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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指尖的歌颂 第一骨:血染的情人节

作者:太田紫织 字数:27767 更新:2024-06-19 11:01:30

北海道的冬天很暖和。

外面是极寒的冬天,尤其二月的旭川是一年中最冷的。平均最低气温约-13度,过去也有过-14.0度的记录。最高气温也是在零度以下,因此一整天都很冷。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最高气温是1度。“今天好暖和啊!”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正因为如此,室内才要保持温暖。绝不是因为奢侈,而是稍微加热一点的话,就能防止水管在半夜结冰破裂。

但是在寒冷的季节里加热房间效率并不太好。所幸房子的气密性很好,为对抗半夜的寒冷时间,温暖一整天都不会冷却的程度。因此,从结果上看,白天的室温在20度以上的情况并不少见。也正因如此,北海道的冰淇淋在冬天卖得很好。

在这一时期,高昂的水电费对每个家庭来说都是生死攸关的问题。但是水管破裂带来的不小的开销,也是无法避免的事。

在冬天,而且是外面还下着雪的日子里,脱下学生制服还要满头大汗地工作,总觉得很无聊……这样好吗?说自己不会有这样的罪恶感是骗人的。

话虽如此,果然还是不喜欢寒冷。这种劳动的汗水,绝对不是懒散且暖洋洋的。

“嗯,不错。”

生物科任教师矶崎老师看到我手里的丙烯酸树脂,高兴地说道。

“这个作业,就没其他办法了吗?”

清晨,在温暖的理科准备室里,我拼命地移动着纸锉。

我手里的丙烯酸树脂是四方形的,里面封着小小的小鸟骨头。矶崎老师现在正在用丙烯酸树脂将一部分骨骼标本加工成方便使用的形状,来作为上课用的教材。

不过,用树脂固化的标本,必须用锉刀和抛光剂仔细打磨其表面,使其闪闪发亮。而且还是手工制作的。

“虽然使用研磨机也可以,但是那样的话成品还是很粗糙,用振动来制作可能会造成标本和树脂之间相互挤压磨损,导致标本本身发生劣化。”

“也就是说,还是要这样一个一个地打磨吗?”

“没错。”

“但这样的话,手会很疼的。”

“是啊。”老师点了点头“我知道”。

但他似乎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也没有丝毫要免除作业的想法。

“……”

我不禁皱起眉头。

“有什么不满吗? ”

“没有……只是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刚开始被要求帮忙的时候,没想到会这么辛苦。因为必须要用好几种眉目般细小的锉刀,仔细地,耐心地,一个个没完没了地进行下去。

我体内的各种东西都在逐渐磨损。既不能简单地敷衍了事,也不能太过草率。这种精神上的疲劳,可能会影响到接下来一天要上的课。

“我也是……开销比我想象的要大。”

尽管如此,矶崎老师还是一边小心翼翼地从硅胶模具中取出已经凝固的树脂标本,一边嘟囔道。我的手瞬间僵硬起来。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帮你的!”

上个月,我救下了一只名叫沃尔夫的野狗。受伤的它需要在医院做手术。矶崎医生以我负责养它,并帮助他制作标本为条件,承担了了治疗费。

遗憾的是,我没能完全做到前者。所以,即使只剩后者,我也必须遵守约定。

“是吗?那就拜托你了。”

老师嘴角上扬,笑着说。但是那双眼睛完全没有笑意。

“那……到底还要做几个啊?”我差点哭出声来。

“不知道,也就几个吧。就算知道了,数量也不会改变,所以不用知道。”

“……”

所以说大人们都很狡猾很无情。由于丙烯酸粉末的缘故,我连叹气都不被允许,只能求救似的仰望着天空。当然,没有人会帮我。

因此,这几天,每天早晨放学后,都会被矶崎老师关在理科准备室里。不过也多亏了老师,沃尔夫才保住了性命。伟大的力量伴随着巨大的责任,这句话在电影里说过吧。

没办法,只能坦诚地表示感谢,并认真完成作业。虽然我真的看不见未来。

“小沃尔夫还没回来吗?”

“嗯,我已经向动物保护中心咨询过了。”

“是嘛。”

希望不会再受伤,或者是被人掳走了。当然,如果它找到了新的主人,过着幸福的生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是好事也说不定。

“嘛,有缘的话还会再见的。”

如果有缘的话。听到这句话,我微微一笑。我发自内心地想,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啊,馆胁君!”

刚做完早上的作业,正要走进教室,走廊上突然有人叫住了我。

“早上好,鸿上。”

“太好了,包明明在,却不知道在哪里。”

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鸿上。今天穿的裙子比平时要短。而且不是平常的黑色紧身裤,而是短袜。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我“嗯”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吗?”

“什么什么事……馆胁君才是怎么了?”

“啊?不是……”

总不能说自己被那个绝对领域夺去了注意力。

“只是在想,这种天气里你的脚不会冷吗……”

所以,我故意搪塞过去,又加了一句,鸿上好像有些生气地皱起了眉头。

“没什么,这点儿小事不会感冒的,不用担心。上下学的时候我会穿运动服的。”

鸿上若无其事地回答着,把纸袋塞到我胸前。

“这是我上次借的书。”

“啊……有趣吗?”

“嗯。那个,今天放学后你有时间吗?”

“啊!对不起,我今天有事。”

“这样啊……”鸿上瞬间失落地低下了头,马上又问道:“和樱子小姐?”

“不是,是矶崎老师。我现在正在帮老师做标本。”

“哦……对了,手,你的手怎么了?”

我一边说话,一边无意识地用发红的右手摩擦着肚子。鸿上歪着头看着我。

“啊?啊,我在用纸锉……”

“这不是都红了吗……等一下。”

没等我回答完,鸿上就把运动服的领口稍微拉开,把手伸进胸前的口袋里。

“鸿上?”

“别动,这是护手霜。”

她说着,手上拿着一管乳膏。鸿上从里面挤出一点乳油,握住我的手,用双手仔细地涂抹起来。可能是大腿裸露的缘故,她的手有些冰冷。但是护手霜,还有她的头发都有花一样的香味……

“没,没事的,可以啦!”

“不行,天气又冷又干燥,不好好保养的话会裂开,甚至更严重。”

在走廊上被女生握着手,我有点害怕让人注意到。觉得很羞耻。我得抵抗。

“我知道了,但是……我可以自己涂……”

“是吗……”

像是在按摩一样,连手指都细心地涂上护手霜的她,似乎有些遗憾地说。我感觉到体温上升,耳朵也开始发痒。

“这是姑母买给我的。闻起来味道没那么浓烈,而且还加入了保湿成分,我觉得对手很不错。这个就给馆胁君吧。”

“这样,不太好吧。”

“不,已经没剩多少了,不用在意拿去用吧。我的手虽说变得滑溜溜的了,但我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可是不用掉也太浪费了,所以有点为难。”

“是吗……谢谢。”

“不用,那下次见吧!”

还没来得及好好道谢,预备铃就响了。鸿上慌慌张张地翻弄着黑发和比平时更短的裙子跑了过去。

温柔,芳香,又可爱的女孩子。

再次意识到这一事实的我,在进入教室之前,被回过头来向我挥手的鸿上瞬间弄得心跳加速。

“啊,抱歉……”

这时,“咚”的一声,有人撞到了我的胳膊。

站在门边碍事的是我,要赶快道歉!然后,我才意识到撞我的人是谁。

“今……今居?”

站在我面前的人正是今居,我的好友今居。他用僵硬的眼神看着我。这种不高兴的态度是常有的事,但这次他的眼神比平时更加凶狠。或许是在生气。

“早上好,今居。”

“……嗯。”

被看见了!?

我陷入强烈的罪恶感中。因为今居正单恋着鸿上。

今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我的?有听到我和鸿上的对话吗?不,我应该没有说什么亏心的话。但是,如果让别人给你的手涂上护手霜,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可能会产生相当大的误解。

“那个,那个……”

我得想个办法解释一下。就在我准备对着刚才那张紧绷着的脸说话的刹那,“嘭”的一声从背后被日记敲了一下头。

“正太郎,班会要开始了。”

来到教室的矶崎老师强迫我就座,我不情愿地坐在了椅子上。

单纯的工作会让人不知不觉就陷入思考。我一边一个劲儿地用锉刀打磨着丙烯酸树脂的表面,一边懒洋洋地想着今居的事。

最后,我甚至想到了“今居还是今居,早点告白就好了”,“希望湾上和鸿上能注意到今居的心情”之类的转嫁责任的事情。

回过神来反省了一下。

久而久之,手和脑子都疲倦了起来。我倒在了椅背上休息,叹了口气。

洗过手后,为了转换心情,我涂上鸿上给我涂过的护手霜。幸运的是,我也知道了适量。甜甜的香气让我不知不觉想起了鸿上。

“啊,真不错啊,欧舒丹。”

“请不要这样,这是鸿上买的!”

矶崎老师完全不顾及我复杂的男人内心,抢走了我的护手霜。

“这个时期,保湿还是很重要的。”

老师用比我更熟练的手法涂起护手霜。老师的手虽然大,但是手指也很长,感觉比樱子小姐还要纤细。指甲的形状也很漂亮。

“老师,您的指甲该不会……”

“指甲?嗯,我做过美甲。”

那又怎么样?老师平静地回答道。

“……”

“有什么事?”

“不是……”

虽然有很多传闻说老师也经常去做男士美容……大概都是真的吧。我看着老师那漂亮的椭圆形指甲,心想。这个男人一定是对除了花和自己以外的事情都毫无兴趣吧。

“对了,要是有时间磨指甲,那就把标本也磨一磨吧。”

“手会干裂才不要。”

“就这种理由!?”

“我不喜欢弄疼自己,也讨厌单纯的工作。粉末沾在西装上就会一整天都没有干劲,我也讨厌擦这个锉刀时的难闻的味道。”

早知道就不问理由了。老师一个接一个地罗列理由,好像真的很讨厌。我不禁感到头痛。

话虽如此,在沃尔夫的事情上,我真的没少受老师的关照。沃尔夫失踪的那一天,老师也跟着一起找了。对老师的感激,光说谢谢是远远不够的。

之后,我在理科准备室工作了两个小时。傍晚六点过后,这一天才总算结束了。

当然,众多的标本们还在等着我去磨,所以工作还是要推迟了。

听说今晚雪下得很大,明天放学后的作业要早点结束,去给九条家扫雪。虽说不是很着急,但我真的搞不清楚,这样的状态会不会耽误工作。

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比赛。嘛,算了。尤其是在冬天,放学后我都很少出门。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结束了这一天。晚上,樱子小姐打来电话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我开始觉得,今居的事情,到了晚上似乎也不是那么严重了。如果今居真的生气了,只要明确地说这是误会就可以了。

但是,我的日常生活,在第二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时我还不知道,恶意正在悄然靠近我。

我和昨天一样早早上学,无意中把脚伸进鞋里时,才发现异样。

“啊。”

两脚上的鞋带被弄断了。

不是断了,那个明显是被尖锐的东西切开了。即使是自然切断的,也不太可能发生同时断裂的巧合。

沙沙地,一阵令人讨厌的的寒气袭来。

看了看周围的鞋柜。因为天还早,所以上学的学生并不多。一个空荡荡的鞋柜引人注目,斜上方的架子不经意间映入眼帘。

看到今居的雪地鞋,看来是已经上学去了。

他不是有网球社的晨练吗?最近,今居的胳膊很痛,所以社团活动应该以锻炼身体为主。在这个寒冷的时节,都会在早上在学校周围跑步,或者在体育馆进行身体方面的强化。

看了看其他学生的鞋柜,发现已经上学的学生很少。我的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一个不想去想的想象掠过我的脑海。

不,不会那样的……今居不是那样的人。这一点我自己最清楚。但是,昨天的情景在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愤怒的双眼,瞪视着我。

“今居。”

说出口的瞬间,轻微的眩晕袭来。

我不相信今居会做这种事,也不愿相信。如果是平时,绝对不会考虑这种事的可能性。

然而,我却无法将脑海中浮现出的最糟糕的想法驱逐出去。操纵人心,夺走蝶骨的杀人魔——花房。

连樱子小姐都差点被他操纵。

不……但是,本该不是这样的。

“但是……我不相信又有什么用?”

我自言自语道,然后重新振作起来,穿上拖鞋。把两根绳子都拔掉后虽然有点难走,但也没办法。就算是鞋带也是会断的。但我带着无法言喻的不安,径直去了矶崎老师那里。

听我说鞋带断了,老师苦恼了一阵子,给了我粉红色的塑料鞋带。

“什么都行,就今天一天。”

白色的鞋子配粉色的…也不是没有这种想法,不过也实在没办法。总比没有带子好。

“鞋带断了的话,今天可能也会是倒霉的一天吧。”

“这样的日子也是有过的。”

我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立刻转移到打磨标本的工作上。也不喜欢一直没完没了地胡思乱想。

一天过去了,我和往常一样和今居聊天。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有点不高兴,很不讨人喜欢。谁都是这样,一向如此。

但是,那难道不是单纯地真的讨厌我吗?总是带着这种不安。认为我们还是好朋友的,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吧。想到了那么多事情的我,一定和往常的我不一样了吧。

“你怎么了?”

临走时被问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含糊地笑着搪塞过去。就连这句简单的话,也让我想到了各种各样的另一面,我很后悔。

放学后去了樱子家。我并没有逃跑。是为了扫雪。但到了这里,至少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我。

“我一直在等你哦,少年!”

“啊?”

“不,我捡到了一只苍鹭的尸体。我本来想等到你来的,不好意思,我没忍住就开始了!”

前言撤回。

“没关系……我只是来扫雪和带赫克塔来散步的。”

“不用客气,来,帮我一把。”

看到开心地把我带到客厅的樱子小姐,我皱起了脸。赫克塔和旁边的樱子小姐一样,笑眯眯的。令她们高兴的原因,大概是起居室里充满了腐臭,或者说是煮动物尸体时特有的恶臭味。

“是在家里做的吗?”

“外面很冷,这个时候只能用盒式炉子来取动物的骨头,真可惜。”

这么说着,樱子小姐把我带到放在客厅桌上的电磁炉上的小锅前。

最近我想到了一种新的取骨方法,差不多就像泽先生那样在水槽里做的那样,那就是把温度调控好的水槽里充满空气,放置几天,既省事又不散发气味。

不过这是她的事,我不觉得她不知道。对她来说,最好的做法应该是不停地煮吧。

不过,刚出来就闻到死臭的冲击,让我完全受挫。本想就今天发生的事商量商量,心情却萎靡不振。

给我泡红茶的老奶奶也板着脸,在鼻子下面涂了一层油,拼命想要掩盖气味。

结果,我只能顺势帮忙取骨。用牙刷小心翼翼地把煮好的骨头上剩下的肉去除。

建于明治时代的九条家,在寒冷的冬天就像被冻住一样。但是在房间里的日子就像是被烧得通红的圆火炉,暖烘烘的,穿着长袖会觉得有点热。

客厅的玻璃窗被热气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樱子小姐正对着锅煮着动物。就像做菜一样,系着白色围裙。

但这当然不是烹饪,而且恶臭难闻。至少,如果是一年前的我,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说白了,我已经习惯了腐败的味道。

我一直以成为‘不被周围人骂的孩子’为目标,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一定也是一个狡猾的孩子。我是在大人的眼光下长大的。

这样的我,直到中学都是在平凡、中庸、被期待中埋没了时间。我想我是有一种强迫观念,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契机大概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和外婆一起去看电影。

看了我最喜欢的电影,我很开心,开心得不得了,比平时亢奋很多。看到这样的我,偶然路过的外婆的熟人笑着说:“这就是为什么老人家的孩子都叫‘三文安’”。(一种谚语,大意是说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没出息。“三文”是指水准很低的意思。)

外婆虽然也在笑,但我知道她其实很生气。晚上,我悄悄问妈妈那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说,如果被爷爷奶奶养大,就会习惯被溺爱,无法成长为合格的大人。

到现在还记得这件事,大概是因为我也不甘心吧。我至今仍能回想起老妈那张寂寞的脸,外婆那因愤怒而颤抖的手的触感。

这个世界充满了偏见。也有人会对老妈说我家是没有老爸的家,说这种没心没脑的坏话。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渐渐都都理解了。如果我不好好做的话,不是我,反而是妈妈和外婆她们会被人乱说一通。

所以,现在这种看似猎奇、异常的事情,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和樱子小姐相遇才一年多,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整个人都变了……

“果然,鸟的喙很长,有意思。”

看到掉了肉的生物的骨头,难道会觉得“有趣”吗?这在一年前是绝对不敢想的。我把我的真实感想告诉了樱子小姐。

“是啊,鸬鹚和信天翁也像这样长,但要再厚一点,上部的喙前端是向下弯曲的。但是这只苍鹭的嘴却非常直而锋利。苍鹭在觅食的时候,是垂直接近的。所以这种笔直的形状,可能是为了减少水和空气的阻力。山鹬也很有趣,它的喙形状像个发夹。”

我微笑着看着像美发师的剪刀一样平滑的苍鹭头盖骨。最近,我似乎稍微明白了樱子小姐喜爱骨头的理由。骨头里隐藏着生物的进化、生态以及各种各样的秘密。

至少,在看到骨头之前我是不知道的。在那只大长颈鹿和山羊的腿骨,虽然大小不同,但形状却几乎一样。

“对了!糟糕忘了。其实,这次我要教你如何巧妙地取下鸟的羽毛。虽然割掉肱骨也可以,不过最好还是从关节处摘掉。算了,下次,下次一定让你来做。”

“不,没关系,就算做不到也没关系。”

“其实我觉得你也该记住皮剑的使用方法了。”

“差不多。”

话虽如此,我并不想成为樱子小姐那样的标本师。虽然将来的梦想几乎没有决定。但至少,不会走和她一样的路。但是,即便如此,比如说十年后,如果能和她一起做标本就好了。现在我经常这样想。

虽然心里清楚,那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发生什么事了吗?”

“诶?什么?”

“脸色比平时更阴沉了。”

樱子小姐低着头,突然问道。

“没什么。最近一直在帮矶崎老师做丙烯酸标本,每天都是那些琐碎的工作。”

一时间,我还无法说出真相。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还是因为在学校里的恶作剧。但是那样的恶作剧稍微有点难以启齿,再说那个犯人可能是我的好朋友,很难说出口,我也不想去思考。何况对樱子小姐说出真相的话,犯人可能会干脆地、完全被锁定。

我还没有勇气接受这种事。

而且这段时间里樱子小姐为了抓住花房的尾巴也在一直努力着。自从收到那条短信后,她也变得有些消沉了。所以,我不想扫了她久违的谈论骨头的兴致。

“是丙烯封入吗?打磨的工序确实超乎想象地费时费力。”

听到“标本”这个词,樱子小姐马上咬住不放,就这样开始讲各种各样的标本制作方法。就这样在如此温暖的房间里,我差点睡着了。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结果还是没能说出口。如果是和花房无关的事情,我觉得没必要告诉她,我总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或者只是不想让她知道我有些逞强。

但最重要的,也许是我自己不想去想。使用刀具的恶作剧,至少对我展现出了某种明确的恶意。

话虽如此,有可能是被误认为是别人,也有可能只是普通的恶作剧做过头了。而且只要有心,应该还有更恶劣的恶作剧方法。不用那么严肃也可以。事后回想起来,那样的自己或许错了。但至少现在,我相信我是正确的。

上学的时候,鞋带又被剪断了。

“算了,今天我带了备用鞋带。”

就算粉红色的塑料鞋带被剪掉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把昨天回家路上买的鞋带穿在鞋上。而且从今天开始也带了鞋袋。如果把鞋留在学校的话它会挂掉的。

今天早上,今居也比我先上学了。

但这是常有的事,没什么稀奇,所以和我也没多大关系。

这天就这样到了回家的时间。和今居几乎没有说过话。今居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刻意回避这件事呢?他好像也从来没有跟我搭过话。

我一边感到不安,一边祈祷恶作剧就此结束。至少,如果把鞋带回去的话,就不会被在鞋上做手脚了吧。已经没事了。

但是在第四节课的时候,突然进行的数学小测验的结果很糟糕。大概是心烦意乱,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的缘故。嗯,绝对没错。

第二天早上,我走出家门,看到门前躺着一只老鼠的尸体。

我吓了一跳,因为这一带并没有老鼠。我曾在书上看到过,虽然不怎么常见,但家鼠是不冬眠的。樱子小姐的话姑且不论,一定是被猫袭击了。说实话,对我来说,作为新的一天的开始,这不是什么好事。

我想就那样放着不管也无妨,于是把老鼠移到院子的一角,向学校走去。总觉得今天也会是不妙的一天。

到了学校,鞋子自然没事。那倒也是,既然带回去了,不可能再被做手脚。

一开始就这么做就好了。时间平稳地流淌,到了中午时分,我发现了异样。

“咦?”

“怎么了?馆胁?”

“没什么。”

午休时间,我和几个同学聊着最近沉迷的游戏,想吃早上买来的午饭,却发现没有。

“……”

但应该没有忘在哪里……。三个点心面包和雪印咖啡牛奶,连同塑料袋一起挂在储物柜的外套架上。

“你要去哪里?”

“不,去小卖部。早上没能去便利店,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我嘿嘿地笑了笑,从朋友们的议论中挣脱出来。一瞬间,我和今居四目相对,但我装作没注意到。

或许,我应该告诉其他人这种骚扰的存在。我后来才意识到这一点。但那时,我已经被不断升级的骚扰彻底吓到了。

事到如今,该对谁说些什么?我每天都有过这样的想法:也许明天这样的事情就会停止,虽然可能只是一厢情愿,但坚持下去的话或许就能看到希望。

但结果,第二天以后,对我的小骚扰仍然在继续。

桌子上放着垃圾是家常便饭,虽然只是一点点,但都是颇为阴暗的找茬。

不过,当然我也不是没有做功课。无论是在便利店买午餐,还是早上去矶崎老师那里的时候,我都随身携带课本。

所以,我总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是有一天吃午饭的时候,正要吃到甜瓜面包的时候,隔了一段时间才发现稍微湿润的曲奇瞬间闪了一下光。

“唔……”

险些就吃掉了。仔细一看,面包上插着一根短针。

就是普通的缝衣针。我僵住了。我将剩下的丹麦面包和羊羹面包确认了一下,发现两边都漏了气,开了个洞。不出所料,果然从中找到了四根针。

如果吃下去会怎么样?我不禁毛骨悚然。不是随意的恶作剧,大概就是在针对我吧。今居当时因为有社团的会议不在教室里,莫非他还在逃避我?

是什么时候做的手脚呢。这么说来,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今居说胳膊痛,去了一次保健室。如果在去保健室的路上顺便去一趟教室会怎么样呢

……不,没有那种事。为什么我会那么怀疑今居?我放弃了思考。幸运的是,周末可以离开学校。

周末过得十分平静。帮九条家扫雪,陪赫克塔散步之后,就住在了永山的外公家里。对于难得认真练习柔道的我,外公非常高兴,但其实我并没有抱着积极的心态去道场。

我想重新锻炼自己脆弱的毅力。我累得精疲力竭,只想尽量不去想多余的事情。但最重要的是,我想要的是能够在某个时刻挺身而出的方法。

力量真是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它能让我感到安心,真是悲哀啊。

试图通过获得力量来保护自身,我这才意识到,第一次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愤怒。

午餐所花的钱是有限的。周一的时候我自己捏了不太好看的饭团。馅是昨天从外婆家买来的秋刀鱼甘露煮。用压力锅煮到连骨头都能吃的秋刀鱼,又甜又咸,配上生姜的味道大概也很适合做成饭团吧。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最终没能吃到饭团。星期一没有体育课,所以疏忽大意了,但因为有别的课要去教室,就像担心的那样,特地从家里拿回来的饭团的铝箔被剥掉了,上面还沾着灰尘和头发。好像是被扔在地板上,或是被人丢了垃圾。

“可恶,又来了……”

不过我已经猜到了,只好放弃,又去了小卖部。之前因为去晚了,只剩下不受欢迎的夹馅面包,今天时间还早。但是人却很多,就像发生了一场聚众斗争一样。特别是最近,新进货的面包非常好吃,购买率似乎异常的高。

我不由自主地加入这个队伍中,正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我和副班主任濑户谷老师四目相对了。

老师用嘴语说:“我替你买吧?”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竖起三根手指回答:“什么都行!随便买三个!”回荡在走廊里的嘈杂声淹没了他的声音,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不过幸运的是,老师成功地替我买了薯片沙拉面包、香肠和牛肉饼。虽然超出了预算的五百日元,但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就不管了。

“谢谢您,这样就能活下去了。”

“但是……你正处于成长阶段,只吃面包就可以吗?”

“嗯,还好。”

而且,老师也很认真地为我的健康考虑了吧。不知不觉,两个人就这样走到午餐间,在空着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每一种面包都很符合高中生的食欲,分量很足。

特别是在面包的一侧切开,夹上拌有豆沙酱的金黄牛蒡,这样的牛蒡面包堪称绝品。

与香脆的表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面包颇具弹性且略带甜味的内里。而入味十足、稍带辛辣的金贝牛蒡,为了更容易和面包搭配,还拌上了酱汁。和普通的牛蒡沙拉口感稍有不同,最重要的是淡淡的酸味和酱油味与面包搭配得恰到好处。

虽然好吃,但在平时我大概不会主动买这种类型的面包。我向濑户谷老师表达感谢。

“不好意思,一开始我还在想会不会是牛蒡……”

“其实也有同样食材的三明治哦,之前吃过很好吃。但我想,如果是馆胁君的话,或许会觉得面包块更有口感。”

濑户谷老师礼貌地双手捧着三明治,微笑着。今年刚毕业的濑户谷老师,被人取了个“眼镜”的绰号,因为看起来很腼腆,偶尔也会被其他学生嘲笑,但他很文静,我并不讨厌。

“要说我最推荐的,那还是御好烧。”

“御好烧吗?”

“嗯,但很遗憾,今天已经卖完了。”

“啊……”

回到教室的话,今居应该还在吧。回过神来,我和老师一起去吃了午饭,总觉得有点尴尬。况且今天还没有和今居说过话。

下午的课快开始的时候,我回到教室坐了下来。总觉得很难和今居对视,我望向窗外依然是一片灰色的雪景。

我咽下一口气。外面的景色一成不变,我也还是老样子。只是日常生活稍微有点扭曲。

没想到我会像这样怀疑今居,明明是最不需要担心的对象。

Phantom的话浮现在脑海里。

用不玷污自己的手的方式,让人心成为傀儡,使之疯狂的邪恶怪人:花房。

“……”

“憎恶这种黑色的剧毒,很容易破坏人的理性。”

花房对我说过。

樱子小姐说,谁都不要相信,即使是身边的人。

如果,今居被花房迷惑了呢?

我不由自主地看着隔着一排坐在我旁边的今居。今居单肘撑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闭着眼睛。突然,我感到心里不舒服。但我对自己的这种反应比什么都生气。这不正是花房想要的吗?

“今、今居。”

我鼓起勇气,对今居喊道。

“那个……对了,那本新上的漫画,你买了吗?”

“我带来了,不过你今天中午不在,所以先借给高木了。”

“啊,这样啊。我本想去小卖部买面包,结果被老师抓住不放了……”

“怎么样,小卖部的面包好吃吗?”

这时预备铃响了。直到老师进门的那一刻,我久违地和今居说上了话。只不过话题是中午买面包的事。包括牛蒡面包和御好烧。今居笑着说“那么,明天我也去吃面包吧。”至少,今居还是和往常一样。

是的,这是我擅自决定的代价。绝对不要怀疑自己的朋友,绝对没有被今居背叛这种事。绝对没有那种事。怎么可能会被花房操纵呢。

我不再怀疑今居。那么,凶手就是其他人了,暂且先再观望一下吧。也许那家伙会厌倦毫无反应的我。

“做标本,好像很辛苦啊。不过,樱子小姐说,做熟练起来就没问题了。”

久违地没有留下来做标本的日子,我和鸿上久违地在常去的店里喝红茶。一边喝着烧茶一边苦笑。

“你看,我也买了。”

说着,鸿上从包里取出一个透明的丙烯酸树脂立方体。

“这是什么?”

我探头一看,那是一块像被压扁的鱼形状的骨片。

“这是真鲷的胸鳍根部的骨头,据说是泰国的鲷鱼,很吉利。”

“唉……”

“其他的鲷鱼、鲯鳅也有这种骨头,但是樱子小姐觉得其中真鲷的骨头最可爱,脸长得也最可爱。”

鸿上笑呵呵地说着。最近樱子小姐总会骄傲地展示自己的知识储蓄。从鸿上的口中听到骨头的故事,总觉得有点不甘心。但是,她咧嘴一笑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虽然我已经决定对今居的事情毫不怀疑,但和鸿上见面总觉得有一种罪恶感。但是鸿上也是我的朋友这一事实不会改变。

“要不要再吃一块烤饼?”

鸿上注意到我早早就吃完了戚风蛋糕,指着自己盘子里剩下的黑豆烤饼说。

“啊,今天不用了,没那么饿。”

“难得啊,明明是馆胁君。”

明明是馆胁君……什么意思?

“没什么,今天的午饭意外地还挺丰盛的。”

于是我把今天吃了小卖部的面包的事告诉了鸿上,毕竟小卖部的家副食面包真的很好吃,一时间热闹了起来。鸿上说,她和濑户谷老师一样,最推荐御好烧。

“那个,是用米粉做成的小面包,里面放着白菜、天妇罗、炒面和广岛烧的配料。而且,青紫菜是另外配的,这么贴心的想法很令人开心。”

嗯嗯。那个看起来确实很好吃。我对大阪烧面包的思念又一次猛然涌上心头。

说着说着,鸿上突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看着我。

“这么说来,馆胁君,你没带便当去吗?”

“嗯,有时候也会自己做饭团,不过基本上都是在便利店或者小卖部搞定。”

每个月老妈都会给我一万两千日元的午餐钱。上初中的时候,午饭都是奶奶为我做的。

外婆去世后,初中也并不是每天都需要便当,中途再去买也可以的吧……这样的想法趋势,不知为何进入高中后也一直持续着。

“也就是说,一天五百日元左右?”

“嗯,就是这样。”

听了我的说明,鸿上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红茶。

“我出三百元帮你做怎么样?”

“诶?”

“我每天早上都自己做,店里的剩菜什么的都有,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顺便给你准备。”

说着,鸿上抬起头。虽然嘴上说着味道不能保证如此谦虚的话,但我对鸿上并没有不擅长做菜的印象。我知道她有时会把传授教给老婆婆。

她平时就做家务,我想她一定做得很好。更何况,她的父母还经营着一家很受欢迎的西餐厅。

“可以吗?”

“嗯,没什么问题,每天的作业也不会怎么改变,原料费用我会坚持给的。”

毕竟每天过得都不怎么好,所以决定一周只拜托两次,周二和周四。只是这样就已经足够开心了。

“那我明天就来拿。”

顺便的话,把今居的份也……这话说的不合时宜。因为就在这时,鸿上的电话里收到了来自母亲的短信。

“抱歉,我得回去了。”

鸿上说完便离开了,我也跟着站了起来。虽然也想过去樱子小姐那里,但最终还是直接回家了。

不知道樱子小姐有没有得到什么情报,最近一直很忙。

她一直在寻找与花房有关的东西,不想去叨扰她。我也想自己调查一下,这几天不断有人找茬的真相。

第二天是星期二,是鸿上将要为我准备便当的日子。便当一直到中午为止都是由鸿上保管的,所以不用担心会被恶作剧。

早上的作业结束后,老师和我刚一走出理科教室,啪嗒啪嗒的嘈杂脚步声和清脆可爱的女声就朝我这边靠近过来,不,应该是朝我身后的矶崎老师走来。

只有今天,学校一大早就热闹非凡,让人心神不宁。

今天是二月十四日。对于男人来说,这是一个可以同时窥见天堂与地狱的可怕的日子。

难道是找我?开玩笑,我丝毫没有期待的意思。

“矶崎老师——!”

果不其然,矶崎老师被五六名女生围着。我丢下被挨个递巧克力的矶崎老师,向自己的教室走去。但是,今年的我游刃有余。今年除了永山的祖母和母亲之外,已经从蔷子夫人和老婆婆那里拿到了巧克力。

虽然还没从樱子小姐那里拿到,但她是与情人节无缘的人,所以我也不抱期待。所以,弥漫着奇妙浮躁氛围的学校里,也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焦虑。

而且,观音台的事,至今仍在我们心中留下恐惧的阴影。花房的影子似乎无处不在。作为代替,樱子小姐接纳了我。这是比巧克力还要珍贵的事。

樱子小姐、老婆婆、赫克塔和我,一起在九条家里度过的时光,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馆胁君!”

鸿上在走廊上向我打着招呼。

“啊,早啊。”

今天的气氛不太一样。思考了一瞬间,才发现鸿上的嘴唇居然是粉红色的。似乎是画了淡淡的妆。平时严格遵守校规的鸿上百合子,情人节似乎也不满足于此。

也许是一路跑过来的缘故,鸿上白皙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用力把纸袋递给我。

“这个……”

“诶?”

一个简单的茶色小纸袋。往里一看,里面放着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盒子的白底上系着一条棕色的缎带。

“馆胁君…今天是情人节,你不会说什么不知道吧?”

“啊?不,我确实知道……”

一开始,我还以为里面是便当,我愣住了。鸿上讶异地说道。

“我烤了坚果仁巧克力饼。”

“这个……给我的?”

“嗯,当然。莫非给你添麻烦了?”

视线向上看去,这次鸿上不满地噘起了嘴。也许是粉色的缘故,她的嘴唇看起来比平时更丰满了。

“不,我没想过能收到女生的巧克力。”

“是这样啊。”

一瞬间,两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气氛中。

“啊,不过是友情巧克力!今天放学后,我也准备带去樱子小姐那里……”

然而,在我心中充满期待和困惑的复杂心情前,鸿上帮我指正了。我总算才松了一口气。

“是吗!樱子小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不由自主地笑着回答,鸿上也一起笑了。鸿上很喜欢樱子小姐。毕竟是温柔的鸿上。总之,如果只给樱子小姐一个人,总觉得会有点别扭。

“不过,你没这么做就好。”

我不由自主地说出了真心话。

“是嘛……?”

说实话,比起收到巧克力时的兴奋,要是被今居知道了呢?这样的恐惧更为强烈。我担心骚扰会再次升级。

这时,我注意到正在上楼的今居,我慌忙向鸿上道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发了一条短信,说在被人看到的话不太好。然后“知道了!那便当待会儿偷偷吃吧!”收到了这样的回信。

今居今天早上好像心情很好,向一瞬间对上视线的我说了声“哟”。我松了一口气,也回以笑容。感觉完全恢复了原样。讨厌的事情也这样结束就好了。

到了中午,在教室里和高木同学一起吃了鸿上给的便当。幸好今居不在。我还在想这是什么菜呢,整体都是茶色的。想到像外婆一样的鸿上。我不禁露出笑容。稍微淡一点的地方,应该是她的健康之道吧,非常美味。

但问题是量太少了。结果,我把便当吃光后打算再去买点。途中,今居从店铺方向走了过来。

“喂,正太郎,御好烧。”

“啊?”

今居轻轻摇了摇面包。

“这是最后三个,我全买了,剩下两个卖给你。”

“可以吗?”“

“昨天你不是说想吃吗?”

“嗯,但是两个也……”

“我觉得对你来说这点恐怕不够,这里还有牛蒡面包。”

结果,用零钱换到两个御好烧和一条长条牛蒡面包。看起来有点大咖喱面包的感觉,不过里面有相当分量的炒面,吃起来很有口感。

“特意给我买了……”

“顺便而已。今天姐姐睡过头了。”

今居中午总是给因为工作没法做便当的姐姐买便当。他似乎注意到我最近每天都在便利店买东西,就顺便把我的那份也买了。

“谢谢。你现在要去教室吗?”

刚才我在教室里吃便当的时候,今居不在。

“不,今天要和社团的人一起。”

这时,我忽然意识到。

“难道……你是特意给我带过来的?”

“我想你……吃了饭的话,我想心情会好一点。”

“什么啊。”

今居果然察觉到了我最近的态度很奇怪。

“太遗憾了。如果要找的话,我也会帮忙的。”

“什么?”

“狗。”

“啊……”

原来是这样。今居不认为自己被怀疑了。那倒也是。所以他觉得我还在因为沃尔夫的事而沮丧。

“谢谢。”

感谢的话语从心底自然流出来。其实很想加一句“抱歉”。

今居微微一笑,扬起手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开走廊。

我看着他的背影,感受到了御好烧沉重的分量。一直以来我都在想今居会不会就是凶手。

但是,同时也觉得那种事不太可能。至少,如果不是因为花房的事,我绝对不会怀疑今居。但是,那个邪恶的存在,剥夺了我正确的判断。我…虽然不甘心,但也不像樱子小姐那样坚强。

不过没关系。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怀疑再怀疑今居,我在心里发誓。我回到走廊,正好和濑户谷老师四目相对。

“啊。”

老师看到我手上的御好烧,不禁睁大了眼睛。

“难不成……最后几个?”

“好像是。”

我谨慎地点了点头,濑户谷老师垂头丧气地说:“又没赶上”。

“啊,但是我有两个……要不给你一个?”

“啊!?馆胁君,可以吗!?”

“不过不能算作上次的谢礼。”

今居好不容易给我买到的,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濑户谷老师似乎相当失望,总觉得很可怜。

而且说实在的,吃完一份便当后,三块面包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多了。

“嗯……那就,这个。”

我把两个中的一个交给老师。这时,我不由自主地检查了一下袋子有没有破。比如,又被针扎进去了之类的。当然,袋子完全没问题。这是理所当然的。到了这个时候,我还不相信今居吗,我对自己这种想法感到恼火。

“啊……”

老师刚接过面包就想把钱给我,结果零钱哐当哐当地掉在了地上。

“抱歉,我马上捡!”

濑户谷老师有些不知所措。他之所以会被人取“葫芦眼镜”这种看起来就很病弱的绰号,并不仅仅是因为年轻。

另外,因为双亲都是教师,说得好听点是认真努力的结果,说得不好听就是走后门。他的这种拘谨反而让我们觉得很有趣。

面对散落在走廊中的硬币,我慌忙跪在地板帮老师十元一元地捡起来。并且最终,还帮他解救了那个刚好掉进两个灰色柜子缝隙里的一百元硬币。

由于手够不着,就从对面的班级借了扫帚,总算才拽了出来。沾满灰尘的一百日元,最终就这样在自动售货机上变成了我的全麦MIX牛奶。嘛,就结果来说还是OK的。

这一连串的对话彼此都觉得可笑,我和老师笑着回到教室。午休时间已经过半,教室里人也很少的。

“太好了,最近好像没什么精神,不过好像没问题。”

落座后,老师也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微笑着。

“啊?”

“成绩好像也不用担心,果然还是恋爱烦恼吗?”

“不是。”

“那……你被甩了?”

“……你为什么会断定我和女孩子相处得不好?”

反正就是不中用。

不过我自己也知道,我对女生并不积极。但是,现在也没有想要女朋友或是憧憬现充之类的想法。除此之外的部分,在某种意义上都过得很充实,其他的烦恼也很多。

也许现在没有恋爱的想法才是正确的。我打开牛蒡面包袋子,大口大口地吃着,对着他的质疑摇了摇头。

“那,发生什么事了?”

“……”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把被人找茬的事对副班主任说出来,会不要紧吗?

也许这样做会让骚扰进一步升级。而且,既然都跟老师商量了,就不会置之不理吧。但是不像矶崎老师那样强硬的濑户谷老师,也只会让他为难而已。

“只是……我觉得很难相信别人。事情总是不顺利。”

“还真是个为难的话题。”

我最终给了个平淡无奇的回答,濑户谷老师有点吃惊地眨了眨眼,然后若有所思地仰望了一下天空。

“但是……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只能先从相信自己开始呢?”

“自己……?”

“至少如果自己真的做了正确的事情,即使周围的人颇有微词,也没有什么好烦恼的。”

濑户谷老师透过眼镜,眯起眼睛说。然后大口啃着御好烧,不耐烦地慢慢咀嚼着。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重要的是不要动摇。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心。只要内心坚定,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了。不管别人怎么想,我认为你没有必要担心。”

不要动摇,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被从看似懦弱的老师口中说出的话吓了一跳。因为我觉得他是个和自信无缘的人。不过,他确实很低调,但又固执地一本正经。难道老师也有某种气概,或者说有某种信念吗。

“所以请对自己有自信,加油。这样的话,我想必然能看清对面的事情……什么的。试着说了有点像老师该说的话。”

说到这里,老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不,谢谢。”

没错,首先,我要相信今居,相信自己。吃完御好烧,目送着离开教室的老师,我这样想着。

然后我拿起从今居那买来的剩下的面包。撕开袋子,准备将面包掰成两半时,一阵剧痛袭来。

“啊……”

面包一下子染上了红色。

“啊啊啊啊——!”

右手拇指的中间被切开了。

御好烧的内侧,嵌着锋利的刀片。

老实说,手帕很重要。我一直都不怎么重视。我一边用另一只手按着鲜血溢出的手指一边想。心跳逐渐加速。恐惧袭上心头。血的气味和颜色使我头晕目眩。

我痛苦地快步向保健室。之所以跑不动,是因为想跑的时候手滑了一下,鲜血从指缝间涌了出来。差点叫出声来。我强忍着,勉强走到保健室,粗暴地敲了敲门。

“怎么了?”

为我开门的保健医生日车老师注意到我的血,立刻变了表情。日车老师看起来就像体育老师,身材强壮,看着就觉得很可靠。

他用大手用力按住我的伤口止血。在接触伤口之前,看到他像樱子小姐一样戴上塑胶手套,我稍微冷静了一些。

“出血比较多,稍微固定一下比较好。”

看来血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止住的。日车老师用内线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班主任矶崎老师冲进了保健室。

“被割到了?”

“啊,现在正在止血。”

“很深吗?”

“不浅。不过,我觉得还没碰到神经,切口也很平整,而且离关节很近,缝上可能比较好。”

“那……去医院?”

听着老师们的对话,我把脸背过去不看伤口,靠在椅背上。矶崎老师来了的话,大概可以放心了吧。现在的我非常难受,浑身无力。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会被割开?”

日车老师皱起了脸。

“是说被什么割的?还是说为什么会被割到?”

“两者都是。”

“……”

我无法回答。

“正太郎?”

矶崎老师也诧异地问我。

“我不想回答。”

是啊,怎么能说呢。为什么要说出来呢,这种事。

“……我要不要离开一下?”

我沉默不语。为了能去医院,先用绷带把我的伤口固定住的日车医生表情微妙地说。

“啊,没什么。”

突然觉得很抱歉。倒不是因为日车老师不可信所以不能说。

“只是……刀片滑了一下,有点不小心。”

没办法,我只好这样搪塞过去。

“也就是说,你在用刀的时候,‘不小心’,把‘有用的拇指’给‘切出缝了’?”

但是日车老师却轻易识破了我的谎言。

“那个……”

我想不出更好的谎言。矶崎老师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剃刀。”

“剃刀?”

日车老师和矶崎老师异口同声地说。

“买的面包里有剃刀,我没注意到,想把它掰成两半,就被割成了两半。”

我放弃了,如此坦白道。而且,我害怕再一个人承担接下来的恶作剧。

“真的是这样?”

“是的……我把面包塞到自己的桌子里了。”

矶崎老师听了我的话,走向教室,拿着御好烧回来了。老师们小心翼翼地检查面包。里面放着四方形的一次性剃刀。

“这是恶性的恶作剧……最好也检查一下其他面包。”老师们脸色苍白地站起身,我慌忙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抓住日车老师的白大褂。

“不,不是的!其他的面包应该都没问题,只有我的被恶作剧了!”

老师们面面相觑,然后看着我。

“一直……都只有我。”

“一直?”

“是,一直都是……”

我下定决心,要告诉老师们。从上周放学后开始的骚扰。

“这种找茬的事,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矶崎老师听完后,厉声说道。

“因为……”

因为,不能说出来。凶手大概是学校里的某个人,或是同班的某个同学。

可是矶崎老师却歪着端正的脸,一脸不高兴地责问我。

“……生气了吗?”

“相当生气。不过,现在还是先去医院治疗一下吧。”

矶崎医生好像会陪我去医院。在他做准备工作的时候,日车老师把我带到玄关。也许,是为了不让我一个人待着,从旁保护我吧。

没过多久,矶崎老师就把剩下的课和课外活动都安排给其他老师,回来了。难得看见老师在跑步。就连运动会上的教职工障碍接力赛,矶崎老师也都是一个人悠然地走着。

在车里,老师看起来真的很不高兴。

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过头,还是因为老师的车不适合在冬季道路上急促行驶,在到达医院之前一直沉默着。

幸运的是,伤口并没有触及神经。不过就像日车医生说的那样,因为是靠近关节可以活动的部分,所以缝上比较好。麻醉后的一瞬间,我的身体因疼痛而颤抖。接着又被缝了两针,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足够难受了。

“没事吧?”

回到候诊室,老师把我脱下的外套披在我肩上。袖子有点湿,总觉得凉飕飕的,老师接着又把沾在外套上的血擦干净了。

“告诉老妈了吗……?这件事。”

“这种事要看情况”

老师简短地说道,语气冷淡。我低头坐在椅子上。老师让脸色不太好的我靠在自己身上,叹了口气。

候诊室里的拥挤也告一段落,只有几个老人在谈笑。知名动画的背景音乐,在八音盒中柔和地播放着。

我闭上眼睛,试图冷静下来。一看到流淌着的鲜红的血,我的心就怦怦直跳。

又要让老妈担心了吧

“只是…还没跟家里联系呢。”

“所以?”

我注意到老师微妙而含蓄语气,正想接着询问的时候,啪嗒啪嗒地拖鞋拍打在地板上的声音打破了候诊室的沉默。

“少年!”

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我。

“樱子小姐……?”

“嘛……我想还是先问问她吧。”

老师耸耸肩说道。

“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樱子小姐一边脱着白色外套,一边向我跑过来。她好像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湿,身上散发着香皂的香味。牛仔短裤,上面是白色的针织衫。我再次见识到樱子小姐的好身材。

“这么早就洗了澡啊。”

“我煮了黄鼠狼腐烂的头盖骨,但没能去除死臭——比起这个,发生什么了?”

头盖骨,特别是脑浆,在取骨的时候非常臭。以前听泽先生说过。我苦笑了一下。尽管如此,今天还是想就这样和她聊一聊骨头的话题。

“少年,说吧。”

但是樱子小姐用强烈的语气说道。我又低下头表示拒绝。

“听说他午饭的面包里被放了剃刀,而且最近不断有这样的骚扰。”

矶崎医生没办法,只好把我受伤的原因告诉了她。樱子小姐的脸渐渐扭曲。

“矶崎!在你的保护下,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樱子小姐顿时严厉地责备起矶崎老师。

“跟老师没关系!”

不能怪老师。我慌忙回了一句,结果她的愤怒矛头指向了我。

“说起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

“可是,樱子小姐好像也很忙,而且——!”

“花房会巧妙地将毒药灌入人心,如果你不帮把手,我也没法保护你。”

“但是,即使是对樱子小姐,也有不能说的事!”

像是被她的怒气所感染,我也提高了嗓门。然而因为受伤出血而受了惊吓,我猛地站了起来。但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就那样蹲在了地上。

“最好不要勉强,慢慢地、安静地呼吸。”

我感到恶心想吐。老师扶着我的后背,试图让我平静下来。

“伤口没事吧?”

她也为自己的感情用事感到羞愧。樱子小姐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向我伸出了手。

“手指只缝了两针。神经之类的没有问题。”

“是嘛。”

我握住她的手,重新坐回椅子上。樱子小姐坐在我旁边,用手搂住我的肩膀,像是在安慰我。她的手很温暖。

“是今居……”

“Imai?”

“我的好朋友喜欢鸿上。”

其实,我也想对今居的事保持沉默。但当我感受到樱子小姐的温暖,如果继续对她保持沉默的话,会有罪恶感。

“……从鸿上帮我涂护手霜的第二天开始,这样的事情就开始了。涂护手霜的时候,被送巧克力的时候,今居可能都看到了。所以才……”

咕的一下,我咽了一口唾液。不知为何,味道很苦。

“也就是说,今居……?不会吧?”

老师诧异地扬起一边的眉毛。

“我也这么想过。但是一想到花房,就无法这么肯定……”

说到这里,我做了个深呼吸。因为想起了濑户谷老师的话——首先要相信自己。

“这么看来果然,凶手不是今居。那家伙反而会嫌这种阴险的事情麻烦。如果有什么不满,他会堂堂正正地说出来,更不可能会做让我受伤的事。”

“确实……我觉得今居不是那种阴险的孩子,老师也是。”

但是,只有樱子小姐皱起了眉头。

“如果和那个男人有关,就算今居是你的好朋友,轻易相信他也很危险。”

“……”

我在膝上紧握拳头,缝好的大拇指隐隐作痛。

“算了,从现在起就只跟我和矶崎说。至少这个男人不会和花房有来往吧。”

秋樱子小姐似乎放弃了,轻哼了一声,看着矶崎老师。听了她的话,矶崎老师耸了耸肩。

“……你还真是信任我啊。”

矶崎老师的口气出乎意料。

“没什么好意外的。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应该更想向那个男人复仇吧。因为那家伙让你心爱的‘花’枯萎了。”

矶崎老师眯起眼睛。“花”指的是因花房而死去的学生二叶吧。

“算了。不管怎样,还是回你的学校吧。”

“啊?你也要来吗?”

我不禁愕然地看着樱子小姐。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怎么可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呢。开始寻找‘骨(真相)’吧,少年。别担心,我一定会找到凶手。”

然后,她微微一笑。依然是最棒的笑容。我松了一口气,差点哭出来。

结果,又只能依靠她了吗?

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越来越依赖她了呢?我想快点变得更成熟。

回到学校,课已经结束了。

樱子小姐从教职员玄关的方向走了进去。我问她是否怀念这里,她微微歪着头。我一边在走廊上走着,一边想象着高中时代的樱子小姐。她上学的时候,制服和现在好像不一样,是水手服。

樱子小姐让我逐一说明被骚扰的事情,我先把她领到正门。放学高峰期已过,门口也恢复了平静。

我向樱子小姐和老师讲述了鞋子的事。

“原来如此,鞋带啊。”

“是的。早上一到学校,绳子就被剪了。有两次吧。从第三天开始,我就把鞋子带回家了,所以没事。”

我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鞋柜。

“每天晨练的都是棒球部、足球部、网球部和篮球部。除此之外的学生,我想很少有在那个时间会过来的。”

“不……也不一定是早上吧?”

“嗯?”

“只要你不在学校,什么时候都可以。”

“啊……”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本来鞋子就是放着不管的,什么时候都可以做手脚。

“也就是说,可能不是早上,而是放学后。”

“是吗……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今居可以信任的根据增加了。

“放学后,那个时间点你的朋友在哪?”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第一天我并没有确认今居的鞋是否在鞋柜里。

“最近今居的胳膊肘受伤了,应该不会留到那么晚。只不过我没有确认,不知道他在学校待到几点。”

樱子小姐在学生用的正门处走了一圈,在确认什么似的查看着。今居今天好像还没回来,外面放着鞋子。

“有什么发现吗?”

“好了。”

“九条小姐,有没有可能是校外的人干的?”

矶崎老师这么说道。他似乎也不认为学生会进行恶意的恶作剧或骚扰。特别是我们班比较和平,没什么欺负人、分立帮派之类的麻烦事。

“我倒是想反过来问你,这所学校,校外的人能这么轻易进出吗?而且一天好几次?”

樱子小姐这样回答矶崎老师的问题。樱子小姐能进学校,是因为和老师在一起,更何况她本来就是学校的OG(网络用语,意指在某一领域的老元老级人物,或者是创始人)。

听到樱子小姐的问题,矶崎老师皱起了眉头。

“算了,去教室吧。

在樱子小姐的催促下,我们离开了玄关。她看着走廊,突然皱起了脸。

“怎么了?”

“不,我觉得这里比我以前来时候乱多了。至少,走廊里有灰尘是绝对不允许的。”

“和樱子小姐上学的时候相比,学校的理事长确实换了,体制也相当地调整了。现在是男女同校。”

对我这样的回答,樱子小姐似乎有些不满。

“不过,取而代之的是我们现在正在处理标本,丙烯酸标本,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是吗……下次也给我看看吧。”

樱子小姐眯着眼睛微笑着。为了这个,为了让标本看起来漂亮一点,以后每天都要精心打磨!

“还有……正太郎,除了鞋子以外还有什么?”

矶崎老师像是要回到正题,从我们中间挤了进来。

“后来,我买的午餐面包里被藏了针。”

老师咂了咂舌。

“这种时候就该马上说出来,说不定其他的学生也会受害!”

“对不起……”

一直到今天,我还在想那肯定是只针对我的恶作剧。但就像老师说的那样,万一不是那样的话,现在的情况可能确实很严重。

“针吗……那个还留着吗?”

“不……就那样扔了。那之后事情逐步升级。零碎的午饭,桌子里的垃圾……”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教室的我们,就这样无语了。

“啊?”

即使是在教室门口,我也察觉到这一情景很奇怪。

“什……为什么!”

我的桌子下面沾满了泥。

“哇……”

“我的仙客来!”

我慌忙想要跑过去,却突然被矶崎老师撞到旁边。

“啊!骗人的吧——!这可是在长时间失去芳香的园艺品种中加入野生种芳香的稀有品种……”

矶崎老师跪在我的桌前。

“太过分了。”

“是这间屋子里的花吗?”

“是的,就在那里的窗边。仙客来很喜欢阳光。所以每天白天都被放在窗边的架子上。”

我的桌子里塞着从花盆里拖出来的仙客来和老师用来装饰的花瓶碎片。而椅子下,泥土和被折断的红色花瓣像血一样惨白地散落着。

老师把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花从我的桌子里救出,抱在胸前的样子真令人同情。

樱子小姐绕着矶崎老师转了一圈,露出严肃的表情,跪坐在老师旁边。

“这里……地板上有擦拭过的痕迹。”

樱子小姐取出塑胶手套,在手腕处弄平橡胶,用指尖在旁边座位的地板上抚摸。

“很粗糙,像土地一样。唔姆。那里好像有一块湿抹布。”

樱子小姐不理会一脸茫然的老师,伸手去拿挂在窗边防跌落杆上的灰色抹布。看样子确实是湿的。

“平时还要擦地板吗?”

“平时不怎么擦,除非洒了什么弄脏了。”

我跟着樱子小姐走到窗边,拿起抹布。抹布确实像刚刚用过一样湿了。现在这个时候,总是会开着暖气,暖气片为了阻挡从窗外进来的冷风,在窗边安装了隔板。

所以快的话只要半天,抹布就会干了吧。

樱子小姐从我手中接过抹布,认真地查看着纤维构成。用过的毛巾质地的抹布,已经整块散开,起了一层毛。

“矶崎,仙客来用的土壤成分是什么?”

“田土三成、红玉土三成、腐叶土三成、珍珠岩一成……”

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矶崎老师仍旧胸前抱着花,低着头流利地答道。樱子小姐温柔地抚摸着抹布开裂的部分,“啪”的一声,将比米粒还小的颗粒握在掌心。

“珍珠岩……就是这些像小石子一样的碎片吗?”

樱子小姐向老师伸出手掌。

“是的……是用松脂岩和硅藻土高温处理的发泡体。对水分的管理很重要。仙客来是一种相对强壮、容易培育的花,但即便如此,对水分和温度的管理,以及光线的要求都很重要!”

“嗯,看来凶手还是用抹布把地板上的水和土擦干净了。还留下了痕迹。”

樱子小姐明明不愿披露自己的骨类学识,还无视了矶崎老师刚要展示的花草学识,环视着教室。

“所以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个在教室里待了很长时间,也没有违和感的人犯下的罪行。我想,他是一个擦地板也不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人。”

“那,果然是我们班的学生……”

“正太郎!”

像是要把我说的话淹没似的,有人大声喊道。

“鸿上……和今居。”

回头一看,鸿上和今居从走廊向我跑过来。

“馆胁君,听说你被剃刀割了……没事吧?”

“啊,嗯……有点。”

鸿上一脸痛苦地轻轻触碰我受伤的拇指。

“很深吗?”

今居也扭曲着脸,一脸愤怒地说。看来两个人是因为担心才留下来的。

“嗯,缝了两针。”

“啊……?”

“真的没事吗?”

“嗯,没事的。因为是靠近关节的地方,伤口不容易扎到。甚至有人说用胶带包扎也可以。”

但是,这样的说明,鸿上她似乎无法接受。“这哪是完全没问题啊!”鸿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小声说。

“但是……你为什么要用剃刀割手指?

不愧是樱子小姐喜欢的鸿上,马上就戳到了我的痛处。

“啊,不,那个……”

我一时语塞。因为怕在今居面前说出来。他可能是凶手,但也可能不是。不,应该不是吧,我是被从今居那买的面包割破了手指,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即使是今居本人也会在意的吧。

令我吃惊的是,樱子小姐竟然帮了我一把。

“Imai…什么的君,你手臂受伤了吗?”

“啊?嗯,是的。”

突然被抛出另一个话题的今居,一时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在那样的今天又来了买?樱子小姐大步走过去,突然抓住他右手的中指。

“疼的是这边,还是右撇子?”

今居又点了点头。

“是吗?那就伸开手肘,把我的手推回去。”

除了已经完全进入自己世界的矶崎老师以外,大家都不知道樱子小姐突然要开始做什么。鸿上一脸茫然。今居一脸困惑地看着我,用眼神问我该怎么办。但这种事,我也不知道。但樱子小姐应该是有什么想法吧。她点了点头,今居一脸讶异地看着樱子小姐。

但是,他的表情很快就因疼痛而扭曲。

“痛吗?也是啊,刚才是中指伸展试验。今居,你是不是患上了肱骨外上髁炎?”

今居点点头。

“肱骨……?”

“网球肘。”

鸿上在听不懂在说什么的我旁边解释道。

“网球肘?”

“嗯。一般被称为网球肘。尤其对于经常打网球的百合子来说,应该是再熟悉不过的病名了吧。据说是因为短桡骨手腕伸肌的起始部位出了问题,导致肘部疼痛,实际上还没得到很好的解释。但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当你做一些动作时比如放东西的时候就会很疼,比如抹布。因为太疼了所以没法拧抹布。”

说着,樱子小姐看了看挂在窗户上的抹布。

“所以,少年,你的想法应该没错。至少,抹杀了矶崎的花的人不是他。”

说到这里,樱子小姐向鸿上和今居招手,在他们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诶?”

鸿上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至于今居,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能拜托你吗?”

樱子小姐向今居问道。

“嗯……”

今居还是红脸,微微地点了点头。

“啊?你们两个……?”

“对了,那个巧克力饼度甜刚刚好,很好吃。”

今居走到鸿上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沙哑的声音说。

“是吗?你已经吃过了吗!太好了。今居君好像特别在意体型,所以我觉得卡路里最好不要太高……”

说着这些话,两个人就这样迈开脚步,走出了教室。我不明所以地看着樱子小姐,她对我嫣然一笑,抱着胳膊向我眨着眼睛。

“算了,今天就先回去吧。矶崎,跟我同行吧。”

“啊……我的仙客来……”

“矶崎!”

矶崎老师泪流满面,樱子小姐强行让他站了起来。

“我也想送正太郎回家,但我没有资格和他的母亲见面。毁掉花的家伙我会好好收拾的。”

樱子小姐声音严厉,双手摇晃着矶崎老师。过了一会儿,老师一副闹别扭的表情喃喃道“就这么约定了。”然后,他把仙客来放回了教室一角的花盆里。

“浇水也不行吗?”

“因为球茎被压扁了……特别是仙客来,球根受伤的话就会从那里开始染病。”

所以,已经不行了吧。听到老师用苦涩的声音说着,我也产生了一种罪恶感。要是早点告诉老师他们就好了吧?还是说正因为拜托了老师,所以才要报复呢?

尽管如此,我还是确信凶手不是今居,这让我松了一口气。至少今居好像没办法拧抹布,而且鸿上好像也好好地给今居送过情人节巧克力。两人的关系看起来也很好。

心中最无法释怀的不安的重担,终于可以卸下来了。果然不是今居干的。

“奇怪……”

矶崎老师忽然自言自语道。

“矶崎,这次又怎么了?”

“是剃刀。鸿上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日车先生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老师刚说到一半,樱子小姐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可以了,快走吧。”

樱子小姐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食指贴在了矶崎老师的嘴唇上,意思是保持沉默。

“……”

然后,樱子小姐走出了教室。一头雾水的我们无奈只好跟着她离开教室。

为了照顾受伤的我,并将校内的事故向我的监护人进行说明,矶崎老师今天和我一起回去了。

“对不起,这么麻烦老师。”

“可以不参加无聊的职员会议,那可是相当幸运的啊!”

虽然这么说,但我知道老师的处境绝对称不上幸运。

“那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坐进樱子小姐车里的我们,向驾驶席上的樱子小姐问道。

“那个教室里可能有窃听器。”

“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这种程度的事也是做过的吧。所以,姑且算是把百合子的事也交给了今居。我今天不想让百合子一个人回去。幸好那个叫今居的少年什么也没问就答应了。不是挺好的孩子吗。所以,矶崎,刚才的事。”

“啊,剃刀的事吗。”

今居被樱子小姐夸奖了,总觉得就像是自己的事一样感到很自豪。但是在我旁边的老师表情依然很严肃。他抱着胳膊,用食指咚咚地敲胳膊肘,掩饰着内心的焦躁。

“正太郎被剃刀割破手指的事,只有我和正太郎,还有保健室的日车老师知道。我只跟其他老师说正太郎割破了手指。在情况还不明朗的状况下,我不认为日车先生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

“也就是说,矶崎想说,泄露情报的人就是那个藏剃刀的人?”

“恐怕是的。”

矶崎老师低声简短地答道。

“算了,很简单,想知道到底是谁,去找鸿上或今居确认一下不就行了。嘛,不过我倒是有个目标。”

樱子小姐对着后视镜微微一笑。

“诶?”

“只是,这就需要谨慎行事了……还好,我并不讨厌谨慎行事。

与窃笑的樱子小姐形成对照的是,板着脸的矶崎老师。

“……我可是最讨厌麻烦的事了,全部都。”

老师重重地叹了口气。只有我对从头顶飘过的两人的对话感到困惑,当初还是应该早点和他们商量。麻醉效果褪去后,大拇指开始疼痛。我后悔莫及。

情人节的两天后,放学后我去了常去的咖啡店。

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十分钟来了。

“啊……你是?”

他走进店里,一看到我们,脸就立刻僵硬起来。樱子小姐悠然地微笑着,催促他坐下。

“你好像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算了,坐下吧。这家店我挺中意,如你所知,鸿上也很喜欢。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总之鸿上不在真是遗憾呐,濑户谷久道。”

濑户谷老师自然是杵在那里,把脸从樱子小姐身上移开。是想以无关为由搪塞过去吗?

“应该说初次见面吗?不对。你应该认识我,和百合子在一起时的我。”

“那个……等一下。矶崎先生,日车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濑户谷老师一边扶正眼镜,一边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日车老师没有回答,只是用下巴气势汹汹地催促濑户谷老师坐下。说是陪过来看看,但基本上就是负责暴力的保镖角色。

濑户谷老师无可奈何地坐在椅子上。

“抱歉,一直期待着吧?不过,你包里的那封信,寄信人应该不是鸿上百合子吧?”

“……”

“熟悉的鸿上的文字,护手霜的味道,她喜欢的卡通人物的信纸,还有她指定的常去的咖啡店,这些都让你兴奋不已。”

“什么?”

“我也听百合子说过。她说她和朋友交换的笔记和手帕有时会消失不见。你做的这些事事,没人会表扬你。”

老师透过眼镜,面无表情地笑了。

“这种事……你凭什么说是我干的?”

“原因有很多。首先,出入正太郎的班级,唯一不会让人感觉到违和的人就是凶手。尤其是花,你做得太过分了。擦洗教室的地板也不会让学生们觉得奇怪的人,事实上也没多少个吧?如果其他班级的学生和老师擦地板的话,他们一定会觉得奇怪。”

“这种事……只凭主观臆断可不行。”

濑户谷老师露出坏坏的表情,平静地反驳道。

“触碰了学生的东西,要是发生什么的话能抵赖的也应该是老师吧。如果是副班主任的话,即使碰了一下书包之类的东西,也可以随便找个修桌子啊或是东西掉了啊之类的借口。而且,百合子也在那一天给其他几个人分发了巧克力饼。明明她的班上和其他年级的学生都收到了,但你还是坚持找上了正太郎,原因之一正是对你来说正太郎很引人注目吧。不过嘛,如果你想说没有物证,那我马上派警察去你家。”

“什么……!?”

“你可以报警,也可以和学校联系。不管怎么说,事情一旦败露,你的社会地位就会变得岌岌可危。正太郎现在也受伤了,这可是了不起的伤害罪。我已经做好了起诉你的准备。”

濑户谷老师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跟着发出惨叫。幸好店里只有我们几个,我可不希望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地方被噪音污染。

“警察可不会那么轻易就行动的!”、

濑户谷老师却这么大声地喊道。

“动作可真够鲁莽的啊。你不是不愿被人看到吗?你家里一定有很多可以作为证据的东西吧。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认识很多警察哦。”

“现在就可以让警察进你家。我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毁灭你。”

“听说你老家在札幌,你双亲不都是老师吗?如果被发现你骚扰学生,甚至让学生受伤,就连你双亲也没有立足之处。”

忽然,我发现濑户谷老师的脸上没有了血色。他的嘴巴不停地张合,发出难以言喻的声音。

“这难道是在威胁我吗?”

“没错。”

濑户谷老师就那样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一副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他低下了头,用牙齿啃咬着左手大拇指,发出咔哒咔哒的崩响。

“咬指甲这种自残的行为习惯,一般是不安和饱受压力的表现。”

樱子用低沉而压抑的声音说道。

“我……”

“这看起来不太卫生。也许只有左手拇指有所克制了。但是其它指甲都很宽大,那是因为幼年时代开始就一直咬指甲,致使指甲本身变形。无法向前伸展,就只能横向生长。

说到这里,樱子小姐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很不满……”

樱子小姐轻轻握住濑户谷老师的左手,用轻柔甜美的声音对濑户谷老师说着。

“但是,很遗憾,你试图满足这一欲望的做法是错误的。”

樱子小姐把嘴唇凑近濑户谷老师的耳边,然后用略带愤怒的冰冷声音告诉他。濑户谷老师的身体仿佛在颤抖。

“听好了?请你从我们面前消失,然后,不要再和鸿上她们扯上关系。如果你想要干涉,我会尽我全力,把你从社会上抹杀掉。”

“难道……你要我辞掉工作吗?”

“也没什么问题吧。只不过是自愿或强制的区别。如果自己不能提出辞呈的话,那就由我们把这件事交给学校吧。反正都要丢工作,自己主动点不是更好吗?”

这是再显然不过的威胁。濑户谷老师抬起头,瞪着樱子小姐。但她并没有胆怯,反而在喉咙深处咯咯笑了起来。

“你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没办法,你做得太过分了,手法也很粗暴。”

樱子小姐终于放声大笑起来。濑户谷老师表情释然,被樱子小姐握着的手颤抖着。

“你的情况我也已经调查清楚了。家住哪里,窗帘是什么颜色,几时几分起床,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吃了什么,买了什么,什么时候睡觉。不相信的话尽管问,我可以回答你所有问题。啊对了,说起来,你昨天午饭吃的是萝卜沙拉吧?把生的胡萝卜和萝卜拌在一起是不明智的哦,胡萝卜的抗坏血酸酶会破坏萝卜的维生素C。”

“怎么会……”

濑户谷老师差点哭了出来。

“有什么好惊讶的?想想看,你能做到的事,我也能轻易做到。听懂了的话,现在就给我消失。”

樱子小姐拉起濑户谷老师的手。濑户谷老师当然不愿意,结果被日车老师强行拉起胳膊站了起来。

矶崎老师趁机把椅子抽了出来。濑户谷老师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想抓住椅子却摔倒了。最后他干脆改变主意,就那样离开了店。

他觉得自己的样子很难看。那样子,又寂寞又可怜。当然,他在教室里曾对我说的“信念”这个词,现在想来也只会刺痛我的心。

他是活在自己的信念中吗?还是说他自己也在寻找那个呢……

“樱子小姐,那个……”

毫无疑问,他让我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让人恨得要死。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好像在欺负弱小的人似的,胸口一阵刺痛。

“别担心。实际上就算报警了,也不知道能阻止他到什么程度。他还年轻呢。还是用别的方法制止比较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恐惧还恐惧。”

“但是……这也会成为一种罪过吧?”

“没办法,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正确的。而且他也不是你会喜欢的那类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互相理解之类的话,是独裁者才会说的。”

樱子小姐耸耸肩说道。矶崎老师和日车老师都没有说话。

恶意存在,结果只会产生恶意吗?

事件解决了。但是,心情没有任何好转。

濑户谷老师之后的几天都没去上课,然后以身体不适为由,直接离开了学校。

对我的骚扰也同时停止了。

不过借着这件事,我向今居坦白了我和鸿上经常喝茶,关系很好的事实。今居相当闹别扭,作为补偿,我决定每周两次和他一起吃鸿上亲手做的便当,结果得到了他的感谢。

三个人还打算一起去看电影。

我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

差不多就是这样。

去看电影的那天早上,在门外打扫门廊的老妈突然说:“我受够了!”我愣在了在玄关处。

“老妈,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家门前经常有动物尸体,你不觉得这是故意找茬的吗?还是报警比较好吧?”

一阵寒意袭来。

我也收拾过一次老鼠的尸体。原以为只有那一次,没想到不只是那样。

“难道说……一直都有?多少次了?”

“嗯,已经三个星期了,每隔几天都有一次。已经恶心得不行了。”

濑户谷老师的脸在我的脑海中闪过。

但是,不可能会是他。但如果不是老师,那到底是谁干的呢?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如果,所有这些事都不是濑户谷老师做的话?

并没有一一与他的所为相对照。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别人有关的可能。

花房的身影又在我的脑海中闪现,那个巧妙地破坏日常生活的邪恶怪人。

莫非,沃尔夫也是被花房掳走了?这种不安在我心中涌动。

我慌忙将落在家门口的野鸠尸体用报纸包好,走向樱子小姐家的方向。电影恐怕要取消了。算了,借此机会,鸿上和今居的关系也许会有进展。

途中,我联系了樱子小姐。

到九条家一看,我的到来和死野鸠的死臭让赫克塔欣喜若狂地跑来跑去,结果被老奶奶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这是?”

“啊……”

老奶奶把报纸哗啦哗啦地摊在九条家的餐桌上,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至少去玄关弄吧!”这般怒喝道。但是樱子小姐这次并没有遵从,而是在明亮的地方,拿着放大镜仔细地检查着鸽子。

“是雉鸠吗……嗯,脖子的骨头被折断了。”

“那就是死因吗?”

我低头看着那只可怜的野鸠。

“不知道,胸口有一块骨头,是扎进去的痕迹。”

说完,樱子小姐像在思考似的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野鸠。

“你好像明白了什么吧?”

“嗯……雪地上有脚印吗? ”

“不知道,我家前面有路暖……”

“是吗……”

最讨厌铲雪的老妈,去年把自家门前重新装修了一下,为了不让外面积起雪来。

“嗯,我想,这应该是被巨兽袭击的痕迹。”

“啊?”

“虽然也不能否认是人干的,但这里有个齿形痕迹。在我看来,这不就是狗干的吗?”

“狗?”

赫克塔把鼻子贴在我的手上,也许是在担心我被割伤的手指吧。我轻柔地蹭了蹭它湿漉漉的鼻子。它的鼻子里发出哼哼声,向我要求。

我就像被要求的那样,用完好无损的左手伸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毛里,毫不客气地抚摸这块棉花糖。

“狗……难道是大型犬吗?”

“是啊,从齿形来看,可能和赫克塔一样,或者更大一些……怎么了吗?”

“不……”

我紧紧抱住赫克塔。和人类不同,它身上有一种动物的味道。我总觉得,这个有猎奇倾向的凶手,似乎已经明白是谁了。

把雉鸠交给樱子小姐后,我回到了家。途中,在宠物店买了一袋大猪耳朵。

“沃尔夫——”

回到家,我在院子里呼唤着。

我以为她很薄情,不太亲近我,但她一定以她的方式对我心怀感恩。

“沃尔夫,过来吧,一起玩吧。”

对着天空呼唤,却没有回应。

“沃尔夫……”

无论我怎么叫,沃尔夫都没有出现在我面前。这时,一辆救护车从附近驶过,杀然去了。每次听到警笛声,我就会想起像真正的狼一样长嚎的沃尔夫。就这样,我好一阵子都不敢进家门。因为我觉得,等着等着也许就能听到那声凄凉的吠叫。

第二天早上,放着的猪耳朵不见了,只留下一只乌鸦的尸体以示感谢。对啊,动物的尸体果然不是找茬,而是沃尔夫的报恩。

但是,比起这样的报恩,还不如让我抚摸那精悍的脸和脖子。

我想抱住沃尔夫。

是生活的世界不同吗。

怎么也无法互相理解吗。

我以为只要温柔对待,只要爱着它,总有一天能缩短距离。

但这个世界远比我想象的更加棱角分明、尖锐而扭曲——高中一年级的冬天,我才明白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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