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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章 成功解咒的安娜史塔西亚与仰望天空的吉诺利乌斯

作者:新天新地 字数:5990 更新:2024-06-19 11:00:17

◆◆◆吉诺利乌斯视角◆◆◆

为了摆脱追兵,我四处辗转,终于在须从王都徒步四天左右的某个城镇贫民窟落脚,住在集合住宅其中一间房。这里类似前世那种卫浴共用的贫穷公寓,屋况却比前世的老旧公寓还要糟。部分石墙崩毁,一楼某个房间甚至损害到无法使用。

一般贵族绝对不可能住在这种地方,可是我在前世也曾经住过套房大厦。虽然这里的居住品质更差,习惯之后倒也没什么问题。

工作也找到了,是餐厅厨师和红灯区店家的保镖。

这一生我生为贵族,完全没有烹饪经验,不过前世打了一辈子光棍的我,在长年独居生活中一直都在下厨。大学打工时也总是选择不用抛头露面的工作,所以在厨房打工的资历也很长,对庖厨之事还是挺有自信的。

而且我也了解前世丰富的饮食文化,能做出这个世界没有的料理。我会被这间餐厅录取,就是因为做出了前世的料理。

红灯区的保镖是因为我在贫民窟教训了几个来找碴的男人,结果被招揽了。这工作几天才会被叫过去一次,工作内容只有处理闹事的醉汉或暴徒,没任务的时候也只要能随时取得联系就好,而且薪资开得比厨师还要高,能得到这份工作实属幸运。

我还是会继续送化妆水给赛文森瓦兹家。虽然化妆水的原物料便宜得惊人,平民的收入却少得可怜。就算身兼两份工作,还是得存下大半收入来制作化妆水,所以生活相当困苦。

假如选择经商,生活应该能轻松不少,可是这么做一定会被发现。以赛文森瓦兹家为首的多数贵族都知道我曾经是商会经营者,每一家应该都会对商会相关者布下天罗地网。

红灯区小姐和餐厅女性常客都不忍心看我过得如此潦倒,经常请我吃饭。

餐厅店长也建议我别拒绝常客的邀约,尽量接受以讨客人欢心。在营业时间外强迫接客在前世是违法情事,在这个世界却是正常现象。

我也很难拒绝夜总会小姐的邀约,毕竟靠服务客人赚钱的女性有相当大的话语权。

于是我认命接受这些难以拒绝的邀约,有人找我吃饭就乖乖配合。现在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老实说我很感谢这些请我吃饭的人。

也有女性提出交往请求,然而被我全数回绝。我再也无法交女朋友了。由于大半收入都得用在前未婚妻身上,这种恋人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这种资金使用方式也一定会惹上麻烦,所以我不打算交女朋友。

重点是我根本没有心情。如今我心中也只有安娜一人,而且很清楚我的心再也容不下安娜以外的女人。

这辈子我原想极力避免孤独终老的悲惨晚年生活,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结婚。结婚才是我人生最大的目标。

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就算又变成独居老人也无所谓,因为我已经找到更重要的宝物,其他小事都显得无足轻重。她是我最珍惜的人,是用我的一切作为代价也换不来的完美女人。

我从家里的窗户看着王都方向的天空。初春气候稍稍回暖,天空缓缓飘过轮廓模糊的稀薄流云。今天的蓝天带了点朦胧感,有种澄澈晴天没有的淡淡暖意。

俗话说从牢狱之窗望出去的蓝天最美,看来此话不假。从贫民窟的简陋民房望出去的蓝天,看起来比贵族时期更加美丽。一定是因为我在空中看见了心愿与念想,才会如此美丽吧。

我经常在空中看见安娜的影子,所以来到这个城镇后,我总是在眺望天空。

──安娜就在这片天空之下──

光是这样想就能激起我工作的动力,涌现明天也要好好加油的心情。

前世我从未爱过一个女人,这一世亲近的人只有安娜,往后也不会再谈恋爱了。

所以安娜,我要将一切都献给你。

包含前世和这一世。

将我所有的爱都献给你。

你不必感到负担,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

今天我也会祈祷这片天空下的你能幸福快乐。

◆◆◆安娜史塔西亚视角◆◆◆

走出玄关大门后,就看见吉诺先生站在那里。

『吉诺先生──!』

尽管有失礼数,我还是跑向他身边。

『安娜,我有个请求。我还是想要成为赛文森瓦兹家的继承人。所以,你能一起扶养我的孩子吗?』

吉诺先生露出为难的笑容。

『当然可以。只要吉诺先生愿意回来,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扶养他。』

吉诺先生回到我身边,这样就够了。我不禁喜极而泣。

『至于重回公爵家的方法,如果我和你生下孩子,公爵就不会反对了。』

『好,只要你肯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虽然我的身体满是凸瘤丑陋不堪,只要你不介意,我可以随你处置。听到吉诺先生和其他女性生了孩子,让我非常悲伤又懊悔。我也想生下吉诺先生的孩子。』

『谢谢你,安娜,我会和你长相厮守。』

「吉诺先生!」

我喊着吉诺先生的名字,在床上伸出手。

……原来、是梦啊。我似乎不知不觉睡着了。我还以为睡一觉心情会好一些。

我看向一旁,发现布丽琪一脸担忧地望着我。她应该听见我喊着吉诺先生的梦话了吧。

吉诺先生带着孩子一起回来──这一幕我已经妄想了无数次。看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过现实很残酷,吉诺先生大概不可能为了这个家的继承人之位抛下妻子回到我身边。就算妻子出了什么事,照理来说吉诺先生也会独自扶养孩子,更不可能提出婚前性行为的要求。

『给我放尊重一点!吉诺利乌斯先生!您想玷污小姐的贞操吗!』

以前布丽琪曾对吉诺先生说过这种话。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万一让安娜怀上孩子,安娜也会受丑闻缠身所苦。谁会因为一时的欲望伤害安娜啊。』

吉诺先生当时是这么说的。

现实的吉诺先生诚恳又正直,跟梦中的形象截然不同。如果现实的吉诺先生也像梦中那样狡猾就好了……比起残酷的现实,我还是更喜欢美好的虚构故事。

◆◆◆

睁开眼睛后,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看来又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我一醒来就想着吉诺先生的事。

无论怎么恭维也无法用「光彩」二字形容的悲惨人生中,只有和吉诺先生共度的时光才是真正散发光芒的耀眼时刻。未来我应该没机会遇见这么完美的人了吧。只有吉诺先生会用可爱称赞丑陋的我。

──不要放弃幸福──

我将吉诺先生说的这句话当作心之所向努力至今,但是失去吉诺先生之后,我该如何盼望幸福呢?

『安娜,你能不能别管其他人,只相信我说的话?我觉得你好可爱。你能不能相信这句话,觉得自己很可爱呢?我会不停地说,直到你找回自信为止。不管几千次、几万次还是几百万次,我都会对你说:安娜,你好可爱。』

我相信吉诺先生说的话,一直努力觉得自己很可爱。就算听到旁人偷偷嘲笑我是「哥布林千金」,我也努力让自己抬头挺胸永不低头。

多亏有吉诺先生,我才能有所改变。吉诺先生答应我会一直称赞我很可爱,我才将这个承诺视为心灵依归,拿出改变自己的勇气。

吉诺先生再也不会陪在我身边,不会称赞我很可爱了。失去心灵支柱的我,再也没有力气说服自己很可爱了。

◆◆◆

仔细想想,这样或许也好。吉诺先生终于可以摆脱我这种丑女,和普通女性孕育爱情。

我从小就被批为「哥布林女」,最近也被揶揄成「哥布林千金」。比起跟我这种人结婚,和其他正常女性结婚当然更幸福。

是啊,如此优秀完美的人竟然是我这种女人的未婚夫,本来就是个错误。既然是错误,当然总有一天会被更正。这只不过是更正错误,回到原本正常的状态罢了。

这样……这样就好,只要吉诺先生幸福不就好了吗?如果吉诺先生能露出幸福笑容,我也会很开心。这也是我另一种幸福的方式吧。

然而我依然泪如泉涌。吉诺先生明明能得到幸福,我为什么会这么悲伤呢?

遇见吉诺先生之前,我从来不敢想像自己会坠入情网。和心仪男性一起野餐、驾车远游,都只是不切实际的妄想。实际体验过本该无法实现的美梦,我就应该满足了,因为在我原本的灰暗人生中,曾有过那么一小段五彩斑斓的时光。

◆◆◆

如今在毕业派对后又过了多久呢?毕业派对之后,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度过。虽然没有睡得很沉,总是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我还沉浸在悲伤的思绪中,忽然有人敲敲房门。原来是父亲。只见他面有难色。

「你好像恢复得很好,真是太好了。」

父亲用温柔的眼神这么说。

「是啊。」

以前我连话都不想说,现在能好好对谈,看来时间稍稍治愈了我的情伤。

「这是匿名者寄来家里的药,好像是你的解咒药。」

父亲拍拍放在桌上的木盒说,我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父亲。

「寄送这种来路不明的可疑药物过来,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意图?难道希望我们使用这个奇怪的药才寄过来吗?」

家里偶尔会收到可疑的包裹,基本上都会交由仆人处分,推测是哪个政敌基于何种意图寄送则是父亲的工作。虽然父亲会详细查验,照理来说不会将这种包裹拿到我面前,我猜不透父亲为何将包裹拿过来。

「这篇论文统整了你这种诅咒的发病原理和解咒方法,是连同这个药一起寄过来的。」

在学园只会学习简单的魔法,只有魔法世家的人才具备魔法的专业知识。这么专业的内容,我应该看不懂才对……

我接过父亲递出的论文,将视线移向那份资料。

「咦!这是!」

虽然还没阅读,只消一眼我就马上明白了。不符合年龄的工整字迹,能体现出人品的恭敬文笔,以及有棱有角的写字习惯……

我不可能看错!这是吉诺先生的字!

「如你所知,魔法世家都会隐匿魔法知识,对外公开的部分只是冰山一角,我们这些非魔导士的外行人自然无从判断这篇论文在写什么,所以我马上请宫廷魔导士过目……结果这篇论文的理论至少超越现代医疗魔法五百年,也有人认为超越千年以上。」

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还以为我和吉诺先生从此断了联系,没想到我们之间的联系仍确切存在于此。

因为眼泪差点就要滴在资料上,我急忙将资料放回桌上。

「我也请宫廷药师分析了药的成分,里头似乎附带了魔法,药师他们也看不出是何种魔法,不过药品成分确实跟论文上写的一模一样。我把决定权交给你,你要吃这个药吗?」

「当然要吃。」

「……你的结论果然也跟珍妮一样吗……」

珍妮是母亲的小名。母亲赞成我服下这个药,父亲却面有难色。

「唉呀?父亲反对吗?」

「里头施加了效果不明的魔法,最惨你可能会丧命啊。」

可能会丧命啊……如果我吃下这个药而丧命,吉诺先生会不会感到悲伤呢……依照吉诺先生的个性,就算对我已无情意,至少也会因为自责来为我扫墓吧。

哎呀?好像不错呢。未来这十年吉诺先生都会想起我,每年在我忌日那一天前来扫墓。他会不会带花过来呢?感觉好棒呀!

现在我最害怕的是吉诺先生把我忘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吉诺先生,也希望自己能永远活在吉诺先生的脑海中。

就算是刺在心上的一根小刺,只要吉诺先生能对我永生难忘,那便是最幸福的事。失恋后我才明白,从心上人记忆中消失是多么恐怖又痛苦的事。

而且父亲也忘了吧。

「为了找出为我解咒的方法,吉诺先生可是不惜挑战旧世界遗迹呢。这个药就是他努力的集大成吧,我怎么可能不吃。」

我在学园中学过,旧世界遗迹的成功生还率平均只有百分之三。就算依据遗迹难度而各有差异,从安全的旧世界遗迹成功生还的机率也不超过一成。得知吉诺先生居然为了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我真的吓到面无血色。

「话虽如此,那个臭小子背叛你了啊。」

「没关系。虽然对其他女性移情别恋,他并不恨我。」

他在毕业派对上也没有对我恶言相向,甚至还疯狂称赞我,应该不讨厌我才对。

这么说来,他说我是「全世界最好、史上最优秀的女性」呢。当时我满脑子都想着吉诺先生说的话没能察觉,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下说了那种话。

当时大家是用什么眼神看我的呢……实在不敢想像。

「包裹中还放了这封信。」

除了论文之外,吉诺先生又另外写了一封信。

唉呀,原来我随时都会死吗?那么就算吃药丧命也一样嘛。又多了一个能吃药的理由了。

尽管如此,明明是匿名信件,信中却充满关怀……如此温柔体贴的文笔,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呢。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跟吉诺先生处得不愉快,还被退婚了,现在却收到如此温暖的信件……泪水让我看不清信上的文字。

「……吉诺先生。」

我难忍激动将信抱在怀中,对吉诺先生的思念便化作言语脱口而出。

他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夫,照理来说应该喊他吉诺利乌斯先生,可是我仍然无法改口,也没有拿下吉诺先生送我的戒指。感觉珍贵的羁绊会就此中断,心中的宝贵情意会崩溃瓦解,所以我什么都不想改变。

我专心遵循信上写的注意事项调养身体,就算没有食欲也认真吃饭,晚上也靠安眠药入眠。这是吉诺先生煞费苦心为我制作的药,我得好好调养身体,一定要成功解咒。

哎呀?直到不久前我还动过死亡的念头,如今却想着要成功解咒呢。可能是身体状况恢复后稍微打起精神了吧。

由于身体也调养好了,我终于要吃药了。吃了这个药会发高烧,所以应该跟退烧安眠药一起服用比较好。

「父亲,母亲,我现在要吃药了。听说解咒要花费十四小时左右,因此明天应该能和两位共进午餐。」

「好好保重啊。要牢牢记住努力活下来的心情。」

「不管解咒成功还是失败,你都是我们的宝贝女儿。明天我会准备美味的午餐,记得到餐厅吃饭喔。」

父亲和母亲轮流将我拥入怀中,为我加油打气。

「布丽琪,中途苏醒药效可能无法发挥,所以在我自然醒来之前,麻烦你确保附近不会有人喧哗吵闹。」

「身为这个家的女主人,我早就严格下令了。」

母亲似乎已经处理好了,那么应该不会有人来捣乱了吧。

所有人都离开房间后,我就钻进被窝吞下药物。不愧是附加魔法的安眠药,不到一分钟就感受到强烈的睡意。

魔法药的药效发挥得比普通药物还要快,但是这种解咒药仍要花费十四小时,真的是相当特殊的药。

想着想着,我便坠入梦乡。

意识缓缓苏醒,我睁开眼睛。往旁边一看,发现布丽琪早已泣不成声。

「呜哇啊啊啊!小姐────!太好了────!您终于醒过来了────!」

布丽琪哭着冲上前抱住我。她应该是担心我会不会醒来,才会哭成这样吧。

「小姐──!快点──!您快看啊──!」

布丽琪将镜子递给我。

「这是……我吗……?」

镜中是一名有着银色头发,嫩绿色眼眸,五官与母亲十分神似的美丽女性。

……这真的是我的脸吗?跟昨天看到的脸简直判若两人。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位陌生的女性就是自己,不断变换角度观看镜子。

「来,小姐,赶快换上衣服,让老爷和夫人看看您的模样吧。他们两位一大清早就在餐厅等候您了。」

看着镜子许久后,不知何时恢复原状的布丽琪开始替我打理早晨的准备工作。虽然在更衣时已经确认过了,不只是脸,连全身上下的凸瘤都消失了,肌肤的绿色部分也消失无踪。

(成功了!吉诺先生!你成功制作出解咒药了!)

我在心中向吉诺先生宣告成功。

「安娜!你是安娜吧!」

「真、真的……是安娜吗?」

仆人打开餐厅大门后,父亲和母亲就震惊到从座位上起身。他们朝我狂奔而来,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父亲眼眶泛红,不停用手帕拭泪。

母亲皱着脸放声大哭,紧紧抱着我不放手。受过王女教育的母亲居然会表现得如此情绪化,是件相当稀奇的事。

『我的脸为什么会这样?』

小时候我因为外表受人欺凌,回到家后曾经如此询问母亲。

『对不起,没能生一张漂亮脸蛋给你,对不起。』

当时母亲哭着这么说。她用大大的手将我紧拥入怀,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肩膀上。母亲的泪水让我大受震撼,从此以后我就算被欺负也不敢吭声,因为我认为不能再让母亲伤心难过。

母亲至今为止一定十分自责,后悔没生一张漂亮脸蛋给我,所以现在才会如此心慌意乱。

父亲和母亲的心意太过温暖,让我泪如雨下。

(插图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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