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雪就像樱子小姐一样。
冰冷、清爽,生活在马上就会融化的纤细的危险中,不迎合任何事物的纯洁,樱子小姐仿佛就活在不被任何东西侵袭的圣域中。
放学后,我去樱子小姐家,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听着雪踏在脚下的声音,从永山神社走到九条的宅邸,这段200米左右的风雪呼啸的路程。
快要被挡在圣域之外的我感到非常寂寞,同时我也有半分确信,我还能回到她身边。我所看不见的笼罩在我身上的惣太郎的影子,也许会融化她的心吧。
接受了影子就意味着失败吗?我是懦夫吗?
虽然我还没有宽容到可以坦率地接受自己是谁的“替代品”,但同时我也拥有属于自己的武器。
我下定决心,走在冬日的天空下。九条家终于出现了,感觉好像好久不见了。不出所料,宅邸就像被雪埋了一样。打过招呼之后,首先得好好扫雪才行。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正要按门铃时,门外传来了赫克塔的脚步声和咯吱咯吱的叫声。
狗真厉害,我苦笑着按响了门铃,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少爷!”
“啊,那个”
我还没来得及向吓了一跳的老奶奶打招呼,白色的毛球就朝我冲了过来。
“这是啊,赫克…!”
虽然老太婆呵斥了他一顿,但赫克塔似乎并没有打开,它的吠叫声已经越过汪和圆,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呻吟般的喜悦。尾巴被甩得摇摇欲坠,全身猛地压在我身上。
“赫克塔,我知道了,你冷静一下吧。”
哈哈哈哈地抚摸着喘着粗气的赫特塔。我蹲下身子,它把我的脸舔得湿漉漉的。外面的空气很冷,赫克塔带着狗臭味的唾液把我的脸熏得通红。
“赫克塔, down。”
突然,一个凛然的声音响起。赫克塔吓了一跳,趴在了我脚下。
不过,它的上半身还能勉强维持,下半身似乎就不行了,只垂下上半身,赫克塔发出“呜呜呜”的不满声音。
“可能是最近散步不够吧,它有点烦人。地板马上就要装修了,总不能在装修完之前让它在家里乱跑,不然会得疝气的。”
“冷静点。”樱子小姐摸着赫克塔的头说。可是它怎么也不听,赫克塔开始哀求地叫了起来,樱子小姐对我说至少让我先进到玄关去。
我在玄关里的台阶上坐下,赫克塔一屁股坐在我面前,像是在说说:“好了,拜托了!”,用笨拙的脸向我勒索。真是个可爱的家伙。我一把抱住赫克塔的脖子。依然是软绵绵的。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
樱子小姐默默地看着我和赫克塔玩耍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
“你不知道吗?人一旦被说不行,就会更想反抗了。”
我勉强笑着回答,她露出为难的表情。
“…….但是,我绝对不想从你的母亲那里夺走你。所以,绝对不能再来这里了。”
“不过,我也已经不是什么都无法思考的年龄了。至少,我的交友关系是我的自由。”
我回答得很干脆,樱子小姐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你的母亲才想和你断绝交流。你别误会,这里和你的意志无关。”
樱子小姐这次用相当严厉的声音说道。把我推开,像是在威逼我。
“可是!”
我反驳道,奶奶抚摩着我的手臂。不知何时,她给我泡了红茶。把托盘放在餐具柜上,说:“两位,请冷静一下。”
虽然心情无法平复,但总不能甩开老奶奶的手,无可奈何之下,为了掩饰焦躁,我整理了一下呢大衣的领子。
突然,口袋里发出“咔”的一声。
“……对了,对了,这是红茶店寄存的。”
先停战吧。我把别人拜托我交给樱子小姐的信递了过去。
“信?”
看着一脸惊讶地打开信封的樱子小姐,我掩饰不住失望,我本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至少短信里的她和现在完全没有变化。
还是说表面上我们必须保持距离?对周围人保密的秘密关系。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盯着樱子小姐,发现她端正的脸渐渐僵硬了。
“克里梅那浦文字…?”
她说了一句咒语一样的话。克里梅那乌拉?到底是怎么回事?
“请问……樱子小姐?”
“这是谁给你的?”
樱子小姐像是感到头痛似的,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问道。
“啊?啊,是红茶店的老板给我的,说是有客人让他转交给樱子小姐。”
“给我?”
“是的。我没问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人写了什么不好的信吗?”
樱子小姐僵硬的表情让我突然产生了罪恶感。也许是一伙人的恶作剧,或者是不该寄的信。
“那个……。”
“是啊。老实说,内容并不令人高兴。”
“对不起……”
“别放在心上,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情况有些变化。”
“怎么回事?”
“不,……是啊,话说得有点长。哎呀,我也点杯茶,还有点心吗?”
“还有昨天的南瓜派呢。”
“那就好,热一下,再加点奶油。”
突然,她让老奶奶准备去红茶和茶点——看着老奶奶的背影,我立刻意识到,樱子小姐是故意让老奶奶离开座位的。
“难道真的有什么事?”
我压低声音问樱子小姐。她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说,终于叹了口气,开口了。
“……我没想到花房会和我们直接扯上关系。”
“什么?”
一瞬间,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一看到她那张严肃的脸,一股恶寒的气息顿时涌上了全身。
“……难道是那封信…….花房寄来的?”
“好像是这样。”
我拼命忍住,不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大。樱子小姐一脸痛苦地把信折了起来。
“……请等一下。因为这封信,店老板说是刚刚来离开的客人拜托的。”
我终于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整个人呆住了。
“你说什么?”
樱子小姐脸上的血色也悄悄地消失了。
“那么,你看到花房了吗?”
没错。那时花房也许就在自己身边,不,大概就在,在那时候悠闲地喝着茶,陷入沉思的我旁边——。
“我、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想到这种事呢,至于其他客人的脸,……”
我拼命地寻找记忆。熟悉的安静的店内,虽然不怎么拥挤,但是有几个人呢?,却无法回答。完全想不起来。之前我没有坐在窗户上,而是坐在吧台对面、背对收银台的店内最里面的座位上。虽然感觉到有人的气息,但并没有留意每一个客人。
“……算了。总之暂时不要一个人外出。让内海每天定期在你家附近巡逻。直江也说只要时间允许,就会去调查花房。”
花房真的在针对我吗?我不禁不寒而栗,内心深处涌动着恐惧和厌恶。我很好奇写了些什么。但是樱子小姐马上把它放进了屁股口袋。好像不打算给我看。
如果和我也有关系的话…….我有点无法释然,难道连她不想让我知道的事都写出来了吗?如果是这样,花房怎么会知道这些呢?莫名的阴影让我感到背脊一阵发麻。
“可是要这样惧怕他什么的……警察……即使是这样也不相信花房的存在吗?”
“因为抓不住实体。他就像一只可爱的蝴蝶,从法术的缝隙中闪身而过。恐怕到现在为止,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吧。”
因为沙月的案子,我还以为警察会相信花房的存在呢。但这次也没找到他的痕迹,所以最后还是判断是沙月单独作案。
在她的家里,发现了很多解剖学书籍和海外连环杀人魔的资料等,可以看出她的猎奇性,实际上她的异常已经超出了常规。
无论是警察还是八卦节目,比起梦幻般的杀人魔,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新锐摄影师犯下的罪行和她的人生。
“花房他非常聪明。那些没有遗物的完全白骨遗体,别说死因,连身份都很难查明。而牙齿的治疗痕迹,也只能去附近地区的牙科医院才能调查出来,但如果是在其他地区治疗的,那就无从得知了。很遗憾,日本还没有建立全国性的网络。”
“那就……。”
“无论是在废屋中发现的白骨,还是在芹菜沼附近发现的尸体,都还无法判明身份。另外,函馆的尸体也已经完全白骨化,所以很难确定身份。他不会那么容易被捕…也许以后还会。”
我胃里一阵发冷,疼得缩成一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花房他恐怕很熟悉警方的调查。很清楚怎么处理杀人才不会暴露,如何不让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规矩。”
“规则?”
“是的,他不会亲自下手。他拿刀的时候,不是夺命的时候,而是夺骨的时候。就算我们被盯上了,能杀我们的也不是花房,而是别人——而且还是让我们身边的人来杀我们。”
即使他行踪不明,也一定会有一个醉心于他继而被他控制变成他的傀儡的人出现吧。
“这可以说是他的美学,也是他的防身术吧。沙月她们都是花房的替身。但是如果实际下手的是别人的话,那还有办法回避,这很简单的,对吧?即使是亲密的人……不,因为亲密的人更要小心,要经常怀疑他们。不要放松警惕。即使是你的好友也要这样,花房擅长巧妙地操纵着人心。”
说到这里,樱子小姐犹豫了一下,停了下来。
“对了,即使是百合子和矶崎,也不能例外。”
“怎么会这样啊……。”
“不,从今以后,绝对不要相信关系亲密的人。”
樱子小姐斩钉截铁地说,在我心中挣扎的不快,变得更加黏稠。
当然,我不认为花房真的会盯上我,这样做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呢?我想他只是注意到我们在调查他,吓唬一下我们而已。他大概是在说,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攻击我们,告诫我们就此放手。
尽管如此,讨厌的汗水还是从身上不停地冒出来,让人忘记了严冬的寒冷,不得不带着被身边的人盯上的恐惧活下去。
“……樱子小姐也是吗?”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杀死生物,这是我的原则,没有例外。”
“既然如此,我就不会怀疑亲近的人。”
“什么?”
胆怯地活着很简单。但是,我不喜欢那样。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对樱子小姐清清楚楚地说道。
“至少矶崎老师和鸿上都知道….人的死亡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他们绝对做不到。让我整天疑神疑鬼什么的,一定是花房的计划吧?那就是他的心思了。我不会去怀疑我最喜欢的人,我想以此为准则,绝不向恶势力屈服。”
听到我这么说着,樱子小姐用手捂住嘴,沉思似的低下了头。她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樱子小姐也有找不到答案的时候。
“……确实,你说的也许有一定道理,但千万不能大意,千万不能放松警惕。”
沉默了一会儿的樱子小姐深深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恳求似的说道。但我从她的表情中发现,这是个好机会。
“是啊,但是这真的很可怕。所以不管妈妈怎么说,我都会来见樱子小姐的。”
“……什么?”
“如果有人能对抗花房的话,我想只有樱子小姐了。所以,请让我一如既往地待在你身边,由你亲自守护,从花房的邪恶之手开始。”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说法太夸张了。
但对我来说,这也是一个机会。花房很可怕,但更重要的是,我害怕失去她。
“请把上次被人刺伤的医药费还给我,否则我就亏了。”
我努力咧嘴笑着说。而且,花房说他瞄准的是“我们”。
虽然没有具体说是谁,但至少肯定包括我(和我们)吧。我面临危险的同时,她也面临着危险。
“两个人在一起的话,我想花房也不会那么容易出手。”
我说。没有根据。但是也需要保护她的人。我虽然无力,但关键时刻还能充当她的挡箭牌。当然,我不想发生第二次那样的事。
“拜托了,樱子小姐。而且……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樱子小姐不后悔吗?”
我垂着头说道。一阵沉默。
“……知道了。”
“什么?”
“你说得没错,如果连你都失去了,我会后悔的。”
过了一会儿,樱子小姐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连我。”
她大概是无意识地说的,但我知道她在我面前失去了谁。不,我是知道才这么对她说的,胸口一阵刺痛。
“你可以像以前一样来这里,不,你可以比以前更频繁地来这里。只要你方便,每天晚上一定要告诉我平安。不要发短信,直接用你的声音。”
“明白了。”
这不是短信——我以为她在拐弯抹角地说Phantom。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确认一下Phantom。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再遇到她,还是留下Phantom的存在作为保险比较好,我停下脚步。
“真是的……我总觉得自己被你整了。你也意外地坏心眼儿。”
“那当然了,至少可以和别人在一起。”
“什么意思?”
“那……就约好了。”
我微微一笑,伸出小指。她踌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手指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对着对方的小指发誓。
“今后,请不要疏远想待在你身边的我,直到你讨厌我为止。”
——怎么可能讨厌呢?
我感觉她小声对我说。
“汪汪!”
但是,赫克塔突然等不及了,又扑向我,我手指的触感全部被赫克塔粗重的呼吸和狗味的口水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