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章 大狂骚

在令人胆颤心惊的警报声响中，特别教官蒂格拉瑟•阿尔托冲进了〈圣剑学院〉管理局的战略会议室。

室内已经集结了多位教官，充斥著紧张的气氛。

「现在的状况是？」

「〈战术都市〉正下方的海域里出现了〈虚兽〉群体。」

代理司令的〈圣剑士〉说道。

他叫卡斯楚•奈克欧，年纪接近四十岁，是一名体格雄健的男性。

「不是单纯的大量出现，恐怕是〈大狂骚〉──」

代理司令说出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陷入沉默。

由〈虚兽君主〉率领的〈虚兽〉群体暴乱现象。

六年前的〈大狂骚〉让〈第零三战术都市〉毁灭的事，至今记忆犹新。

「之前没有徵兆吗？」

蒂格拉瑟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流下冷汗，如此问道。

「很遗憾，我们没有办法掌握〈虚兽君主〉的产生。」

一名戴著眼镜的研究员解释。

「能够瞭解观测到的〈虚兽〉数量吗？」

一位白发老人问道。他是由〈卡美洛〉派来的军事顾问。

「数量恐怕超过数百──」

「数百……！？」

就算是小型〈虚兽〉，这数量也令人绝望。

不，如果这是〈大狂骚〉的话──

就有可能出现统率个体，超大型的〈虚兽君主〉。

「总之，最优先任务是让市民避难，以及寻找统率个体。加强〈学院〉的防御，并让各小队引导市民避难。」

◆

听到警报声的同时，黎榭莉亚就冲出了孤儿院的建筑。

雷欧尼斯还搞不清楚状况，追著她来到道路上。

只见──

（……那是什么？）

天空被灰色的云海所覆盖。

不，那不是云。

是一大群长著翅膀的异形怪物正在飞行，填满了整片天空。

「是〈虚兽〉吗──」

体型比在遗迹遇到的小只，不过──

……毫无疑问是那种怪物的群体。

警报声有如悲鸣般回荡著。

跑到路上的市民们只能愕然地仰望天空。

（这么大量的飞行种，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

能想到的线索只有艾尔菲涅调查的海底〈栖地〉──

「难道这里要发生〈大狂骚〉了……！？」

黎榭莉亚仰望天空，脸上浮现绝望的神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

「总之要先让大家避难才行──」

她转身朝向孤儿院，这时──

道路上突然涌现黑色的瘴气。

紧接著──

巨大的身影从瘴气浓厚凝滞的地方现身。

彷佛融合了多种野兽的外型，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虚兽〉。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市民们看到地上也出现了〈虚兽〉，纷纷发出恐惧的叫声。

有人狂奔，也有人上车，大家开始争先恐后地逃跑。

「大家冷静点！请到庇护所进行避难！」

黎榭莉亚大喊道。

然而，她的声音传不进陷入恐慌的市民们耳中。

她紧咬著下唇。

想必是回想起了因〈虚兽〉的〈大狂骚〉而毁灭的故乡吧。

四只、五只、六只……──

外表有如奇美拉的〈虚兽〉陆续从瘴气里窜出。

「那种〈虚兽〉也有称呼吗？」

「那是以兽类混合体作为外型的大型〈虚兽〉──〈蝎狮型〉。」

（……原来如此，是〈蝎狮〉啊，不是〈奇美拉〉。）

无论如何，它们果然是模仿了古代魔物外表的存在。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蝎狮来回挥动尾巴，使附近的建筑物倒塌。

「……唔！」

黎榭莉亚朝背后看去。

孩子们还留在孤儿院里。

在这种状况下，他们也不可能往外逃。

「得向学院请求支援──」

黎榭莉亚启动了挂在耳边的通讯装置。

然而通讯不晓得受到了什么妨碍，只能听见奇怪的杂音。

「雷欧，你退到我身后──」

黎榭莉亚说道。

她不知道是雷欧尼斯在那个遗迹里打倒了〈虚兽〉。

瞭解的只有在穆泽尔那场审问比试里，他所展现的一小部分实力。

因此她站到前面，试图守护雷欧尼斯。

这并不是因为她过于相信自己的〈圣剑〉之力。

这点只要看到她的眼神就能明白。

那是做好了觉悟的剑士之眼。

「你不害怕吗？」

「怕啊，如果没有〈圣剑〉，或许我早就逃跑了。不过──」

黎榭莉亚笔直地向前迈进。

「我可不能再逃了！」

蝎狮型的〈虚兽〉踏碎地面，跳了起来。

它的跳跃轨迹呈拋物线，一口气缩短了距离。

砰咚────────！

巨大的身躯撞入柏油路面，形成一个小陨石坑。

「──圣剑启动！」

黎榭莉亚叫道，手中同时生出一把细剑。

「喝啊啊啊啊啊啊！」

她立即朝〈虚兽〉的头部挥出一记神速的斩击。

然而──

「……剑刃砍不进去……！？」

尽管对头部造成了些微伤害，但并不是致命伤。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大型〈虚兽〉举起前脚。

就在这一剎那。

「──〈重坏咒弹〉！」

滋咚──！

大气震动，〈虚兽〉那巨大的躯体被压碎了。

「我认可你的勇气，不过看清敌人的强度也很重要。」

「雷、雷欧！？」

黎榭莉亚表情愕然地回头看向背后。

雷欧尼斯的手握著从影子里取出的〈封罪魔杖〉。

「刚才那是你做的？」

「你看，还有很多要来了──」

雷欧尼斯仰望著上方说道。

布满整片天空的〈虚兽〉群正在大量降落。

其中还有身型极为巨大的个体。

「那个……难道是〈虚兽君主〉！？」

黎榭莉亚屏息。

然而，雷欧尼斯看见那只〈虚兽〉的样子时，却愉快地笑了。

（……哦，这可真是令人怀念啊！）

◆

在急迫的警报声中，由大队长率领的第十八小队成员赶到了人口最密集的第三居住区。

「请到庇护所进行避难！」

艾尔菲涅让〈圣剑〉的宝珠飞出去搜索整片居住区。大多数市民已经前往地下庇护所了，但说不定还有人来不及逃走。

远处传来振翅声。

「……竟然这么多只！」

蕾吉娜以高处作为据点，用巨大的〈猛龙的咆哮〉发动炮击。

飞行型〈虚兽〉的群体彷佛填满了天空。

尽管〈战术都市〉已经切换为防卫型态，正倾泻著大量炮火，但一般的武器无法对〈虚兽〉造成有效的伤害。

在初等生之中，有不少人吓得腿软。即使是觉醒了〈圣剑〉的〈圣剑士〉，具有对抗〈虚兽〉实战经验的人也不多。

毕竟这座六年前新建的〈第零七战术都市〉，是第一次遭遇〈虚兽〉的袭击。

「学姊，能联络上榭莉亚大小姐吗？」

「有强力的干扰波在妨碍通讯。」

似乎有〈虚兽〉从远距离阻碍著通讯。

「……大小姐……」

「蕾吉娜，我能理解你的担心，不过现在要先处理这边──」

「嗯，我明白──」

蕾吉娜是黎榭莉亚的儿时玩伴，同样在第零三战术都市的悲剧里活了下来。

……她应该没办法保持冷静吧。

（……而且雷欧也不在。）

他们或许在商业区的孤儿院那里。

艾尔菲涅让其中一颗〈宝珠〉飞往孤儿院。

〈虚兽〉的鲜红眼睛闪烁著，上下颚喀嚓喀嚓地开合。

虽然感觉不出它们具有智慧，但整个群体确实都受到了统率。

「数量太多了……！」

『──大型〈虚兽〉由四人以上进行攻击！』

大队长的声音经由通讯装置传出。

战略指挥由大队长担任，各小队的指挥权则交给小队长。因为只有小队的成员最清楚彼此的〈圣剑〉能力，能采取有效的战术。

「蕾吉娜，我来切入，掩护就麻烦你了。」

咲耶向前迈步，身上的〈樱兰〉白色装束随之飘动。

她的眼里毫无惧色。

在那双澄澈的瞳孔深处，憎恨〈虚兽〉的火焰正熊熊燃烧。

「斩断一切，雷之刃──〈圣剑启动〉！」

她吟唱关键词句，启动了〈圣剑〉。

显现在她手里的是〈樱兰〉之魂──刀。

〈圣剑〉──〈雷切丸〉。

「我要上了，你们这群妖魔鬼怪──！」

咲耶踩著靴子蹬地冲刺。

伴随著空气炸裂的声响，刀刃有如电光石火般闪过。

其身姿正如天降闪电。

蓝色的雷击烧毁了〈虚兽〉。

然而刀上迸发的雷电只不过是副产物罢了。

每次斩击都会加速──这才是咲耶〈圣剑〉真正的能力。

「水镜流剑术──〈樱华乱舞〉！」

咲耶•齐格林德的斩击有如满天绽放的花。

她那娇小身躯所使出的剑术，是故乡〈樱兰〉的村里传承的秘剑。

斩杀、扫荡一整群小型〈虚兽〉的身影宛如修罗鬼神。

「──咲耶，我来掩护你！」

蕾吉娜的〈猛龙火炮〉爆出火光，将一群〈虚兽〉炸飞。

──就在这时。

『等等，有东西来了──』

艾尔菲涅透过通讯装置发出警告。

只有她的〈圣剑〉──〈天眼宝珠〉探测到了那股气息。

『某种巨大无比的事物……！』

下一瞬间，柏油地面碎裂开来。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现身的是有五层楼高的巨大〈虚兽〉。

它拥有七颗头，是超大型的〈虚兽〉。

「难道是〈海德拉〉级──！？」

◆

雷欧尼斯和黎榭莉亚为了保护孤儿院而战，一群〈虚兽〉包围了两人。

有大型的〈蝎狮〉级，与小型的〈地狱犬〉级──

以及从灰色天空朝此处进逼的超大型〈虚兽〉。

「……那个就是〈虚兽君主〉吗？」

听到雷欧尼斯的问题，黎榭莉亚点了点头。

「对，那应该就是统率〈虚兽〉的个体──」

那道振翅飞行的身影，与天空的霸主〈龙〉极为相似。

然而它的身躯受瘴气侵蚀，全身诡异地蠕动著。

（就连伟大的龙族都沦为〈虚兽〉了吗──）

雷欧尼斯的心中涌起伤感。

千年前，龙族以天空王者之姿君临天下，是高傲的种族。

在对抗〈六英雄〉的战争中，龙族在〈龙魔王〉维拉的率领下勇猛作战。

（出于慈悲，至少让我这个〈不死者的魔王〉来葬送你吧。）

雷欧尼斯紧握著〈封罪魔杖〉，若是那只〈虚兽〉具备和龙同等的抗魔力特性，一般的咒文是无法埋葬它的。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彷佛在呼应超大型〈虚兽〉的咆哮一般──

地上的〈虚兽〉群朝两人一拥而上。

「榭莉亚小姐，我要施展大招，请保护我一段时间。」

「我知道了！」

黎榭莉亚握著〈圣剑〉向前迈步。

雷欧尼斯吟唱起广范围破坏魔术，同时进行强化魔术的多重咏唱。

〈抗属性防御〉、〈魔力障壁〉、〈魔力强化〉、〈肉体强化〉、〈敏捷强化〉──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黎榭莉亚冲进〈虚兽〉群里。

剑刃闪动，她在〈虚兽〉群中四处穿梭、斩杀敌人。

她的身法相当灵巧，看来身体渐渐学会了〈吸血鬼女王〉的战斗方式。

「──诸天星辰，对傲慢者降下制裁吧──」

雷欧尼斯将庞大的魔力灌入魔杖，咏唱十阶梯的魔术。

（……真是的，我到底在做什么？）

他在内心自嘲著。

雷欧尼斯的目的是找出女神的转生体，复兴〈魔王军〉。

就算人类的都市要被〈虚兽〉毁灭了，也不关他的事。

要是在这里展现出强大的力量，会有真面目曝光的风险。

不过──

雷欧尼斯瞪著超大型〈虚兽〉。

挑衅〈魔王〉和其眷属的家伙，可不能放著不管。

咒文完成了。

第十阶梯的广域破坏咒文──〈魔星招来〉。

从虚空中召唤出来的无数火球，瞄准〈虚兽〉落下。

大范围内四处都发生了爆炸，猛烈的热风袭卷周遭。

「……喂、喂，雷欧！？」

黎榭莉亚大喊。

「这是目标追踪型的咒文，待在原地别动！」

「我听不见──呀啊！」

咻咚咚咚咚咚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火球如暴雨般落下，毫不留情地卷入周围的建筑，使其崩塌。

烟尘四起，地面出现了无数陨石坑。

〈蝎狮〉级的〈虚兽〉遭到大量火球冲击，爆炸四散。

「唔嗯，座标的调整是不是有点生疏啊？」

雷欧尼斯歪著头，露出烦恼的表情。

看来这副身体果然连控制魔力的精准度都下降了。

算了，先不管魔力极限值的问题，控制这方面迟早能取回手感吧。

冲击的余波让孤儿院的屋顶装饰被吹走了一点点，不过本体当然平安无事。

在连续爆炸平息之后──

「刚、刚才到底是……」

黎榭莉亚站了起来。

「──别松懈，它还活著。」

「咦──」

就在雷欧尼斯说完的同时。

咕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被击落至地面的超大型〈虚兽〉发出咆哮并起身。

它那巨大的身躯全长三十米特，身上包裹著淡淡的魔力光辉芒。

「──是龙的固有魔术〈龙光魔铠〉吗？」

随著年岁增长，龙会具备智慧，并行使只有龙种才能掌握的强大魔术。

从体型来看，对方应该属于老年龙的层级吧。

（即使丧失理智，仍然能行使魔术吗──）

当然，雷欧尼斯并不认为刚才那招就能打倒它。

〈虚兽君主〉发出咆哮，昂首呈现攻击姿态。

它的口腔变得灼热火红──

「榭莉亚小姐，快退后──！」

雷欧尼斯立刻展开魔力障壁。

球状障壁挡住了灼热的〈龙之吐息〉，火焰淹没周遭。

柏油地面熔解，化为熔岩之海。

〈虚兽君主〉再度咏唱咒文。

虚空中生出了无数魔术方阵。

这是无差别破坏周围一带的大规模破坏咒文。

再这样下去，那间孤儿院会被卷入──

（用同等威力的咒文互相抵销，来得及吗──！？）

雷欧尼斯受限于人类的身体构造，高速咏唱有其极限。

「──别想得逞！」

黎榭莉亚手持〈圣剑〉，猛然踏步冲刺。

「……喝啊啊啊啊啊啊！」

散发银白光辉的长发飘扬著，剑刃猛力斩下。

若是一般的〈虚兽〉，早已被砍成两半了吧。

然而，龙鳞就连〈圣剑〉的刀刃都能弹开。

〈虚兽君主〉扬起尾巴，敲击地面。

「……唔！」

尽管她立即回避，仍然被那股冲击力震飞。

「──〈爆裂咒弹〉、〈爆裂咒弹〉、〈爆裂咒弹〉！」

雷欧尼斯取消了原本咏唱的咒文，以第二阶梯魔术进行连射。

连巨石都能粉碎的魔术，却只能起到拖延对方的作用。

〈虚兽君主〉的大规模破坏咒文即将完成。

就在这一剎那──

一只黑狼从瓦砾的阴影中现身，咬住了〈虚兽〉的脖子。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布莱卡斯！」

是雷欧尼斯的战友，〈影之王国〉的皇子──布莱卡斯•暗影王子。

〈虚兽君主〉狂暴地甩动巨大的脖颈，但漆黑大狼的利牙深陷其咽喉，丝毫不松口。

雷欧尼斯趁此机会咏唱咒文。

「──毁灭吧，蒙昧的王，领教汝自身之愚蠢──！」

他看准布莱卡斯遁入影子里的时机，放出了这招。

第十阶梯魔术──〈极大抹消咒〉。

虚无的球体出现在〈虚兽君主〉所处的空间，压垮了那副庞大的身躯。

咕、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地面蔓延出巨大的裂痕，接著碎裂开来。

超大型〈虚兽〉的巨躯坠入深渊底部。

雷欧尼斯朝著那道深渊之中──

丢了好几发〈焦热炎狱炮〉。

每当他将咒文射进里面，便会有火焰剧烈窜升。

（安息吧，高傲的龙王……）

在魔物之中，雷欧尼斯特别喜爱龙族。

作为生物，其孤高的强悍与傲骨，让他产生了共鸣。

正因如此，他不能容许龙沦落为那种怪物。

裂痕的中心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原本这座都市的地下应该有一片巨大的空间吧。

他回过头，黎榭莉亚正疲惫地喘息著。

「你要吸血吗？」

「……不、不用了……」

就在她转移视线的剎那──

咚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某种东西突然从地面的裂痕中出现。

「……什么！？」

──那是正在蠢动的树根。

树根一瞬间就束缚了黎榭莉亚的身体，将她拖进裂痕之中。

「榭莉亚小姐！」

「雷欧………」

雷欧尼斯伸出手──

然而他的手指徒劳地抓住了空气。

叮的一声，一件耳环型装置掉落在他的脚边。

（这到底是……！？）

窜出地面的树根吞食著周围的〈虚兽〉残骸，并且愈发膨胀。

（……它在吃〈虚兽〉！？）

雷欧尼斯以前曾见过同样的光景。

被无限增殖的树根吞噬的死者大军。

就在一千年前，成为〈魔王军〉最后战场的地方──

「……原来如此，是你啊──」

雷欧尼斯说出了敌人的名字。

「〈六英雄〉──亚拉奇尔•德古拉迪欧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