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欲之秋,旭川每年九月中旬的三连休,都会举行“北之恩惠食市场”,这是北海道北部首屈一指的美食节。
从旭川站前到常盘公园全长1.7公里,不仅有旭川近郊的名店,还以道北的人气店为中心,道内外琳琅满目的美食摊位鳞次栉比。
在当地生活的我每年都很期待这个三天就有超过一百二十万人到场的活动,不仅可以吃到牛肉和猪肉,还吃烤鹿和羊肉串,品尝新鲜的海鲜和乳制品,最后在车站前比了比拉面,回到家再吃作为伴手礼的甜食。
今年哥哥也应该在这个时候回乡,但遗憾的是他好像有安排了,但我就是我,那个时期发生了很多事——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所以从结果上看,我觉得哥哥能回老家真是太好了。毕竟上一年过年他也没回来,见不到面真的很寂寞。我和哥哥已经有一年没见面了。
老妈说:“哥也很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是大学生。”就是这样的……就在我这么想着的九月末,哥哥突然打来电话。
“我会在连休的时候回去。”
“什么?”
“体育节那天回家。”
这也太唐突了。
“啊……那你给我买那个吧,甜甜圈。独创的葡萄。”
“北海道没有开分店吗?日式冷烤甜甜圈不是更好吃吗?”
“那是那是,煮熟后变得软绵绵的,很好吃哦。”
当然日式冷烤甜甜圈也很好吃,特别是南瓜甜甜圈,南瓜的风味和柔和的甜味,还有南瓜籽的清脆,让人欲罢不能。
我一只手拿着电话坐在沙发上,一边为不能急匆匆地把头放到自己的膝盖上而感到很寂寞,于是就央求哥哥给我各种礼物。
“先不说这个了,我回来后两个人一起去旅行吧,你先别安排什么。”
“什么?旅行? !我们两个人?而且已经决定了?”
这个唐突的提议——或者说命令让我一时不知所措。他似乎不打算事先问我的安排,不,我哥哥一直都是这种感觉。
“我们两个人去旅行,这是决定事项。”
“嗯,旅行是可以的,但是为什么要两个人?妈妈和祖父他们呢?”
“老妈好像已经预定好了,旅费我有,但带你一个人去已经是极限了。”
“啊,这样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也出一些,老妈好像也出一些,但基本上都是哥哥请我去旅行。
“如果对方能自己负担旅费的话,你也可以邀请朋友一起去。”
“太突然了,实在是……那么,要去哪里呢?”
“没决定。所以后天早上之前你决定吧,总之要在北海道住两晚。”
说到这里,再见!哥哥自顾自地挂断了电话。
我们两个人从来没有去过旅行,是什么风吹来的?虽然这么想,但哥哥毕竟已经一年多没回北海道了,或许这也是哥哥的一种思乡之情吧。
话虽如此,你说哪儿都行……。
虽然对突然决定的旅行日程感到困惑,但第二天我还是去了九条家。
因为我也有我自己重要的日常生活。
樱子小姐把老婆婆住院的事告诉我的那天,她和我定下了一个约定。
我们坐在常去的红茶店常去的座位上,中间夹着烤茶和牛奶糖冰淇淋,比平时稍微靠在一起。
“那么,你制定的规则是什么?”
她用不让周围人听见的音调说话,樱子小姐的叹息挠着我的睫毛。
“不管什么样的生命都不要杀死,也不要无视死亡。希望你不要懈怠保护生命的努力,绝对不能用生命的数量来衡量。这句话对于凡人的我来说或许荒唐无稽——但对于天才的你却正好适用。”
明知是无理的提议,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说。
“你是比我天才好几倍的人,所以我希望你用你的头脑,为不失去生命而努力。即使那是被恶染红的生命,即使那是可以预见时日的生命,也要如此。”我认为至少该由法律去判断是非。”
“你太无理取闹了,而且,如果法律原谅了那些人的恶呢?”
她以那些打乱了小叶松先生他们人生的、不断穿越的恶人们的存在为引子,与其说是表现出不快,不如说是用看到有趣事物的试探的目光看着我。
“这……即使邪恶被国家忽视了,也和你无关——不是吗?”
对了,即便如此,这件事和樱子小姐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善恶之分。
“你绝对不能有遗属。”
“…………”
即使是再坏的人,加害者们也有爱着并保护着他们的家人,当然也会有那种可怜的加害者家属,但这些只能用“自作自受”来搪塞,爱凌驾于善恶之上。
而遗属们也继续被爱变了形的憎恨灼烧,愤怒、不合理、周围的视线和无心的语言。
一旦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激情,在没有正确的对象的时候,那把利刃和小刀就会指向樱子小姐,这是很可怕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只要你无害——我们无力的话,花房也许会放弃我们。”
听到这句话,樱子小姐慢慢地眨了眨眼。
“花房一定是因为知道你很特别,有可能和自己走上同样的道路,所以才固执要把你变成罪犯。”
他心爱的蝴蝶们——吸入毒蜜醒来的恶意翅膀。以正义之名,唆使邪恶狩猎邪恶的亡灵傀儡。
他说樱子小姐是白蝴蝶,但她不需要那样的翅膀。
“我不想让你变成花房里的蝴蝶,绝对。”
对以为骨头是死的东西的我,告诉我骨头是生命的证明的樱子小姐,爱着活着变化的一切,爱着世间的森罗万象,我也知道,但如果有必要的话,樱子小姐就会无情地舍弃掉这些。
“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努力不放弃生命,你就绝对不会成为花房。无论你多么着迷于生命尽头的骨头。”
Phantom一个人正在安全的地方看着我们,聪明的他知道我们不可能成为他的棋子,一定就会离开我们吧,应该不会故意冒险。
所以才有必要,对Phantom做出樱子小姐无害的演示。
“我……我们都不想失去你。人,一定是想要守护所爱的人——重要的人活下去,而不是对错。”如果失去了你,蔷子夫人和在原先生会有多痛苦?”
鸿上也好,内海先生也好,矶崎老师也好,一定会很伤心的。
“所以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都不能和花房一样。只要数量少就可以杀人,这和邪恶就可以杀人没有什么区别。”
“就算最后只能救一个人?”
樱子小姐低声回答。
“我不是在说结果。”
我迅速地说完,她又眨了眨眼睛。
“樱子小姐对想要跳楼的Natuna不是觉得‘想死就去死吧’吗?只要他活着就会犯罪。那么就可以理所当然抛弃他了,因为这样判断,所以心里面原本就已经舍弃掉了,你认为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这样的人了。”
樱子小姐抿了抿嘴唇,我猜对了,东藤的爷爷也一样。
旁边两个女人中的一个惊讶地斜眼看着我们认真的对话,我做了一个深呼吸,为了抑制自己内心的激动。
“一句话……你从来没有说过让Natuna停下脚步的话。如果你说出东藤祖父服用了危险的药物,并事先采取必要的措施,那天晚上他也许就不会丧命——我希望你是这样的樱子小姐,至少,设乐先生的话,他是会这么做的吧?”
樱子小姐的嘴角上扬,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苦笑吧。她叹了一口气,视线转向窗外的风景。
“你无论如何也成为叔叔那样的人,这一点我从小就深有体会。”
“但是你不是可以学习吗?现在可以笑得那么开心。所以……请学习吧。人的生命和骨头一样,即使觉得不需要,也不知道在哪里支持着谁,所以不能轻率地排除,跟尾骨一样。”
尾骨——这是以前和樱子小姐聊到人类骨头的时候发生的事,已经没有尾巴的人不需要这样的骨头吧?她笑着对我说。
“胡说八道,附着在尾骨上的肌肉从下面支撑着内脏,如果这不是重要的骨头,那哪里才是重要的骨头呢?”
一直把头扭向一边的她,在谈到骨头的话题时,突然朝我笑了笑。啊,就是这个。只要有骨头,这个人心情就好,当然还有甜点心。
“话虽如此……不过,也有人体不需要的骨头。比如肋骨。人的肋骨有十二根,成年人有一成左右有第十三根骨头。”
“别开玩笑了,我说的不是那种事,你知道吧?”
看到她又开始吃冰淇淋,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樱子小姐静静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真的明白吗……”
咕嘟咕嘟地喝着开始变凉的红茶。因芳香而躁动的心,似乎得到了些许安慰。而且,至少她没有否定我的提议,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梅花雀和白蝶虽然很美,但那种透明脆弱的翅膀不适合你——樱子小姐不是更粗壮的人吗?”
“的确如此。可惜的是,我看不到我的骨头,因为我捡不到自己的骨头,明明我的大腿骨长得这么好……”
“哦?”一脸遗憾的表情,樱子小姐一边摸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发牢骚。
“……我是认真的。”
啊,对了,这个人是认真的。
“如果成为罪犯,被警察逮捕,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制作骨骼标本了,那就麻烦了吧?”
“你说得没错。”
如果可以的话,即使剥下自己身上的肉,也想看看骨头,这个怪人用至今为止最微妙的表情点点头。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心里却无法抹去不安。但是,如果樱子小姐真的想这么做的话,就可以不被警察逮捕而犯罪。
——说了这些话的两周后,老婆婆平安地从札幌医院出院了。
今天是庆祝出院的日子,话虽如此,但最重要的主角说要做菜,这让我很为难。
当然,能吃到老婆婆的饭是很开心的事,但是我希望她不要太勉强,至少,我决定帮忙准备。
我虽然没怎么做过,但油炸食品意外地有趣。虽然有点害怕但是很开心。为了尝尝炸得松脆的洋葱圈,我夹起一个,松软的地方露出了香甜的洋葱。
“好烫(热),但很烫(最好)。”
“刚炸好的一定很好吃吧?呵呵呵。”
继续准备衣服的老婆婆笑了。
“溶解面糊用的面粉时,用冷碳酸水就可以了。其实用啤酒最好,但我和小姐平时都不喝酒。”
“嗯……那下次我在家里也试试,妈妈虽然不是每天晚上喝酒,但有时也会喝。”
炸东西是例行工作,放入食材,翻过来,合适的时候取出,再放入食材,如此反复。
我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第三次在油里滑食材的时候,完全冷静下来,陷入了思考的网中。
“…………”
“怎么了?在想什么事吗?”
不知什么时候,我只是默默地对着油,老太婆婆担心地看着我的手。
“啊……啊,不,有点……我很烦恼。”
“哎呀,怎么了?”
“烦恼的事?”
怎么可能把我和樱子小姐现在的处境坦率地告诉老婆婆呢?
“那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哥哥马上就要回老家了,他邀请我和他一起去旅行。”
“好了好了,兄弟俩一起去旅行吗?真好啊。”
那么你在烦恼什么呢?说完,她拿起我拿着的筷子,换下了负责油的人,我走到料理台,代替她去豌豆筋。
“我妈好像已经有预定了。不过她说哪里都可以,而且时间太急了,这让我很为难。连休什么的,不赶紧决定的话,可能订不到住宿的地方……”
“足寄(群)和网走(市)。”
“……是吗?”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愣了一下。樱子小姐低头看着我,哼了一声。
“在足寄的博物馆看完鲸鱼的全身标本后,再去网走看骨骼标本展——怎么样?很完美吧?”
樱子小姐眼中闪着灿烂的光芒,递到我面前的是网走市立乡土博物馆特别企划展的宣传册。
“完美……那不就是樱子小姐想去的吗……”
“只有骨头?全是骨头。”这句话的同时,我接过《大!骨展》的宣传册,上面画着很多骨头,不禁赞叹起来。
“这不是再好不过的路线了吗?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去。如果途中有时间的话,还想去温泉乡的东大雪自然馆。骨骼标本的展示数量虽然不多,但绝对不会有什么损失。”
樱子小姐歪着头,好像有什么不满,这对她来说可能太完美了。
“不过去旅游的是我和哥哥两个人——啊,不过哥哥说只要能自己负担旅费,可以邀请朋友。”
“哦!”
樱子小姐的眼睛闪闪发光,虽然这么说,但是和哥哥一起旅行的时候,樱子小姐也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呢?在伦理之类的部分。
“嗯,确实有亲戚住在十胜,可以通过足寄去网走,但到底……是吧?”
“是啊!我并不是怀疑少爷,但这确实是和男人一起旅行……”
炸完最后一块洋葱后,老太太也熄了炉火,一脸严肃地哼了一声。
“我也想过要和老婆婆一起去,可是你已经病倒了,还要长途开车,真担心你的身体。”
“还有,兄弟俩去旅行的时候,有这样的老婆婆陪着,会碍事的。”
看到老婆婆呵呵地笑着,我慌忙摇了摇头。
“没有的事。等身体好一点,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吧,这不是传单吗?”
“我的老家在幌加,现在那里已经没有村子了——不过少爷真的很温柔……即使是恭维,我也会高兴得哭出来。”
“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你让我吃了这么好吃的饭,如果不孝敬你一点,反而会遭报应的。”
“什么惩罚?能让人品尝到美味我就已经很幸福了吧?不管怎么说,这次至少有直江少爷或千代田夫人一起,我就放心了。”
倒不如说如果在原先生和我一起旅行,我和哥哥更担心——我没有说。不,不过,这也不失为一次愉快的旅行。
“是吗?可是,是蔷子夫人吗……”
姑且不论旅费的问题,我觉得蔷子夫人很轻易就会邀请我去旅行。她走路轻快,除了摆弄花园里的玫瑰,肯定更喜欢旅行吧。而且也会成为樱子小姐很好的监护人吧。
“我才不要去那种骨头旅行。”
可是,当我打电话拜托她的时候,蔷子夫人一开口就用一种厌恶的声音说。
“……这样啊。”
啊,是啊。或者说,哥哥应该也不愿意吧。
“……不过,网走啊……嗯。在冬天来临之前,去看鲸鱼就好了,而且那里还有可以接触可爱松鼠的设施。”
话虽如此,看来也不是没有考虑的余地。
耕治先生经营的酒店位于网走湖畔,蔷子夫人去过几次网走,鲸鱼和可爱的松鼠……这么说着,我也确实心动了。
“是啊,我不陪你一起去骨头旅行,但我们在网走碰头,一起去投宿也没关系。让耕治准备房间吧——那我现在要去练吊带瑜伽。”
“啊?啊,那就拜托你了……”
吊带瑜伽是什么?我还没来得及问,电话就被挂断了。蔷子夫人准备的房间很贵吧……一抹不安掠过心头。
不过这样一来,网走的住宿场所也有了。我给耕治先生发邮件,拜托他至少给我订个便宜的房间。
“第一天就住在我在士幌的亲戚家怎么样?这样好吗?”
“哎呀,反而给您添麻烦了吧?”
“那是我祖父的哥哥家。他以前就很疼爱我们兄弟,我们经常去玩,所以我想他会欢迎我们去的。”
叔公他,也许是因为自己没有男孙子的缘故吧,对我们兄弟俩就像亲孙子一样关心。顺带一提,压岁钱的分量也很足。
“樱子小姐,这样可以吗?”
听到我这么问,樱子小姐满脸笑容。
“没关系,机会难得,让你和你哥哥也好好学习一下。”
“嗯……”
不不不,这有点……。
说到这里,赫克塔高兴地叫了起来。正好邀请的泽先生也来到了九条家。矶崎老师应该很快就会来,旅行的话题到此结束了。
我无所谓,说实话,我还觉得有点意思。但问题是哥哥,会被怎么说呢……。
不过,庆祝完樱子小姐的好心情后,我满怀不安地给哥哥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哥哥爽快地答应了:“可以。”说实话干脆得让人扫兴,反而让人觉得不协调。
说起来,哥哥为什么突然想和我一起去旅行呢?这一点也让人觉得不舒服。
话虽如此,和哥哥两个人旅行还是第一次。如果哥哥成为社会人,我也升学或进入社会,这样的机会就更少了,因为哥哥的工作地点大概会在东京。
明年我也有考试,想到这里,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两个人一起轻松地旅行了,尽管如此,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一转眼连休就来了。
好久不见的哥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哥哥完全接受了我的旅行计划,反过来,我问哥哥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他回答说:“没有什么特别的。”
哥哥说想去的旅行,却没有想去的地方,真是奇怪。话虽如此,哥哥很喜欢车,或许只是想久违地在北海道悠闲地飙车。
就这样,我和樱子小姐三个人开着妈妈的车,由哥哥开,从南富良野出发,沿着占冠的高速公路,先去带广。
以前祖父告诉过我,秋天的风也叫“金风”。据说是因为在古代中国的五行说中,秋与金相对应,实际上车窗外流动的景色是金色的。
幸好天气晴朗,也许是受台风的影响,今年的红叶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道北、道东虽然遭受了毁灭性的灾害,但总算熬过台风的稻田已经收割完毕,朝阳照射在剩下的稻穗根部,在干燥的土地上形成阴影。
出发提前了一点,才早上六点,后座上的樱子小姐睡眼惺忪地眯着眼睛。
车内很安静,我忍不住和樱子小姐那辆吵闹的车做了比较之后,就更有这种感觉。根据车载音响播放的天气预报,今天是秋高气爽、心情舒畅的一天。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我,一手拿着永山外婆准备的饭团,偷偷看着驾驶座上的哥哥。
哥哥和照片上的父亲很像。我长得很像妈妈,但哥哥的鼻梁很高,这很让人羡慕。实际上哥哥从高中时代开始就很受欢迎,我也见过他好几次和女孩子在一起。
话虽如此,哥哥却属于硬派,比起女孩子更注重兴趣爱好,他从以前就很手巧,不满足于小摩托和迷你四驱车,起居室的挂钟坏了,他也会把挂钟拆开,更换零件再修好。
我个人认为,在重视兴趣的性格上,哥哥反而比我更接近樱子小姐。
不知道是同类相似,还是同族嫌恶……虽然我很担心这样的两个人能不能搞好关系,结果不好的预感,好像真的应验了。
由于两个人都不太善于交际,第一次见面时,我分别介绍道:“这是我哥哥馆胁笃志——这位是我认识的九条樱子小姐。”樱子小姐只说了一句“多谢指教”,哥哥无言地点了点头,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话。
“你要吃了吗?”
哥哥注意到我的视线,瞟了我一眼说。
“嗯。因为昨晚我也很期待旅行,没怎么吃东西,而且根本睡不着,今天早上一直睡到最后。”
说着我吃了一口永山外婆做的大饭团。永山外婆做的饭团总是很大很开胃。米饭也是新米,软绵绵的,为了不让米压扁,她总是温柔地握着。
而且为了无论从哪里吃都能闻到鲑鱼的味道,把烤鲑鱼充分混合在米饭里。
昨天我和老妈去机场接了哥哥,然后就和大家一起去了永山的祖父家,把山里的祖父也叫了过来,开了个烤串派对。
除了祖父最爱吃的猪串之外,为离开北海道生活的哥哥准备的扇贝、虾,还有刚解禁捕捞的金枪鱼,都是肉厚的北寄贝。除此之外,还有圆滚滚的印加马铃薯,又香又甜的百合根。
把它们迅速裹上面糊,一个个丢进油里,刚炸出来就趁热一个个送进嘴里。平时,我的手总是停不下来,几乎要把嘴里烫伤了,但昨晚我完全无法下咽。
因为我对旅行充满了期待,还有,我也很担心哥哥和樱子小姐是不是真的能相处得很好。
“对了,小学和中学的修学旅行,你也是因为太期待而睡不着,还发烧了,一个人去不了吗?”
“那是小学生的事了!中学的时候我还去过函馆呢。”
“对了,因为下雨没能看到夜景。”
“……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哥哥开心地笑了,一直不高兴的他稍微松了口气。
而且好久没见面了,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所以能一边笑着一边聊起过去的事,总觉得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从占冠上道东道。
和旭川—札幌之间不同,单车道的东道有点压迫感,有点可怕。特别是因为台风,很多道路都无法通行,道路拥挤得前所未见,大型卡车浩浩荡荡地行驶着。
不知是因为好久没去北海道,还是因为我和樱子小姐都在车里,哥哥的速度比平时更快,行驶得更加安全。不过,也有很多地方非常拥挤。
因为是几乎没有服务区的道东道,所以中途在十胜清水停了下来,之后就只跑到带广了。北海道的四座大厦,晚上看是那么美丽夺目,白天就只是路过而已。
车内非常安静,只要我不说话,哥哥和樱子小姐几乎都保持沉默。
不过,哥哥本来就不是那么健谈的人。而且这一带有很多跑出来的鹿,虽然还没到要穿过山岭的程度,但也有一定程度的警戒。
哥哥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很慎重。
我总觉得自己和老妈有着强烈的血缘关系,这在照镜子时也会表现出来,在饮食喜好、行为模式等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会意识到“亲子”的存在。
但哥哥不一样。也有妈妈和哥哥没有血缘关系的原因,但是怎么说呢……硬要说的话,我觉得山里的爷爷和哥哥很像。所以大概……我觉得哥哥很像爸爸。
虽说爷爷他们在身边,但我家没有“父亲”,站在这个位置上的必然是哥哥。
虽然只相差四岁,但从哥哥身上感到年龄的差距更大,更可靠,更安心。
突然,透过后视镜看着樱子小姐。她百无聊赖地把脸靠在车窗上,呆呆地望着经过的景色。
那张睡眼惺忪的脸让人觉得很可爱,不由得笑了出来。
祖母去世了,哥哥也去了道外升学,从初中三年级到高中一年级的这一年里,如果没有樱子小姐,我会怎么做呢?那个时候,我确实很空虚。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否真的是最幸福的,但至少今天在这辆车里,有两个对我的人生来说很重要的人在一起。
正因为如此,我希望两个人关系能再好一点……。
就这样,带广市出现了。时间刚过十点,正如预报所说,秋高气爽的晴空笼罩着我们。
大量的三角屋顶、屋顶上的太阳能板、玄关处的汽车码头等,让人觉得“啊,这是一个很少下雪的地区……”抬头一看就知道。
同样是北海道内,虽然只有三四个小时的距离,但气候的差异却明显地体现在街道上,很有意思。
虽然我们决定早一点吃午饭,但离要去的店开店还早一点。所以,我们决定先去常去的万荣赛马场。现在赛马场周围也有几家平房,成了漂亮的观光景点。
遗憾的是,比赛还在后面,况且我还未成年,不能买马票。尽管如此,眼看着巨大的挽马却乐在其中——准确地说,眼看着各种挽马而喜出望外的樱子小姐。
在与动物们互动的环节中,樱子小姐频频地看着马说:太棒了!的声音。不过,她的眼睛一定看到了巨大马皮肤深处的骨头吧。
“你看,这只大蹄子,直径比圆珠笔还长。为了支撑如此肌肉发达的庞大身躯,它的骨头当然也很粗。你亲眼看到一定会大吃一惊吧?”
形形色色的纯种马确实比各种各样的丧马还要大得多,就像只小恐龙。当然,那身体里也包含着巨大的骨头吧。即使是这么大的马,也想要胡萝卜当点心,用前脚催促的样子相当可爱。
哥哥似乎更喜欢小矮种马。
哥哥买了一个胡萝卜杯当点心,我跑到他跟前,让他分给我一根胡萝卜,樱子小姐目不转睛地看着并排站着的我和哥哥。
“……什么?”
哥哥不自在地说。
“不,我还是觉得你们骨骼相似。”
“那是因为父亲是同一人。”
“耳垂的形状一模一样,你们的父亲是福耳吧?大耳垂是显性遗传。”
我不由得和哥哥面面相觑。哥哥的耳垂确实又大又圆,我们耳朵的形状好像也很像。
“这么说来,妈妈的耳垂可能没那么大……这样啊,这也是遗传的。”
但是,“那又怎样?”哥哥大概是这么想的吧。樱子小姐还想说些什么,但已经对我们失去了兴趣,转身走了。
“嗯……嗯,她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看着哥哥扫兴地看着我,我好想说些什么似的向哥哥辩解。
真伤脑筋。
真的能愉快地旅行吗?天空是湛蓝的,我的心里却乌云密布。
我们午饭先吃了备受欢迎的意大利菜,说到带广就是猪肉盖饭,不过,不愧是农业之城带广,乳制品,小麦,吃什么都很好吃(旭川也不输!)。
哥哥点了披萨,我和樱子小姐点了意大利面。服务员给哥哥分量适量,给樱子小姐的稍微多一点,很遗憾给我的很少。
没办法,我只好中途在带广的老字号面包店买了一直喜欢的白色spa三明治和婴儿面包。用面包夹着切碎的马约斯帕三明治。虽然是碳水化合物与碳水化合物的危险组合,但马约斯帕独特的脆脆口感和酸味,与面包结合在一起,绝妙得让人上瘾。
婴儿面包,也就是所谓的碎面包,松软香甜,简单地直接咬下去,“啊!面包真是美味的食物!”让我再次认识到的美味。糟糕!
配上浓味的低温杀菌的当地牛奶……。
而且,人在饱腹的时候会变得温柔,我已经下定决心,不管今天发生什么事,都要抱着爱意去接受。
哥哥就是哥哥,在刚才的意大利餐厅里,他对想吃芭菲的樱子小姐说:“还有这么多意大利面没吃,应该不会去吃甜的吧?”这句话让樱子垂头丧气,哥哥似乎对这句话抱有罪恶感。(哥哥的正论越模糊,樱子小姐越消沉。)
结果他不仅买了自己的冰淇淋,还给樱子小姐买了她的冰淇淋。樱子小姐非常高兴地吃了起来——然后留下了讨厌的甜筒,又因为挑食被哥哥骂了一顿。
哥哥是我家对饮食要求最严格的人。虽然也有礼节,但是不允许挑食和剩饭!真是个不得了的人,在哥哥的严厉管教下,我终于克服了小时候最讨厌的西红柿。
尽管如此,因为有了美味的米饭,车厢内的空气似乎明显变好了。虽然我们还是没有说话,但空气、呼吸什么的都比早上好多了。
不过,遗憾的是,哥哥的好心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到了足寄町,我们直奔足寄动物化石博物馆。在现代化博物馆的入口,有一尊宛如河马、怪兽般的石像迎接我们。
“是Ashoroa(アショロア)。”
樱子小姐告诉我,这个好像是在足寄町发现的“索齿兽”的新品种。
馆内是休息日,在孩子们的声音中,我们三个大朋友向里面的展览走去。
展示的主要是与Ashoroa有关的东西。而且,再往里是巨大的鲸鱼全身骨骼标本,咚、咚、咚!端坐着。
“哦哦……”
哥哥似乎也吃了一惊,不由得叫出声来。我也听说过有,但迄今为止只看到照片,见到实物还是第一次。
“漂亮……真的很美。”
樱子小姐也张开双手,掩饰不住感动的样子颤抖着,好像在说,如果可能的话,很想抱紧它。
从上面吊下来的抹香鲸和土鲸——就像真的在海里游一样。
“……脑袋就这样好吗?”
哥哥突然问樱子小姐,确实,鲸鱼的头盖骨扁得就像下面的盘子,找不到收纳重要部分的地方。
“这样就可以了,本来应该是由头盖骨保护的头部部分,这里储存着大量的脂肪,占身体三分之一的头部大部分是油。因为是像精子一样的白浊黏液,抹香鲸又名精液鲸。”
“这……”
听了樱子小姐热心的说明的哥哥,一瞬间皱起了眉头。“拜托注意一下说话方式!”我在心里嘀咕。
“你知道这些油是为了什么吗?”
“这个嘛……像骆驼一样营养吗?”
哥哥一下子失去了兴趣,回答道。
“不,是为了控制浮力。海水从在油中运行的左右鼻道进出,使里面的油冷却或加热。被吸入的海水冷却后变硬的油会变成沉锤,将鲸鱼巨大的身体沉到海底,然后将海水排出,油就会变热,变成液体,给予鲸鱼浮起来的力量。”
怎么样,很厉害吧!樱子小姐赞颂着生命的神秘,用非常兴奋的语气说道。哥哥似乎反而被这股热情所冲击,对鲸鱼完全失去了兴趣。
“那我就想看活着的鲸鱼。那……我去那边挖化石,你请随便。”
哥哥说完,说要和孩子们一起去体验在体验区从石膏矿中挖掘化石的疑似化石挖掘体验,就离开了展厅。
我很烦恼。哥哥和樱子小姐,要选哪个,突然在这里被迫做出选择。
“那……再看一会儿,我也去那边。”
最后,我对樱子小姐这么说,并决定再陪她听一会儿课,纯粹是因为我屈服于自己内心的求知欲。对不起,哥哥。
“制作出这么大的标本,我也想亲眼看看。”
“是啊,制作鲸鱼标本的机会很少,不过我想只要告诉阿泽,他就会让我帮忙制作大型动物的标本,拜托他就行了。”
即便如此……鲸鱼和海豚,只是因为大小的不同而改变了名字,本来是同一种生物。
我听过海豚和人类原本是同一种生命,分别生活在海洋和陆地上,但为什么会进化成如此不同的形态呢……。
在那之后,不也是这样吗?三位学者根据发掘出来的骨头推测出当时的样子,然后组装成标本,我们两个人一起看了看,聊了很多,然后我回到哥哥身边。
但是樱子小姐就这样和学艺员成为了好朋友,给他们看了各种各样的骨头,显得非常高兴,结果哥哥和我等了一个多小时,除了化石之外还挖掘了天然石头,最后用石膏做了菊石的复制品,让我陷入了困境之中。
虽然很开心,但我们毕竟年龄太大了,不好意思混在孩子们中间。就这样,当哥哥的心情达到临界点时,我把樱子小姐带到车上。
从那里到到达鹿叔公家,哥哥一直没有说话,甚至无视我说想去好吃的华夫饼店。
如果他把不满露骨地说出来不被骂倒还好,但这时我突然想到。既然如此,为什么哥哥会冒着如此大的怒气陪着我们呢?
是不是觉得结束预定就回家的选择很不负责任呢?
不,说不定晚上会被说明天还是直接回家吧。我觉得哥哥并没有怎么享受今天的旅行。
带着一丝不安,我们到了上士幌的亲戚家。
鹿叔公是比山中的爷爷大两岁的哥哥,鹿叔公的家人有鹿叔公的女儿两夫妇,还有他们的女儿,小秋姐姐夫妇和洋子姐姐夫妇也来了。
“你们俩都来了。”
说着,在玄关处拥抱我们兄弟的,是住在隔壁、穿着围裙的大女儿小秋姐姐。她身材娇小,有点天然,但很会做菜,很温柔。我去玩的时候,她总是给我吃好吃的东西。
“讨厌!看啊姐姐!笃志变成大叔了!哇,正太郎也长高了!我被他超过了了!”
说着,二女儿洋子姐姐拍了拍我的头,短发配牛仔布,她还是那副爽朗的男孩模样。
我曾经很羡慕洋子姐姐长得那么高,现在我的身高终于超过了姐姐。
“真不敢相信,连阿正都长胡子了。”
“这是正太郎吗?就是那个塑料泳池里泡得胖乎乎的那个正太郎?”
这下子不光是哥哥,樱子小姐也笑了出来。我的脸都要起火了。
“那不是幼儿园的事吗? !不要说啦!那只是在玩的时候,皮筋断了脱下来的吧!”
而且虽然只有一次,但每次见面我都会被这么说,大概会被说一辈子吧。
而且这两个人的年龄都和樱子小姐差不多,或者稍微小一点,所以两个人和小时候比起来……我差点这么说,但出于博爱精神,我把话吞了下去。
“不过,喜欢鹿肉的人总不嫌多吧?我已经准备好好吃的了~ ~”
“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小秋姐姐的丈夫也是一名猎人,一年大概送一次鹿肉过来,每次都是最好吃的,我幼年时期的黑历史也被一扫而空。
面对久别重逢的熟悉面孔,哥哥也恢复了笑容。樱子小姐似乎还不习惯这样的欢迎方式,看着吵吵闹闹聚集在一起的亲属,她有些不知所措。
关于樱子小姐的事,妈妈是这样解析的:“她是我认识的人的女儿,是未来的学者。”作为研究的一环,必须从足寄去网走,正好与制定旅行计划的我们同行了……诸如此类的借口。不过,反正离真实也不远。
樱子小姐今天穿着清纯的白色连衣裙,一沉默就给人一种彬彬有礼的大小姐的感觉,阿姨们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她暴露真面目大概只是时间问题吧。
樱子小姐立刻对装饰的鹿头和棕熊的头盖骨产生了兴趣,鹿叔公高兴地说:“晚饭后给你看吧。”
吵吵嚷嚷中,晚饭时间提前了一些。
佛堂也大开着,客厅里摆着两张桌子,摆着大盘子的菜。亲戚们聚在一起,让人想起小时候的暑假,有种说不出的气氛。要是妈妈也能来就好了。
准备的饭菜有哥哥从小就爱吃的茶碗蒸,还有我最喜欢的甜辣的稻香鱼,烤秋鲑鱼,鹿肉炖肉,还有听说我们要来,特意和钏路的叔公(山里的爷爷和鹿叔公的弟弟)送来的,像海螺一样大的圆球和充满油脂的秋刀鱼。
回过神来,已经是十一人的大宴会了。洋子姐姐的丈夫打开了珍藏的池田红酒,哥哥非常高兴。我再次惊讶于哥哥已经到了可以喝酒的年龄。
我一边嚼着干果和奶酪,一边担心完全无法融入圈子的樱子小姐,总觉得有些不安。
“九条小姐有好好地吃吗?讨厌鹿肉吗?”
“姐夫的鹿肉完全没有膻味,即使是不喜欢鹿臭味的人也能吃。”
“啊,不……不只是鹿肉,樱子小姐不太喜欢吃肉。”
小秋姐姐和洋子姐姐的丈夫们担心难得吃顿饭的樱子小姐,主动上前打招呼。
樱子小姐本来饮食就很纤细。直到现在,老婆婆还在每天想尽各种办法,拼命地喂她吃饭。
“一则君,鹿真好吃,你怎么这么会打枪,子弹从脑袋穿到脖子……”
很自然地分在大班和小年轻两组的桌子之间,在我旁边小口小口喝着开水兑烧酒的鹿叔公也说道。
“其实没必把鹿要折磨得太久,死的时间长了肉的质量也会变差。虽说是为了驱除,但我觉得既然抓到了就要吃,这是自然规律,既然要吃,还是好吃的好。”
被夸奖的小秋姐姐的丈夫一则不好意思地笑了,在他身上感觉不到猎人的锐气,是个温厚的人,他们夫妻俩都很和睦,有一种温暖的气氛。
而且,今晚的鹿肉确实好吃极了。
鹿叔公的鹿也很好吃,被处理得很好,去了血的鹿就像没有毛病的牛的红肉一样。
不过最近在很多地方都能吃到鹿肉了,肉当然也有好吃的时候,但有时也会因为抽血失败,导致血腥味太重的情况。
感觉就像控制杆一样,我并不讨厌控制杆,但处理方法却有如此大的不同,我总是感到惊讶。
尽管如此,樱子小姐还是不能吃鹿肉。都说死了就是东西,但这个人并不擅长吃活着的东西。
没办法,我只好帮她搜罗沙拉和其他她能吃的东西。她虽然不喜欢酱烤的鲑鱼,但觉得卷心菜又甜又好吃,所以也很高兴。
洋子姐姐的丈夫也很照顾我,还特意到五分钟外的家里去取酸酸甜甜的苹果和李子。
特别是李子,好像没有什么酸味,樱子小姐非常高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虽然说不用太在意,但作为迎接客人的人,还是不能那样吧。有点过意不去。
“话说回来,骨头的研究……看骨头能知道什么吗?”
看着津津有味地啃着第三个李子的樱子小姐,洋子姐姐说道。
“那是因为你懂得我们不懂的东西,所以才称得上是学者。”
洋子姐姐的丈夫英正先生说道,与无所顾忌的洋子姐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从刚才开始就很关心樱子小姐,是个很细心的人。他的体型也和纵向的洋子姐姐不一样,稍微横向一些。
“有些事我懂,有些事我不懂。特别是头盖骨,它很雄辩。”
“那么……根据不同的人而言,鹿头也会有不同的价值吗?”
一则先生突然表情微妙地说。
“鹿头?”
“对了对了,只有上次捕到的鹿头被偷了。”
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啊,小秋姐姐夫妇苦笑着歪着头。
“初夏的时候,我射杀了要求驱除的鹿。抽血和取出内脏是当场做的,但肢解鹿却必须要运到家里的车库。那天,我在把鹿运到车里的途中扭伤了腰。我抱着快死的心情回到了家,但剖解鹿实在很辛苦,所以请了猎人朋友来帮忙。”
“虽说是猎人伙伴,但一则姐夫总是第一个给我打电话,这应该让姐姐来吧。”
说着,洋子姐姐插嘴道,一则先生原本是洋子姐姐工作上的同事,和洋子姐姐的关系也很好。
“我负责料理,每次都想吃肉,你就过来帮帮忙吧。”
洋子姐姐不满地叫了起来,小秋姐姐反驳了她。
“洋子小时候经常帮外公干活,干得很利索,而且住在附近的也只有洋子了。”
确实,洋子姐姐从以前开始就是个不怕事的人。她是姐妹中最活泼的,比男人都要强,还被戏称是鹿叔公唯一的男孙。
“我打了一通电话,喘了口气,想着差不多该做准备了……回到车库,却发现吊着的鹿掉在地上,而且头也不见了。”
我明明是放血后取出内脏,吊起来,再剥去皮。结果却发现本该吊着剥皮的雄鹿,在车库里无头躺在地板上。
虽说已经彻底抽血,不像惨剧的现场,但无头鹿躺在地上,光是我想象都觉得恐怖。
两对夫妇隔着一张桌子,我看着坐在旁边的樱子小姐和坐在一旁喝着红酒的哥哥,两人都一脸严肃地听着。
“肉的话还可以理解,但是只有头的话……”
“是樱子小姐这种喜欢骨头的人干的……吗?”
“我想要全身的骨头。”
樱子小姐轻轻摇了摇头,否定道。我是这么想的。
“……只有头部吗?”
“嗯,幸好奇怪的事件就到此为止,并没有发生其他什么事。”
话虽如此,这也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情,一时之间,小秋姐姐和一则面面相觑。因为有狩猎和骨头之类的强力词,给人的冲击稍弱一些,但擅自闯进车库里,砍下已经死了的牲畜的头偷走,我觉得这已经足够猎奇了。
“好了好了,从那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肯定是恶作剧。而且好不容易来了客人,不要说这么危险的话。”
英正先生苦笑着,哥哥听了这话,确实脸色发青,似乎有点不舒服。
“季节是初夏……那是雄鹿吗?”
但是重要的樱子小姐,好像还对事件很执着,看样子她这只猫对名为“好奇心”的鱼非常敏感。
“啊?啊……是啊。虽然经常有人说这个季节不好吃,但只要处理得当,就足够好吃了。”
“你把打猎的事告诉谁了?住在附近的人,在你回车库里之前就能作案。”
用被果汁打湿的手吸了一口李子种子的樱子小姐问道。看到她那娇艳的动作,我慌忙把纸巾递给她。
“可能有人看到我把它搬到车库里了,所以也不好说,不过我联系过的人里,住在附近的大概只有洋子一家吧。”
对于樱子小姐的问题,一则歪着头,看着小秋姐姐和洋子姐姐说道。
“什么?你在怀疑我吗?”
洋子姐姐露骨地皱起了粗眉。
“那是不可能的,这孩子不可能把不能吃的部分带回来。”
小秋姐姐也说道,不知道是袒护还是贬低。
“话说回来,我根本用不着偷的,人家也会分给我很多,我想要的话就会说出来,我可不会客气。”
“不不不。”洋子姐姐摇着手说,姐,客气还很重要的。
“是啊,凶手需要的确实是头部。”
樱子小姐一边擦着手,一边听着姐姐们的对话,一脸不耐烦地说。
“是啊,一般特意切下来的,应该是鱼头之类吧,在这一带,如果是肉的话,想买就能买到。”
一直静静地听着的鹿叔公也小声嘀咕道。
“头……”
一则先生战战兢兢地重复着“姐姐× 2”。
“……还是太恐怖了吧?吃脑味噌吗?鹿的首级有什么用?”
洋子姐姐颤抖着说道。
“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在某些国家,鹿的脑也是可以食用的部位。但是也有感染克罗伊兹菲尔德·雅各布氏病等疾病的风险,确实在日本是不太可以食用的。”
“那应该是法国料理吧。”
听了樱子小姐的话,小秋姐姐也点了点头。小秋姐姐的新婚旅行是去法国。
“不过,想要应该不是大脑吧——雄鹿的头部还有一个象征性的部分吧?”
“公鹿……角吗?”
“不,这个时节角还……”
说到这里,一则先生突然“啊!”的声音。
“从春天到夏天,鹿角还很小,因为刚长出来不久。但是……”
“转角!原来是这样!”
听了她的提示,只有一则想到了什么。樱子小姐笑了,这次轮到我和哥哥面面相觑了。
“对了,是幼角,也叫鹿茸。”
“鹿……茸?”
哥哥重复着樱子小姐说过的话。
“也就是刚长出来不久的角,也叫袋角,是披着皮肤的柔软的角。”
鹿叔公眯着眼睛向我解释。
“角……不是一长出来就是坚硬的吗?”
“哦。你知道鹿角每年都在长吧。从初春开始长到初夏的角被称为幼角。被柔软的皮肤和绒毛包裹着,里面还有血管,软绵绵的。它随着夏天的生长而硬化,到秋天就会长成漂亮的角。”
“这……跟鹿头被盗有什么关系?”
我忍不住问道,鹿叔公皱起了眉头。
“那个……嗯,对了,是中医。”
“什么?”
“鹿茸是有名的中药,晒干后磨成粉,还可以泡酒。听说是很贵的中药。虽然偶尔也会有人想要,但我们都只不过是把鹿茸切成片分装在里面而已……”
一则先生说着,再次向我解释,我不知道鹿角还有这种效果。
“那么……凶手是想偷来换钱吗?中医这么厉害。”
“嗯……是啊。”
高价药材的价格具体是多少并不清楚。有必要冒着这样的风险去偷吗?还是有偷来也想要的功效呢?
但是,面对我这样的疑问,小秋姐姐她们都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含糊不清地回答了。
“鹿茸的效果是什么?”
虽然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气氛,但大人们并没有马上回答我脱口而出的这个问题。
我无可奈何地看了看樱子小姐,她耸了耸肩。
“被称为长生不老药的各种功效,其中最有名的应该是对生殖器的功效,也就是改善男性生殖器的功能。”
“也就是说,它被称为天然伟哥!”
其他大人们都想避开我进行说明,樱子小姐一脸若无其事地准备开始,一则先生慌忙打断了他们。
“啊……就是这么回事。”
哥哥也似乎理解地点点头,皱起眉头,脸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红酒还是鹿角。
从还未成年的我和乍一看像是教养很好的小姐的樱子小姐口中说出的话,多少有些“失礼”,我们的气氛稍微有些奇怪。
邻桌的其他大叔大妈们也注意到了我们奇怪的气氛,看着我们,问我们怎么了。
“算了,让我们回到寻找凶手的话题吧。”
唯一一个连周围的气氛一毫米都看不懂的樱子小姐,像要把周围的困惑撕开一样说道,她的话把现实拉了回来。
“砍死的鹿的头……砍一头公鹿的头。这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就算是打猎惯了的你,拆鹿的时候也会频繁地请弟媳帮忙,至少没有经验的人是做不到的吧。所以我想凶手应该是有实际肢解鹿的经验,或者有机会看到鹿肢解的人,应该具备把刀刃切在哪里,就能顺利取下颈椎的知识吧?”
嘴角带着笑容的樱子小姐滔滔不绝地说。
一则先生等人的表情渐渐消失了。
“而且,他知道你捕到鹿放在车库里。你委托拆解的人可能碰巧就在附近,但如果是熟人的话,委托你不就行了吗?或者是猎人伙伴的话,那就不用冒着偷东西的风险,可以自己去捕捉。也就是说,凶手就生活在你身边,虽然自己不会打猎,但有参与解体工作的经验,而且不会直接向你提出想要壮阳药。如果让你们知道他使用壮阳药,他就会很不舒服——从鹿茸的效果来看,应该是男性所为。”
“…………”
小秋姐姐她们的脸上完全没有了表情。其中,只有一个人因形迹可疑而目光游移。
“是、是谁呢……”
“……秀,对了,我接到一则先生的电话时,你在旁边吧?”
洋子姐姐探出身子,对着若无其事的丈夫说道。
“那天,接到一则君的电话后,我先一个人去买晚饭的东西了……这段时间,你在家做什么?”
“嗯……是什么呢?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记得了,哈哈哈……”
“你说这几个月工作很忙……该不会又来了!”
洋子姐姐隔着桌子紧紧勒住英正先生的脖子。
“你、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你用壮阳药干什么!”
她的怒气把桌子上的玻璃杯和料理弄得乱七八糟,哥哥慌忙拿起差点倒在地上的红酒和玻璃杯,小秋姐姐也拿起拉面用的沙拉酱和自己的玻璃杯,一则先生也迅速拿起装鹿肉的敲盘子。
“我不是说过,下次再出轨,就不会原谅你了吗?”
对于隔着桌子爆发的夫妻吵架,樱子小姐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是劈腿!那是结婚前的事了吧? !那时候不是分过一段时间吗……”
我听说他们两人从高中开始就交往了,几次分分合合,虽然英正先生长得像一只大玩具熊,肚子里却不像纯白的棉花。
“那为什么要吃壮阳药呢?如果没有愧疚的事,就没有必要偷偷摸摸地吃那种药!”
“我又没用,而且,我觉得说了会被骂的!”
洋子姐姐紧紧勒住英正先生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阿姨们也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想要阻止洋子姐姐,但她的手臂更加用力了。
英正先生满脸通红,手忙脚乱。看到这一幕,樱子小姐叹息着站了起来,向洋子姐姐伸出了白皙的手。
“……颈椎的确是人体中很重要的部分,但你还是先听我说完吧,你好像有点太急躁了。”
“…………”
洋子姐姐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与此同时,英正先生被解脱了出来,跪在地板上。
“他偷了鹿角是肯定的吧。那么,为什么要对你们保密呢?”既然如此,那就想想必须对你保密的理由吧。”
“……这个嘛,赚点零花钱什么的?”
洋子姐姐一脸不悦地说。
“是啊,但是鹿这种生物自古以来就被列为神兽。就连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都没能捕捉到的刻律涅牝的鹿,还有传说武瓮槌命骑在背上的奈良的鹿,还有凯尔特神话中的凯尔农诺斯,都有一种说法认为它是牡鹿形态的神,鹿本来就是人类身边的动物。”
“……那是什么?”
“凯尔农诺斯是狩猎之神,也是冥府之神,也被称为丰收之神,恐怕是因为鹿的繁殖力高的缘故吧。虽说毁灭狼的最大原因是人类,但由于其极高的繁殖能力,现在在北海道已经成为不得不驱除的畜生——也正因为如此,鹿茸才被奉为中医宝物,确实,幼角的形状本身就是男性生殖器……”
“樱子小姐……”
眼看话题又要往危险的方向发展,我慌忙钉上钉子。
“但是,中医里有相似补类的说法,提倡摄取相同部位或形状相似的东西会有好处。”
“我知道了,请进入正题。”
虽然我也知道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但从大小姐模样的樱子小姐口中说出这句话,就连交往多年的我也觉得很难堪。
“……总之,不管实际效果如何,人们都期待着鹿幼角具有各种各样的‘丰收’功效。不仅仅是你们刚才说的效果,还有催情、不孕等对女性的药效。”
樱子小姐用无可奈何的口气哼了一声。
“什么?”
“并不是只对男人有效果。而且——他的妻子和我一样,无名指比食指长。应该有非常男性化的部分吧,不是梅花鹿,而是驯鹿。”
刻律涅牝的鹿也是有角的母鹿——樱子小姐说着,双手在头上飘动,做出角的样子。
“那是什么?那、那……你是说用在我身上吗?”
洋子姐姐似乎吃了一惊,低头看着英正先生。
“不……一开始我想让你喝加鹿茸的烧酒,但我想没有好好商量就……还是不怎么好。”
不管怎么说,瞒着妻子下的药终究没敢用……所以英正先生抱歉地说。
契机是偶然在公司的酒会上听到关于鹿茸的话题。
听一个喝了酒的同事说,把鹿的幼角晒干,泡在烧酒里喝,据说有壮阳的效果。同事知道二姐夫在射鹿,笑着让他试试,二姐夫当时轻轻一笑,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怎么说呢……因为交往了这么久,事到如今,洋子是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了,对吧?虽然婆婆她们也没说,但我想她们一定很期待,嫂子那边好像也还没来,所以……”
英正先生听说鹿茸是一种对生孩子有益的中药,而且知道鹿茸是平时被丢弃的部分,就偷偷地去取了鹿茸的角。
轻轻地一用力,意外地轻易折断幼角,但他又想,如果只拿走角,肯定会暴露它的用途,万一被大伯子夫妇知道了就不好了。
所以就立刻砍头,以前做过几次,他也知道那里有些什么工具。
但是,当英正先生把鹿的头摔下来,回到自己家的时候,面对着鹿的头,突然觉得罪孽深重。
“我知道鹿已经死了……但是用这种方法想要孩子,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又不是自己杀的,那肉也会小心翼翼地吃掉吧。因为本来是要处理掉的部分,所以不浪费反而是好事。英正先生虽然这样对自己说,但面对着乌黑的眼睛,还是无法继续前进。
“而且……洋子不是很像鹿吗?不是什么贬义,我觉得母鹿很漂亮,我很理解为什么会成为神的使者。鹿肉很好吃,我很喜欢,也没有否定打猎的心情,但这次我觉得自己太以自我为中心了。”
即使是有名的中医,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没有害处,所以他最后连头都偷偷扔进了山里。
英正先生沮丧地说道,虽然没能实施,但对于偷东西的事和意图,他始终都很内疚,没能告诉任何人。
“什么嘛!别这么拐弯抹角的,一开始就用嘴说不就好了!”
听了丈夫的告白,洋子姐姐红着脸说,不只是因为喝酒,是生气,还是害羞,还是两者都有呢?
“你这么正儿八经地说想要孩子,别说傻话了,洋子会生气的……”
“生气是怎么回事,别总是说得像在生气!”
洋子姐姐生气地说着,英正先生缩了缩脖子,小秋姐姐拍了拍洋子姐姐的肩膀,安慰她。
“话说回来,就是因为你总是在重要的事情上不好好说,所以才会吵架……这种事,你要是好好说的话,我也没什么……”
刚才还怒吼着的洋子姐姐低着头,连耳朵都染红了。渐渐地,她的声音变得虚弱起来,似乎有些害羞。
“……什么啊,这不是出轨,而是迷恋。”
在此之前一直不安地看着两人的我们,听到哥哥的这句低语,顿时哄堂大笑。
“哎呀呀,你们在孩子面前真是太丢脸了。”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鹿叔公说要回房间去。然后向我们招手。虽然被说成是孩子有点不情愿。
“洋子姐姐还是老样子啊。”
哥哥一边走向鹿叔公住的偏屋,一边发牢骚。
不过,不是劈腿什么的,不是真的很好吗?而且,下次来鹿叔公家的时候,说不定会多出一个小家庭。
一到鹿叔公的房间,我就闻到了令人怀念的气味。
那是充满着古书和线香的味道,我出生的时候,“鹿叔婆”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即便如此,鹿叔公每天还是这样怀念鹿叔婆吧。
要持续几十年如一日地爱着一个已经不在的人,需要多么强烈的感情啊。
“制作标本的同时,也要进行解体。”
鹿叔公一边把放在炉子上的水壶里的常温熊竹茶按人数倒进茶杯,一边说。喝了一口带着淡淡的草香和甜味的熊竹茶,樱子小姐点点头。
温吞的熊竹茶,比一般的茶味道淡很多,是极品!虽然不能这么说,但是对身体好像很好,最重要的是不苦,樱子小姐好像也能喝。
“给你一个好东西吧。托你的福,说不定不久就能见到曾孙的脸,我要向你道谢。”
说着,鹿叔公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樱子小姐。
“……这是?”
一个长约三十厘米的古老木制小箱子,因为查明鹿头失窃事件,虽然稍微恢复了状态,但又像借来的猫一样老实(在害怕吗?)的正在说话的樱子小姐歪着头打开了盒子,然后吃惊地看着外公。
“这是我爱用的东西,最近刚拿去磨过,应该马上就能用。”
那是一把刀,刀柄是用鹿角做成的。
“这是朋友给我做的,刀刃长达十厘米的蛤刅刀,没有比这更方便拆卸猎物的刀了。”
“你不用吗?”
“我已经没有那种体力了。虽然我很珍惜……但道具毕竟是拿来用才有意义的,那样的话,还是作为礼物送给年轻姑娘比较好。”
樱子小姐高兴地两眼放光,拿起了刀子。
“比想象的小啊。”
要用这么小的刀,把全长二十多厘米、体型很大的梅花鹿拆解?这是哥哥的感想,我以前也有同样的疑问。
不过,这种程度的狩猎刀似乎很普通,因为如果刀太大,铳刀法就会受影响,而且也没必要用太大的刀。至于樱子小姐,如果是小动物的话,就会使用医用的手术刀,手术刀是一次性的,似乎不需要重新磨。
“我也觉得对女性来说有点太大了,但你的手很大,使用起来一定很方便。”
“尺寸正好,重量也很好。”
拿着刀子,鹿叔公和樱子小姐微笑着对望。虽说画面很恐怖,但那把刀当然不是用来犯罪的。
“那鹿叔公就再也不捕鹿了。”
正在试用崭新按摩椅的哥哥有些遗憾地说。
鹿叔公不捕鹿之后,我们吃鹿的机会也减少了。虽然冬天小秋姐姐会寄一两次过来,但毕竟不是鹿叔公捕的,即使想吃也很难要。
“捕鹿这种事,体力还是需要的,最重要的是周围的人会担心。而且,我也感觉上了年纪,判断力变得迟钝了——现在,连枪(连同执照)都交公了。”
鹿是野生的野兽,不只是打鹿,有时也打熊。极少的情况下,失手射了人……之类的新闻。如果判断失误,有时甚至会导致死亡,这就是‘狩猎’吧。
话虽如此,猎人逐年减少的新闻,我们每年都能听到。这在栖息着棕熊这种大型食肉动物的北海道,是一个不能忽视的问题。
不仅是对下山的棕熊的应对,据说猎人进山后,棕熊对人类产生了戒心,不再下山到村子里来了。
有些人认为打猎是野蛮的、残酷的、危险的,但我也曾想过长大后去打猎。话虽如此,实际上夺去生命这种行为,我不知道是否可行。
“好了,看你一副欲壑难填的样子吧?给你们使用吧。”
说着,鹿叔公给了我们一把用鹿角加工的裁纸刀,我们三个人都得到了雕刻成猫头鹰的钥匙圈。
“明天要早点出发吗?”
“嗯,吃过早饭就去网走,是经由阿寒还是经由陆别呢?”
“嗯,时间都差不多。”
说着,鹿叔公准备了一张地图给哥哥看。这张地图看起来比较新。但让我在意的是,一起放在架子上的那张又旧又旧的地图。
“……蝴蝶……多。”
蝶多。
怎么读呢?是长田吗?北海道的地名乍一看很难读懂,也有很多都是想象中的斜上方的读法。钏路的重兰穷什么的,不听根本读不出来。
但看到这么多蝴蝶这个地名,我想起了那群颜色肮脏的蝴蝶,黑影蝶——聚集在尸体上的那群惹祸上身的蝴蝶。
“啊,蝶多。这个地名来自阿伊努语,是音译字,现在已经没有了。对了,直到明治时代,都是这么称呼池田町和幕别町的一部分。音更町那边也有蝶多山。”
“是吗……我还以为是蝴蝶多呢。”
“特意用了蝶这个字,所以实际上应该有很多蝴蝶,千惠田=吃饭的沙坑的意思。意思是有很多食物的恩惠的地方,所以在北海道各地,经常能听到“千代田”这个汉字。
“是千代田吗?”
对我来说,蔷子夫人的确是给予我食物恩惠的人。
接着,我们聊起了有趣的地名,其中还聊到了一条河的名字。
“干不完的河”(在阿伊努语中是“没有鱼住的河”,真是令人悲伤的由来)、“不会亏钱的河”、“危险的河”、“没钱的河”等,因为阿伊努语中Nai=河,因此衍生出一大堆带着有趣的单词的河流,是吧?
顺便说一下,关于鹿叔公所在的上士幌町的由来,众说纷纭,有一种说法是“广阔的土地”。的确,这片土地非常宽广。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连身为道民的我都觉得“北海道好大!”令人吃惊。
就在这时,小秋姐姐来叫我们了。好像为我准备了洗澡水和被褥。洋子姐姐夫妇好像回家了。
回到主屋,洗完澡后,“没吃饱吧?”大婶还特意为我准备了重新热过的茶点、蒸碗、饭团,我去叫樱子小姐。
她说她不需要吃夜宵,但我在意的是她的头发,她还是老样子,洗完澡没好好晾干头发。
“旅行中感冒了怎么办?”
没办法,只好在客厅用吹风机吹黑发。借了小秋姐姐的高吹风机,我的头发也变得蓬松蓬松,如果是平时就很漂亮的樱子小姐的头发,应该能吹出光泽吧。
我一边呼呼地吹着吹风机,一边想起赫克塔的事,感到非常寂寞。那个白色的毛茸茸的毛球,已经回到九条家了。
虽然知道回到作为主人的樱子小姐的身边是最幸福的,但是我家里没有了那个又白又大的甜坊的生活,猛烈地寂寞。
也许是对樱子小姐有些不甘心,我让风喷在她脸上,她闭上眼睛,不不不地摇着脸,总觉得有点像狗。
“真是的……你打算让别人替你干到几岁呢?”
用梳子刷了刷蓬松的头发,抱膝坐在柔软软垫上的樱子小姐呵呵地笑了起来。
“直江也总是说同样的话。”
“这个嘛……应该是吧。”
连在原先生都为你做了!这么想的瞬间,胸口一阵刺痛。在洗完澡后让对方吹干头发的两人关系上,还有‘总是’这个词。
“谢谢,晚安。”
头发已经干透的樱子小姐带着完全不知道我心情的笑容,回到了房间。
哥哥喝着啤酒看着我们,在后面叹了口气。
“……怎么了?”
“你果然还是喜欢她?”
“啊?你说什么啊?她有男朋友——未婚夫……”
我看着自己盘腿而坐的脚尖回答道。刚才樱子小姐坐的地方,还留着扭曲成她的身形的靠垫。
“喜欢什么的,这种事不可饶恕,而且本来就不是这样的……”
那样是不道德的,首先我没有插嘴的余地,而且对方是樱子小姐。
“嗯。”
明明自己听过,却完全没有兴趣。那就不要问了。
“这种奇怪的事,可不要对樱子小姐说哦!”
“奇怪的事?”
“那是哥哥在瞎猜。”
“啊,我说你爱上她了——”
“我没有爱上她!”
我不由得提高了嗓门,回头看了看哥哥,哥哥手上的啤酒差点撞到我,洒了出来。
“啊,真是的!我才刚洗完澡,你干什么!”
“我不知道!说到底是哥哥不好吧!”
哥哥生气地重新冲了个澡,结果也没说话,我们各自钻进被窝。
真是的,既然这么生气,为什么还要说什么旅行呢?虽然是我邀请樱子小姐的……不过说起来,去哪儿都无所谓,把这么粗略的计划强行扔过来的,不正是哥哥吗?
“…………”
我看了看因开车或其他原因,已经累得发出鼾声的哥哥的侧脸。
“……到底是为什么呢?”
仔细想想,这次旅行果然很奇怪。哥哥的唐突并不稀奇。不过他平时并不是这么毫无计划的人。他基本上是那种能牵着我走的人,不是能被我牵着走的类型。
那么,哥哥为什么要特意带我去旅行呢?
“啊……明天会怎么样呢?”
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衷心希望明天能再平静一些。
但我忘了。
只要我和樱子小姐凑在一起,就一定有尸体来到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