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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山神的新娘 第二章:夜啼神猫头鹰为恶梦而歌②

作者:太田紫织 字数:29089 更新:2024-06-19 11:01:53

虽然菊池先生和妈妈、由果小姐说的都不一样,但我还是一点点看到了明日香小姐去世前的轨迹。

从菊池家出来的明日香小姐回了一趟老家,然后在家附近的柏青哥店的停车场里打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遇到了谁,不过,因为时间很短,更不知道实际上是否见了面。

我们于是赶往了现场,发现停车场旁边有个公园。

公园里好像有个神社,白色的鸟居映入眼帘。

我忍不住好奇,绕了一圈进去,看到一个小神社和城堡,后面则是池塘。

鸟居的正中央写着千代岛神社。

说是神社,其实只有一个小小的祭坛和两个石灯笼。

“哇……”

我不由得发出声音,因为在那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绿色的池塘——或者说,就在沼泽附近,立着一块“血妖魔沼泽战殁者慰灵碑”,实在是令人不安的石碑。

“什……这是什么?”

“是阿伊努语的假借字吧。这里好像有阿伊努神话什么的。”

即便如此,难道就猜不到更地道的汉字吗?

查了一下,这里叫乔马托沼,好像是留下了阿伊努战争历史的沼泽。

池沼是其名字的由来,据说是在这里发生了争斗,在流了很多血的传说中产生的名字,实在令人毛骨悚然,感觉有点像厨二(和中二一个意思)和漫画。

“哦……而且好像是灵异场所。”

樱子小姐听了我带着哭腔的声音,用鼻子哼了一声。

但在离国道很近的住宅区里,这空间有点不一样。

“不过……旭川那边也有很多关于阿伊努的传说。”

听到樱子小姐这么说,我顿时想起来,对了,比如明日香小姐手机上的挂件。

“那是木雕的猫头鹰吧?”

一边回到停车场,樱子小姐一边问“那又怎样?”她瞄了我一眼。

“不,明日香的母亲说她以前有梦游症,我记得猫头鹰确实是——”

“猫头鹰?”

我刚说完,樱子也吃惊地睁开了眼睛。

“你啊……”

“怎么回事?”晚一步走过来的青叶先生看着我们。

“夜啼神——猫头鹰是给人提供猎物、驱除恶物的夜晚守护神。”

那条挂件已经有很多年了,因为长时间用手触摸,已经把角磨得圆圆的,变成了有光泽的木雕猫头鹰。

也许是谁送给睡不着的她的礼物,让她能够安稳地入睡。

“…………”

樱子小姐一脸严肃地听着我的说明。

停车场是一个普通的大型柏青哥店的停车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明日香小姐在这里是打电话,还是站着说话,还是说是坐谁的车?

考虑到当时的经过,香小姐不是不开车,就是不会开车。

我知道由果小姐会开车,但菊池先生的情况如何,我没有确认。不过那天,至少白天由果小姐和菊池先生都有工作。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想要接触的应该是其他人。

必须重新调查她的交友关系。

“真伤脑筋啊……”

虽说三连休请了假,但毕竟不能外宿,我也差不多该回旭川了。

怎么办?樱子小姐大步向前走,按响了明日香小姐娘家的门铃。

“还有什么事吗?”

打开门,面对着一脸困惑地迎接樱子小姐的姊齿妈妈,樱子小姐简短地告诉她:“手机。”

“手机?”

“啊,就是手机上的那只猫头鹰。那是在哪里买的?”

“你是说那孩子的挂件吗?”

樱子小姐无言地点了点头,姊齿妈妈为难地说:“我不知道她在那里买的。”

“那个……我记得是转学前,一起被欺负的朋友送给她的。我不知道购买店是哪家,不过我记得那位朋友的父亲应该从事过雕刻工作,说不定是专门为她做的。”

也就是说,那是在旭川得到的东西。

樱子小姐简短地道谢后离开姊齿家,一回到青叶先生的车里,就跟我说要我把手机借给她。

“喂,随便使用别人的手机也太……”

“烦死了,我现在不想听你唠叨。”

不单止随便用别人的手机,还说得这么过份,我要告诉老婆婆。

但是,樱子小姐稍微操作了一下手机后,就短暂地叹了口气。

然后她把手机扔给我,深吸一口气,把背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睛。

“什、什么?查到了什么?”

我边问她边看手机,上面显示着刚才樱子小姐浏览过的网站。

“巴士的时刻表?”

准确地说,那是一个PDF文件,是从带广开往努瓦拉的巴士时刻表。

毕竟班次很少,前面到上士幌和士幌的班次有好几趟,但到努瓦拉的巴士一天只有四趟。

“如果坐公车去的话,四点多出的门,那乘坐的应该是傍晚五点的公车吧……”

“我也看过带广到旭川的经三国的巴士,最后一班是下午两点半,即使赶时间也没有意义。”

“是啊……”

我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打开的另一份文件,north liner的时刻表。确实,经由三国的巴士都要经过努瓦拉。

这时我又注意到一件事。

“啊……”

“怎么了?”

“不……我只是想,经由狩胜峰的航班也是傍晚五点起飞……”

经由狩胜岭的航班当然不会经过努瓦拉。但是,如果——如果,她那天去的地方不努瓦拉而是旭川呢?

“…………”

樱子小姐贼贼地笑了起来,什么也没说。

明日香小姐虽然没有明确说要和谁在停车场说话,但回答说“是妈妈熟悉的人”。话虽如此,如果是由果小姐她们的话,应该不会这么拐弯抹角吧。

例如。

例如,好久不见的朋友打来了电话,对自己重要的人——不管是现在还是几年过去了,她都会珍惜从特别的人那里收到的挂件。

因为和恋人分手而消沉的心情,也许会因此而变成笑容,也许还会坐立不安地飞奔出家门。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和樱子小姐只是互相用视线确认了一下,透过后视镜,青叶先生发出了为难的声音。

“下颌骨。”

樱子先生扑哧一笑。

“我们和她都要以U字形返回旭川。”

回到旭川时,已经过了傍晚六点。

晚餐是老婆婆亲手做的炸肉饼,胖乎乎的土豆里夹着黏稠香甜的百合根,好吃得让人讨厌。

虽然没有肉糜,但分量很轻,可以充分品尝芋头和百合根的美味。

红薯和油的缘分,简直就像在造孽一般的恰到好处。

这样的炸肉饼,在炸的时候就能吃得津津有味,真是幸福至极。

因为肉饼做得很小,所以能享受到各种各样的味道也很开心。

第一个肉饼什么也不加就那样吃,接下来是香辣的招牌辣酱油。酸甜的番茄酱和炸猪排酱汁也不错,但酱油和盐和土豆是绝配。

但最大的黑马是醋汁泥。蘸了一勺柚子胡椒的醋汁,从吃的时候开始就觉得很清爽,感觉可以无限地吃可乐饼。

但当然不能真的无限制地吃,更何况我还吃得挺烧心,因为不光是樱子小姐,青叶先生也没有食欲。

再怎么贪吃,我的胃也有极限,明明老婆婆笑着对我说:“我会不停地炸的。”可我就是吃不下去。

青叶先生今晚好像住在九条家。

回程是樱子小姐开的车,青叶先生说他有点累了,吃完饭后就回卧室了。

看样子比起开车,他在询问遗属上耗费了更多的精神。

“我向死者母亲打听了那位老朋友的联系方式。不过因为是旧地址,现在不一定还在那里,明天我去看看。”

在送我回家的车厢里,樱子小姐兴奋地说道。

“但是……这次好像和花房没有关系。”

“不知道,说不定今天见到的三个人当中,就有他的蝴蝶。”

“不过,我不认为明日香小姐是花房里的蝴蝶。”

我并不是瞧不起明日香小姐,只是觉得花房的蝴蝶更周到,或者说更精明,还有倔强之类的特质。

虽然不能断言明日香小姐不是,但至少在她身上,感觉不到花房蝴蝶们那样的坚强。

话虽如此,那三个人说的都不一样。其中未必不包含谎言,而且明日香自己也有可能怀有谎言。

“结果……只能一点一点地核对答案了。”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樱子小姐微笑了。

“寻求答案不能操之过急,一着急就会看漏重要的东西。”

所以遗体要全部取出、测量、记录吗——我突然想到。

为了不丢失重要的东西,我觉得需要一点忍耐力。

但更重要的是学习能力虽然又累又困,回家后还是坐在书桌前三个小时左右。

因为一种莫名的焦虑和使命感笼罩着我。

无论如何,我都想走上法医学的道路。

就这样到了连休的第二天,阿世知发来短信邀请我一起玩,但我还有事情要做。

可能是疲劳还没有消除吧,青叶先生的眼睛下已经有了淡淡的黑眼圈,樱子小姐和往常一样,我们三人决定去明日香小姐中学时代的朋友家拜访。

朋友名字叫星赖子,她个子娇小,两颗门牙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明日香小姐亲切地叫她“Nezu酱”(日语里,Nezumi是老鼠的意思)。

Nezu酱的家在老旧的永旺附近,属于新房林立的地区。我一边祈祷着她现在还住在自己家里,一边找到目标,可是门牌上写的不是“星”,而是加藤。

不过也有可能因为离婚等原因改姓了,我带着淡淡的期待按下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一个抱着一岁左右婴儿的年轻妈妈从院子里探出头来。

“请问……赖子小姐在吗?”

我这么突然问道,年轻的妈妈很困惑,“没有?”她回答道。

我吓了一跳,因为这个女人很年轻,我还以为是赖子小姐结了婚,在这里养孩子呢。

这个女人看上去确实不像老鼠,但是根据我过去对女性的印象,女人只需要一个化妆就会改变容貌,这一点哥特萝莉阿世知即使最好的例子。

“我们在寻找十年前住在这里的姓氏为星的家庭。”

明明家里来了三个陌生人,而且樱子小姐还毫不认生地笑着,女人却带着同样天真无邪的笑容,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问道。

“星?嗯,我记得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好像叫这个名字……”

我们犹豫着要不要把来访的理由全部说出来,于是告诉年轻的母亲,是熟人派我们去找她以前的好朋友。因为我说话时含着适度的意思,所以她似乎理解了我说的“虽然不太明白,但好像很深刻”的意思。

“我不知道,去问居委会的人吧。”

她好心地这么说着,还帮我们联系了住在附近的居委会工作人员。

不过从她的电话对话推测,很遗憾,连街道上的人都不知道星小姐的新家。

明明好不容易把线拉到了旭川,青叶先生也失望地把视线落在脚下。

“我也不知道搬家的地方,不过她爸爸工作的地方倒是知道。总之先去那里看看怎么样?”

“啊?真的吗?”

“嗯。不过,说不定他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

果然近十年的时间流逝,很多痕迹都消失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感谢年轻的妈妈为我探索了道路。

星小姐父亲的工作地点——准确地说,是雕刻家的他曾经经常出入的工作室——在永山。

虽然是木之町旭川风格的家具作坊,但这样的作坊毕竟是作坊,我有点担心会不会关门。

所幸家具工坊还好好地开着,看样子我们的杞人忧天了。

和昨天的带广完全不同,在阴沉的天空下,我裹紧外套的前襟,从坎子上下来。

昨天是昨天,那的日子竟然会放晴什么的,今天是今天,天气一不好人的心情就低落,虽然觉得自己很天真,但还是觉得下雪比较好。

过了两个月,就会让人对下雪感到厌烦,可在冬天的开始时,雪总会让人高兴…

踩着代替碎石子铺设的木屑,我们来到了工作室。

平房,里面装饰着木头形状和木纹的家具,墙上挂着一个坏掉的布谷鸟钟,挂出“WELCOME”的招牌。

“欢迎光临。”

其中有一位老爷爷,身穿作务衣,身上披着一件和服,蓄着长长的白须,看上去不像艺术家,更像仙人。

我告诉他我们不是客人,又简单地向他说明了情况,告诉他我们在找赖子,老爷爷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嗯……阿星的联系方式……我确实知道。”

老爷爷把我们领到工作区,这里好像是他根据自己的意愿开工作坊,摆着一张大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些小工具。

他让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坐在手边的老爷爷看到我们坐下后,摸了摸胡须,轻轻晃动右脚,抖了抖腿。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太想说。”

“我们不会给老板你添麻烦的,还请您多多关照。”

青叶先生也深深鞠了一躬。老爷爷说:“我不是说给我们添麻烦什么的……”他支支吾吾地为难地看着我。

“那个……”

他这样看着我,让我感到很是为难,也许因为我是这群人中最懦弱的人,真是没办法。话虽如此,我也不能就此放弃。

“其实……我们是代替赖子的老朋友来的,但是那个人已经死了。警察判断是自杀,但是有一些地方我怎么也不能接受……所以……”

她是否真的是自杀,是否真的没有发生事故或其他事件的可能性,我老实地告诉老爷爷,我正在替死者家属调查这些。老爷爷一脸痛苦地说:“是吗……”点了点头。

而且,她死前好像来过这一带,我们正在调查,看看是不是去赖子小姐家了,老爷爷听后仰头看着天空。

“可能是因果关系吧……”

“因果关系吗?”

老爷爷感慨地嘟囔了一句,又捋了捋胡子,吐了一句:“这可不是件开心的事。”

“你说想见赖子,我想先说结论,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

“嗯。”

说到这里,老爷爷似乎下定了决心,双肘撑在桌子上,轻轻探出身子。

“赖子大概三、四年前去世了。”

“什么?”

我不由得说不出话来,老爷爷静静地点头。

“不是谁的错,那都是很可怜的事,而且那也不是一般的死法。所以我不太想告诉你……不过,你所说的那个女孩也可能是自杀的吗?”

我们对这个问题点了点头,老爷爷叹了口气。

“赖子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

说完,老爷爷开始说话了,诉说起赖子小姐上中学的时候被同班同学欺负的事。

不知道原因,甚至连到底有没有都不清楚。

话虽如此,父亲是雕刻家,母亲是医生的星家,平时都是以做家务的父亲为标准进行家庭管理的。

有着艺术家气质的父亲有自己独特的规则,或者说风格,赖子小姐从小就被这些东西牵着鼻子走。

“电视和游戏一律禁止,漫画也不行,比如要在学校买必要的橡皮前,一定要画一幅速写画,或者读一本很难的书,然后写读后感,星爸爸就这样坚持自己独特的教育方法。”

多亏了这样,上初中的时候,赖子小姐获得了美术奖,还精通哲学书,学习成绩也非常好。

“因为星爸爸自己高中就退学了,总是把自己没什么学问挂在嘴边,所以才更想让孩子好好学习的。她明明是个好孩子,从来不会说别人坏话,也不会惹人讨厌……难道说是不习惯周围的环境吗?”

回过神来,赖子小姐已经把全班同学都当成敌人了。

把赖子在美术课上画的画贴在墙上,如果只是恶作剧的话,那还算是可爱的,还有更严重的事情例如说:被尖酸刻薄的话语,被露骨地无视,被小组除名,东西被偷被破坏。

“一开始,阿星好像每次都跑到学校去,可能是起到了反效果吧……结果学校就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赖子小姐因为害怕报复,也就不告诉阿星了。”

所以一开始赖子小姐的父亲好像以为女儿的欺凌现象消失了。但现实并非如此,就这样赖子小姐终于用刀砍伤了同班同学。

从那以后,和在明日香小姐家里听到的一样。

虽然伤口很小,事情没有公之于众,但从那以后赖子小姐就不能去学校了。

“不管理由如何,砍人这种事是不应该被原谅的。阿星对赖子很生气,可能是无处可逃吧……从那以后,赖子别说上学了,连房间都不出来了。”

星爸爸告诉老爷爷,赖子小姐所依赖的好朋友卑鄙地把一切都推给了女儿,逃也似的转校了——说的大概是明日香小姐的事。

不是不爱,相反,父亲过于爱自己的女儿,所以每天努力让女儿重新站起来。

父亲原本就是体育圈出身,性格严厉,不能容忍女儿“逃跑”。

“事实上连我也看不下去了,就跟他说,不用太勉强赖子,这样她马上就能出来了,但他不是那种会听别人劝告的人。”

“如果这种状况持续,我们都会就这样慢慢变老,万一我自己或妻子突然去世,最伤脑筋的就是这个女儿了。而且,我不想让女儿在房间里度过宝贵的十几二十岁的年轻时光,过可怜的人生。”

老爷爷被星先生反过来告诫了,所以没能再说下去。

“现在回想起来,应该还有其他的方法,比如接受心理咨询,或者改变环境……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父女俩都很努力。”

但首先发出声音的不是父亲,也不是女儿,而是母亲。

最大的原因是教育方针的不一致,或许母亲是为了保护女儿不受父亲伤害,妈妈提出了离婚。

“可是反过来说,赖子大概是觉得自己会被抛弃吗吧,真是可怜。为了和妻子缓和关系,阿星决定去旅行,就在他们的时候,赖子失踪了——那孩子也很可怜,最后终于也自杀了。”

从那以后就真的惨不忍睹了。

虽然进行了搜查,但是没有找到赖子的遗体,失去了心爱的女儿和妻子的星先生辞去了工作室的工作,搬出了原先的家,在郊外过着孤独的生活。

“虽然有些极端,但阿星真的很疼爱赖子,所以那孩子的死,让他身上重要的部分也死了吧……”

老爷爷寂寞地嘟囔着,我想起昨天拜访的明日香的母亲,她那连悲伤都被榨干了的可怜身姿。

“被赖子捅了一刀的那个欺负人的孩子,原来也是在班里被别的孩子欺负的。孩子们的世界也不会按照大人的想法发展……要是有人能想点办法就好了……”

“容忍欺凌的学校是学校,容忍欺凌的父母也是父母。”老爷爷愤怒地嘟囔着,再次看着我们。

“所以你们是见不到赖子了……说不定自杀的那位小姐知道这件事后受到了打击……我先把阿星现在的住址告诉你。既然是难得的机会,就双手合十吧。”

老爷爷说完,在便条纸上飞快地写下了星先生的住址。在近邻东神乐神町的温泉花神乐附近。

“谢谢您的协助。”

“……赖子离开已经快四年了,差不多该有个‘了断’了。”

看着恭敬地鞠躬的青叶先生,老爷爷落寞地说。

不管过了多少年,失去了最爱的人,内心都不会原谅。但是,时间从悲伤和面影中夺走了色彩。痛苦的疼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去其精彩。

“都这么大岁数了,也有像我这样随心所欲的老头子,也有在年轻时就结束生命的……也许这个世界很不公平吧。”

我道谢后回到车上,老爷爷为我们送行。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困惑,只好苦笑应对,老爷爷拍了拍我的背。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想做的事情还是趁想做的时候去做比较好,并不是什么将来的梦想之类高尚的话题。什么都可以,做了之后发现还是不行就放弃,但就算不做就这么放弃了,那东西以后一定会在体内腐烂的。”

我被这句话送回到了车里。

就在我准备系安全带的瞬间,驾驶席上的樱子小姐稍微向前探出身子,准备打开导航系统。一瞬间,我感觉手背碰到了柔软的东西,我剧烈地动摇了。

“……怎么了?”

“不……”

看着惊慌失措的我,樱子小姐讶异地问道。不知道是真的没注意到,还是假装没注意到,我就当没发生过——即使不愿意,也绝对会撞到。

我把泛红的脸颊贴在玻璃窗上,向笑容可掬的老爷爷轻轻挥挥手。

确实,像这样不死心让人很困扰。

但同时又想。

即使腐烂在体内也没关系。

这些可以一直在我的心中狂躁。

辛苦一点也没关系。

如果能让我忘记了这个想法的话。

东神乐町是旭川的邻町,旭川机场实际上也不在旭川,而是在东神乐町。

最近新建成的购物中心和旁边的大型超市是母亲最喜欢的地方,她每个月去的次数最多。

不知道为什么,她去那里的时候,妈妈总是从一家打着老字号招牌的假货店里买水果卷蛋糕,因为那家店是租户,所以我马上就知道了是假冒的。

总之对旭川而言,东神乐町是那种可以轻松去的“邻居”。

星家就位于这样的东神乐镇,距离我祖母最爱的温泉,以及我哥哥鲁莽开卡丁车撞断肋骨时的露营地只有几分钟的车程。

在工作室听完故事后,我的心情一直很复杂。

确实,欺负别人的人是最坏的。

但是在班里很受欢迎的游戏和电视的话题,不能跟着去的话也很可怜。

如今电视以外的媒体越来越多,游戏平台也多种多样,因此话题也多种多样,但十年前,选择比现在少得多。

禁止这种娱乐,在某种意义上就等于被剥夺了共同语言。

父亲严格的教育方针,会不会给赖子小姐的学校生活投下了阴影呢?我忍不住这么想,所以想到等一会就会见到那位父亲,说实话我很忧郁——不,或许是害怕也许吧。

但是,我不能在樱子小姐面前说这种懦弱的话,所以就默默地等着星先生的家。

天空终于下起了雨,仿佛在替我的软弱说话,真是可恨。

被高大的树木包围,应该很舒服的兜风,也因为目的地和天气的关系,我并不开心,本来就不是来玩的。

星先生的家在树林的深处。

我把车停在了树木被砍伐得像停车场一样的地方,旁边是俯视着的松树,还有寄生着很多槲寄生的水盆,让人不禁感叹这树有多善良。

“好不容易连休的中日居然下雨,真是遗憾啊。”

雨从树丛间滴落下来,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不过明天又会放晴,气温也会回升。”

青叶先生说着撑起伞,让我进去。

“啊,樱子小姐,下雨了……”

但是,樱子已经朝着眼前那条小路对面的小木屋跑去了。

我不想让她一个人走,慌忙从伞下跳出来,追了上去。

外墙旁边的烟囱冒出白烟,想必里面有人。

听说星爸爸和太太离婚了,过着孤独的生活,但未必一直如此。

比如有了新家庭怎么办?如果喜欢安静的生活,就不会喜欢把不安定的种子带入家庭内部。

女儿自杀的事,新太太可能不知道,而且那个人是无辜的。

所以,樱子小姐问了一遍,没有回答就又问了一遍,大概还想继续问的时候,上了年纪的男性打开了门,我们先松了一口气。

这个头发稀疏、散发着一股酸臭汗味的人,就是赖子小姐的父亲吗?

“是星先生吗?”

我故意袒护樱子小姐,委婉地站在她面前问道,男性回答说:“是啊……”他讶异地点点头。

“我是在工作室听说的,关于你死去的女儿的事情。我们是受你女儿的老朋友的差事来到这里的,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事情。”

樱子小姐把我的后背移到一边,露出脸对他说:“嘿。”

“虽说是受人差使,但其实那孩子已经死了,不过,说不定她死前来过这里,是为了寻找你的女儿——”

樱子小姐说到这里,男人粗暴地关上了门。

“呃……那个!”

明显传来门锁上的声音。

“怎么了?”

稍晚来的青叶先生看着紧紧抱着门的我们,不安地问道。

“我只是想听你说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樱子小姐没办法,只好大声喊叫似的说道。“给你添麻烦了!”的怒吼。

“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回去吧!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我们被比想象中强烈的拒绝吓了一跳。

但那声音听起来与其说是纯粹的愤怒,不如说是呐喊。像痛哭一样。

樱子小姐像检查一样看了看木头的材质和排列顺序,然后往后退了几步,抬起了脚。

“那、那可不行!怎么能一脚踹开?”

我慌忙用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后拉。

她扑通一声,差点摔倒,靠在我身上,樱子小姐气愤地咒骂道:“别妨碍我。”

“不,真的不行。非法侵入,还把把别的损坏,要是被举报的话。会被老婆婆斥责的。”

“…………”

青叶先生和我一起把樱子小姐拉回车上,我们叹了口气。

“你怎么那么生气,是不是有什么事?”

“毕竟遗体还没找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四年看似漫长,其实很短,但你竟然想要踹开门什么的……”

“是啊。而且樱子小姐,你不是突然说‘你死去的女儿’吗?有没有更好的说法?”

受到青叶先生和我的责问,樱子不小姐高兴地大声咂了咂嘴。

继续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于是我开车去了鸿上最喜欢的环状线上的夏威夷薄饼店。

樱子小姐和昨天一样吃了薄煎饼,而且还是奶油十足的奶糖薄饼。

现在是中午时间,青叶先生点了一碗烤肉饼,我点了一盘糯米鸡肉,还点了一个各式各样的迷你薄饼。

因为气氛不好,所以一直忍着,其实昨天我也想吃薄饼。

“可是……结果明天香小姐并没有来旭川吗?”

至少没有去拜访星爸爸的家吧。

我们从赖子小姐以前的家出发,经过工作室这条路来到了星家,但她有可能从别的地方——对,比如当时上的学校,听到了赖子小姐悲伤的死讯。

“我不知道。如果不是赖子,那明日香是和谁联系……虽然很不甘心,但可能是我误会了。”

“啊……”

这倒也是,樱子小姐一边切着薄饼,一边懊恼地嘟囔着。

“可是昨天你不是感觉陷入了死胡同吗?”

青叶先生似乎同意我的说法,点了点头,至少除了回旭川之外,我也想不出其他的选择,毕竟已经快到了我的门禁,而且青叶自己也非常疲惫,安慰着沮丧的樱子小姐。

“话说回来,如果明日香小姐的死不是和赖子小姐有关的话,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到底是有人在说谎,还是其他人是凶手?”

说实话,如果在这里中断的话,我们就束手无策了。

“也有可能是没有任何理由的自杀。”

“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没有骨头,人就活不下去,动也动不了,樱子小姐斩钉截铁地说。

“但是她的自杀本身,也有可能是因为恋人的事而情绪低落……这样的可能性吧?”

“怎么可能愚蠢至此?为了和恋人分手而自杀,太夸张了吧?”

樱子小姐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啊,不……不是那么稀奇的事……”

青叶先生看着这样的樱子小姐,难以启齿地纠正道。

樱子小姐睁大了眼睛,似乎在说:怎么可能!却又沮丧地低下头,严肃地吃起薄饼来。

这是多么稀奇的事啊,樱子小姐居然很失落,我还以为她没有一颗正常人的心呢……。

“我想……或许明日香小姐是一种依赖身边人物的性格吧。例如说菊池先生,还有由果小姐,如果不跟身边的人接触,可能就活不下去了——就像三奈美她们‘三姐妹’那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是另一个人——对,是把她整个心都掳走的“某人”,把她逼入了死亡的深渊。

“还是在带广,把菊池他们周围查一遍吧……”

“那个……”

樱子小姐刚要这么说,青叶先生就叫了起来。

“确实,具体还不清楚——明天香小姐的事,还是到此为止吧?”

“啊?因为……”

青叶先生战战兢兢地、一脸歉意地提议,我感到困惑。因为那样的话,明日香小姐就只是自杀了。

“我知道。你是想说我半途而废吧?可是……这种事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像设乐老师那样,而且这种事也不是我的工作。”

“怎么会……那么,你要放弃吗?”

青叶先生对目瞪口呆的我点了点头,我无法接受,就回头问樱子小姐能不能说点什么,樱子小姐简短地说了句“知道了”。

“请等一下!那遗属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自杀,让他们痛苦地生活下去吗? !”

“没办法。不管理由是什么,都不能接受家人的死。而且……明日香周围的人,本来就都认为她是自杀,已经死心了。”

“可是!”

樱子小姐把手指贴在嘴唇上,压低了不由得变大的声音。

“可是……那也太可怜了。”

“……谁?”

“什么?”

“可怜的是谁?”

“什么?谁?”

樱子小姐突然发问,我一时无法回答,樱子小姐拿起我放在桌上的手机。

“少年,姊齿明日香的遗属不是百合子——你是想通过拯救他人来弥补好友的不幸吧。”

“……就是这么回事。”

“不,是这样的。因为她的遗属和百合子很像,所以不能抛弃她——我再说一遍。姊齿明天香的死和鸿上百合子祖母的死完全是两回事……就算现在放手,百合子也不会受伤。”

“…………”

感觉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我想大声告诉他我并不是这么想的,但没能说出口,因为我发现被说中了。

如果一切都有理由的话,我不能无视明日香小姐的理由之一,无疑就是鸿上的存在。

因为我知道失去祖母的挚友伤心的样子。

“馆胁君……为遗属着想是很重要的,但不能移情。如果遗体变成了‘身边的人’,就无法切割,也无法客观地思考问题。”

青叶先生也温柔地对我说,“就到此为止吧。”他再次宣布。

“联系百合子。”

“什么?”

“不用了。你需要的不是死者和他的遗属,而是‘朋友’。特别是那个孩子——和第一次见面时的你有点像。为了弥补失去,为了寻找新的天空而拼命挣扎——你要成为她的力量。”

樱子小姐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第一次见到樱子小姐的时候,因为哥哥的升学和祖母的去世,我对日常生活中突然出现的空白感到困惑。

没有像好友那样拼命投入的兴趣爱好,也没有像样的目标,天空一点点变小,容身之处一点点减少,那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不安和焦虑,让我喘不过气来。

——是樱子小姐给了我容身之处和目标,是她为我打开了天空。

遇到她之后,我的世界确实变了。

“……那么,樱子小姐也一起去吧。今天,她邀请我去卡拉ok,鸿上一定会比和我一起去高兴一百倍。”

“什……”

卡拉ok !?樱子小姐瞪大了眼睛。不过,我在函馆听她演唱迪雅贝尔阁下的“DOKURO”时,就知道她不太擅长唱歌。

“有什么关系?你都好几年没去了吧?偶尔也要去那样的地方见识见识,不然会被时代抛弃的。”

在青叶先生的支持下,樱子小姐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说:“算了吧。”

我迅速给鸿上发了一条信息,她立即就回复了。

我发信息给她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快就还给我吧……虽然这么想,但既然高兴就好了。

“……好不容易放假了,我也想再去旭川周边观光一天。我想去旭山动物园。”

青叶先生也空有精神地愉快地说,围绕明日香小姐的死亡,三人的旅行就这样草草地落下了帷幕,令人有些消化不良。

但我们既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更不是设乐教授。

没办法。

实在没办法。

哥特萝莉阿世知在卡拉ok唱动漫歌。

好像是动画化的人气社交游戏的歌曲,每当画面上出现《新娘》这首歌的时候,樱子就小姐会带着惊愕的表情看着她微笑着挥手和扭动身体。

嗯……说到底还是客场的感觉太强了,真对不起……。

但鸿上夹在外星人阿世知和樱子小姐之间,幸福地啜饮着甜瓜苏打水。

不,只要你幸福就好……。

很遗憾,听说今居有事来不了,和三个女孩子一起唱卡拉ok,沉默的时候有可爱的樱子小姐和阿世知陪伴,不沉默的时候有可爱的鸿上在身边,我也是非常幸福的人。

但我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这压倒性的客场感觉,要不我也干脆叫正太郎子就好了。

“九条,好像一辈子都不会去过卡拉ok似的。”

阿世知唱了一遍,似乎很满意,在等待输入曲子的时候,一边咔嚓咔嚓地选着曲子,一边说道。

“我没有自己一个人去,高中时我也和朋友一起去过。”

“诶? !九条有朋友吗? !”

这可真让人吃惊,阿世知特意把麦克风调到on。

“你都能有,我当然也会有能理解我的人吧?”

樱子小姐满脸通红地说:“真失礼。”

“世界上总会有那种对某些事物沉迷的人嘛。”“嗯,对某些事物沉迷的人。”

鸿上和我几乎同时说了同样的话,不由得笑出声来。

虽然还有些别扭,但万圣节以来,我觉得自己和鸿上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

“是什么样的朋友?”

大家的笑声平息后,鸿上问道。

“是啊……虽然有点迂阔,但性情很好,是个聪明的人,名字写的是望春,读作miharu。”

“是木莲的意思?真漂亮!”

鸿上出神地说道。

“木莲?”

阿世知替我提出了同样的疑问。

“嗯,和樱花同时开放的花的名字,两个人都是春天的花的名字,这不是命中注定的吗?”

“这么说来,我们也是花的名字啊……”

阿世知有点吃醋似的皱起眉头,至于我,则是涌起了另一种嫉妒。

“……是女人吗,那她是什么人?”

“因为我读的是女校啊!”

樱子小姐根本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她皱着眉头,觉得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她成绩很优秀,本来应该去别的高中的,但是在报考志愿的学校的前一天因为阑尾炎住院做了手术,真是个倒霉的姑娘,啊哈哈哈哈。”

的确,这是不幸的事情,但美春小姐因此遇到了樱子小姐,成为了朋友。那一定是非常幸运的事吧?

樱子小姐无论好坏都会改变人。

然后,我想,虽然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但“朋友”还是挺可爱的。即使是像樱子小姐这样的人。

连她都是这个样子,想必明日香小姐也很珍惜最终离开的朋友吧……。

“馆协总是怪怪的,今天更让人难受了!”

回过神来,我正低着头思考明日香小姐的事,阿世知看着我,厌恶地说。

“不好意思啊——不过,我有一件悲伤的事。”

“真的吗?我很喜欢不幸的故事。”

就算那是真的,也不能说出来吧……。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巧妙地把找到明日香小姐遗体的事,以及昨天和今天的徒劳告诉了阿世知。

“……所以,最后还是放弃了…”

鸿上一脸悲伤地低声说。

“嗯,是啊……因为我们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哦……”阿世知附和着,看着我催促我继续说下去。

“结果那个朋友已经去世了,事到如今也找不到两人有什么交集的地方……”

“可是,现在这个时代不是到处都有接触点吗?现在的信息是多角度的,比自己能想象的要远得多。”

说着,阿世知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仰望着天空——“那么,那个人的SNS呢?”,她问道。

“SNS ?”

“是吗?可是那个人死后,不是还会有人给她的手机回复吗?”

“啊,嗯……”

“那不是什么bug吧?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死后好几天,也不会有通知来?”

“…………”

确实听说她在SNS上发了很多帖子,听说明日香小姐只是为了赚点赞才去拍照的,我还以为点赞肯定是对那些照片的反应呢,没想到停止投稿后还能引起关注,真是奇怪。

“那个……怎么调查?”

“嗯,首先是账号吧,没有被人发现吗?还有,只要有密码,嗯……谁都能也能登录。”

樱子小姐问道,阿世知回答,我慌忙联系青叶先生,通过他又找到菊池先生的联系方式。

幸运的是,菊池先生爽快地答应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

不过,他只知道一个主要的社交网站。

“如果是网虫的话,应该有更多的账号吧……在其他的SNS,也搜索同样的账号名吧。”

阿世知熟练地操作着手机,我也跟着看了看手机,这时,我的手停在了一条留言上。

“樱子小姐……这个。”

我用颤抖的手递给樱子小姐,是明日香小姐一个月前发的帖子,看了一下,有将近十万次转发。

她说,“我想最近是时候考虑很多事情了。

但是在考虑这些的时候,一定会有被绊住的障碍。

初中的时候和朋友一起被人欺负,

根本没有人帮助我,我很痛苦,父母因为担心我,决定替我转学。

虽然很烦恼,但我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所以就搬家了

把最好的朋友抛在身后

从那以后,我就不知道那个孩子变成什么样了,我害怕知道这些。

所以一直没有联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转校时交到了好朋友和恋人

虽然也有很多悲伤的事,但是比那个时候幸福多了。

所以才会有另一个我想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每次看到那个孩子的爸爸为我做的挂件,我就会想起那个孩子。

我想向她说对不起,也想为更多的事情道歉

但我还想知道更多。

你可以恨我,

最重要的是,现在“你”幸福吗?

如果还在黑暗中,这次一定要成为你的力量。”

这条留言有上百条评论,有表达共鸣的,有拥护她的,有坦白说自己现在也在遭受欺凌的,还有指责她的,各种各样的话语交织在一起扩散开来。

“啊……这个,我也曾经看到过,还为之哭了。”

阿世知也盯着手机,自言自语道。

没错。仔细想想,阿世知也是抛弃了以前的生活,以现在的阿世知的身份在旭川生活。

“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鸿上紧紧抱住好友,问道。

“十一月初……”

“这样啊,那确实和那个账号最后一句发帖的时间一致啊。”

正如鸿上所说,发出这句丑话的人,自从11月1日的投稿结束后,就一直沉默着。

最后的一次发帖是“你穿什么”,虽然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鸡毛蒜皮的事情,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或许是打算去见一个特别的人。

“……说不定是知道赖子小姐的人看了这个,发现投稿的是明日香小姐,就联系了她。”

因为就连我们外人的眼睛,也能从这个留言里看到明日香小姐的身影。

“本人和第三者的对话就不能调查吗?”

“一般挂在圣诞树上的留言都能看到,但如果是在背后发DM什么的就不知道了,真的要登录账号才行。”

“做不到吗?”

“九条小姐……我也只是个小打小闹的人,又不是什么反社会的思想家,况且我也没有能霸占陌生人账号的技术。”

面对樱子小姐提出的难题,阿世知皱起了眉头。

“……不过,总之先在本人或家人、恋人的生日试一试吧?不过,最近做那种事的人应该很少,不过,不在意的人真的不会在意那种事。”

特别是有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半数以上的女生使用恋人的生日作为密码……听阿世知这么说,我明知麻烦,还是联系了菊池先生。

幸好他不仅知道明日香的生日,还知道母亲和由果小姐的生日,所以没打几次电话。

“使用别人的账号不构成犯罪吗?”

“就算有,主人已经死了,应该没关系吧?”

阿世知恍然大悟,把刚才听到的生日输入密码。

保安意识不高的明日香,仿佛哪一个应该会大卖似的——我怀着祈祷的心情等待着,结果哪一个都不一致。

“有的人把两个人的份混在一起,有的人把纪念日的份混在一起,各种各样,不能再多了。”

因为实在是束手无策,阿世知把手机放在桌上。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找到了账号,谢谢你。”

被告知可以点自己喜欢的食物作为奖励,阿世知得意洋洋地看着菜单。

我以为她一定是在开心地笑,可是她的呼吸很快就变成了呜咽。

“……不过,如果真的是因为被欺负的话,那就太痛苦了……就算长大了,还是忘不了啊……”

她一边用菜单遮住脸,一边低声说着,确实在抽泣。

“……就算再发生什么事,我也会保护兰的,不用担心。”

说着,鸿上走近阿世知。不管怎么说,阿世知是个好人。说话方式暂且不论,她担心被孤立的鸿上,会主动靠近她,还会给她忠告。

“我也会帮你的,今居也是,阿世知本来就是个好人,遇到这种事,真是难以置信。多亏了鸿上,我们能成为好朋友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以后肯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如果她们真的是讨厌的人的话,明日香小姐也不会被好友和恋人这么担心吧。赖子小姐也被说是个聪明能干的人。

“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会被欺负呢?”

“不协调。”

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樱子小姐突然说道。

“违和感吗?”

“啊,对了。小孩子生活的世界太小了,他们会下意识地排斥自己觉得别扭的存在,或者将其吞噬掉,这是出于对群体生存的本能恐惧。”

樱子小姐拉起低着头拼命抑制眼泪的阿世知的手,让她抬起头来,用手掌温柔地包住了被泪水打湿的两颊。

“但长大成人后,就会发现这些都是‘个性’和‘魅力’,是每个人都具有的才能和存在感。但这些美丽的东西在孩提时代却很可怕,就是那些和自己不一样的部分。的确,你有一次差点被一个群体拒绝——但我认为,这足以证明你这个人充满魅力——你是一个非常鲜明的人。”

阿世知确实很奇怪,不过这样的阿世知是最帅最有趣的,正如樱子小姐所说,她的确是独一无二的。

突然,我想起了樱子小姐的学生时代。

很难想象,至今仍散发着“异彩”的她,在过去是个“普通”的人。

抱着眼泪扑簌簌掉下来的阿世知,和反复说着“我没事”的樱子小姐,或许也有过同样痛苦的时候吧。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去千金小姐会去的高中的原因吧。

不过,就像阿世知现在每天和鸿上一起笑着一样,樱子小姐也有“三春”小姐和佐佐木老师这样的理解者,这让我感到安心。

她现在还是她的样子。

结果几乎没唱歌——樱子小姐甚至一首歌也没唱——就这样离开了车站前的卡拉ok。

之后就只剩下两个年轻人了……不,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我觉得我阿世知和自己最好的朋友(鸿上)单独相处,所以我们决定在这里分手。

“不过……那个‘明日香’小姐的事,要是能说清楚就好了,就算结果不变,没有确实的证据,也让人很痛苦。”

鸿上一边走在走廊上,一边这样说着,抬头望向窗外黑色的天空,雨虽然停了,但天空的颜色却让人随时都要哭出来。

“你有什么擅长的统计学方面的方法吗?有关于犯罪之类的,比如自杀前一定会做的各种事情之类。”

阿世知抽着鼻涕说。

“整理身边的东西?准备鞋子之类的?”

“先不说整理身边的物品,自杀前能整理鞋子的人很少。”

鸿上歪着头说道,樱子小姐回答道。

“我知道,溺水而死的尸体,手里会握着石头、海藻、殉情对象的头发,在流动的过程中脱衣,如果是勒死的尸体,只有勒住的部分腐烂速度会加快,因此在流动的过程中头部会脱落。”

我又补充了一句,樱子小姐说:“说的不错。”但阿世知却一脸不悦地说:“我可没想要成为那种那么顽固的人。”

“意外的是自杀前的人都很开朗,虽然我觉得他们会很在意死后的事……钱的事暂且不说,但也没有那么自暴自弃的感觉。”

我想起了在花房的命令下参加集体自杀时,那些令人怀念的同伴,不由得低语道。

“你想过自杀吗?”

我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经历,鸿上投来惊讶的目光。

“啊,没什么,只是听说……”

我慌忙求助似的望向樱子,只见她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脸色严峻地抱着胳膊。

“……樱子小姐?”

“马上联系明日香的母亲。”

“什么?”

“我想拜托她看看明日香的钱包。”

“钱包……好像并没有钱被拿走的感觉……”

“不说了,我来打吧。”

樱子小姐也没好好跟我说明,就拨打了青叶先生告诉我的明日香妈妈的电话。

“真是的,随随便便拿起别人的手机——”

“吵死了,回头再说。”

樱子小姐粗暴地说着,从我手中接过手机,对接电话的明日香的母亲说:“请你检查一下你女儿的钱包和寄给你女儿的邮件。”

至少要用扩音器说话嘛……我按下按钮,等着电话那头的姊齿妈妈。过了一会儿,电话里发出了:“要我找什么好呢?”的声音。

“首先是钱包里的收据之类的东西,里面有没有特别贵的东西?特别是用信用卡支付的东西。”

“太贵的东西……为什么?”

“信用卡使用明细也可以,总之有什么不符合女儿收入的东西吗?”

樱子小姐唐突的问题让姊齿妈妈很为难,但还是发出了处理收据的沙沙声。

“啊……那个,不知道合不符合她的收入……”

然后姊齿妈妈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小声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首饰。”

“首饰?很贵的东西吗?”

“是啊……三万日元左右,不过考虑到那孩子的月薪,感觉有点高……可能就是她被发现时所戴着的戒指吧。”

“……买的日期是什么时候?”

樱子小姐有些失望地问道。

“嗯……”

但之后,好一会儿都没有回音。

“日期是什么时候?”

樱子小姐用稍微温柔的语气又说了一遍,首先是叹了口气。

“那孩子刚出门不久……好像是在去努瓦拉之前,在车站附近的商业大楼买的。”

明日香小姐出门前说没有时间,就是为了这个吗?

总之先让姊齿妈妈把收据拍下来寄过来,樱子小姐看了之后,失望地垂下了视线。

“请问……您买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吗?”

这是鸿上问的,我也是同样的心情。

“有些人在自杀之前,有时会去奢侈的旅行,或是买昂贵的东西,一般都是用信用卡。因为因为等到支付的时候,放贷方才会知道对方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那么,也就是说……”

樱子小姐没有回答,但她不想再确认一遍。

虽然有不自然的部分,但明日香小姐的死是自杀吗……。

与鸿长达道别后,回到车站前停车场的樱子小姐表情严肃。

回到车上,虽然系好了安全带,樱子小姐并没有马上发动车子。

“怎么样……怎么样了?”

“不,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是戒指,其他的也可以。”

“那是不是……碰巧是自己喜欢的款式之类的?”

三万日元的戒指,对于上高中的我来说已经很贵了,但要说那是不是高级品,答案大概是NO。

如果不计较金额的话,应该买更贵的戒指才对,但她没有这么做,一定是设计触动了她的心弦吧。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给店里打个电话怎么样?可能已经没有了,不过经营贵金属的店应该有监控摄像头吧?”

我劝她打个电话,樱子小姐说确实如此,于是就给首饰店打了电话。

我们简单地说明了情况后,希望对方确认一下用邮件发送过来的收据上所购买的商品。如果还有的话,我希望他们能调查一下摄像机的影像。

女店员确认了我发来的短信,过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啊!”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应该是我接待过的客人,买了两颗小指戒指。”

“……两颗小指戒指?”

听着扩音器的声音,我不由得嘀咕。

“是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相机里的影像没有保存下来,但我还记得,因为是一位很棒的客人。”

店员非常高兴地告诉我。

“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说想为多年未见的朋友买一枚戒指。上初中的时候,她买了很多杂志上刊登的廉价戒指,但是收到的时候却花了很长时间,最后是转学之后才收到的,所以没能交给对方。”

明日香小姐对店员说,虽然不是为了道歉,但现在想带着戒指一起去见朋友。

“听她这么说,让我也想起了学生时代,所以激动得不得了,我们两个人一直到搭公车的时间才选好戒指。”

于是女店员推举了两颗的小指戒指,因为女店员在学生时代也曾和好友一起戴过一枚戒指。

明天香小姐也很高兴,她说比起普通的聚在一起,这让她更有特别的感觉。和隔着电话开心地笑着的店员相比,我们的表情僵硬了。

“巴士……巴士的目的地说了吗?接下来要去哪里?”

“嗯,听说了。因为要坐很长时间,所以很辛苦。不过,JR不是直达的,所以也没办法。不过,她说自己偶尔也想去旭川。”

樱子小姐联系了青叶先生。

青叶先生去了旭山动物园之后,又去了因《冰点》而闻名的旭川出身的作家三浦绫子纪念文学馆,完全沉浸在旭川的乐趣之中。

他本来打算住在九条家,不过如果旅馆有空房间的话,他想干脆就住在富良野——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被我们的电话抓住的青叶先生,在得知我们在阿世知和鸿上的帮助下找到了明日香小姐的SNS账号和她购买小指戒指戒指的故事后,似乎找回了热情,说道:“请再详细说一下。”

和青叶先生汇合后,我们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赖子小姐的父亲家。

当然,他强烈地拒绝了再次来访的我们。

不过,这次我们没有就此放弃。

虽然没有踢开门,樱子小姐还是提高了声音。

对方没有回答,樱子小姐提高嗓门,说有三件事让她很在意。

“一,姊齿明日香选了一枚戒指送给老朋友;

二,她在意价格;

三,遗体身上只有一枚戒指!”

而她朋友住的地方,就是旭川。在转学之前,和明日香小姐一起买戒指的亲密朋友——那是谁呢?能想到的只有赖子小姐。

“如果马上就要死了的话,应该不会在意戒指的价格吧。而且店员的口气中,明日香小姐并没有悲壮的感觉——也就是说,姊齿明日香不是去见死去的好友,也不是去死,她可能是去见她最好的朋友了!”

分开的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的契机,大概是明日香小姐在SNS上发的那一篇漂亮的文章吧。

但是赖子小姐已经去世了。

那么,到底是谁联系了明日香小姐呢……。

“据我想象,有人假扮成死去的星赖子,把明日香叫出来,把她逼上了绝路——但是,赖子小姐当时应该是很孤独的。如果她一直待在家里,也拒绝与人交往,那么凶手应该就是赖子小姐身边的人吧。”

说到这里,樱子小姐紧紧地靠在了门上。

“……是谁联系上那孩子的?是你吗?还是说是你妻子吗?”

没有立刻回答,但不久,隔着门传来低沉的呻吟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门的另一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这样啊,那你妻子就是凶手了?我打扰了,我要去问她——”

说着,樱子小姐离开门的瞬间,门粗暴地打开了。如果晚动几秒,樱子小姐可能就受伤了。

我立刻——我和青叶站在星爸爸和樱子小姐之间,作出一副保护樱子小姐的姿势。

“我妻子已经很痛苦了!不要再让她烦恼了!”

星爸爸对这样的我们咆哮着说。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事实。傍晚五点前,姊齿明日香说要搭巴士,就离开了带广的首饰店。我以为她一定是直接去了努瓦拉,其实不然。大概是乘坐northliner——也就是高速巴士来旭川的,最后一班经由狩胜的航班是十七点开车的。

“你不是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

“那你为什么会那么情绪化呢?这简直就像在掩饰一些不方便的事情。”

樱子小姐和感情用事的星爸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只是淡淡地,浮现出让他焦躁的浅笑说道。她用语言一根一根地刺,就像用细针扎一样。

“那孩子自己不会开车,如果到这里来,考虑到时间问题,恐怕会坐出租车,要不然应该会有人去接她,我们先去各出租车公司问问吧。”

“…………”

被这么一说,星爸爸终于沉默了,只是表情十分严峻。但是,我觉得那并不是单纯的生气,而是对樱子小姐的“恐惧”。

过了一会儿,星爸爸哼了一声,无奈地垂下了眼睛。

“……对,她是来找过我,是来见我女儿的。”

他表情僵硬地说道,似乎再也无法推脱了。

“就这样,我把那孩子自杀的事告诉她了,告诉她赖子是死于努瓦拉,尸体还没有找到。但就这样,后来在哪里怎么样了我就不知道了。”

“努瓦拉?”

啊,原来是这样。

一听到旅行,我还以为是层云峡或天人峡呢。努瓦拉虽说不是很远,但开车要将近三个小时,比去札幌还远。

但这时我想起来了,阿雅小姐说过,几年前也有人在林间小路失踪。

没想到那个人就是赖子小姐。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点和线终于连在一起了。因为赖子小姐的死,和明日香小姐的死联系在了一起。

“仅此而已,再往后就跟我没关系了,你快点回去吧。”

我们一时说不出话来,星爸爸生硬地说着,准备关门,青叶先生立刻上前阻止。

“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

“当一个女人出现在你面前,二她正是导致你女儿死亡的原因之一,那个时候,你有什么感觉?你是怎么原谅她的?”

青叶先生抬起眼睛问道,在毫无表情的眼镜后面,我确实看到了青叶先生的愤怒。

“别、开什么玩笑!”

星爸爸的怒火顿时又爆发了。

“我没有原谅她,也不可能原谅她!是她毁掉了我们家!”

“那……那不是明日香小姐的责任吧?”

我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是过分的责任转嫁,明明自己都没能保护好女儿!

“赖子被那个女孩背叛了!赖子就是因为那个一个人悠哉悠哉地逃走的女人才死了,跟被杀没什么两样!我怎么可能原谅她一辈子!”

“所以你就杀了她?”

樱子小姐凛然的声音响起。

不输给星爸爸怒吼的响亮声音,瞬间冻结了他的怒火。

“……你说什么?”

“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因为一辈子都无法原谅才杀了那个孩子,你为女儿报仇了吗?”

“那……不对。不是我杀的,是真的。”

星爸爸动摇了,声音颤抖着,他摇了摇头,拼命否认。

“从刚才开始,你的说法就一直在变,真相到底是什么?还是说,一切都是谎言?”

“我没骗你!我没杀她!”

星爸爸愤怒地敲了敲门框。

“不是的……那孩子说希望我这么做,所以我只是带她去了沼泽,去了赖子小姐失踪的地方,我所做的只有这些。”

星爸爸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一边抚摸着寒冷却冒着汗的额头。

“那……不过,这不是叫‘非必故意’吗?你难道不是觉得就算不直接动手,她也有可能会死吗? !”

“我告诫过她不能穿那么薄衣服去那种地方,是那孩子不听!我跟她说我等她,她说我可以回去,我就回去了,我想她也资格要我等她那么久,如果她心情好的话,应该会去温泉找个旅馆吧。”

幸好那时候不是害怕棕熊的时候,我也觉得危险不大——星爸爸痛苦地说。

我并不是不感到不安,而是……我无法拒绝她将面临我女儿的死亡这件事,我觉得这可以拯救我女儿的灵魂。”

星先生深深地、长长地从肺里呼出一口气,承认了自己的过失,但马上又反问道我们:“这算罪吗?”。

“本来就不能开车进去,是那孩子是用自己的脚走过去的,我并没有强迫她,我想,那女孩的死终究是她自己的意思。”

林道口确实有门,开车去不了里面。

可能是自己走到里面去,或者是有人把失去意识的她背过去,但她服用的药和酒精都没有到昏倒的程度。

“……知道的话就回去吧。”

如果跟警察说了,说不定还会附上监护人遗弃致死之类的罪状。但是……明日香小姐已经不是孩子了,如果是她自己选择了死亡,星先生怎么阻止她也有限度吧。

但是……。

樱子小姐默默地看了星爸爸一会儿,然后低下头说:“我知道了,打扰你了。”然后催促青叶先生回去。

即使他不是凶手,但也不能认为他是无辜的,我实在无法接受。

樱子小姐推着我的后背,开始往前走。

正好又下起雨来了。

回到车里,感觉身体有些沉重。

“……这次一定要解决问题,是吗?”

大颗大颗的雨滴滴落在挡风玻璃上,在玻璃上划出一个个细小的花纹,我一边看着雨滴一边喃喃自语,坐在后座的青叶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是……就算最后是自杀,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把她叫到旭川来的。”

“还有遗书,也不能排除她一开始就打算死的可能性。”

“明明是带着戒指去见好友?”

这难道不矛盾吗?

“明日香小姐也许是因为觉得这是她的最后一次,所以才去见她吧?也许她不想就这样把怀念的朋友留在记忆的刺中,就这样离开。”

“这也许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我想,那封邮件真的是遗书吗?”

“什么?”

“至少她想对妈妈和由果小姐说声谢谢。”

而且对由果小姐的遗言,还全都是些温柔的话语。

“那给菊池先生的邮件该怎么解释?”

“她不是打算重生吗?难道不会是她只是向他宣布,要和以前的好朋友见面,洗心革面,重新成为一个新的自己吗?”

我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我也有自己的遗书。

那封差点被花房利用的遗书,换个角度看,那也可以看作是在坦白自己的罪行,是在自首。

“她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和菊池先生重新开始,为了这次能让他幸福,才给他发了那条短信吧?明天香小姐应该是不想和他分手的。”

所以在开往旭川的巴士上,明日香小姐给重要的人发了短信。

肯定也对和赖子小姐见面感到不安吧。但是,她已经不能再输给自己了,为了直面自己,鼓舞自己,她需要强有力的语言。

“……不过,她已经比这没有更多的追求了。”

话虽如此,说到底这也不过是我的想象。

大部分的疑问依然存在——结果我们依然听不到明日香小姐的声音。

“——不,还有能做的事。”

但是坐在驾驶席上的樱子小姐却毫不畏惧地说道。

“能做的事吗?”

“嗯。”

我发动了康丘的引擎,迪雅贝尔阁下发出一声吼叫。奇异的是樱子小姐非常喜欢的“DOKURO”。

“你到底要干什么?”

青叶先生也讶异地透过后视镜问道。

面对这样的我们,樱子小姐满脸笑容。

“不是早已经决定了吗?接下来就是我们最喜欢的实地考察时间。”

第二天早上,正如天气预报所说,晴空万里。

旭川最高气温二十二度,连休的最后一天,是个绝佳的休闲天气。

我们和樱子小姐、青叶先生,还有上次承蒙关照的《自然》指南的土山先生,在陶什别桥附近的林间小路散步。

“当时我也参加了搜索,但当时正值棕熊最活跃的时期,加上天气连日恶劣,一周左右搜索就停止了。”

听说四年前,土山先生参加过寻找失踪的赖子小姐的活动。

“嗯……如果只是单纯的迷路倒也罢了,但如果抱着自杀的想法进去的话,就很难找到了。”

土山先生说道。

人在森林里迷路的原因,主要是在“兽道”上。

动物们看似自由地在大自然中阔步,其实和人一样,会选择适合自己的路前进。

它们无数次走过的路,常常被人误以为是人的路。

常常有人不明就里就这样进入野兽的世界,当他们觉得奇怪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的位置了。

但如果是真的想死,是自己主动走进去的,就不一定是在路上。

“实际上,我们只搜索了一天左右,而且女孩的父母也已经放弃了。”

“放弃了?”

樱子小姐挑着眉毛复述道。

“嗯,怎么说呢……女孩的妈妈真的不爱说话……可能是夫妻关系不太好吧。感觉她不喜欢和丈夫在一起,也不知道是没有兴趣,还是已经放弃了,她表现得很冷淡。”

土山先生回忆说,女孩父亲反而慌乱得不知所措,虽然说是很危险,但还是参加了搜索,而且还在最前线到处寻找女儿。

就在这时,响起了呼啦呼啦的声音。

“哦,是猫头鹰。”

土山先生停下脚步,环视了一下树木,然后指着一棵树。

我模仿他的样子看了看树,只见那只白色的圆圆的猫头鹰眯起了眼睛,像是要晃眼似的。

“是猫头鹰吧,咕噜咕噜叫。在阿伊努传说中,‘佩乌勒普奇科奇普(ペウレプ チコイキプ ニオルポク シケ オチュ)’——翻译过来,就是告诉我们附近有熊孩子,可以捕获很多猎物。”

“小熊、小熊?”

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翻了过来。

“哈,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熊在走路。”

“话虽如此,现在不是有一部分年轻的公熊不冬眠了吗?”

看着害怕的我,樱子小姐笑嘻嘻地说。

“咳……真的会很可怕的,请不要说这些,兽害很严重的尸体,验尸也很麻烦。”

青叶先生绷着脸说道,我觉得这话的前半段和后半段担心的部分不一样,而且我又不想自己被验尸。

而且但如果真的有熊,那猫头鹰还是吵到一定程度比较好,我们一边努力放声大笑,一边赶路。

我们很快到达发现明日香小姐遗体的地方。

“……要是像旅馆老板娘说的那个消失的大伯娘那样,其实是已经逃走了的话……那就好了。”

但我知道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里是山神居住的地方。

明日香先生的尸体就在我为了眺望陶什别河桥梁而停车的停车场附近。

感觉走得还过得去。

“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呢?”

樱子小姐自言自语道。

“因为是比较开阔的地方吗?”

明日香小姐的随身物品一应俱全,但警察并没有发现装有酒精和β受体阻滞剂的容器。

警察好像也在四处搜索过了,我们四个人也打算继续在附近寻找。

就这样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但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她服药的酒精瓶。

“没有任何容器,是无法搬运液体的,却偏偏找不到容器……瓶子可不能随便走动。”

樱子小姐叹了口气,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别的地方,比如来这里的路上,喝完后扔掉了。

或者——来到这里之前,在星爸爸的车里。

“…………”

话虽如此,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我们又默默地继续搜索。

就这样,当寒气渐渐袭来时,我在

我在干枯的竹叶下发现了一块不是石头的东西。

“…………”

那不是药瓶,是不透明的褐色块。

捡起来很轻,但也不是树皮。

“樱子小姐……”

我不由得发出惨叫。

“怎么了?”

樱子小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她注意到了我手里的东西,“噢!”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这是樱子小姐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东西,全部的本质,我捡起来的是下颌骨!

我还以为是什么野兽的东西,但这确实是下巴骨。

而有下巴骨的哺乳类——只有人类。

“我们在这附近找找看,这骨头死后——恐怕有三年了。”

看着樱子小姐手里的下颌骨,青叶先生也说道。

我们小心翼翼地拨开竹叶,挖出柔软的落叶,混进湿土。

在周围找了十分钟左右,发现了几个风化了的头盖骨的一部分。

“几乎看不到牙釉质的咬耗,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应该是十五岁到二十五岁左右吧。”青叶先生看着下巴上残留的牙齿说道。

“下颚是容易出现性别差异的部位——少年,你能猜出这下颚的性别吗?”

我正认真地听着青叶先生的说明时,樱子小姐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下巴的特征吗?”

青叶先生温柔地问道。我点点头。

“……女性的下颚比男性纤细,下颚角部的发达也比男性保守,比较圆润,相反,男性是方形的,比较严峻。”

“是的。而且,与相对平面的男性不同,女性是弯曲的。”

樱子小姐点点头,把手里的骨头递给我看。

“这是哪个?是圆的?还是平的?”

“……确实是弯曲的。所以应该是女性。这是女性的下颚,如果青叶先生的推测正确的话,应该还很年轻,是二十岁左右的女性。”

话说我们把实际的遗体当作教材,深入了解骨头的知识,这样是不是太不谨慎了?

虽然我们也有妨碍警察调查的自觉。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停止观察骨头。

不可思议,驱使我们探究知识的欲望正是如此贪婪,无法阻挡。

“另一个的骨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与希腊语的第二十个字母υ相似的骨头。”

樱子小姐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U字。

我知道这是什么,按照狄亚贝尔阁下的说法——这就是“亚当的苹果之冠”。

如果蝴蝶住在人的眼睛深处,那么“乐园”就住在人的喉咙深处。

喉头的甲状软骨的突出,被称为所谓喉结的软骨,模仿圣经的传说,称为Adam's apple亚当的苹果。

还有覆盖在苹果上的骨头——。

“舌骨。”

u形式──准确υ相似的骨头的意思hyoid bone。

“一般来说,这块骨头位于下颚的深处,所以不容易骨折。但是,你看,这块骨头确实断了——你能从这个迹象可以推测出什么?”

青叶先生和樱子小姐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对此感到了压力,明明悲伤和愤怒搅乱了我的心。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保持了冷静。这种状况的骨头,我以前也见过。

对,就是那个废弃的房子。

樱子小姐挖掘出的秘密在沉睡的洞穴中。

“……绞杀。”

我明确地回答。

“这个部位的骨折,是被第三者用力勒住脖子时发生的。”

似乎是正确的答案,两人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因为松了一口气,还是因为受到了打击,我的膝盖失去了力气。

“好痛!”

我跪在地上,硬物陷进我的膝盖。

我慌忙捡起来,却发现是一枚崭新的、小小的戒指。

报警之类的事情,又是青叶先生全权负责的。

“你有在认真学习呢。”

临别之际,他夸奖了我,像这样,从实际遗体上得到的知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我和樱子小姐把之后的事情交给了青叶先生,就直接回旭川了。

然后前往东神乐町——星爸爸的家。

“把你女儿失踪的事告诉我。”

你又来了……星爸爸有些畏缩地打开门,樱子小姐不礼貌地问道。

“什……”

“女儿跑出去了,你也没追吗?”

“当然是追上去了!?可是,天太黑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还以为她会马上回来……”

“你不觉得女儿进入棕熊出没的山里很危险吗?为什么不马上报警?早点出去找不就好了?”

“那是……”

被樱子小姐连珠炮似的追问,星爸爸一时语塞。

“……我们刚刚发现了女人的骨头,是头骨。在离旅馆很远的地方,而且离姊齿明日香发现的地方不远。”

“什么?”

“喏,就是这个。”

说着,樱子小姐悄悄地把一片白色的小碎骨伸到星爸爸的鼻尖上。

“哦!”

星爸爸猛地向后一仰,差点摔倒,紧紧抓住打开的门。

“啊,这个……可能不是骨头吧!有可能是石头、鹿角什么的……”

“这是不是骨头很容易确认,这种时候只要舔一舔就好了,石头的味道下很清爽,但骨头会湿润地吸附在舌头上——因为骨头是多孔的材质。”

“舔、舔?”

“对了,比石头还要——对,是极其官能性的触感,挺让人受不了的。”

樱子小姐满脸堆笑,怜爱地俯视着她的骨头,然后想要把嘴唇凑过来。

“不要、不要!”

星爸爸像是忍不住了似的,粗暴地从樱子小姐的手掌中夺过骨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是人骨就不方便了?如果是你女儿……那不是很高兴吗?这是你一直在找的女儿……好不容易才回到你身边。”

“唔……不一定是我女儿,也有可能是鹿或狐狸。”

听了这话,樱子小姐叹了口气。

“很遗憾,至少都不是,这块骨头是锁骨的一部分,大多数四足行走的哺乳动物的锁骨都退化消失了。”

“那么,那么,棕熊呢?”

“是啊,有可能是棕熊。不过今天发现的骨头上,脖子被勒死的痕迹很明显,能勒死棕熊的生物是什么呢?这方面我真想象不出来。”

“被勒死?”

“啊,是啊——不过,你不是极力否认吗?唉……如果从旅馆飞奔出来的女儿,是在离旅馆较远的地方被勒死的,那么作为父母的你一定很不舒服吧?”

说着说着,樱子小姐从喉咙深处笑了起来,星爸爸绷着脸摇了摇头。

“……不,不是。可能是逃跑后被变态分子掳走,然后被杀了。”

这话让我愕然。

“变态……那是你的女儿吧? !你怎么能想象得那么糟糕?”

简直不敢相信,虽然说是自杀也很悲伤,但是,想象自己的女儿被施暴致死什么的,这位父亲居然能想到这种最坏的事情!

“要知道,因为赖子,我失去了一切!”

但星爸爸的声音越来越大,更是大声地喊道。

“我是被害者,错在学校、赖子的朋友、妻子,还有赖子——是那些家伙聚在一起,毁掉了我的人生!”

虽然女儿每天都在哭泣,但学校没有面对女儿,也没有阻止孩子们。明明听说她有个好朋友,那孩子却逃走了——星爸爸懊恼地咬着嘴唇,这样把一切吐了出来。

“但是,虽说是孩子也是人,能那么简单地控制人的心吗?教师又不是魔法使,所以明日香的母亲没等到学校行动就把女儿从那里救了出来。哪怕一秒也好,为了保护女儿不被那些獠牙咬伤!”

“她没有救自己的女儿!她是胆怯,不战而逃!”

“逃跑有什么不好!食草动物华丽的速度是为了逃避长着獠牙的东西!生物本来就是为了生存而逃跑的。为了生存而逃跑是人类大脑最原始的反应!”

“嗯……”樱子小姐敲了敲门,把星爸爸踹了一脚。

我对她的气势感到不安,悄悄地拉了拉樱子小姐的袖子。

“……是你强迫你女儿和这些人战斗的,是你自己没有面对她。”

她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像是要抑制激动的情绪,用平时平静的语气对星爸爸说。但是星爸爸说即使这样也不是他的错,使劲摇了摇头。

“不是的。没有强迫……那孩子本来就想死,她只是很软弱,所以我想让女儿变得更坚强……”

“……所以赖子小姐才拿起了美工刀不是吗?对方的伤口那么浅,是因为她其实并不想战斗,不想受伤!”她比谁都害怕的,应该是不允许她软弱的你吧。”

如果是因愤怒和憎恶而举起的利刃,会更深地剜伤对方吧。

但是赖子的刀刃几乎没伤到对方。

“是你把赖子逼到绝境,把她杀了!”

“不是!完全是那个孩子的意思!女儿,还有她的朋友!我只是想让她们轻松一点而已!”

“所以你才掐住女儿的脖子?”

“我只是想说服女儿……不,不对。女儿的死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为什么会有明日香的戒指掉在骨头旁边呢?那是她想送给赖子的戒指。”

“怎么可能!赖子的遗体怎么会在那个女孩的尸体上?她明明在水库湖——”

说到这里,星爸爸似乎吃了一惊,看着我们。

“原来如此?那你再向警察说明一下。”

樱子小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我的手机。手机上早已经开启了扩音器模式。

“嗯,能这么做吗?这位爸爸……最好是你自己主动说。”

这时,内海先生说着从停车场走了出来,他的同事们也一起。

星爸爸愕然地瘫倒在地。

对着即将要被内海先生带走的星爸爸,樱子小姐问道“你是蝴蝶吗?”。

“你被赋予了什么蝴蝶的名字?”。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星爸爸好像真的不明白她的意思,露出一副“你在说什么?”的困惑表情。

樱子小姐见状,叹了口气,咒骂道:“可恶,没中啊,这不是白跑一趟吗?”

“你可别这么说,至少帮了别人的忙吧?”

不过,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救了谁。

“真是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真的应该去捡几块那女孩的骨头。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找不到骨头也没有问题。”

“啊!”随着一声叹息,樱子小姐垂下了肩膀。

“别这样!这已经算好的结局了吧?即便如此,你还是要顺便把盼望已久的棕熊骨头带过来了。”

这么说着,我笑了,带来的骨头,是樱子小姐顺便从泽屋领回来的棕熊骨头的碎片。

“对了……舔了之后真的很湿润吗?”

我问在手里滚动着骨头的樱子小姐。

“啊!”

她咧嘴一笑,像孩子一样天真。

嘴唇深处,樱子小姐的舌头闪着娇艳的光。

你总是在舔吗?这句话我怎么也问不出口。

就这样,明日香小姐和赖子小姐的死不是自杀,而是一起杀人事件。

据说四年前,星爸爸和女儿发生了口角,又因为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星爸爸回过神来已经掐住了女儿的脖子。

所以他就慌慌忙忙地把女儿的遗体从旅馆里运出来,遗弃在林道深处的水库湖泊里。

后来听说水要干枯了,星爸爸很着急,但最后还是没有找到赖子小姐的遗体。

总之就这样,他在杀害了女儿后还扮演了一个拼命寻找女儿的深情父亲。

星妈妈流着泪坦白说,虽然对这样的丈夫感到别扭,但她也觉得是她自己没能好好面对女儿,因为罪恶感而没能告诉任何人。

另一方面,明日香小姐的事,星爸爸确实没有直接动手杀害,但判明了是星爸爸假扮成自己的女儿把她叫出来,让她摄取药物后扔在森林里的。

明日香小姐没能接电话也是这个原因吧,据说星爸爸一开始只是想让明日香小姐道歉而已。但某一天他偶然在社交网络上看到一个抛弃自己女儿的人,正过着安逸的生活,而且得到了几万人的共鸣和支持,这让他非常愤怒。

他觉得那真是大错特错,明明是他自己杀了孩子,但他到最后还把女儿的死和自己的罪过归咎于‘周围人的责任’。

明日香小姐成了这种扭曲男人的牺牲品。

明日香小姐听说来访的好友已经死了,而且在努瓦拉失踪了,就顿时绝望了。

明日香向好友的父亲道歉了好几次,还哭着说要向赖子小姐本人道歉,而对她说“那就在梦里说出来好了”的是星爸爸。

那是一种能操纵梦境,梦里能见到赖子小姐的一种药。

准备了酒精和β受体阻滞剂后,让明日香小姐喝了这个酒,并让在赖子小姐死的地方冻得瑟瑟发抖,不停让她道歉,一切都是为了伤害她的身心。

星爸爸冷冷地说:“一般来说,不会有人被推荐吃这种药后,还能乖乖地吃下去。”

但明日香小姐还是照他说的,借着酒精的力量,拼命把本来不是用来吃的药吞了下去。

明天香小姐说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药的关系,他把她一个人留在水库湖边,就这样离开了。

“我并不想杀她,只是想给她一点惩罚,让她反省一下。”

他说他本打算马上回来,但同时又担心如果回去的话,对明日香小姐做的事情会暴露出来。虽然应该不是致死量,但必须带去医院的话就麻烦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然后他做出了决定。

不去接她!

没关系,连自己女儿的尸体都没找到,那里应该也没有目击者。

她本来就是死有余辜的女人,自己是无辜的。

当然,没有人会同意这种自私任性的说法,β受体阻滞剂之类的,从自杀方法和与杀人有关的网页浏览记录来看,他是不是早有杀意呢?。虽然他被判处长期徒刑,但也有很多人希望把他判处死刑。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星爸爸确实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

但是,曾经有一群人把赖子小姐和明日香小姐逼到了绝路上。

这些人真的没有罪吗?

明日香小姐的遗属到底该恨谁呢?我对“恶魔的归宿”感到困惑。

仅仅因为年龄太小,那些孩子就没能接受他们。

或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最根本的一点不能忘记——不能伤害别人。

但是就这样,被过去的痛苦玩弄的少女们的两起事件落下了帷幕。

两人的死并不是自杀。

这件事应该没有错——但我认为。

多次说要自杀的明日香小姐,莫非事前已经知道了那个药的效果?

她又不是小孩子,不,就连小孩子也会有戒心的,若非如此,再怎么说也不会拼命吃那种可疑的药。

她原本不就是为了做噩梦才把自己奉献给冬天的黑暗的吗?

她以前有过梦游病的困扰,做过很多次噩梦,她一定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样的噩梦吧。

痛苦记忆的再现。

挖掘精神创伤的可怕梦。

那一定和赖子小姐有关。

我想见你。

当明日香小姐得知一直在心中的好友已经去世时,一定是绝望的。绝望之下,她选择了在噩梦中寻找好友的身影,而不是在树丛中,所以她才会吃下了给她的药。

她的所求只有一个。

为了再一次见到没能拯救的好友,向她道歉。

被扔到漆黑的森林里,在刺骨的寒冷中的明日香小姐在想什么呢?

是绝望,是放弃,还是想活下去?

后来的调查表明,她在赖子小姐的遗骨旁断气后,被野兽拖着走,直到在那个地方被发现——大概就是那枚戒指的地方。

被丢弃在水坝里的尸体,在某个阶段就会被野兽们运走,被它们磨成骨头,等待被发现。

不知道混进了野兽通道的明日香小姐是否真的发现了赖子小姐的头盖骨,也许只是偶然在那个开阔的地方休息一下而已。

最终知道真相的只有凝视夜晚的猫头鹰。

她抹去手机里的各种痕迹,进入了梦呓。

也许是为了无法弥补的罪过而感到羞愧。让背叛朋友的自己消失。

就这样,她在夜啼之神——猫头鹰歌唱的森林里,做着噩梦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即使死因明确,重要的人也不会回来。

即使自杀是事件,也只是憎恨的对象变了而已。

在憎恨自己的生活中,和在憎恨他人的焦虑中生活中,哪一个更痛苦呢?

再次知道真相后,看到姊齿妈妈、菊池先生和由果小姐因悲伤而浑身发抖的样子,我想,这比在带广见到她们时还要严重。

——对那个样子说不后悔是骗人的。

但我们确实听到了年纪轻轻就去世的两个人的声音。

我想为她们洗刷冤屈。

我就这样恢复了日常生活。

“要是再找到其他遗体就好了。”

我一边在九条家喝茶,一边在起居室里轻抚着冰壶,樱子小姐看着飘雪的庭院,在骷髅椅上低语道。

“为什么说那么过分的话,你怎么了?”

这次的案子确实和花房没有关系。虽说我能理解她焦急的心情,但面对她那令人不安的言辞,连我都皱起了眉头。

“但是这样下去,我们不还是像棋盘上的棋子吗?一直输下去太恶心了——好吧,如果真的是流氓和流氓互相残杀的话,那就更好了。如果真的对社会有好处的话,我就在某些情况下愿意与他合作——当然这取决于奖励,我们可以这样吗?”

“……樱子小姐?”

这句话令人不寒而栗。

我慌忙抬起头,樱子小姐像做梦一样出神地用指尖抚摸着自己的喉咙。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不认为樱子小姐是真会说这种话。

“你……开玩笑的吧?”

不,应该说不是认真的,不可能的。

但是樱子小姐却发出恶魔般的笑声,突然瞪着窗外说:“我讨厌冬天。”

“冬天真的很无聊,野外工作也不轻松,特别是猎捕期,进山也很危险。”

北海道漫长的冬天。对于不是在外面工作的樱子来说,冬天确实是没完没了的,就像被关在这个安静的家里一样,过着这样的生活。

“面对这个冬天的无聊,就连我的理性有时也会窒息——也许会伸手去拿近在咫尺的欢愉。”

“那……那当然不行啊!”

我说,既然那么无聊,那我每天也来这里。

反正都是要学习的,每天来这里,有时也邀请鸿上他们,好好放松一下,剔骨、组装,听听樱子小姐引以为傲的骨头。

“绝对……不要开玩笑,你错了,那绝对不是你自己的规矩。”

没错,因为九条樱子的游戏大师,无论何时都是九条樱子本人。

“下次再这么说的话,我也会告诉老婆婆、在原先生和蔷子夫人的。”

我这样威胁道,正好在厨房烤苹果派的老婆婆问道:“怎么了?”被气氛异常紧张的我们吓了一跳。

“不……因为味道太香了,所以她说等会儿老婆婆离开客厅的时候,要我把我的那份也给她,真是的。”

“哎呀!小姐最近点心吃得太多了吧!万一生病了就晚了!”

老婆婆开始发牢骚,樱子小姐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瞪着我。

但是今天樱子小姐能被斥责就最好。

绝对不能有这种想法。因为你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

接着,樱子小姐被训斥了一顿,瘫软地倒在椅子上,抚摸着比雪还要白的雪毯。

现在,院子里的树木还有颜色,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我……偶尔也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樱子小姐突然嘀咕道。

这是在说自己“刚刚”的发言,还是在说今后的事情呢?

我害怕得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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