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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第五章 圣剑的秘密

作者:志瑞佑 字数:11266 更新:2024-06-16 13:19:38

「魔王陛下,在下接下来要说的,是〈统合帝国〉的重要机密。」

阿历克塞用这么一句话作为开场白。

「──嗯,想来也是如此。」

「还请陛下务必守口如瓶,切勿向其他人提起此事──」

「本王知道。」

雷欧尼斯看着随侍在侧的夏莉说道:

「这名女仆是本王的忠诚心腹。除非有本王的许可,否则她绝对不会擅自张扬这件事情。」

不过她会擅自乱买点心就是了──他暗自在心中补上了这么一句。

「──是,在下明白了。」

阿历克塞深深低下头去答应道。

「那么,你就先从魔导技术的飞跃性发展说起吧。」

「恕在下冒昧,魔王大人。魔导技术的急速进化,和人类获得〈圣剑〉之力的青睐,两者实为一体两面的同源关系。因此,能否允许在下先为您说明迄今未公开的人类历史呢?」

雷欧尼斯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阿历克塞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正式进入了正题。

「首先必须交代的一点是,当代人类所能追溯到的历史上限,最多只能到距今七百年前左右而已。更早以前的历史则是被称作『暗黑史』,只能透过偶然出土的遗迹来窥探远古时期所留下的痕迹。」

「七百年前啊──」

雷欧尼斯在面具底下喃喃说道。

根据他本人在〈圣剑学院〉图书馆查阅资料的经验,其中最古老的史书也只不过记载到两百年前而已。馆藏里没有任何一本著作提及更久远年代的历史。

「七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下也不清楚。当代人类只能追溯到七百年前的历史,而在更古老的年代里,很可能发生了某些事情。那或许是某种超乎想像的毁灭性灾厄,足以完全抹消在此之前的一切人类历史──」

也许是地牛发威,也许是星辰坠落──

在雷欧尼斯遭到封印后的时代里,似乎发生了某种巨大的天地异变,不仅有无数生灵在这场浩劫中殒命,甚至连魔王、英雄、诸神的传说都遭到彻底遗忘。

「在那之后时移境迁,大约到了五百年前,从那场毁灭性灾厄中幸存下来的极少数人类,再一次地建立起了文明和城邦。然后又过了一百年,凯伊玛尔、奥提利杰、莱因贝尔纷纷建国,这三个国家便是旧欧达印帝国的前身,亦即其后演变为〈人类统合帝国〉的核心国家。」

「──而这三个国家就是如今三王家的始祖吧?」

「正是如此,魔王陛下。」

「本王记得奥提利杰的血脉能够和精灵交流沟通对吧?」

「陛下真是博学多闻。据说三王家的血脉传承自远古时代的巫女。虽然在下姑且也继承了这样的力量,但非常不可思议的是,即便是同为奥提利杰的血脉,男性在这方面的能力可说是微乎其微。」

「的确是呢。在本王的那个时代里,强大的精灵使也多半都是姬巫女。」

听着雷欧尼斯的喃喃自语,阿历克塞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显然是再一次重新认知到,眼前的骇人存在确实是来自一千年前的〈魔王〉。

「让我们回到正题吧。人类的魔导技术就是从这个时期发展起来的?」

「并非如此,那个时代的人类还是住在石砌都市里,魔力也不是透过魔导机器而是经由魔术的形式来运用。」

「嗯哼,那么和本王的时代相比,文明技术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呢。」

「──在那之后的好一段岁月里,大陆上有无数国家各据山头,整个世界陷入了长久的战乱之中。直到两百年前,才终于迎来了变化。世界各地出现了能够听见星辰之声的特异人士。」

「……星辰之声?」

雷欧尼斯满心纳闷地反问道。

「当时有许多人突然同时冒了出来,宣称自己是被星辰选中的人,并且做出了各式各样的预言。这些能够听见星辰之声的特异人士,甫一现身就吸引到了不少群众的崇拜,没多久便成为社会上蛊惑人心的存在,于是也招致了国家官方的镇压和迫害。然而,人们很快就察觉到了一件事情──这些能够听见星辰之声的特异人士,开始显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异能之力。」

「异能之力?难道说──」

「是的,这个所谓的异能之力,正是当今人类称之为〈圣剑〉的特殊能力的真面目。」

「……这和本王所知道的大不相同呐。」

雷欧尼斯饶有兴致地喃喃说道:

「〈圣剑〉于人类身上觉醒的时间点,不是在六十四年前〈虚兽〉首次入侵的时候吗?」

「魔王陛下,这个说法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正确的。因为那些能够听见星辰之声的特异人士,其实只是显现出了不成气候的特殊力量,甚至根本无法作为武器上阵杀敌的样子,和今天〈圣剑士〉的〈圣剑〉之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换句话说,在那个时间点上,这种异能之力还不足以被称作〈圣剑〉啰?」

「正如陛下所言。」

阿历克塞点头说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够听见星辰之声的特异人士也变得愈来愈多。最后,在某个时间点上,散布于大陆各地的异能者,都听见了一道相同的声音。」

──根据记录所言,那是不祥的红色〈凶星〉高挂于空中的一天。

在异能的脑海里,那道声音做出了这样的预言:

人类的天敌将在两百年内出现,整个世界将会因此迎来毁灭。

雷欧尼斯不禁在面具底下瞪大了眼睛。

「也就是说──那道声音早已预见到了〈虚兽〉的出现?」

「……是的。与此同时,有一股未知的庞大知识涌入了部分异能者的脑海里。」

「未知的知识──」

「这些知识正是异常先进的魔导技术基础理论。原本需要成百上千年的历史积累,才有可能凝炼出来的宏大智慧结晶,就这么突如其来地交到了人类的手中──」

于是,在这些知识的帮助下,人类的魔导技术实现了飞跃性的进化。

而在同一时间,为了应对未来即将到来的毁灭性威胁,旧帝国的贤者们开始着手推动〈战术都市计画〉。

这项计画不仅制造出了〈魔力炉〉,同时还运用魔导机器促成了工业革命,让人类的防卫系统得到了迅速的发展。

「除此之外,旧帝国的主事者在确认异能之力可以遗传继承之后,甚至有计画地促成了异能者之间的通婚以进一步强化力量。所谓的〈圣剑士〉的血脉,就是由此诞生出来的。」

「难怪贵族之中有这么多人拥有〈圣剑〉之力,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啊──」

雷欧尼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换句话说,绝大多数的〈圣剑士〉都是一代一代刻意通婚而成的产物。

「──然后,就是关键的六十四年前。伴随着〈虚兽〉的大举侵攻,人类的〈圣剑〉之力终于正式觉醒。」

阿历克塞的声音响彻整个谒见之间。

「接下来的历史,相信魔王陛下也非常清楚。自从〈虚兽〉出现以来,觉醒〈圣剑〉之力的人便呈现爆发性增长,人类展开了和〈虚兽〉之间的无止尽抗战。然而时至今日,人类已经陷入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

阿历克塞注视着坐在王座上的雷欧尼斯,为今天的这场谈话做出了这么一个总结。

「这就是在下所知道的一切。」

……──

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雷欧尼斯终于开口说道:

「……很好。看来你并没有欺骗本王的样子。」

「……?」

雷欧尼斯从漆黑长袍的底下,掏出了一颗泛着淡淡光芒的水晶骷髅。

「此乃古代的魔导具,只要听到谎言便会发出嗤笑。你做了个明智的选择呢,倘若你方才的话里有半点谎言,现在已经化为这张骨头王座的一部分了。」

「……!?」

「你提供的情报非常有价值,本王要向你表示感谢。」

「──是。」

阿历克塞汗如雨下地叩首谢恩。

〈虚兽〉的真实面目;一度于七百年前毁灭世界的灾厄;而那个所谓的「星辰之声」究竟又是什么?尽管还有许多令人在意的谜团,可眼前的男子恐怕也不知道背后的答案是什么。

雷欧尼斯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从王座站起身来朗声说道:

「皇弟阿历克塞,看来我们能够成为不错的友人呢。」

「陛、陛下的意思是──!」

阿历克塞满怀期待地抬起头来。

「〈虚兽〉确实是挺碍眼的存在。虽然本王不关心人类的死活,但视你所能付出的代价而定,倒也不是不能把伟大的〈魔王〉之力借给你们。」

「……万、万分感谢魔王陛下!」

阿历克塞再次跪地谢恩道。

「只、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的范围,在下定当毫不犹豫地献给魔王陛下。」

「噢?让本王想想呐──」

雷欧尼斯手抵下巴沉吟着说道:

「首先是用来调度〈魔王军〉装备的军事资金。再来就是割让一块领土给本王。」

「割、割让领土……是吗?」

「没错。你们人类的〈都市〉就挺理想的,毕竟是集魔导技术之大成的结晶。」

「陛、陛下的意思,难道是要我们割让〈战术都市〉给您吗……?」

「本王并没有强人所难,要你们把〈帝都〉〈卡美洛〉割让出来。现在不就正好有一座被〈虚兽〉破坏殆尽的无人都市吗?」

「……您是指〈第零八战术都市〉吗?」

阿历克塞瞠目结舌地支吾了起来。

「又或者是建造中的〈第零九战术都市〉也是个可接受选项。」

「不、不行啊……这件事情恕难从命,魔王陛下。说到底,在下的权限不足以决定这么大的事情。」

「──本王跟你开个小玩笑而已。」

雷欧尼斯「嘿嘿嘿」地坏笑起来。

「这点小事用不着拜托你,本王只要有那个意思,随时都能夺下你们人类的〈战术都市〉。」

「……!」

阿历克塞闻言,不禁咬紧了自己的牙关。

「……这么着吧,来艘军舰好了。」

「军、军舰……是吗?」

「嗯,本王所拥有的〈骸骨船〉固然外观气派,但在实用性方面确实是有点差强人意。因此本王想要一艘采用最先进魔导技术的船只。」

「军舰……军舰啊……」

阿历克塞满头冷汗地沉吟说道:

「倘若只是一艘的话,在下或许能打点军方人士帮忙暗中调度过来。」

「──噢?是吗?」

雷欧尼斯深具王者风范地点了点头。

(……真、真的假的?原来这个男人意外地很有权力?)

尽管内心感到惊讶不已,可他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龙心大悦的模样。

他原本只是打算透过这样的漫天开价,让自己在这场交涉中占据有利的地位。

事实上雷欧尼斯心里的预设成交价码非常低廉,只要能为夏莉争取到一年份的甜甜圈也就足够了。

「那么,本王认为〈海柏利昂〉还挺不错的──」

「……那、那艘船真的不行,还请您高抬贵手,魔王陛下。」

阿历克塞连连摇着头解释道:

「那艘船既是王族专用战舰,同时也是人类的希望象征。而且那艘船需要王族精灵和阿尔缇莉雅的力量,才有可能发挥出百分之百的性能。」

「好吧,那就算了。既然如此,你就给本王找来一艘普通的军舰吧。」

雷欧尼斯将身上的漆黑长袍一甩说道:

「那么,我们就此达成协议。吾之盟友阿历克塞啊,本王以〈魔王〉佐尔•瓦迪斯之名做出承诺,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将自己的力量借用给你。」

「──是!万、万分感谢,魔王陛下!」

阿历克塞不由得磕头谢恩。

「──夏莉,把吾之盟友送回地上吧。记住不得有任何怠慢。」

「呼……」

眼看夏莉和阿历克塞都已消失于影子之中──

雷欧尼斯立即摘下佐尔•瓦迪斯的骷髅面具,彷佛重获自由似地深吁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幻魔大衣〉也自动解除,消融在脚下的影子之中。

恢复成十岁少年模样的雷欧尼斯,将双脚随意地搭在骨头王座边上。

(呼,果然效果卓着呢。刚才那样才是〈魔王〉应有的样子……)

一想到阿历克塞面对〈魔王〉时的诚惶诚恐态度,雷欧尼斯的嘴角就不禁微微上扬了几分。

……平常被黎榭莉亚和蕾吉娜拉着玩膝枕游戏,又或有事没事就被她们两个当作人形抱枕,那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无论如何,能够获得王族的盟友,无疑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虽然阿历克塞的〈圣剑〉之力似乎并不出色,但这名男子却是个很有本事的优秀人才。

他所提供的〈圣剑〉相关情报,对于雷欧尼斯来说可谓价值连城。

只是其中最为关键的部分,仍然笼罩在五里雾之中。

导致雷欧尼斯时代的文明毁灭的灾厄究竟是什么?

赋予人类〈圣剑〉之力的星辰之声又是什么东西──?

(我在获得〈圣剑〉的时候,并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黎榭莉亚在获得〈圣剑〉的时候也是如此,雷欧尼斯从未听过她提起声音之类的事情。

蕾吉娜、艾尔菲涅、咲耶,也同样从未提起过这样的事情。

(……声音是吗?)

雷欧尼斯忽然灵光一闪,将视线落到了自己的右手上。

在先前被次元转移过去的那个异世界里,他一度听见了萝洁莉亚•伊什塔莉丝的声音。在那道声音的引导之下,他居然发现了〈兽王〉迦索斯•地狱兽的〈铁血城〉的废墟。

然后,雷欧尼斯在〈铁血城〉的地底找到了〈女神〉的祭坛。可就在他触碰祭坛的那一瞬间,奔涌而出的虚无瘴气在他的右手烙下了诅咒的纹样。

尽管那道奇怪的纹样很快就消失不见,却使得雷欧尼斯在和席达尔克的战斗中无法呼唤出〈圣剑〉。

「……」

雷欧尼斯用力握住右手,倏地伸向前方大声喝道:

「〈圣剑〉〈EXCALIBUR. XX〉──启动。」

虽然他咏唱出了启动词,但〈圣剑〉果然没有显现出来。

(我所听到的萝洁莉亚的声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他凝视着右手手背琢磨其中玄机的时候──

「哔哔哔哔哔」的轻快电子音突然响了起来。

「……?」

雷欧尼斯掏出胸前口袋的个人装置一看──

『雷欧你跑哪里去了啊?』『赶快和我联络喔♪』『雷欧?』『……你没有被坏人绑架吧?』

发现原来是过度保护的眷属发来了一连串讯息。

(……看来我还是赶紧回去比较好。)

阿历克塞•雷•奥提利杰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置身于森林之中。

「……这、这里是……〈亚人特区〉的森林?」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西斜,周围陷入一片昏暗的状态。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两名担任护卫的〈圣剑士〉就倒在附近的地面上。

……两人都还活得好好的,看起来只是睡着了的样子。

阿历克塞先是甩了甩头,随即从地上坐起上半身,手指因为恐惧而止不住地颤抖。

(……〈佐尔•瓦迪斯〉。这家伙是真货。如假包换的〈魔王〉……)

在爱德华公爵的研究资料里,并未提及这位不为人知的〈魔王〉。

──只要见上一面便会明白。所谓的〈魔王〉根本不是人类驾驭得了的存在。

(……爱德华公爵啊,我们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正确的吗?)

虽说一切都是为了从〈虚兽〉的威胁下守护人类──

但自己这下岂不是和最邪恶的怪物结为盟友了吗……?

这种强烈不安的感觉,很快就让阿历克塞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该死,全是一群派不上用场的废物。」

场景来到〈第零八战术都市〉港口区块。专门用来存放从海底采掘的矿物资源的仓库街。

只听一名青年正在破口大骂,身上穿着一袭考究的白色西装。

芬捷尔•费雷特──〈帝都〉最大企业〈费雷特财团〉的二少爷。

他前来这里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

原为〈圣剑剑舞祭〉舞台的〈第零八战术都市〉,如今已经进入完全的封锁状态。除了军方相关人士以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这座〈战术都市〉。

周围是一片杳无人烟的寂静。

突如其来的午后雷阵雨已然止息,夕阳也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另一端。

横亘于空中的巨大虚空裂隙,从中显露出了宛如鲜血一般赤红的天空。

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俯瞰着这个世界的巨大眼睛。

(可恶。要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我现在早就已经……)

在第九位〈使徒〉──〈暗之巫女〉伊莉丝•虚兽女祭司的主导下,他们一伙人利用〈第零八战术都市〉的魔力炉发动了〈虚无转界〉。

〈虚无转界〉一经成功发动,〈帝都〉的周边区域应该都会被〈虚无世界〉给覆写过去。

(……然而,不晓得是哪个混帐坏了我的好事。)

芬捷尔•费雷特很不痛快地闷哼了一声。

虽然作为衍生现象的虚无裂隙确实是出现了──

但〈虚无转界〉本身并未以完全的形式发动。

伊莉丝•虚兽女祭司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击杀了;芬捷尔安插进〈圣剑剑舞祭〉的〈大学院〉部队也以全军覆没告终。

「该死,为什么、为什么计画没有如预期的那样进行……!」

芬捷尔一边连声咒骂,一边搜寻着〈魔剑〉的反应。

代表〈第零四战术都市〉参赛的〈大学院〉队伍,其实是一支专门用来搜集〈魔剑〉的特殊部队。

各校为了〈圣剑剑舞祭〉选拔出来的优秀〈圣剑士〉,全是这支魔剑搜集部队的猎杀目标。牺牲者的〈圣剑〉之力将被转化为〈魔剑〉,从而沦为促使〈魔力炉〉失控的祭品。

虽然〈虚无转界〉的计画是失败了,但这些搜括来的〈魔剑〉还是必须回收,并且做好湮灭证据的工作才行。

芬捷尔前来这里的目的,说白了就是在垃圾堆里挖宝。

「可恶的〈樱兰〉狂犬……」

芬捷尔恨得牙痒痒地咒骂了一句。

他之前曾经雇用过名为〈剑鬼众〉的〈樱兰〉武装集团。

虽说那群家伙也是脑筋不正常的狂犬,但疯狂程度远比不上〈圣剑学院〉的那名蓝发剑士。

咲耶•齐格林德。这名少女仅凭一人之力,就彻底歼灭了已经化身为〈魔剑使〉、而且还是进入〈虚兽〉化阶段的〈大学院〉全体成员。

(如果计画成功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成为〈女神〉的〈使徒〉了。)

──〈使徒〉。他们是传达〈女神〉福音的虚无世界统治者。

芬捷尔内心最深的渴望,就是世界和伟大的父亲能够认可自己的存在。

在他十二岁那年,他首次展现出了〈圣剑〉之力,却只换来了周围人的一阵失望。

因为那是无法在和〈虚兽〉的战斗中派上用场的力量。

芬捷尔无比憎恨着这个世界。

他深深憎恨着受到星辰祝福、获得优秀〈圣剑〉的兄长和么妹──

然而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圣剑〉了。

只要能够成为〈女神〉的〈使徒〉,自己甚至能够超越高高在上的父亲。

芬捷尔不禁仰望着虚空裂隙说道:

「我的〈女神〉大人啊,我很快就会去迎接您了,还请您稍候片刻──」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耳边掠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眼前的地面陡然溅起火花,无数瓦砾碎片随之飞散开来。

「……?」

芬捷尔转头一看──

赫然发现一名黑发少女举着军用手枪站在那里。

「下一发可不会打偏了喔,哥哥──」

艾尔菲涅•费雷特举着手枪,语气冰冷地发出了最终警告。

艾尔菲涅就这么举着〈雷•霍克〉,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兄长。

从海边吹来的海风,将她的一头青丝吹得上下飞扬。

「艾尔菲涅,你为什么会跑来这种地方?」

芬捷尔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动摇之色。

甚至可以说是态度亲昵地问候着自己的妹妹。

上次当面见到这位兄长,已经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自从艾尔菲涅逃出〈第零四战术都市〉的费雷特伯爵领地、直接进入〈圣剑学院〉就读以来,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兄长了。

「那道裂隙──」

「嗯?」

「军方委托我用〈圣剑〉监视那道虚空裂隙。」

艾尔菲涅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道。

两颗〈天眼宝珠〉像是护卫一样,在她的周围来回盘旋待命。

「结果,我就在这里发现了你的身影。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嘛,我在找些东西。」

「找东西?在这个只有军方相关人士才能进入的禁区?」

艾尔菲涅亮出了〈帝国〉骑士团授予的调查许可证。

「……你到底想说什么?」

「芬捷尔,我知道你和〈魔剑计画(D.project)〉有着扯不清的关系。」

「……」

「这原本是军方为了应对〈虚兽〉威胁而主导推动的计画。透过人为方式让〈圣剑〉之力陷入失控状态,试图由此创造出超越原始力量的强大〈圣剑〉。」

艾尔菲涅依旧举着〈雷•霍克〉,一步一步地朝着芬捷尔逼近了过去。

「可是,这项计画以失败告终。没有人能够驾驭住失控的〈圣剑〉,部分参与实验者甚至出现了〈虚兽〉化的初步征兆。于是,危险的〈魔剑计画〉遭到冻结,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原本应该是这样子的──」

「……然而,却有人接手了本应遭到冻结的这项计画。」

芬捷尔扬起嘴角冷笑了起来。

「……!」

「你真是优秀呢。父亲真该把你培育为接班人才对。」

他像是赞赏似地拍起手来。

「芬捷尔,你──」

艾尔菲涅冷冷地睨视着眼前的男人说道:

「你不仅将〈樱兰〉的佣兵集团当作实验的道具,还把能够促成〈魔剑〉觉醒的〈人造精灵〉送进〈圣剑学院〉,就连〈大学院〉的代表选手也惨遭你的实验荼毒对吧?」

……针对这一连串的事件,艾尔菲涅还没有掌握到确凿的证据。

但自己如果不出面阻止兄长的话,肯定会有更多不幸的受害者出现。

芬捷尔•费雷特一脸不悦地咂嘴说道:

「看来我干得有点太招摇了呢。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大意,毕竟按照原本的计画,〈帝都〉应该已经被〈虚兽〉蹂躏成一片焦土了。」

「哥哥,你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艾尔菲涅将魔力注入了〈雷•霍克〉的枪身。

自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莱欧特的那张脸庞。

他是艾尔菲涅过去所属的第七小队队长。

这名青年渴求着守护的力量,结果不幸被〈魔剑〉给侵蚀了灵魂──

「哈哈哈,你开得了枪吗?」

「虽然我不擅长射击,但〈天眼宝珠〉会辅助我瞄准目标。」

「我不是在说这个。我是要问你有办法对自己的亲哥哥开枪吗?」

「我会开枪的。倘若你还打算增加更多牺牲者的话!」

艾尔菲涅扣下扳机。经过压缩的魔力应声发射出去,精准无误地射穿了芬捷尔的肩膀。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芬捷尔一个踉跄就跪倒在了地上。

可就在下一瞬间,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从他被射穿的肩头喷涌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股漆黑的瘴气。

「……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

芬捷尔的肉体出现了骇人的变化。

只见他身上的西装猛地爆裂开来,背部的肌肉一口气从内部膨胀了起来。

紧接着四肢也变得无比粗壮肥厚,不安分地蠕动起来,彷佛各自化为独立生命体似的。

(……〈魔剑〉!?不、不对,这是……〈虚兽〉!)

「■■■■■──!」

巨大化的怪物发出非人的咆哮声。

呈放射状向四周喷散的瓦砾碎片,在艾尔菲涅的制服上划出了好几道口子。

「……唔,芬捷尔,你也沉沦于〈魔剑〉之力了是吗!?」

艾尔菲涅瞄准头部扣下了扳机。

──然而,直射而出的耀眼闪光,却被芬捷尔的硬质化皮肤给弹到一旁。

普通的武器对〈虚兽〉是起不了作用的。

「……!?」

「艾尔菲涅,你确实是个美丽的女孩。但是──」

化身为〈虚兽〉的芬捷尔,面容狰狞地冷笑了起来。

「你不觉得我的这副模样更加美丽吗?」

话音方落,壮硕的手臂随之疾挥而下,速度快到超越人类的极限。

铮鏦鏦鏦鏦鏦鏦鏦鏦鏦鏦──!

只见那只壮硕的手臂在艾尔菲涅眼前弹了开来。

是〈天眼宝珠〉及时展开了护盾。

这是〈天眼宝珠〉的自动防御能力,无需主人的意志便能自行发动。

「真是出色的〈圣剑〉。我也曾经想要这样的〈圣剑〉啊啊啊啊啊啊!」

芬捷尔放声咆哮,蹬着满地的瓦砾冲上前来。

「〈圣剑〉型态换装──〈魔闪雷光〉!」

两颗〈天眼宝珠〉应声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闪耀的球体周围浮现出光环,从中射出了一道炫目的闪光。

滋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虚兽〉的手臂立即被炸飞出去,就连头部也在一瞬间遭到了消灭。

艾尔菲涅没有手下留情。

面对将灵魂卖给虚无的人类叛徒,她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姑息或迟疑。

──然而。

「你是不会明白的。像你这种受到〈圣剑〉眷顾的幸运儿,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只见芬捷尔被炸飞的手臂断面,猛地涌出一道浓烈无比的瘴气。

一颗宛如毒蛇的脑袋,从原本手臂的位置长了出来。

紧接着,芬捷尔面目全非的脸孔,也浮现在了胸膛的部位。

(……怪、怪物……!)

──原来在〈魔剑〉的侵蚀下,人类会被扭曲成如此可怖的模样。

艾尔菲涅再次驱动〈魔闪雷光〉射出了炫目的闪光。

──可是,芬捷尔立刻蹬地一跃,一个纵身就来到仓库的屋顶上。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那颗毒蛇脑袋像是鞭子一样,一下子就朝着艾尔菲涅抽打了过来。

艾尔菲涅当机立断,呼唤出第三颗〈天眼宝珠〉展开了护盾。

被护盾弹到一旁的蛇头撞上仓库墙壁,顿时激起了一场碎石和瓦砾的暴雨。

(……这、这下不妙了……!)

周围一阵飞沙走石。在一片灰蒙蒙的视野里,艾尔菲涅发足狂奔了起来。

她一次所能显现的〈天眼宝珠〉最多只有八颗而已。

可是,这次由于受到军方的委托,因此其中五颗已经派去监视和探索那道裂缝了。

即便现在把这五颗召回也得花上好一段时间;取消已经启动的〈圣剑〉然后重新召唤出来,更是会消耗掉相当巨大的体力和精神力。

「哈哈哈哈,〈女神〉所赐予的这份力量,实在是太美妙了──!」

曾经是芬捷尔的那头怪物,得意不已地放声狂笑了起来。

(……〈女神〉?)

听到兄长所说的这个词汇,艾尔菲涅不由得想起了某些事情。

那些遭到〈魔剑〉侵蚀的学生,全都供称自己听见了〈女神〉的声音。

而艾尔菲涅之前在〈虚拟灵子战术都市(星界花园)〉遇上的〈费雷特公司〉〈人造精灵〉──〈炽天使〉,也宣称自己是〈女神〉的报信者。

(……所谓的〈女神〉……究竟是指什么?)

是和〈魔剑计画(D.project)〉有关的暗号吗?或者是在指涉某个特定人物──?

眼看烟尘已经消散,艾尔菲涅一边跑着,一边发射出了〈魔闪雷光〉。

滋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横扫而出的高热射线将整栋仓库劈成两截,芬捷尔的庞然身躯随之从屋顶上跌落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他的身体再次扭曲地膨胀起来,一只只的手脚接二连三地从他身上冒了出来,俨然就是一幅亵渎生命进化过程的荒谬光景──

「你已经不可能恢复成人类了呢……」

艾尔菲涅哀伤地呢喃着,随即用力地咬紧了嘴唇说道:

「那么──至少在军方的〈圣剑士〉赶到之前,由我这个做妹妹的亲手送你上西天吧!」

艾尔菲涅倏地将手臂向身前一扬。

三颗〈天眼宝珠〉立即呈等间隔展开,在半空中构成了一道正三角形的力场。

■■■■■■■──!

彻底化为怪物的芬捷尔,一把扯下自己的手臂朝艾尔菲涅扔了过来。

啪嚓嚓嚓嚓!

高速投掷过来的那只手臂,在撞上正三角形力场的当下瞬间蒸发不见。

「这是我特别为了〈圣剑剑舞祭〉隐藏起来的杀招──」

就在艾尔菲涅做出宣告的那个瞬间。

三颗〈天眼宝珠〉所构成的力场,蓦地凝聚成了一个点。

然后──

「──〈灭雷破连炮〉!」

滋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足以匹敌蕾吉娜〈超弩级龙雷炮〉的极大火力,在转眼之间就吞噬了虚无的怪物。

「成……成功了吗……?」

艾尔菲涅呻吟着瘫坐在地上。

三颗〈天眼宝珠〉也化为光之粒子消失不见。

(要是这一招都没能打倒他的话──)

啪哩──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某种像是东西碎裂的声音。

(……怎么……可能……?)

艾尔菲涅不由得抬起头来,凝目看向了滚滚烟尘的深处。

只见芬捷尔还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即便身上多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他仍然无比顽强地存活了下来。

「女……神……吾之女神……啊……!」

「……!」

虚无的怪物踩着蹒跚的步伐,摇摇晃晃地朝着艾尔菲涅走了过来。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

啪哩──啪哩、啪哩啪哩啪哩、啪哩啪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虚空中窜出的无数裂缝,将芬捷尔整个人完全吞噬了进去。

(……我这是要死了吗?──死在我如此憎恨的〈圣剑〉之力手下……)

在一片朦胧的意识中。

映入芬捷尔•费雷特眼帘的,是虚无世界的赤红色天空。

啪哩──啪哩啪哩……啪哩……

肉体的崩坏已经无可遏止。

他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清楚,那些实验体在被〈魔剑〉侵蚀之后会落得什么下场。

不知有多少〈圣剑士〉的无辜性命,都葬送在了他所主导的〈魔剑〉实验之中。

「呵、呵呵……像我这样的家伙,肯定会被打入地狱的吧……」

「──不。凡是染指虚无之力者,最后也终将归于虚无。」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噢、噢噢……!」

难道是〈女神〉可怜垂死之人,终于大发慈悲地向自己降下她的玉音吗──?

「很遗憾,芬捷尔。你的使命就到此为止了。」

──然而来者并非〈女神〉。

出现在芬捷尔头顶上的,是一名身形比手掌还要迷你的仙灵少女。

正是〈费雷特公司〉的〈人造精灵〉──〈炽天使〉。

这位虚拟女神的体内,被嵌入了伟大〈女神〉的碎片。

「……是特地过来……回收我的〈魔剑〉的吗……?」

芬捷尔有些自嘲地如此说道,同时将逐渐崩解的手臂伸向虚空。

没想到送自己最后一程的,居然是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女神〉,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啊。

「──正是如此。除此之外,你的记忆也将成为宝贵的战斗数据。」

「……!?」

回答芬捷尔问题的,不是〈人造精灵〉少女。

而是他一生中最憎恨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笼罩在漆黑瘴气之中的那名老者,一个伸手就掐住了芬捷尔的脸庞。

「──我是〈女神〉的〈使徒〉。」

听到迪因夫罗德•费雷特的这句话,芬捷尔顿时发出了绝望的哀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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