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姐喜欢的夏威夷咖啡馆,薄饼非常好吃。像夏威夷沙滩一样的白色室内装饰,给人清爽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去都会很舒服,心形的咖啡杯也很可爱。
每一道菜都很精致,摆盘也很漂亮,所以如果去椿姐家过夜,我一定会在这里吃较晚的早餐——或者较早的午餐。
好久没去喝茶的馆胁君,现在正在四层厚厚的薄饼上,加了很多奶油和奶糖酱,就像大厅蛋糕一样,吃了一口,他对我微笑的时候,我很开心。
喜欢的东西被人夸奖,果然很开心。
“虽然觉得分量很足,但不一会儿就能吃完。”
“鲜奶油也很轻,意外地能吃完。”
我们和往常一样,一边分享着彼此的蛋糕,一边品尝着下午三点的点心。湿乎乎的薄饼真的很好吃,自己做的话要怎么做才能烤成这样呢,我这么想着。
“真的很好吃啊,下次告诉樱子小姐吧。”
馆胁君说道,他说的第二句话总是“樱子小姐”“樱子小姐呢”。他什么时候都只能这样吗?我有一种故意刁难他的冲动。
“是啊,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但我能理解那种心情,看到樱子小姐高兴的样子我也很高兴。樱子小姐的笑容很美,天真可爱得让人怦然心动。
“那下次再约她吧,这里有塔式薄饼,很丰盛的。”
馆胁君看着菜单照片,笑着说这是个好主意。就那样一张一合地把面包蛋糕送进嘴里。馆肋君吃得很漂亮。不会把东西放进嘴里说话,比如盘子里剩下的奶油和酱汁,也会用薄饼好好捞起,不会弄脏盘子。
馆胁君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吃完后盘子看起来很干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把食材剩下,他也许是为之后洗盘子的人着想,筷子的使用方法也很漂亮,一定是从小的教育所致吧?我想。
馆胁君的说话方式也有点老套,瞬间“啊?”说出自己想说的惯用语
他的这些特点都是因为和外公外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吧,我总是对这感到亲近感,或者说是安心感,因为我也是祖母带大的孩子。
馆胁君不会因此看不起我,说我都上高中了还老跟外婆撒娇,这让我很高兴。即使提起过去的事,他也绝对不会公开。
每次和妈妈他们说起祖母的事情时,他们总是一副悲伤的表情。但是如果不是时不时地说出来,记在心里的话,即使是再喜欢的人也会忘记的。我明明很喜欢祖母,可现在却一下子想不起她的眼神和声音。
想见祖母,想见祖母,像这样想哭的日子还有很多。
“……你姨母,那之后没事吧?”
“什么?”
当我陷入沉思时,他对我问道。
“啊……过得很好哦,我也很担心呢。”
馆胁君和樱子小姐两个人解决了阿傲被杀的事件,仅仅是两周前的事。
但是椿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失落和烦恼。比起那个,她这周为工作忙得不得了,妈妈说这比哭鼻子还好。
但实际上是不是因为讨厌失落,所以才故意这么忙的呢?我想。
“须藤先生的事,好像还有很多官司要打,但椿姐她不想忍气吞声,希望对方能好好赎罪,所以她不会认输。”
最喜欢的恋人竟然是跟踪狂,这是最令人震惊的事了,椿姐却很坚强,不过比起失恋,她还是对阿傲被杀的愤怒更深。
明明觉得须藤是个温柔又优秀的人,为什么会做出杀害生物这么可怕的事呢?不能原谅,我想我一辈子都无法理解他的心。
“不过,好像还是判得不重。”
“这样啊……好担心啊。”
馆胁的表情阴沉下来,说实话,我也恳切地希望那个人一辈子待在某个遥远的地方,不要再和我们扯上关系,尤其不希望椿姐再出什么事。
“不过,我也有可以放心的好消息。”
“好消息?”
“就是那个拍相机的……田幡先生。现在,他和椿姐……感觉还不错。”
“哦?”
田幡先生他,为了因为阿傲的事件而非常落寞的椿姐,打印了一些阿傲的照片,送到了椿姐家。
打印了阿傲的照片,送到椿家。
因为那件事,田幡先生和椿子关系变好后,知道她的前男友对自己还很执着,就把前来骚扰的前男友赶回了家,要是椿姐晚上回家晚了,他还会送她回家,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了椿姐。
“因为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们好像还没有好好交往,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话题……但是妈妈说“这次是好人”,连妈妈都这么说了,椿也完全依赖他了。
“嗯,那我就放心了,那个人确实会是个好保镖。”
“什么?”
“他不是练柔道的吗?”
“……你怎么知道?”
刚才我正想说的对方是通晓格斗技的人,馆胁君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了出来,吓了我一跳。
“因为他和我外公一样都是饺子耳朵。准确地说叫耳介血肿,据说睡觉时耳朵贴到地板上,耳朵边缘就会积血。”
“原来是这样啊……我完全不知道。”
因为他和樱子小姐经常在一起,所以不太引人注目,但馆胁君有时也会这么敏锐。
“不过挺好的,真的。樱子小姐好像也有点担心,前几天还问我‘百合子她们怎么样’。我会转告给她的。”
说到这里,馆胁君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
“…………这么说来,听说你之前和樱子小姐在红茶店见面了?”
“前几天……啊,是奶奶的忌日,我去买了戚风蛋糕。正好樱子小姐来了——你看,那家店不是有下午茶套餐吗?”
“啊……蛋糕烤饼啦,看上去像是梯田的那种。”
“对,樱子小姐问我要不要一起吃。”
那家店有一种特别的英式下午茶套餐,蛋糕台里同时放了司康、蛋糕和三明治,每次去我都想尝尝。
“每一种我都想试试的。”
但对我来说,有点太贵太奢侈了,根本买不起,但对樱子小姐来说,分量似乎是个问题。虽然说要请我吃饭,但比起那个,我更感兴趣的是和樱子小姐两个人一起说话。
关于她的事,我总是隔着旁边的人打听,像这样直接说出来,这还是第四次。
所以二话不说就和她一起去了。虽然我有点担心时间,但是樱子小姐说要开车送我回家。
“但是樱子小姐……她不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啊。”
我想起自己在店里几乎保持沉默的事,不禁苦笑起来。
“哈哈哈,她是个对不感兴趣的事漠不关心的人,虽然一谈到骨头就话多,但她不是一个会跟人打交道的人。”
馆胁君一脸得意地说,我有点闹别扭。
“不过,……安静点也很开心嘛。”
其实有点吹嘘,一开始我很困惑,总觉得很尴尬,不能很好地享受和樱子小姐一起喝茶的时光。
“但是,在回去之前,我无意中聊到了外婆的话题,樱子小姐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樱子小姐很感兴趣,馆胁君一只手拿着叉子探出了身子。
我怀着有点恶意的心情,故意花了很长时间喝了一口牛奶咖啡。
“……爷爷的画啊。”
“画?”
“她解开了祖母留在祖父画上的秘密。”
“你想让我找到画吗?”
对于完全无法持续的对话,我感到快要放弃了,樱子小姐第一次做出了反应。在那之前,我一直很困惑,拿着茶杯,茫然地想着樱子小姐雪白衬衫的折痕很漂亮,怎么才能洗得那么洁白呢。樱子小姐突然提高了声调,我慌忙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啊,是的。我想让你从我爷爷画的画中找出一幅画。”
樱子小姐把嘴唇贴在杯子上,用空着的左手催促我继续说下去。
“我记得是在……我十二岁生日的时候。外婆说,在我长大结婚的时候,外公的画中有一幅想送给我的画。”
她确实这样说过,那是庆祝结束后,我们两人洗碗时的事。不知不觉间,我的身高已经完全超过了外婆,对于并肩工作,外婆似乎再次感到不可思议。
的确,我已经完全不是小女孩了。不用特意吩咐,她也会把外婆洗完的餐具用抹布仔细擦拭,然后收拾到碗柜里,还会擦桌子。
祖母低头看着盘子里最后的餐具,突然对我说。不知为何,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那只樱花色的儿童用筷子在里面摇晃,我已经觉得筷子有点短了。
“等到你结婚什么的,那会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我被祖母这番话吓了一跳,对未来的超前话题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是很久,可能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但是外婆没有笑,慢慢地摇了摇头。
“可是,画?什么画?”我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外婆只是微微一笑。
“她还说,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到底是哪幅画是个秘密。”
樱子小姐把杯子放在桌子上,重心放在椅背上,在肚子上摆出一个手的三角形。
“就这样……祖母去世了,她对谁都没说……也许祖父知道,但现在他已经听不懂了。”
特别是在需要介护的祖父面前提起祖母的事,他会突然哭起来,变得歇斯底里,所以我不敢问他画的事。
就算问了,恐怕也答不上来。最近在祖父的脑海里,我是一个只有幼儿园程度的小女孩,就算跟他说话,他也不知道高中生的我是谁,还误以为我是护工。
“但是我…还是想知道那张画是哪张。如果是樱子小姐的话,说不定能找到吧,我是这么想的。”
对,就像她一眼就认出杀阿傲的是须藤先生,把警察认定为自杀的祖母的死,一眼就看出是意外一样。
樱子小姐沉思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口喝干了红茶。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虽然不能确定能不能找到,但还是妥善处理吧。”
我说着站了起来,她面带微笑,带我走进巧克力色的可爱小车。
倒不是我不方便,只是没想到她今天会突然造访我家,我的内心很是困惑。我只好先把她带到我的房间,然后直奔厨房。
对于要给她喝的饮料……我很烦恼。刚才就喝了很多红茶,樱子小姐应该不喜欢喝咖啡。上次在椿姐家,她连口茉莉花茶都没喝过。所以能让她高兴的是果汁吗?我这么想着。但冰箱里只有雪印咖啡、牛奶和软糖。
思来想去,我往玻璃杯里倒了一杯淡橘色的牛奶。因为很甜,所以倒了三次水进去。乳酸菌饮料可以说是我非常喜欢的道民的灵魂饮料,不知道樱子小姐会不会喜欢。
“那个…………对不起,甜的饮料只有这些了。”
我说着把杯子拿到了房间里,幸好樱子小姐说了句“没有问题”就接过了杯子。
“我马上把画拿来。”
我松了一口气,这次把外公的画从储藏室搬到了自己的房间。大的小的,全部加起来有四十张左右。
“还有什么其他的遗物吗?能看出你祖母的品味的那些?”
“啊,好的……。”
我在储藏室和二楼我的房间之间走了六个来回,面对微微喘着粗气我,樱子小姐嘲笑了一下。不行啊,最近好像完全缺乏运动。我带着对自己的告戒心,把装着祖母行李的纸箱不停地搬进了房间,一共四个箱子。
“这么多真是抱歉,本来大部分都请专业人员处理了,但剩下的东西怎么也处理不掉……”
房间里完全被行李塞满了。樱子小姐站在中间,一脸认真地看着画和纸箱。
“请问……您一个人就行吗?”
“无所谓,随你的便。”
“啊,好的……。”
话虽如此,房间里却没有我待的空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好。我只好移动到床上,以便如果有人问我什么,我可以马上回答。但看书、玩手机都让我觉得过意不去,我真心为如何打发时间感到困扰。樱子小姐,你至少要问我什么问题才好啊……。
没办法,我只好默默地在床上抱着膝盖,不知不觉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突然听到很大的声音,吓了一跳。
看来是樱子小姐把一个纸箱弄倒了。
“……对不起。”
“没事的,别放在心上。”
幸运的是,里面几乎都是纸。以前我寄给她的信、画、亲近的人寄来的贺年卡、书等,都是些随便处理也没什么问题的东西。
樱子小姐拿起了其中一个。是一张卷曲的画纸。
“不好意思……这是我小时候的画。这是我们一起去道东的时候…摩周湖,在外公旁边的我也画了。”
那是小学一年级的事了,樱子小姐看了我的画后稍微思考了一下,从外公的画中找出了一幅以小岛为中央、同样构图的摩周湖的画,说:“比较一下,好像很好地抓住了要点。这不是很厉害吗?”然后对我露出了恶作剧般的微笑。
“不,我记得是按照外公教我的画的。我平时不太擅长画画,……。”
这不是谦虚,是真的。我自知在艺术方面没有才能。特别是爸爸,总是嘲笑我对料理的摆盘没有感觉。
祖母把这幅画珍藏下来,一定也是任务因为我这幅画画得挺好吧……和外公的画放在一起看,虽然我觉得自己画得并不算有多好,却莫名地产生了感情。但把两个画框放在一起装饰什么的,也未免太过自卖自夸了吧?虽然我这么想,但总觉得很想这么做,于是就把两张画都放在了桌子上。
而且,这个摩周湖是外公因脑梗塞病倒前,还很健康的时候最后一次旅行的景色,是我记忆中的景色。
樱子小姐就那样打开了里面我过去的回忆,虽然是为了找画,但总觉得害羞得痒痒的。就这样,樱子小姐来到我的房间已经一个小时了。
“怎么了?”
她伸了个懒腰,“嗯”了一声,我慌忙问道。樱子小姐一边把取出的信一封一封地放回纸箱里,一边对我说“对了……”她还点了点头。
我抱着胳膊,低头看着摆在地板上的画。不久,樱子小姐拿起了一幅画,那是两匹马互相梳理彼此的鬓毛。
“你祖母精通古歌以及和歌吧?”
说着,樱子小姐看了看纸箱,她的视线所及之处,确实有《万叶集》的和歌合集和《百人一首》。
“是的,我想她很喜欢。每年正月,她都会玩《百人一首》。”
《万叶集》中有这样一首和歌:“若市马,妻必徒步,纵然,会踩石,吾愿二人行”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妻子想为丈夫买马,但如果丈夫骑上马,就只能妻子自己走路了。这首歌是丈夫赠给自己妻子的,其主旨是:“既然如此,即使前方要踏着石头而行,我也愿意和你一起走路。”
“吾乃二人行乎……?.”
“是啊,所以即使是踏着石头走,也希望夫妻能一起走下去,也许是这样的祈祷吧。提到画的时候,你的祖母已经在照顾丈夫了吧,也许她是在告诉你,即使有辛苦在前方等着,只要是相互间感情深厚,夫妻就会幸福。”
“啊……”
慢慢地……我的眼眶发热了。
“你以前说过你祖母喜欢马,这幅画可能也是你祖父为了让妻子高兴而画的,也可能是他把对爱妻的感情融入了这幅画中。我觉得这幅画很有感情,画得很好。”
我慢慢地拿起马的画。确实,这幅画能让人感受到爷爷奶奶两个人温柔的爱。
“那么,就是这幅画吗?”
“是啊,作为候选之一吧。”
说着,樱子小姐又拿起了一幅画。
“另一幅是……这幅百合画。你的名字是百合子,你的名字中的花自不必说,这里画的卡萨布兰卡的花语是雄伟的爱、慈悲、荣华。被称为百合女王,是婚礼上最喜欢使用的花。我觉得这幅画很适合送给即将出嫁的你——最重要的是,画面很华丽,最适合做室内装饰。”
画的是插在大花瓶里的百合。房间里确实有一幅比较大的、华丽的大百合画,会让房间看起来很漂亮。
[……]
但是,感觉就像画马一样,我心里有点不太舒服。我看着这两幅画,樱子小姐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走向我的书桌。
“再来一张。”
“什么?”
那里有我刚才画的摩周湖。樱子小姐又看了看我的画,微微一笑,然后拿起外公的画。
“这幅画……?为什么?”
“我说过这幅画是摩周湖。这个中央的小岛…你知道这只岛的名字叫卡姆伊什岛吗?”
“没有。”
“卡姆伊姆是神,什是祖母。”
“祖母?”
“在这座岛上,有一个悲伤的来由,某个家族遭到了偷袭,被赶尽杀绝。但是只有一个老婆婆抱着疼爱的孙子,总算在黑暗中成功地逃走了……但是在山里走的时候,老婆婆和孙子走散了。她为了寻找心爱的孙子而四处徘徊,最后她在到达的这个湖畔里,得到了永久的休息。她的身体也变成了石头永久守候在这里,直到现在,只要有人来到这座岛,她就会因为误认为是所寻找的孙子回来了而高兴得流下泪雨。”
樱子小姐用手指轻轻地爬着中央的小岛,轻声地对我说。
“真是悲伤的故事啊……但是,为什么祖母要给我画这么悲伤的画呢?”
“这是一副关于祖母的画,祖母即使变成了那副样子,也一直等着孙儿回来。”
樱子小姐又静静地微笑起来。
“时间转瞬即逝。虽然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但那是不可能实现的事,祖母看着你的成长领悟到了吧……即便如此自己也确实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用不变的爱守护你。难道不是怀着这样的想法,把这幅画送给了你吗?”
樱子小姐把画递给了我。蓝色的湖,绿色的山和鸟,我也用手指轻轻摸了摸。
“而且最爱的孙女画的画和心爱的丈夫画的画,两幅画并肩的场景,你的祖母也看到了吧?也许那就是幸福、安稳的时光的象征。”
“祖母的岛……”
粗糙的颜料触感告诉我:“确实在这里。”
“……那么,这三张,你觉得哪一张是祖母家挑选的真正的一张呢?”
百合的画也很漂亮,但我还是喜欢马的画,或者说摩周湖的画就好了。樱子小姐听了我的问题,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啊……那么让我先说结论吧。”
“是的。”
既然这么说,说明有了某种答案——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
“什么?”
“老实说,我找不到你祖母想送给你的画。”
一瞬间,我没能理解她说的话的意思。
“只有……哪里的画呢?”
“我只是想了个像样的理由,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还能找到很多其他的理由,只要你能接受的话,那就是‘祖母的礼物’,不过——我不想欺骗你。”
“……是……是吗?”
我很受打击。我真的很震惊,因为太失望了,我忘了对好不容易找到的樱子小姐说声谢谢,很失礼地就那样在床上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起来。
我本想着不管怎么说,只要拜托樱子小姐就没问题了,我如此坚信着。并不是对樱子小姐失望,我只是…期待的那部份受到了打击,我期望可以知道祖母想给我的画,因为相信这一点而感到高兴,也因此感到非常悲伤。
霎时,泪水夺眶而出。
虽然真的很失礼,但我止不住眼泪,因为——因为樱子小姐都不懂的话,还有谁能懂那张画呢?
虽然我给人的感觉很不好,但是樱子小姐并没有生气,而是坐在我旁边,一直默不作声地喝着冰化了的饮料,直到我停止哭泣。过了一会儿,我的眼泪稍微平复了一些,樱子小姐把纸巾盒递给我。
“……让我看一下你的信。”
“信?”
“啊,这是你送给祖母的礼物。上面写着你对寒假不能长时间停留的歉意,以及对收到圣诞礼物的喜悦和感谢,收到的礼物是一个玩偶。”
“我记得是……初中一年级时写的信。”
那又怎么了?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不明白樱子小姐这句话的真意。
“‘奶奶,谢谢你送给我的圣诞礼物,可替换衣服的人偶是我最想要的礼物,给洋娃娃做洋装也是一种乐趣……’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那个洋娃娃呢。”
说着,樱子小姐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我要老实告诉你,你买人偶真的开心吗?”
“什么?”
“那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吗?”
不由得不知如何回答。
“那个……当然,那是祖母的礼物,我很高兴。”
我说着低调地点了点头,樱子小姐哼了一声笑了。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祖母送的礼物,你就不会高兴。”
“那个……。”
“那是当然,一般来说,上初中的女孩子,都不可能还有换装人偶了吧”
说中了。我喜欢这种换装人偶只在小学生时期。如果能挑的话,我想要衣服或书。
“那是……那个……怎么……”
“从这封信中可以看出很多事情。首先,你经常去祖母家,还因为经常跑去打扰而特意道歉,所以到目前为止,你在祖母家逗留的时间应该很多吧?”
樱子小姐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在红茶店的沉默寡言的她就像谎言一样。
“是的,上小学的时候,只要假期超过三天,我就马上去祖母家过夜。爸爸他们工作也很忙,爷爷奶奶也很亲切,所以我就会想在当麻的家多待一天是一天。”
我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回想起过去令人怀念的时光。
“但是上初中以后,因为有社团活动,和朋友出去的事情也很多,总是去不了……”
而且,祖父病倒后,也有一些不便去的地方。小时候我不太在意,也不讨厌照顾祖父,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这种事……总觉得很麻烦。
“这一年,我只在盂兰盆节去那边玩了几天。”
“是啊。所以你的祖母没有注意到你的变化。她不知道,还在为洋娃娃高兴的年幼的孙子,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少女。孩子的成长很快。”
樱子小姐慢慢地点了点头。大概……的确如此。
“但是在这封信里,你没有任何不满,全是对收到的人偶的赞美。如果是亲密的关系,就会有意无意地希望下次写这样的东西,对于你本来想要的东西,你本来应该写很多的,但是你完全没有写——但是你又很清楚。”
因为不知道对方会说什么,我的喉咙发出了“叮”的一声。
“自己高兴的样子,对祖母来说就是高兴。”
[…]
“所以你才会优先考虑祖母的喜悦,而不是自己的喜悦。这和你刚才说的‘只要是祖母送的礼物,我都很高兴’这句话有关。你从心底里仰慕祖母。所以礼物的内容不重要,就像祖母看到你高兴的样子会高兴一样,祖母高兴的样子比什么都让你高兴。”
我原以为樱子小姐一定是在暗中责备我不喜欢祖母的礼物,说我太薄情,但听到樱子小姐温柔的声音,我的心又一下子堵了起来。
“那个……。”
“你祖母真的很爱你,你也一样。从这封信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一点。正因为如此,你的祖母才会珍惜你写的每一个字,舍不得扔掉。”
樱子小姐说着,从纸箱里拿出几封信。都是似曾相识的卡通形象信纸……都是我寄的信。
“我想,这种深情的交换,不是单纯地靠血缘关系和彼此的善良就能产生的。恐怕你和祖母之间,真的有过无数次的回忆吧。好事也好,坏事也好,数不清的经验和时间一起累积起来了。”
樱子小姐说到这里,又在我旁边坐下。
“你的祖母从那么多的回忆和浓浓的爱意中,选择了一幅画给你,这是我再怎么解读也无法理解的。恐怕这是只有你和祖母才能知道的秘密约定……所以很抱歉,我找不到那幅画。”
我的眼中又涌上了泪水。
虽然很遗憾……那个也许确实是那样的。
“当然,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接受,我可以找出很多理由。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画,然后我再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理由。”
我哭着摇了摇头。
“是啊,我也觉得这样没有意义。”
“我知道了…··谢谢……”
虽然很遗憾,但是我也理解樱子小姐温柔的心情,我哭着点了点头,向她道谢。但能说出来的只有这两句话。我还是很悲伤,而且很想念祖母,想念得不得了,我把脸贴在手边的枕头上,想要凝神凝神地凝神,但还是忍不住。
“……不过,也没必要这么悲观。”
突然,樱子小姐轻轻地、含蓄地碰了碰我的肩膀。
“知道正确答案的人,应该还有一个。”
“什么?”
我慌忙抬起头,樱子慢慢地点了点头。
“是你啊。我想你总有一天能自己找到那幅画。”
“……我?”
“是的,也许这是毫无根据的一厢情愿……但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那幅画。在每一段回忆中,一定都隐藏着通往答案的道路。”
“樱子小姐……”
樱子小姐白皙的手指拂去了我脸颊上的泪水。
“幸好离你出嫁还有一段时间吧?慢慢回想、寻找就好了,解开谜团之前没必要着急吧。费马大定理也花了360年才被完全证明。”
说着,她微微一笑,坚定地对我说没关系,然后要求再来一杯果汁。
“结果到现在也没找到画……不过不像以前那么着急了。我也觉得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鸿上瞪大眼睛,眼里噙满了泪水。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但是,最近鸿上和樱子小姐的关系很好啊。”
我虽然有些羡慕,但还是微笑着说。尽管如此,樱子小姐还是直呼鸿上为“百合子”,这让人无法接受。
就像我一个人没有被认可一样,很不甘心。
但同时,樱子小姐为鸿上的烦恼准备了温柔的答案,这让她很高兴。说不定哪天樱子小姐不在,鸿上也会去回答。尽管如此,在到达那里之前,她一定会心痛不已——每当想起最喜欢的祖母时。
“咦?她好像又在你家哪里得到画了吧?”
我突然想起这件事,问道。既然你搞不清那一幅才是祖母送给你的画,就不能把画出让掉吧?
“嗯,作为谢礼。没关系的,如果那是祖母说的画,到时候樱子小姐一定会还给我的。”
“哦,那么……这是什么画?”
听到我的问题,鸿上眯起了眼睛。
“画的是梅树。”
“梅花?不是樱花?”
为什么特意是“梅”呢?我眨了眨眼,樱子小姐她明明不喜欢梅干。
“咦?你难道不知道吗?”
但面对这样的我,鸿上反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什么?”
“听说老太太的名字就叫梅。”
“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是梅花和樱花,原来如此,难怪会有默契。在北海道,梅花和樱花都在同一时期开放。但从鸿上口中听到这句话,总觉得有些复杂。
“哦……原来是这样………”
我一边附和着,一边产生一种被排挤的感觉,因为太过失落,我把鸿上剩下的那颗草莓塞进了自己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