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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冰刃」莫妮卡 终章「少女」与「世界」

作者:竹町 字数:5714 更新:2024-06-19 11:04:20

某天的阳炎宫。百合的寝室。

「对了,莫妮卡!」

「不要突然大叫。你就不能安静地继续按摩吗?」

「说到这里,莫妮卡你的特技是什么啊?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耶。」

「喔,因为在下没有说啊。」

「葛蕾特好像已经发现是什么了,可是她怎样都不肯告诉我。」

「在下也告诉莎拉了喔。」

「什么!」

「百合,看这边。」

「嗯?──!刚才有东西在发光?」

「结束了。因为在下就算不依赖特技也够强了,而且考虑到情报外流的风险,所以实在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是喔~你还真神秘耶……所以呢?刚才的光线到底是什么?」

「在下是绝对不会说的,尤其是对你。」

莫妮卡至今仍舍不得丢掉当时拍下的照片。

◇◇◇

船坞道的大火到了深夜依然没有扑灭。

将近凌晨十二点时,政府破例紧急召开记者会,公开表示「火灾是潜伏在芬德联邦内的间谍所引起」,然而却对具体的国名避而不提。

──与射杀达林皇太子的间谍疑似为同一人。

──这名凶恶的间谍因为被CIM逼到走投无路,于是最后举枪自戕。

官房长官淡淡地这么说明,并且呼吁大众不要随便听信坊间流传的假消息,之后便迅速结束记者会,对于记者的严厉追问完全不予理会。

虽然还不清楚国民对于这则报导的反应如何,不过事情应该可以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在CIM总部透过电视观看记者会的奈森叹了口气。

接着对在一旁待命的部下亚梅莉开口:

「这么一来,混乱应该就会平息下来……虽然有可能会被谴责害嫌犯自杀,不过至少还能保住一点面子……亚梅莉,你做得很好。我会在『海德』的成员们面前好好夸奖你们的……」

亚梅莉初次见到的CIM最高干部「海德」的一员──「咒师」奈森。

他心满意足地看着萤幕,点点头。

「这下终于也能举办达林殿下的丧礼了……得办一场风雅的吊唁仪式才行……」

若是往常的亚梅莉,或许会因为受他称赞而欢喜落泪,然而现在的她却完全没有那种心情。

「这样真的好吗?」亚梅莉问道。

「嗯?」

「结果我们并没有找到莫妮卡的遗体。」

在大火中与CIM驳火的她,没多久便被火焰吞噬,失去踪影。

尽管在亚梅莉看来她应该是已经死了,可是却没有找到最重要的遗体。坚持「王的敌人即使成了尸体也要吊起来」的梅瑞狄斯如今仍和部下持续地搜索遗体,不过最后恐怕还是会一无所获吧。

奈森耸了耸肩膀。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国民……要是让民众知道我们引起这么大的灾害,最后却还是让刺客给逃了,届时说不定会发生暴动。」

「……我们永远都是正确无误。」

「没错,为王效命的我们必须随时保持完美风雅。」

从他的口气听来,他似乎并不打算深究没抓到莫妮卡一事,而且也感受不到任何怒气。虽然风雅一词的意思依旧让人一头雾水。

奈森或许已经察觉到,她并不是杀害达林皇太子的真凶吧。

「说到这里,『烧尽』留了临别赠礼给我们呢。」

「……啊,你是说被弃置在那座码头上的──」

莫妮卡将一名少女打成半死不活,弃置在那里,感觉似乎别有用意。

亚梅莉并不认识那名间谍,虽然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

「她是『海德』的一员──『魔术师』蜜蕾娜。」

「咦…………」

「她是三公主哈托菲殿下的次女。因为存在一直受到隐匿,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从以前开始,『海德』便有从王族之中选出一人以上作为成员的惯例。」

听了这个令人无法置信的情报,亚梅莉瞠目结舌。

然而在王权强大的芬德联邦,成员之中若有王室成员,做起事来确实会方便许多。这次的骚动,据说也是由她负责在CIM和王族之间进行斡旋。

一想到屏风另一头竟然有那样的少女,亚梅莉不禁愕然。

奈森语气冷酷地说:

「亚梅莉,你去盘问她……『烧尽』似乎想向我们传达什么讯息……」

◇◇◇

当亚梅莉等人在进行后续处理的同时,「灯火」则继续在监禁房内等待好消息传来。

CIM尚未带来任何情报。

他们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摆在房间中央、克劳斯偷偷带进来的「灯火」的特制无线电机。那台无线电机即使距离遥远也能接收到讯号。

据说莫妮卡从缇雅身上偷走了无线电机。无线电机现在应该还在她身上才对。

他们不停望着无线电机,希望她能和自己联系。

几名同伴不时轮流对着无线电机,呼唤莫妮卡的名字。

「她一定还活着。」

克劳斯平静地说。

「所以,现在就继续等待她跟我们联络吧。」

在场所有人都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无线电机。

◇◇◇

夜晚,莫妮卡不停地走。

身上飘散出浓浓的烧焦味。在熊熊大火中持续和CIM展开枪战的她,最后选择了逃走。她认为自己已经以加尔迦多帝国间谍的身分闹够了,于是决定以生存为优先。

她自行投身火焰之中,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突破火海。

看在CIM的人眼里,应该会觉得莫妮卡已经死了。

要是他们认为抹杀成功就好了。她暗自这么祈祷,展开逃亡。

莫妮卡一边紧急处理中弹的伤口,一边神不知鬼不觉地跳上恰巧经过的卡车车斗。等到车子抵达休罗的东南方她才跳下车,然后就开始不停地步行,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

(糟糕……意识快要消失了…………)

体力已经到达极限。

莫妮卡拿出了所有的一切。无论是子弹、炸弹、镜子还是透镜,全都一个不剩。身上唯一有的就只有快要断掉的小刀。就连体内的血液,也已流失到差点就无法活动的程度。

只要稍微松懈下来,就会立刻倒下睡着。

她所要前往的地方,是兰曾经告诉她的──「炮烙」盖儿黛的藏身处。

那是没什么人居住的冷清木造公寓的一个房间。屋子里有水还有食物,是连CIM也掌握不到的据点。只要抵达那里,就能获得片刻的安稳。

因此体力已到极限的她,才会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走在住宅零星坐落的宁静小镇上。

「……呐,那边的大姊姊,你还好吗?」

途中,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一转身,就见到一名年约六岁的小女孩穿着睡衣站在那里,怀里还抱着粉红色的熊布偶,一副刚刚才从床上跳下来的模样。

「现在外出很危险喔,因为休罗那边有坏人在作乱,我的爸爸、妈妈也都很害怕呢。所以,不要外出走动比较好喔。」

小女孩好像是从窗户看见莫妮卡,才会急急忙忙冲出家门。夜色昏暗,她可能没有看见莫妮卡身上的伤吧。

莫妮卡忍不住泛起微笑。

「你放心,坏人已经离开了喔。」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个国家的厉害高手们一起把坏蛋打败了。他们毫不留情地将坏人打得落花流水,然后输得惨兮兮的坏蛋就被正义之火烧死了。所以你可以安心地睡了喔。」

小女孩打从心底感到放心般,露出天真笑容说「真是太好了~」,之后便回去自己的住处。

目送小女孩回去后,莫妮卡再次朝着盖儿黛的藏身处前进。

明天早上,众多国民一定会欢呼喝采。CIM成功杀死了暗杀达林皇太子的恶徒。他们会为了这个事实鼓掌叫好,并期待平稳的日子再次降临。混乱将会平息,人们会逐渐恢复笑容。

刚才遇见的小女孩,想必也会开心地露齿而笑吧。

──人们将高举双手,欢迎没有莫妮卡的世界到来。

这样就好,莫妮卡叹息着心想。

只要这个世界又少了一份忧惧就好。

「实在令人傻眼耶,怪物。」

道路前方传来说话声。

那是低俗的男性声音。那个声音粗野又下流,一听就感觉是个气度狭小的人。

「到底是怎么搞的啊?意思是,怪物的学生也是怪物吗?真教人郁闷极了~」

一名顶着蘑菇头发型的男人站在那里。

他的身材矮小,露出彷佛像在嘲笑全世界的阴郁眼神,正在拍打自己的额头。男人装模作样地大声叹气,将狙击枪扛在肩上朝这边走来。

莫妮卡知道那个特征。长相也和克劳斯从前所画的肖像画一致。

──「白蜘蛛」。

白蜘蛛扭曲嘴角,「算了,既然幸运能够找到逃跑的你,也算是抵销了吧」地这么说。

原来如此,莫妮卡恍然大悟。她早就知道芬德联邦里有翠蝶以外的「蛇」。

「呐──」莫妮卡狠狠地瞪着他。「你莫非就是翠蝶的顶头上司?」

「嗯,就是这么回事。」

「原来如此,那么射杀达林皇太子的也是你喽?」

「随你怎么想像。」他放下肩上的狙击枪,握在手中。「所以说──你去死吧。」

莫妮卡竭尽全力,才用小刀的刀背挡下他所射出的子弹。

威力强大和手枪截然不同等级的子弹,光凭冲击力便粉碎了莫妮卡的手腕关节。

她一面向后翻滚,同时明白自己的右手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嗯,你比我早一步找到啊。居然不把天下无敌的我放在眼里,你这家伙简直不可原谅。」

另一道男性说话声,从和白蜘蛛相反的方向传来。

首先注意到的是三条右臂。其中两条应该是义手吧,义手的表面扭曲反射了月光,散发出金属光泽。义手的主人有着高大壮硕的外型特征,但却用大衣的兜帽盖住头部,让人看不见他的长相。

「但是既然输了,我也只好认了。好吧,我决定把天下无敌的称号让给你──就此引退。」

「等一下、等一下,『黑螳螂』。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就说要引退吧。」

「……『车辙斧』故障了,害我完全提不起劲。」

「不要东扯西扯的,给我认真做事。我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变得这么麻烦。」

「好吧,既然你这么拜托我,那也没办法了。这大概就是能力太好的人的宿命吧。几千万帝国人民的期待都压在我肩膀上……啊啊,引退离我愈来愈远了。」

「你难道每次都得自恋一番才有办法拿出真本事吗?能不能改掉那个习惯啊?」

彼此说笑一阵后,两人看向莫妮卡。

「那就──快点给她致命一击吧。」

毫不犹豫。

莫妮卡将剩余的力气全部用来逃跑。她迅速起身,为了远离从道路前后两侧包夹接近的他们,跑离道路、逃往住家的方向。

「喔~你还能跑啊?」白蜘蛛愉悦的说话声传来。

从对方的口吻听来,被称作「黑螳螂」的男人应该也是「蛇」的一员。他们的实力和不过是颗棋子的翠蝶想必大不相同。

子弹和体力皆已耗尽。惯用手遭到破坏。而且还是二对一。

──不可能打得赢。

可以确定的是,这不是凭借精神力就能扳回劣势的状况。

莫妮卡离开他们的视野,再次朝「炮烙」盖儿黛的藏身处跑去。「蛇」似乎只是预测她的逃跑路线,然后抢先一步抵达而已,应该并不知道关于藏身处的情报。

只要抵达那栋木造公寓,或许就能撑过眼前的窘境。

她拼命地驱动已经使不上力的双腿。

『莫妮卡!』

忽然间,怀里的无线电机传来说话声。

『听见请回答!』

莫妮卡瞪大双眼,停下脚步。

「百合……?」

她在和CIM作战前一刻,曾经打开无线电机的电源。

从无线电机流泻出来的,无疑正是百合的声音。

终于联系上了。之前讯号一直不通,好像是因为CIM使用大量的无线电机才造成干扰。他们可能暂时中断对莫妮卡的搜索了。

『你现在人在哪里?你没事吧?』

「简单来说……」

莫妮卡将无线电机贴在耳朵上,再次拔腿奔跑。耳边传来百合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翠蝶是『海德』的人。现在,在下在伊密朗遇到了白蜘蛛。对翠蝶下指示,还有杀害达林皇太子的都是他。他的身旁还有名叫黑螳螂的多臂男──」

「你在说什么啊?」

就在抵达木造公寓前方时,莫妮卡又碰上了白蜘蛛和黑螳螂。被他们抢先一步了。两人像是喜孜孜地看着猎物四处逃窜的猎人一般,露出奸险的笑容。

莫妮卡瞬间动脑思考。

现在非说不可的情报──

「──代号『炯眼』。去拜托那个人。如今唯有那人能够打败『蛇』。」

白蜘蛛和黑螳螂微微眯起双眼。

不能在他们面前讲述详情。

出发前往芬德联邦前不久,克劳斯所准备的奇招。以不同于「灯火」的八名少女的编制形式加入,目前最值得他信赖的迪恩共和国间谍。

「还有──」

莫妮卡没有继续说下去。应该传达的情报都已经说完了。

「遗言交代完了吗?」白蜘蛛举起狙击枪。「谢谢你在最后还告诉我们有趣的情报,这样就够了。」

即使抵达木造公寓,眼前也有敌人,无法逃进去。

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允许莫妮卡继续逃跑。

『莫妮卡……?』

百合的声音传来。

此时此刻的她,脸上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还有──」

接下来说出口的,将会是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莫妮卡好几次想要默默地抛下通讯器。然而制止她不要那么做的,是葛蕾特曾经对她说的话,以及从内心深处涌现的渴求。

──在下将永远无法和谁分享心情,就这么离开人世。

她一直对此感到恐惧。她的人生,是由一连串的死心所组成。

「呐,百合。」

嘴唇动了起来。

「听到在下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很困扰──」

说到一半,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又或许聪明的你,早就已经察觉在下的心意也说不定──」

她忍住泪水,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慢慢地、清楚地说出口。

「在下喜欢你。」

枪声和冲击几乎同时发生。

白蜘蛛在极近距离下射出的子弹贯穿无线电机,将其粉碎。

莫妮卡握着无线电机的左手,以及贴着无线电机的左耳一起遭到破坏。浓稠的血液自侧头部流过脸颊,按住伤口的双手已使不上力。

「喂,我可以好奇问你一个问题吗?」

白蜘蛛以愉悦的口吻问道。

「真的是出乎我意料耶。如果你真心向『蛇』倒戈,我本来愿意保证『花园』的性命无虞。离开『灯火』不当间谍,和『花园』平静度日──这样难道不好吗?」

莫妮卡想过很多次。

牺牲「灯火」,和百合两人一同在某个遥远的乡下安稳度日。彻底脱离间谍的世界,过着安全的平凡生活。

那是只要她愿意就能迎来的未来。可是,莫妮卡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选择那么做。

「当然不好啊。」

莫妮卡用沙哑的声音回应。

「因为就算在下喜欢百合,百合也不喜欢在下。」

听了这个回答,白蜘蛛露出怜悯的眼神。接着他说完「……我会将你的话当作日后的参考」,便再次举起狙击枪。一旁名叫黑螳螂的男人则是举起三条右臂。

结束的时刻终于要来临了。

莫妮卡大口吸气,向他们询问。

「──情吗?」

「嗄?」

一度说出口的话被夜风吹散了。

莫妮卡说了句「不要让在下讲第二遍啦」,举起已经动不了的右手。她竭尽全力弯曲嘴角,摆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在下是问要不要手下留情啦,你们这两个废物。」

随后,黑螳螂的三条右臂同时有了动作。

那是她唯一能够以肉眼辨识的景象。之后她便被强烈的冲击所包围,分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衣服裂开,身体被狠狠地抛向后方,撞上木造公寓的墙壁。接着她冲破墙壁,抵达一楼某人的房间。

即使抵达目的地也没有意义。盖儿黛的房间在遥远的三楼,而且公寓四处也已经开始起火。大概是「蛇」放的火吧。火势像在嘲笑渴望安稳的莫妮卡一样不断增强。

一张莫妮卡一直带在身上的照片,掉在倒地的她眼前。

那是她偷偷拍下,一直暗自珍藏的百合的照片。

在逐渐朦胧的意识中,莫妮卡持续望着那张照片里的笑容直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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