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终章

夏日的阳光，洒在窗帘被海风吹得鼓起的房间里。

莉榭让哈丽特坐在梳妆台前，用剪刀修剪好后，把布拿开。

「你看怎么样？哈丽特大人？」

从围布上滑落下来的，是金色的发丝。

眼前的镜子映照出把长发剪短，修剪到齐肩的哈丽特。

「谢谢你，莉榭大人……」

「非常适合哦。修到肩膀的长度乾起来也很快，最适合洗完澡后看书了呢。」

莉榭一边收起剪刀，一边笑眯眯地夸奖哈丽特。

「而且，还要化新的妆。」

哈丽特的刘海也剪短了，眼角上的妆和前几天的不一样。

著重强调了她在意的那双吊眼，化了个给人一种凛然印象的妆容。而前几天第一次化的妆，则是为了缓和那吊眼，让它看起来更接近下垂眼，所以是完全相反的。

「真、真是不可思议……明明这化妆强调了我的吊眼，我竟然不讨厌……」

「是的，这也是化妆的效力之一。不是『隐藏』自己脸上讨厌的部分，而是改为去『活用』它喔。」

「活用、讨厌的部分……」

哈丽特重复著这句话。

「对……对呢。只是讨厌自己讨厌的部分，是不行的……」

哈丽特像是下定决心，注视著镜中的自己。

「莉榭大人，我，会努力的……！ ！我最讨厌的性格，或许也能对国家有所帮助。虽然我很胆小，但我会活用这一点，为慎重的国政作出贡献……！」

「哈丽特大人……」

自前几天哈丽特被绑架的骚动，今天已经过了两天。

法布拉尼亚的骑士被逮捕，由阿诺特的近卫骑士进行审讯。关于告发赝币、以及西格威尔国的未来，据说阿诺特会和西格威尔国协商。

据说马上便发了书信给西格威尔国。因为也补充了哈丽特的事情，真正的卡迪斯之后应该会赶来商讨吧。

（虽然我觉得哈丽特大人，绝对不是个胆小的人就是了……）

会跑到阿诺特面前，宣称自己会承担所有责任，这勇气并不寻常。哈丽特还有很多自己没有发现的可能性。

「莉榭大人……如果卡尔海因和西格威尔国结成同盟的话，西格威尔国的立场，在整个大陆里也一定会产生很大的变化。」

哈丽特用充满决意的眼睛注视著莉榭。

「正因为如此，我决定要努力了……！不是作为人偶的公主，而是作为具有思考能力的人。……我这样的人也许办不来，但我不想以『我可能不成』为藉口而不去努力……！」

哈丽特害羞地用双手捂住脸。看到这个，莉榭微笑了。

「我也会全力帮忙的……当然，在维持哈丽特大人的健康这方面也是。」

哈丽特猛地抬起头，拿起梳妆台上的小瓶子。

「我会定时在眼睑上涂眼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眩光好像也缓和了一些……」

「是的。比起几天前，你的眉头没有那么紧绷了吧？也有意识地多眨眼睛，我想今后会逐渐康复吧。」

「哇……」

说著说著，响起了敲门声。

「莉榭大人，卡迪斯殿下有事找你。」

「谢谢你，侍女长大人。」

侍女长现身后，看到哈丽特的身影，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哈丽特虽然瞬间露出了怯懦的表情，但又重新振作起来。侍女长见状，突然冒出一句。

「……哈丽特殿下，你非常漂亮喔。」

「啊、呃……」

「莉榭大人，我来送您，请跟我来。」

莉榭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哈丽特。

哈丽特那微笑后轻轻挥手的样子非常美丽。剪短的金色头发，配上夏天气息的白色礼服，非常匹配。

（真是太好了。侍女长大人和哈丽特大人，今后也会变得更要好吧。）

笑眯眯地来到走廊，和侍女长一起走到鲁尔那里。然而，沉默了一会儿的侍女长，在走廊的中途这么开口了。

「……我可能会辞退哈丽特殿下的侍女一职。」

莉榭吃惊地回头，看到侍女长依旧一副为难的表情继续说。

「当初法布拉尼亚的骑士想要诱拐那位的时候，我甚么也帮不上忙。平时只会唠叨呵斥她，但却没看出赝币的事，关键时刻也没能守护她……」

「请稍等一下，侍女长大人！据说侍女长大人不是不顾自己，冒著生命危险想要保护哈丽特大人吗。对此，哈丽特大人非常感激……」

「最重要的只有结果。」

她不仅对哈丽特，对自己也很严格。莉榭垂下眉头，试著表达自己的心情。

「对于今后的哈丽特大人来说，假如身边有个无论甚么时候，都会站在自己一边的人，一定会感到非常安心。」

「……话虽如此……」

「我之所以知道『侍女长大人不是来自法布拉尼亚，而是西格威尔国』，是因为你斥责哈丽特大人的方式，就像她的亲生母亲一样喔。」

这么告知后，侍女长瞪大了眼睛。

莉榭露出苦笑，一边轻轻拜托侍女长。

「当然。今后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能不能用更温柔的责备方式……」

「……今后要是能继续侍奉她的话，我想可能没必要再斥责了吧。」

侍女长低声说著，回头看向哈丽特的房门。

「因为哈丽特殿下的驼背坏习惯，好像也在不知不觉中纠正掉了。」

侍女长转过身来，脸上浮现出一丝落寞又清爽的微笑。

莉榭同样报以微笑，点了点头，然后走向鲁尔的房间。

＊　＊　＊

然后，在造访鲁尔的房间时，莉榭陷入了困惑。

「──真是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眼前的景象令人难以置信。

以前那个总是一副轻飘飘的样子，不怎么会道歉的头领，现在却深深地低下了头。

（鲁尔竟然会摆出如此严肃的表情……！ ！）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由得环顾四周。可是因为和侍女长在走廊上分手了，这里只有莉榭和鲁尔而已。

现在的鲁尔，没有装成卡迪斯的样子。虽然听说在真正的卡迪斯来之前，会继续当『影子』，不过据说会设定为「卡迪斯本人会暂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所以这副样子也不成问题吧。

「那个呢，鲁尔，请不用道歉。你又没对我做出甚么伤害。」

「……没有遭受伤害？你那个，是认真的吗？」

「莫说认不认真，这本来就是事实。」

「…………」

于是鲁尔眯起眼睛，说了这样的话。

「被下了药还这个样子，那个皇太子大人也很辛苦吧。我很同情……」

（为、为甚么这里要扯到阿诺特殿下了……！？）

虽然不明白，但总觉得不能开口问。莉榭噤口不言后，鲁尔耸了耸肩说。

「话虽如此，我也不能甘心受恩。给你添了几多的麻烦，我一定会回报多少的恩。」

这句话，对莉榭来说亦有印象。

在第五次人生的开始，莉榭在森林里救了一个男人。用药师的知识治好他的伤，并把他送到了自己的栖宿处。

那个受伤的人就是鲁尔。

现在回想起来，他受那么重的伤本身就很少见。难道是因为没有办法拯救哈丽特而焦躁了吗？

恢复健康的鲁尔，对当时还没有决定新生职业的莉榭说『给你添了几多的麻烦，我一定会回报多少的恩』。而当时的莉榭是这样回答的。

『……那么，你教我怎么用弓箭吧。』

『弓？──这种东西，你这种大小姐学来何用了？』

『又没有甚么目的啊。我只是想学点新东西而已。』

不知道能学到甚么知识和技术，怀著非常兴奋的心情抬头望著鲁尔后，还记得他愉快地笑了。

「那么，你对我有甚么要求了？」

莉榭笔直地盯著鲁尔鲜红的眼睛。

「如果可以许愿的话，我希望你能多依靠一下同伴。」

「……吓。」

鲁尔呆呆地看著她。

「以前教我射箭的人就是这样，自己一个人背负著甚么，总是笑著撒谎……明明能看见他的身影，却像个没有实体的幽灵。」

猎人人生的鲁尔笑著回答『没那样的事喔』。

然而，如果是现在眼前的鲁尔，相比起那时，也许能传达得到。

「不要像这次一样，自己一个人来背负甚么……要让周围的人看到你开心的表情，悲伤的表情。」

「……我？」

「是的，因为我的恩人，直到最后都没能理解。」

莉榭死去的那片森林，鲁尔想必也命丧其中。

被卡尔海因攻入、放火焚烧，连供猎人藏身的树木都没有了。为了保护同伴、守卫骑士团而战斗的鲁尔，受的伤一定比莉榭还重。

「如果你愿意听我的请求，那么，今后的人生就请这样度过吧。──希望用你真实的笑容，告诉我你觉得幸福、开心的事。」

「……」

鲁尔在这时候，看著眼前的莉榭，露出了像是眺望远方的表情。

「……真可爱吶。」

然后，他又说出了和前几天对莉榭说过的一模一样的台词。

「可爱到想让你当我老婆，而不是皇太子大人的啊。」

「真是的，再不需要开这种玩笑了吧？」

「好的好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要嫁给阿诺特・海因嘛。」

「！！」

虽然是事实，但再次被这么说，总莫名地难为情。莉榭皱起了眉头后，鲁尔叹了口气。

「就算你的婚姻是政治婚姻……就算你嫁到的是卡尔海因……」

「……鲁尔？」

看著自己，鲁尔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微笑。

「我祈愿，希望你能幸福。」

「──嗯，交给我吧！」

然后莉榭离开了他的房间。

＊　＊　＊

接下来，就在莉榭做好各种觉悟的时候，时间过得出奇地快。

傍晚时分的沙滩上，传来柔和的浪涛声。望著怀表的表盘，深呼吸了一下的莉榭，在心里默念著。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有十分钟的话，应该就能冷静下来吧，但这期待却被粉碎了。因为蹲在沙滩上的莉榭，听到了她等待的人的话声。

「莉榭。」

莉榭猛地站起来，慌忙回头转向城堡那边。

「阿诺特殿下……！」

阿诺特走到夕阳色的沙滩上。也许是阳光太过耀眼，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奥利佛说你在叫我……发生甚么事了吗。」

「……我有话想对殿下说，所以才找奥利佛大人商量。」

莉榭跑到阿诺特面前，调整呼吸，抬头看著他。

「夫妻吵架……想要，和好。」

「……」

「这几天，殿下在忙的时候，我一个人仔细思考了一下。」

莉榭握紧礼服的下襬，告诉阿诺特。

「我切身体会到，果然是我单方面地耍任性了。」

「──不是。」

被回以了出乎意料的否定，她眨了眨眼。

「说到底，是我说的还不够。」

「……殿下？」

「我向你采取的手段，都是叫人不齿的。」

阿诺特向她伸出手，把莉榭的侧发挂到耳上。

然后，他慢慢地说。

「迎娶其他国家的人当妃子，将之当成人质……这是父皇一直以来所采取的手段。」

以前他也说过。阿诺特的父亲要求各国献出女性当妃子，并将她们作为人质，以此来遏制其他国家。

「你肯定很讨厌这种做法，但是，结果我也企图用同样的手段娶你为妻。」

阿诺特的表情，没流露出明显的感情。

然而他的眼神里，似乎流转著种种的思绪。

「──让你嫁到我这里，夺走了你的未来。」

莉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我对你再没更多的要求了。……我没有那个资格。」

阿诺特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痛苦，又似在压抑这份痛苦。

「所以，已经够了。」

「……」

心脏附近，好像传来了紧紧揪住的声音。

想必至今为止，阿诺特自己想要甚么都不被允许。

既没有想要甚么，也没有被给予甚么。即使是大国的皇太子，阿诺特到目前为止得到的东西，也许都是寥寥可数而已。

就算没有明确地说出来，莉榭也明白这一点。

「……我最为反省的，就是殿下所说的这一点。」

听到这么说，阿诺特惊讶地看著她。

「你对我没有任何要求……关于殿下会这么想的原因，我察觉到问题原本就出在我身上。」

「……莉榭？」

「我想起了阿诺特殿下向我求婚的时候。」

那天晚上，阿诺特跪在莉榭面前。

『为了因为刚才突然对您无礼而赔罪。还有，如果可以的话──』

他拉起莉榭的手，盯著她的眼睛说。

『我希望能够娶你为妻。』

「我当时不是回答说『我拒绝』吗？」

「……嗯。」

莉榭低著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仰视阿诺特的眼睛。

「我想再来一次那求婚。」

「……？」

在他要说些甚么之前，她已经把手伸向了阿诺特的左手。

这是只又大又漂亮的手。不仅是指甲的形状、浮在手背上的青筋，就连给人武者印象的茧也很美。

「莉榭？」

她一边拼命编织语言，一边试著把自己的手指，跟阿诺特的缠在一起。

「为了当时对你无礼而赔罪。还有，如果可以的话──」

把他的左手，拉到自己的唇边。

模仿阿诺特送她戒指的时候，替她戴上戒指的时候所做的事。鼓起勇气，莉榭吻了阿诺特的无名指指根。

「……」

轻轻的「啾」的一声。

这非常的难为情。明明只是吻了一下手背，心脏却怦怦直跳，快要坏掉了。

感觉脸蛋一下子火辣辣的。为了掩饰那抹泛红，她把阿诺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然后，直视著阿诺特。

「我希望能够嫁你为夫……」

「──…………！」

选择的，是和当时阿诺特一样的词藻。

他也注意到这件事吧。莉榭的求婚，让阿诺特瞠目结舌。

「……你说甚么……」

「这样一来！」

强忍不让声音发抖，红著脸对阿诺特说。

「这样一来，就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要结婚了。然后，也不是把拒绝了的我硬拉到卡尔海因来了……！」

那时候的莉榭，拒绝了阿诺特的求婚。

莉榭一个人在床上反覆思考的结果，认为当时的拒绝，才令阿诺特感到歉疚。

可是，阿诺特只是低头看著自己，一言不发。

「不……不行吗？」

「……」

「殿下所期望的事，只要我办得来，甚么都会为你达成。虽然，比起你能为我做的事，我能做的恐怕要少得多，也拙劣得多就是了。」

莉榭紧皱起眉头，重复了一遍。

「就是我。──也想实现阿诺特殿下诸多的任性……」

「……」

不过，恐怕不会有分别。

阿诺特心中所决定的事，对现在的莉榭来说仍是深不可测。向莉榭求婚的理由、他想在未来的战争中成就的事情，她一件都不知道。

（可是，求求你。）

就在莉榭如此祈求的那一瞬间。

「……！」

手指交缠的手，被拉向阿诺特。

虽然温柔，但也有点强硬。阿诺特抱住莉榭，将手臂绕到她的背上。

紧紧抱住她，犹如要把她关起来似地，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接受你的求婚。」

「……」

声音虽然低沉嘶哑，却很清晰。

「……你愿意嫁到我这里来吗？」

「嗯……」

那道让耳边发痒般的温柔声音，令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莉榭不知道手该放哪里，犹豫了半天，终于轻轻握住了阿诺特腰间的衬衫。

「不是早就来了吗……」

「还没吧……还不是正式的妻子。」

尽管他说得淡泊，但听起来好像有点在闹别扭，让她很为难。

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无论是莉榭的祖国，还是这个国家，女性未到十六岁不能结婚。而莉榭的十六岁生日，是在大约三个星期后。

虽然不能马上让他如愿，但莉榭还是用语言发誓。

「我会成为你的妻子……阿诺特殿下。」

「……」

这么一说，他就更用力地拥抱她。

但绝对不会让她感到辛苦，令人产生一种已经调整好力度的错觉。阿诺特又重复了一遍。

「──再说一遍。」

「……！」

被他这么一说，方意识到这才是他的任性。

「莉榭。」

「……啊。」

听到对方像是央求似地叫喊自己的名字，莉榭慌忙问他。

「只说一遍，不行吗？」

「……」

「只要殿下不讨厌，今后无论多少次我都想告诉你……」

一想到这是他第一次任性，就想要回应他。

即便如此，冷静地想一想，发现这请求果然很奇怪。要不断重复求婚般的回答，这种事明显不合理。

「对、对不起，很奇怪吧。」

「……不。」

阿诺特好像在微微一笑。

「我想听。」

「～～～～！」

那一瞬间，她的脸变得更热了。

这是几天前在这片海听到的话。为了不让他发现自己的脸红起来，她把额头贴在了阿诺特身上，但这么黏在一起，可能会给他添麻烦。

「对、对不起……请让我维持这姿态一会儿。」

「不打紧。」

阿诺特像是哄莉榭似地抚摸她的后背，说了这样的话。

「……你是不是应该多长点肉呢？」

「诶……！ ！」

听到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莉榭吓了一跳。虽然差点便抬头看到阿诺特的脸，但因为被他紧紧抱住而动弹不得。

「是太寒碜吗！？」

「不是这个。」

看来不是指自己作为皇太子妃长得太寒酸，所以姑且放心了。

阿诺特把头靠在莉榭的肩膀上，小声地说。

「是说一不小心，可能就会碰坏了。」

「……！！」

被这么一说吃了一惊后，又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才不会坏的，没关系的喔。」

但是，阿诺特甚么也没说。莉榭意识到光靠语言无法传达出来，于是自己也试著回抱阿诺特。

「你看？」

「……」

阿诺特好像明白了似的，轻抚一下莉榭的后背，然后放开手。

「我会好好珍惜你。」

「……是的。」

这句话吓了她一跳。

看起来，莉榭的身体挺结实这一点，果然还是没有传达出去。

（……虽然夫妻吵架不是怎么顺利。）

不过，在和好方面，还是做得不赖吧。

想到这里，莉榭抬头看著阿诺特笑了。即使是在暮色的海边，阿诺特那蓝色的眼睛，果然还是世上最美的。

「风越来越大了……回去吧。」

说著，阿诺特向莉榭伸出手。

被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护送，让她紧张起来。为了不让他发现自己在动摇，她轻轻触碰阿诺特的手。

然后，两个人一起走了起来。

（这个人内心怀揣著的东西，我一定无法窥视。无论我怎么祈愿，都不会轻易改变……）

她很清楚这一点。然而，仍旧暗自祈祷。

（尽管如此，还是希望有一天，阿诺特殿下能说出幸福的愿望。）

不管这段婚姻，是基于怎样的意图而缔结的。

（即使对方不是我，也没关系。）

莉榭绝对要阻止阿诺特发动的战争。

到那时，莉榭就会变成阿诺特的敌人吧。她明白，隐瞒自己的目的待在他身边，无疑是对他的背叛。

（尽管如此。──我无论如何，都想让那人幸福……）

不是用战争这种，令包括他在内、各种各样的人都会受伤的手段。

想让阿诺特从心底渴望著甚么，能得到甚么。希望他能看到这样的世界。

「莉榭，你怎么了？」

「……不。」

被阿诺特发现自己的步伐慢了，不禁苦笑起来。

「回去吃饭吧……虽然为了能穿上婚礼上的礼服，不能吃到会改变体型的程度就是了。」

「放心吧。万一的话，我会召集全国的裁缝重做的了。」

「阿诺特殿下你一脸认真地说的话，听起来不像在开玩笑，很可怕啊……」

一边说著这些话，心里还是痒痒的。

走在晚霞色的沙滩上，不时回头望向大海。

亮晶晶的光芒散落在水面上，在炫目的光线下，莉榭眯起眼睛，紧紧握住了阿诺特的手。

＊　＊　＊

静谧的浪涛声，在被夜色染黑的海边城堡里响起。

鲁尔蹑手蹑脚地走著，打开房门，环视著空无一人的会客室。

他没得到谁人的允许，坐在一张长椅上。没过几分钟，就传来了硬质的脚步声。

门就这样打开了。

鲁尔扬起嘴角，故意打趣道。

「……明明我都静悄悄来了，你怎么连藏都不藏一下了？」

「……」

鲁尔只把上半身转过来，手臂靠在椅背上，于是，那男人冷冷地俯视鲁尔。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鲁尔的对面，在扶手上托著腮。

看到他的样子，鲁尔越发激动了。

「真不讨人喜欢啊。我们今后都是合作关系，再友好一点也没差吧？」

「我不想听你的俏皮话。」

「算了，你们对我有恩，你的命令我都会听的喔……就算是不能对溺爱的妻子说出口、那种见不得人的话也好。」

这样说著，煽动眼前的男人。

「按照计划，我们来谈秘密话吧？……阿诺特・海因殿下。」

「……」

这个五官端正得近乎冰冷的男人，用更加冷峻的目光看著鲁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