已经分手了。但是明日香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他。我想明日香本来是要在这个月搬出他的房间的,结果还是一拖再拖。”

所以,由果小姐自言自语地说,明日香小姐的精神状态当然不好。

“她老是说什么没有菊池就活不下去啦,死了还不如死了之类的蠢话。上完夜班还哭着被明日香叫去……真的,像个傻瓜一样。”

由果小姐不屑地说,我吃了一惊,青叶先生也是。

“你的说法也太冷酷了。”

“因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樱子先生耸了耸肩说着,由果小姐立刻回答道。

“我生气了,当然生气了!总是拖拖拉拉的……结果她就这样抱着已经结束的恋爱去死了!”

由果女士的焦躁变成了拳头,桌子上的水和餐具都发出了声音。

“说什么“他就是我的全部,失去他我连生存的价值都没有”,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明明绝对没有这样的事!”

由果小姐不顾周围人的视线,大声说着,大颗的眼泪从她因愤怒而睁大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不是冷漠。这是出于爱的愤怒,正因为明日香小姐很喜欢她的好朋友菊池先生,由果小姐所以才会这么不甘和生气。

“……我听说她经常暗示要自杀。”

“是的。因为那孩子的‘想死’和‘看着我’、‘救救我’是一样的,她确实经常这么说,所以我也没那么担心。”

“可是……”由果小姐像断了线一样,靠在沙发上。

“最近,我对她那个‘想死’很紧张,很是担心。可是明天香死的那天,我正好值夜班……”

由于由果小姐的工作实行两班倒制度,休息时也完全不能玩手机,由果小姐发现明日香小姐的短信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她慌忙给明日香小姐发了邮件,也没有收到回复,她又联系了明日香小姐的母亲和菊池先生,他们好像也不知道详情。

“如果菊池在发现那孩子的短信的时候就采取一些措施的话,说不定明天香就不会死了……!”

由果小姐生气地说,但马上又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不过,那孩子想死确实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尤其是分手的事僵持不下的菊池,应该更不觉得她是认真的吧……”

冷静下来就会明白,但我无法冷静下来,由果小姐平静地说道。

如果不是樱子小姐点的薄煎饼送来了,说不定她也会放声大哭。

薄饼上裹着粘稠的奶油。刀子一伸进去,里面更酥了,樱子小姐高兴地啧啧称赞。

但时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好,实际上,由果小姐的表情既紧张又困惑。

“对不起……不过,据说甜食也能缓解压力……”

我说着,轻轻指了指她一直没碰的牛奶糖味拿铁。

“我不能一概而论。确实,内啡肽很好,但也有理论认为它会给肾上腺带来压力。葡萄糖是将色氨酸(产生血清素)运输到大脑所必需的,但首先,肉类色氨酸本身必须通过摄入鸡蛋和其他食物来产生。”

樱子小姐一边大口吃着甜薄饼一边说道,还声言并不是越甜越好。

由果小姐更加吃惊地看着樱子,不久变成了苦笑。

“……不过,明日香也有那种不懂察言观色的地方……真不知道该说她是过于天然,还是我行我素呢!”

由果小姐小声嘀咕着,并说道:“那我可以吃一口吗?”小心翼翼地问樱子小姐。

樱子小姐像是在说没关系,把盘子推给坐在对面的由果。

由果小姐咬了一口薄饼,笑着说:“好甜。”

“这家店是最近开张的。我一直说有一天要和香一起来……结果没能实现。”

由果小姐嘟囔了一声,泪水再次从她的眼中滑落。

但甜食确实有安抚人心的效果。由果小姐看着远方,突然说:“我知道。”

“其实我也不觉得菊池有什么不对,即使是他造成了明日香的死……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我知道他跟明日香交往了好几年,已经为她磨损了很多……”

透过窗户,我看到两个笑得很开心的女高中生走在晴朗的蓝天下。

由果小姐一边怀念,一边落寞地看着他们,她的眼中是否映出了曾经的自己?

“他……从高中时代开始就很温柔。但是我觉得他的温柔对那个孩子没有帮助。所以我……希望明日香变得更厉害,不过,这对她来说可能也是一种压力……”

大概是把自己的心情说了一遍,然后由果小姐淡淡地回答了我们的问题。

关于她是否使用过自杀网站,是否对努瓦拉有过什么回忆,她似乎都“不知道”。

但至少,明日香小姐不是那种会依赖阴郁网站的人,也没有听说过关于努瓦拉的事。

“比起这个,那孩子只在SNS上发帖吧。为了得到很多赞,她去了很多风景绝美的地方……”

由果小姐好像是明日香小姐高中时期低一个学年的同学,但是明日香小姐出生月份比较早而已,所以由果小姐和她的出生年份是一样的,由果小姐甚至觉得自己比她年长。

由果小姐有时会用尖刻的语言告诫明日香小姐,因为明日香小姐太脆弱了,所以无法置之不理,但她对好友的爱和因此而产生的愤怒让我有点心惊肉跳。

如果不是自杀,她会很高兴,但即使是事件,她也会很难过。更何况是菊池先生的无知导致的事故,她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而且不管怎样,好友已经不会回来了。

“不知道明日香的母亲会说什么……可别让她哭得太厉害了。”

分别时,由果小姐不耐烦地瞪着蓝天说道。

“虽然不能向你保证些什么,但我会尽量小心的。”

樱子小姐回答道,但提出建议的由果小姐苦笑着说:“怎么都好”这样感觉樱子小姐好像是被菊池先生和由果小姐接连猜中了似的,一向沉默寡言的青叶先生也不由得礼貌地向由果小姐道谢。

“……很漂亮。”

由果女士突然说道。

“什么?”

“好像在笑……”

一开始,我和青叶先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由得面面相觑。

“葬礼的时候。她看上去很漂亮,很温柔,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但我还是有点吃惊。”

“啊,那个……”

听到这里,我们终于明白她想说什么了,由果女士说的是明日香小姐临死前的事。

她担心在明日香小姐丧命的那一瞬间,她是否痛苦。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我所记得的明日香小姐遗体的表情,很难说是安详平静。

“扭曲了。”

但樱子小姐不理会我们的犹豫,回答道。

“冻死绝对不是轻松的死法。身心都伴随着剧痛。当然是扭曲得很厉害。不过幸好野兽们的侵害集中在腹部,所以损坏很少,调整她的表情的,恐怕是葬仪师吧。”

樱子小姐回答道,她完全没有顾虑由果女士的心情,就像在她的心里刺上一把小刀一样冷酷无情。

“樱子小姐……”

我果然是拉了拉挖苦似的她的袖子,她不耐烦地甩开了。

“说谎有什么用?这个女人想知道真相,更何况是医务人员,应该能想象到她不可能不痛苦地离开人世。”

樱子小姐认为由果女士会同意她的话,由果女士露出了落寞的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谢谢你们帮我找到了明日香。”

而且,虽然樱子小姐说了这么多难听的话,但由果女士还是悄悄地向她鞠躬道谢。

“就算最后很痛苦,那孩子能带着温柔的表情回到妈妈身边,真的太好了……”

虽说是冬季,但也不是不腐败,还遭到了野兽的捕食。如果发现得晚,连确认遗体都变得困难,如果完全变成骨头,就很难确定个人身份了。

确实,如果能在还很漂亮的时候发现的话,也许是件好事。

正因为如此,菊池先生想和明日香小姐分手的事,由果小姐希望我们不要告诉明日香小姐的母亲。

没有必要特意去伤害被留下来的人,而且这本来就不是明日香小姐的本意。

“……如果一切都是梦就好了,我每天早上都会这样想。起床后,我就会像往常一样,期待着明天香又会给我发垃圾短信,然后盯着手机看。”

但这是现实。不管怎么祈祷,明天香小姐都不会再回来了。

明日香小姐最后的邮件里,只写着对好友的感谢和关爱。

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说……本来,如果你有考虑过的话,就不会直接说出来。”

我不希望你们说得那么温柔——由果小姐这样说着,用双手捂住了脸。

樱子小姐虽然吃了薄煎饼,但我们还没吃午饭,所以我们走向了活力四射的万荣赛马场。

据说在赛马场内的“十胜村”可以品尝到美味的十胜美食。

虽然时间已近一点,但因为是连休,场内游客络绎不绝。

说是赛马场,本以为是随便打赌的地方,或者稍微粗暴一点的地方,没想到万荣赛马场宽敞明亮,很是漂亮。

特别是十胜村有新开的,有卖稍好一点的当地食品和蔬菜的马歇和餐饮店。

已经吃饱了薄煎饼的樱子小姐,还是在时尚的bistrocafe,点了色彩鲜艳的蔬菜奶酪拌面,而青叶先生则点了新鲜蔬菜拌牛肉饭色拉……我当然是吃猪肉盖饭。

好不容易才有了三个座位的用餐区。炭火烤得香喷喷的厚实猪肉,有着绝妙的柔软度,肥肉也甜得融化。

肉自不必说,沾着浓缩的褐色肉块的米饭是最棒的。没有大份的尺寸真的很让人不甘。虽然还想吃一个,但每次点餐都是烤好做的,时间上实在不允许。

而且,青叶先生几乎没怎么吃过饭,樱子小姐也只吃自己喜欢的蔬菜,只剩下湿润的たシャドークイーン(syado-kuin,北海道蔬菜)、黏腻香甜的インカ(inka,北海道特产)土豆类食物。

樱子小姐就不用说了,连青叶先生也说最后无法下咽,于是两人的份就全进了我的胃。

真的像牛腩一样浓郁,而且余味十足的牛肉饼,与清爽的和风沙拉酱和鲜嫩叶子是绝配,特别是与略带苦味的芝麻菜搭配,真是绝妙。

稍微凉了一点的叻冰也很好吃,没有比这更能让奶酪和蔬菜变得美味的吃法了。

但正因为好吃,我才想带着观光的心情去品尝。

“……话说回来,菊池先生完全没提分手的事吧?”

吃完饭,给老婆婆和老妈买了礼物,走到产地市场,看着巨大的马蹄铁,青叶先生突然冒出一句话。

“那个……大概是觉得内疚吧。”

虽然有些对不起菊池先生,但由果女士的话很有说服力。

“果然如由果女士所说,是自杀吗……”

“不能这么说,那个女的是护士,而且是面对比较高龄的患者,她的患者中理所当然的会使用血压药——虽说现在偷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还是认为她有药物方面的知识。”

“那么……难道是由果女士杀了明日香小姐?”

回头一看,手里拿着煮豆罐的樱子小姐一脸严肃。

“有这种可能,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但她至少有不在场证明吧?有证据证明她那段时间在医院工作吧?虽说从带广到津扇要坐一个小时的车,但我觉得这不是一个休息时间就能回来的。”

如果想确定的话,应该可以向医院咨询,但我不认为由果女士会毫无顾忌地说谎。

“是啊,不过她可能不是案犯,也有可能是教唆自杀——或者是和菊池一伙的。”

“樱子小姐……”

居然能如此露骨地怀疑几个小时前还流着眼泪的给自己讲故事的由果小姐,樱子小姐还是那么可怕。虽然知道这是正确的说法,但我还是不想说“是啊”。

“算了,要下结论的信息太少了,还是先问问死者的母亲吧。”

樱子小姐说着,又去找礼物了。

青叶先生完全消沉了,茫然地拿着马蹄铁,据说从马脚上脱落的马蹄铁会带来幸运。

“青叶先生……为什么会走上法医学这条路呢?”

望着他忧郁的侧脸——我忍不住问道。

“准确地说,我原来是药学部的,对医疗很感兴趣。”

青叶先生苦笑着回答。

“但是,我害怕切活人,害怕给病人看病。”

青叶先生悄悄地告诉我,活着的人很可怕。我多少能理解那种心情。

“所以……那么,为什么要去法医学教室?”

我眼看着各种可爱的马布偶,本想着给鸿上和阿世知当礼物,却被价格吓了一跳,只好悄悄地放回柜子,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青叶先生踌躇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布偶和马蹄铁,最后小声说:“因为我父亲。”

“……我父亲出事故死了,他喝醉后摔倒,不幸撞到了头……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

在蒿子野的酒馆街的路上被发现的时候,青叶先生的爸爸的身体已经变冷了。

原本是为了弄清青叶先生是不是花房而提出的问题,但他的回答太过悲伤,让我有些畏缩。

“那真是……令人心痛的事故。”

我拼命选择词语,这样回答。青叶先生顿时呵呵地笑了。

“伯父伯母经常对我说,喝醉了摔倒太丢脸了,祖父喝酒的样子也很散漫,所以他们才会这么想——但我和母亲都不敢相信。”

说到这里,青叶先生直直地看着我,像刺一样。

“父亲几乎不喝酒,更不是那种会喝得烂醉如泥的人。”

隔着眼镜,扭曲的瞳孔中摇曳的是愤怒。就像还没有失去热度的火焰一样。

“啊?那……莫非……”

“伯母嘲笑我父亲像爷爷,但我父亲却把爷爷当做反面教材一样,绝对不会像爷爷那样喝酒。他在孩子面前也几乎不喝酒——但无论我怎么跟警察说,他们都不理会。”

警方没有认为这是一起案件,只是作为事故进行了处理,不管青叶先生跟他们说多少次,他们都置若罔闻。

话虽如此,或许是觉得青叶想说很可怜吧,有个年轻的刑警个人稍微调查了一下,听说青叶先生的父亲和醉汉起了争执。

有个女人告诉他,自己被纠缠的时候得到了青叶先生的父亲的庇护。

“可是……即便如此,警察也没有推翻跌倒事故的结论。不过,这种事,本来只要立刻解剖尸体,确定死因,就能判明是事故还是暴力所致,如果是因为暴力,警察肯定会进行调查。”

他气得咬牙切齿,几乎能听见“吱”的一声——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待在法医学教室里。

为了对没能获救的父亲的思念,为了对司法的愤怒,为了守护遗属和死者的尊严,他每天面对着遗体。

“因为日本有火葬的文化,死者能够说出真相的时间真的很短。而且只有有限的人才能说出真相。但实际上应该有更多的遗体在发出悲鸣。”

自己一个人改变不了法律。虽然知道,但他不能停下脚步,青叶先生斩钉截铁地说。

承受着他视线的我,眼眶发热。

我一直觉得这个人很可疑。但是,为什么还要怀疑呢?

“……我也会努力听到你的声音。”

我一边抽着鼻涕一边回答,青叶先生当天第一次微微一笑,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于是,他买了一只马蹄铁作为礼物送给我。带来幸运的U字护身符。能带来幸运的U字形与下颌骨相同,就像遗体上的话语一样,或许包含着这样的想法。

那只马蹄铁,在多年后,在我拥有了手术刀之后,也一直挂在我的桌子上。

不过,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明日香的老家在离十胜村不远的地方。

从赛马场北上,越过十胜国道就是一栋房子。

三点左右我们来到房子拜访……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性,身穿深蓝色连衣裙,脸色不太好。

“菊池跟我说了。”

明天香的母亲(以下称姊齿妈妈)虽然热情地说了“请进”,却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消瘦的脸颊,凹陷的瞳孔,看到姊齿妈妈和由果小姐因为失去明日香小姐而憔悴不堪的样子,我完全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会担这么心我。

“在您这么痛苦的时候还打扰您,实在抱歉。”

青叶先生礼貌地低下头,把刚才在胜村买的点心递给她。

“不,谢谢你们特地远道而来。”

母亲接过来,说:“我女儿很喜欢这些,我很感激你们的礼物。”然后把点心供奉在佛龛上,佛龛前放着一个白底金绣的骨灰包。

“丈夫去世的时候,我就已经很痛苦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真是太为难了……多亏了菊池,这次才顺利地处理了所有事情。”

姊齿妈妈一边点着线香一边说道,因为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我们也暂时对着骨灰双手合十。

蜡烛和线香燃烧着的似甜似烟的香味令人悲伤。

母亲用充分的时间向女儿双手合十,然后回过头,再次向我们低头行礼,我们走到佛堂旁边的起居室。

我们在色彩明亮的沙发上坐下,这沙发也许是明日香小姐的爱好。

我无意中环视姊齿家,发现收拾得很干净。与其说是整理,不如说东西少得可怜。也许是家人相继去世,姊齿妈妈正在收拾各种各样的东西。

空荡荡的沙发让人难过,餐具柜上装饰的白百合枯萎变色,垂头丧气也让人难过。

“不过,要说我女儿的故事,该从何说起呢……”

“那个……平时她和菊池先生一起生活吧?”

“是啊,不过感觉那孩子是来来去去的。特别是最近一年,由于我丈夫去世不久,她可能是担心我,每个月有一半左右都回家。”

聊着聊着,她特意为我冲了咖啡。我说不用客气,其实不是客气,因为对我来说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杯咖啡了。

“她离开的那天怎么样?只要记得就好,请告诉我。”

樱子小姐冷冷地说,姊齿有点烦恼地歪着头。

“那天……是上午的……早上八点左右回到家。不过也不是特别早,菊池要工作,那孩子休息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这样。”

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她有没有表现得和平时不一样?”

“她的样子……怎么样?我想,她并没有觉得特别奇怪,应该和往常一样吧……”

话还没说完,妈妈就摇了摇头:“不,不是的。”

“反而看起来心情很好。”

“什么?”

“你要问我是不是她精神不太好?我也无法否认……但至少那天下午,她出门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

“…………”

我不由得说不出话来。

樱子小姐说过,真相不止一个,那么应该相信谁呢?

菊池先生说,那天明日香小姐和他吵了一架,就从家里跑了出去。

由果女士觉得两人的关系恶化了,至少明日香小姐因为菊池先生的事很受伤。

但是妈妈说,从家里跑出来的明日香小姐看起来很开心。

“那个……刚回来的时候怎么样?”

“我没看到,那时候我正好在洗澡……”

隔着浴室的门,和回家后在盥洗室洗手的明日香聊了几句无聊的话,虽然记不太清楚了,但都是些“欢迎回来”“肚子饿的话,冰箱里有剩菜~”之类的话。

听到她的声音时,觉得她没什么异常……姊齿妈妈说道,因为明日香小姐已经不是孩子了,她在房间里的时候自己也不会太在意。

“要说在意的话……中午的时候,她说要出去一下,就从家里出去了,我随口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就在附近,去柏青哥店的停车场和朋友谈谈’。”

“和朋友?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我还以为是菊池或小由果来接她的呢,结果她说不关我的事,虽然这两个都是我这个母亲所熟悉的人,但更重要的是……每次我问她这些,那孩子就生气。”

即使很在意,做父母的也会感到为难,因为因为毕竟已经不是父母该随便干涉的年龄,的确,十几岁的女性还好说,但对于超过二十岁的女性的交友关系,母亲总是指手道脚,未免就有些过分干涉了。

“在家里的话,还能隔着门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但那孩子也不喜欢我这样偷听。”

“这个嘛……应该是吧。”

“不过,那孩子小时候在朋友关系上遇到过很多麻烦,所以我总是很担心她,所以才会有意识地和她保持距离。”

姊齿妈妈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不管有多少原因,我都不喜欢电话里的声音被人偷听。

“啊,那么,也有可能是去外面打电话吗?”

“嗯?嗯……确实,如果是那种绝对不想让我听到的事情,她就会跑到在外面去聊电话……但是,可能是没什么大事吧,她很快就回来了。”

姊齿妈妈战战兢兢地回答。

姊齿母子的关系并不差,从明日香小姐频繁回家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但是半个月都不在,我想也许是明日香小姐觉得妈妈很烦吧。

即使是高中生的我,每次被问到去哪里,和谁一起玩,偶尔也会感到焦躁。我很高兴妈妈为我担心,但我又不是小学生。

“可是回来的那个孩子看起来很高兴,笑眯眯的……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她说‘来不及了’,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我问她晚饭想吃什么,她说今天不回家吃了,我还以为她去了小由果那里。”

“也就是说,你女儿没有表现出自杀的迹象。”

“至少我不这么认为。”

几乎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回答。

我做好了一定会听到很多哭声的心理准备,听到这些有些泄气,同时她的冷静让我意识到,这位妈妈已经把悲伤和感情榨干了。

“你一定觉得我这个母亲很没用吧?而且我收到那孩子的短信时,也没马上意识到是遗书。”

“……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只是拿着杯子,一言不发,连嘴都不敢碰的青叶先生微微探出身子。

“那个……短信很短,而且还提到我的生日快到了……”

说着,姊齿妈妈拿出手机给我看。

上面显示的是一条非常简洁的SNS信息。

“妈妈,谢谢你。”

“…………”

确实,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是遗书的语句。

也许只是单纯地向生日临近的母亲表示感谢。

“不过……我觉得她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还是很奇怪的……”

一开始姊齿妈妈还滑稽地回答说:“讨厌,让人不好意思。”但就这样几个小时过去了,短信上并没有标注已读。

“讨厌,你真的这么郑重其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回事?”——对于如此担心的妈妈的回答,明日香没有回答,她好像没有看短信。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确实有些不安了,就联系菊池。他好像也收到了一些不太稳定的短信,我更加不安了,就打电话过去,但是打不通……”

但因为联系不上小由果,两人决定先看看情况。

“……你一定觉得我是一个很过分的母亲吧,那孩子以死为借口,一意孤行,已经是将近十年的坏习惯了。”

姊齿妈妈听说女儿跟菊池先生吵了一架,以为女儿又情绪激动地暗示自己要自杀,一定又是由果小姐帮她解决的。

结果两人都联系不上,看样子似乎是两人在一起聊天,或是去圈外的地方散散心。

“阿寒那边也有电话打不通的地方,我以为她们一定是去了那边……她可能是忙着玩,没注意到来电,所以我就想等一下再联系她。”

可是,天亮后打来电话的不是明日香,而是由果。当姊齿妈妈和菊池先生知道她在上夜班,急忙通知警察的时候,明日香小姐已经……。

姊齿妈妈说到这里,突然累得吐了口气,喝了几口咖啡,沉默了。

樱子小姐也像在思考一样,抱着胳膊沉默着。

心情沉重得只能让人沉默以对,我踌躇着该说点什么,这时青叶先生再次开口。

“关于你女儿,我能再问一下吗?那个……她的性格方面的事情。”

“是个纤细的孩子。”

姊齿妈妈迅速地回答了青叶先生的问题。

“小的时候,她真的很怕生,因此吃了不少苦。上小学的时候总算平静下来了,但从六年级开始,好像就不太能适应周围的人了……”

就这样,等着成为中学生的明日香小姐的,是恶性的欺凌。

“一开始那孩子为了不让我们担心,装作什么都没有……从那以后,她就会一边睡觉一边尖叫。”

“一边睡觉,一边发出惨叫?”

面对惊讶的我,姊齿妈妈点了点头——不仅是悲鸣,好像还频繁地发出恐慌般的哭喊。

“是的,我因为太担心了,所以带她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是自律神经失调症。说是因为压力太大,大脑无法完全休息……”

“也就是夜惊症——准确地说是睡眠惊愕症,是睡眠伴随症的一种。”

“简单地说,就是梦游症。”

我从姊齿妈妈口里听了一堆生僻的单词,不知所措之际,青叶先生轻声补充道。

“虽然有控制睡眠的大脑不发达等相应的理由,但是原因还不明确。主要是在三岁到未满十岁之间容易发病,因为是多愁善感的时期,压力和不安被说是原因也不稀奇。但大部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自然痊愈的症状。”

“医生也这么说过,但他说最需要的做的就是消除压力。”

于是他们就追问明日香小姐,这才知道她被欺负了。

“可是……不管我怎么投诉,学校几乎都不回应……”

不过幸运的是,明日香小姐有朋友,她也是班上被欺负的学生,和她两人互相扶持,度过了学校生活。

但是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

明日香小姐的朋友用美工刀砍伤了欺凌的主谋。

“……真是太可怜了。我想那孩子也是因为受不了每天被欺负,才拼命抵抗的吧。”

所幸伤势并不严重,校方为了稳妥起见,采取了不公开的措施,所以没有上新闻。但是那个孩子就这样不来学校了,结果,班上的敌意都转向了明日香。

“晚上……看着哭喊的女儿,我突然想,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让女儿去那种地方呢?虽然是义务教育,但我觉得没有必要让她如此痛苦地上学。”

所以母亲一开始以为不用再让女儿上学了。

可是,为了她的将来,父亲还是认为她最好好好学习,第二天一早就向公司提出了调职申请,幸好上司也很体贴,一家人就这样搬到了姊齿爸爸的老家带广。

“那孩子就是在我们以前住过的旭川出生的。”

“啊?是吗?”

“嗯,在川端西部附近,就住在以前有家可丽饼店的后面。”

“啊!那家可丽饼店的饼底很脆很好吃,但最后还是关门了。”

竟然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聊起了旭川当地的话题,我们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是听到的内容很沉重,没有比这更沉重的了,我的心都要被压扁了,好不容易沏的咖啡也苦涩得难以下咽,凉了之后,味道反而更苦了。

尽管如此,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明日香转学到带广后,并没有受到欺负。不仅如此,她还幸运地结识了朋友,遇到了对自己体贴入微的挚友和恋人。

姊齿妈妈回忆说,她多愁善感的性格,确实曾暗示过要自杀,让她担心不已,但最近总算平静了许多。

听着这些话,我们没有提及实际上可能被恋人提出分手,频繁威胁好友去死,事实上还有姊齿妈妈不知道的明日香。

不,是接触不到,就算是樱子小姐,也不能对怀念女儿、望着遗骨、眼神飘摇的母亲说些残酷的话。

也许是因为和由果小姐约好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调查到底是不是自杀,有没有他杀的可能性。虽然很让你为难,但还是想拜托你,能让我看看明日香小姐使用的手机吗?”

青叶先生似乎下定了决心,但还是这么说了出来。姊齿妈妈轻轻点了点头,拿了一部白色的智能手机,装在闪闪发光的红色盒子里。上面有一个有年头的木雕猫头鹰挂件,那张心形的脸应该是猫头鹰吧。

“但是……虽然收到了很多邮件通知,但是数据本身好像已经被初始化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姊齿妈妈边说边把充电器放到手机上,打开了电源,好像原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安保措施。

“…………”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看了看明日香小姐留下的手机。但正如母亲所说,网上的浏览记录、住址记录、来电记录、邮件等大部分都被删除了,剩下的都是她去世后的来电。

由香在明日香活着的时候和她通话的记录,明日香小姐在SNS上发帖并获得了点赞! 大多数电子邮件都是 SNS 通知消息,因为SNS对数量有讲究。

可悲的是,那些都是在她的推定死亡时间之后收到的,看着就难受。

遗憾的是,不知道她死前联系过的人,也不知道她参考了什么网站。

“可是,不重视安全的人会特意删除历史记录吗?”

樱子小姐盯着手机小声说。

“呃?不……嗯,安全措施确实很弱,但更重要的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履历吧?”

至少,我绝对不愿意,如果被樱子小姐看到,我真想跳进熊熊燃烧的岩浆中。

但是樱子小姐好像没反应过来,看着青叶先生。

“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不想被人看到。”

他也这么说,樱子小姐皱起了眉头。

“这与其说是安全意识,不如说是害羞吧?这个……说得可能不太好,所谓的文件夹和浏览记录,都是这样的……就像有人偷看我上厕所一样,我觉得很难为情。”

“不过只是些阅览记录吧?”

听我这么说,樱子小姐越来越惊讶地问:“为什么?”还一边歪着头……这个人没有羞耻心吗?

话虽如此,但就像樱子小姐所怀疑的那样,或许是她以外的第三者抹去了履历。

结果我们越来越搞不清明日香小姐的死是自杀、杀人还是意外。

“还有其他遗书吗?还有蝴蝶翅膀和标本吗?”

“遗书之类的,写着想死、明天就要死的笔记和日记有很多,但是标本……本来那个孩子本身就不太喜欢虫子。”

姊齿妈妈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问她努瓦拉和明日香小姐有什么联系,她说“不知道……”只有困惑。至少,好像没有和她一起去过。

温泉的话,倒不如说带广周边的mall温泉是北海道屈指可数的泉质。这里还有当日往返的温泉,而且比起沼泽那样安静的地方,明日香小姐更喜欢阿寒和钏路。

“我也很惊讶,为什么会是陌生的努瓦拉……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想去陌生的城市……”

即使明日香小姐选择了陌生的地方,母亲也会认为她是自杀的。

“我想那孩子的命运一定就是这样的。”

临别时,妈妈面无生气,抑扬顿挫地喃喃说道。

我觉得这句话有点像在说别人的事。

明明出了家门后,明日香小姐还和朋友说了话。向停车场走去的时候,樱子小姐说‘只有大声哀叹的话,不一定是悲伤的流露’。

樱子小姐的母亲在惣太郎去世后,也像这样冻结了吗?还是妈妈以外的人?比如父亲——或者说是樱子小姐自己。

我想听到死者的声音,想解开明日香的死之谜。

但我们来到这里真的正确吗?

黑发随风飘扬,飒爽走路的樱子小姐背影很美。但感觉脚步有点快,感觉她希望尽快从这里——远离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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