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身上的附体掉了一样,好美小姐向警察自首。
实际上她好像是正当防卫。
她本来就没有杀意,甚至想过要送他去医院。
试图施暴的是被杀的冒牌货。
以胳膊疼为理由,让她解除束缚的那个男人,对拿着洋娃娃的头想要逃跑的好美小姐施暴,想要把头抢过来。
好美小姐拼命抵抗。
等回过神来,男人已经死了。
急救后一度失去意识的千叶先生醒了过来,有了他的证言,樱子小姐的嫌疑很快就洗清了。
在我和好美小姐纠缠的时候,我给设乐老师发的信息似乎也起了作用,也知道设乐老师事先采取了一些措施。
就这样,和被警察带走时一样唐突,第二天樱子小姐回到了九条家。
当然,老婆婆和在原先生好像狠狠地骂了我们一顿。
我的手机也平安地被好美小姐交还了。
八锹先生给我发邮件说,不用写樱子小姐的报道真是太好了。
几天后,我和樱子小姐再次被邀请到蔷子夫人的别墅参加圣诞派对。
好像是为我准备了超大块的旭高砂牛特制烤牛肉。
鲜味十足的红肉烤牛肉,咬得紧紧的,幸福蔓延开来。
牛和羊的完美结合,柔软的沙福克烤串和带皮印卡的醒炸土豆条也很棒。
烤串带着孜然的异国风味让人欲罢不能,薯条则是用小土豆直接炸出来的,外皮酥脆,里面香甜无比。
我觉得薯条很厉害。肉当然也很好吃,虽然不是主角的感觉,但作为配角也太厉害了。
刚炸好的热乎乎的很好吃,稍微凉了一点的也很好吃。
Baron Imo、May Queen、Kita Akari、Andes Red、Shadow Queen、Touyani Piruka、Sayakane、Destroyer等等……北海道好吃的土豆太多了。
我很幸福,无论吃什么都觉得好吃,觉得米饭好吃的“现在”比什么都幸福。
房间正在装修,起居室有些杂乱……虽然蔷子夫人对此很是抱歉,但我不在乎这些。
饭太好吃了,根本顾不上吃。
“说起来,我只是过着自己的生活,没想过自己会被抓起来,哈哈哈。”
樱子小姐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草莓挞,一边满脸笑容地说,草莓挞里的草莓核都是红色的,用的是甜甜的瑞香和草莓。
“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樱子小姐爽朗地笑了起来,平时温厚的鸿上瞪大了眼睛说道。
连我都惊呆了,大家都开始责难起来。当事人樱子小姐因为蛋挞快要被没收而发出了悲鸣。
真是的,还能像这样围着吃饭什么的,真希望她能感谢一下周围的人。
真是太好了——一想到好美小姐,我就有点心痛。
“……好美会自首,多亏了你,正太郎。”
樱子小姐注意到我不由得低着头,说道。
“谢谢,你真是名侦探。”
“因为有阿世知和老师的帮助。”
“哦?那得好好道谢才行啊。”
樱子小姐看着矶崎老师,老师耸了耸肩。
“比起这件事……吃完饭,我有件事必须跟你说。”
老师罕见地斟酌着措辞。
蔷子夫人和鸿上面面相觑,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
气氛很奇怪。
“跟我?有话吗?”
“嗯……嗯,我想让你看看。”
似乎蔷子夫人也在犹豫开口的时机,她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么郑重其事……”
樱子小姐惊讶地皱起眉头。
矶崎老师、蔷子夫人和鸿上面面相觑。三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严峻。
“小沙知道你被警察带走的那天,我们在这里先开了个派对吧?那天,我们也在这里发现了在意的东西——你还记得龙生吧?”
“是外公的画家朋友。我记得是因为和他关系很好,才和他的哥哥东藤大将关系也很好。”
“是啊,这里是龙生的工作室——你的姑姑薰子也经常出入的地方。”
说着,蔷子夫人向我们简单介绍了“龙生”和“薰子”,还有“阿菊”。
“可是,那是过去的事了,你说那有什么?”
樱子小姐更加皱起眉头,讶异地问道。
“……我有东西想让你看看。”
蔷子夫人一脸严肃地继续说。说着,把我们带到刚才还被客厅沙发围起来的地下室。
冰冷的空气既视感——啊,是吗。
我吱吱地走下楼梯,想起在旭岳耕治的别墅发现遗体时的情景。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又会不会又有尸体,这种不安掠过脑海。
但在下面等待着的,虽然不是尸体,却是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光景。
“这是……”
我们被带到了寂静冰冷的地下室。
眼前的一整面墙上,贴满了樱子小姐的照片。
“这张照片应该是最近拍的。”
既有旧的,也有新的,鸿上指着其中一张。
确实映出了我一半的身影,这大概是……应该是今年春天或夏天的照片。
“……嗯,既然客厅被窃听了,照片的程度是可以想象的。”
“哼。”樱子小姐用鼻子哼了一声,蔷子夫人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窃听? !起居室? !九条家的? !”
“没什么,如果被问了会很为难的话,我就不说了。那样的话,就让他觉得你没注意到,对方也不会有戒心,更容易行动。”
樱子小姐微微耸了耸肩,仿佛在说没什么。
“不是这个问题吧? !难道不是有人偷偷溜进家里了吗?”
“是啊,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埋下的,也有可能是家人埋下的,事到如今,再着急也没用了。”
哈哈哈,樱子小姐漫不经心地又笑了起来,蔷子夫人像是强忍着头痛似的抱着额头。
我对这种明显的偷拍行为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和愤怒。
“那又怎么样?你是说我有狂热的跟踪狂吗?”
“……有怀疑的对象吗?”
鸿上战战兢兢地问道。
“我不知道,有也没什么好惊讶的。虽然我自己这么说有点过分,但只要我保持沉默,应该就属于美丽的一类。”
她一开口,就让人有一种遗憾的自觉,我们不禁露出苦笑。
“我想让你看的不止这些——你还记得这个吗?”
“这是……”
说着,蔷子夫人递过来一枚戒指。
“你还记得这枚戒指吗?”
这么一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偷偷看了看樱子小姐,她把它拿在手里——。
“……奥菲莉亚。”
“什么?”
“浴缸里的奥菲莉亚——是耕治父亲情人的戒指,怎么了?”
“啊!啊!”
对了,想起来了。就是耕治先生旭岳别墅里,在浴缸里被尸蜡化的遗体,就是她手中的戒指。
“保险箱的钥匙,应该是耕治父亲手指上的。”
“…………”
还有奥菲莉亚切下遗体的手指得到的戒指。
“她的来历,我到现在还不太清楚。因为她和耕治的父亲有过一段不正常的恋情,所以她的家属来领了遗体回去,就这样了。”
蔷子夫人一脸严肃地说着,把我们带到保险箱前。
“她叫箱石沙枝,和耕治的父亲是在登山时认识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保险箱里呢?”
“……这也是让我有点为难的地方……你帮我看看。”
保险箱随意地放在杂物散乱的钢管架上。
我把戒指戴在无机物上,打开门锁,看了看里面,我不由得动摇了。
“现金和……贵金属吗?”
樱子小姐喃喃自语道。里面塞满了估计是真的钞票(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金锭、疑似宝石盒的东西和文件。
“这笔钱还挺可观的。”
“嗯……我想应该是没有公开的钱。是耕治的父亲留给她的——或者是谁的遗产,活动资金。”
“花房吗?”
樱子小姐眯起了眼睛。
然后,蔷子夫人把前几天矶崎老师、鸿上和她三个人一起发现的各种东西,以及耕治送戒指的事都告诉了我们。
那个叫清白的画家说不定就是花房。
“至少这里确实是他们的活动据点之一,只是戒指为什么会在她手上——准确地说,应该是耕治的父亲在管理的。”
“还有你”,蔷子夫人低头看着跪在保险箱前的樱子说。
“至少那个‘花房’对小沙(樱子小姐)很执着,说不定阿菊——她的姑姑薰子也是。”
“这头发果然是伯母的?”
看着挂在墙壁中央画框里的黑色长发,樱子小姐稍稍皱起了眉头。
“……我确实很像那个人。”
“各种事情重叠在一起,看不清到底是什么——解开绳子的方法应该是一个一个的。我们注意到一件事,就是这张照片。”
“看了之后,你有什么想法吗?”
在此之前,矶崎老师一直皱着眉头听着我们的对话,似乎对一切都感到不快。这时,他站在离我们几步远的地方,可以看到一整面墙。
一阵沉默。
“啊……”
“嗯。”
我和樱子小姐几乎同时发出了声音。
“原来如此,年龄啊。”
“是的。每张照片都是从你小学高年级或中学生开始拍的。拍了这么多照片,却没有更小时候的照片——也就是说,你和拍摄者相遇的年龄大概就是这个年龄吧。”
“……也就是说,惣太郎失踪的时候?”
这真的是偶然的巧合吗?还是说,那也是某种契机呢?
像是在思考似的,樱子小姐抱着双臂,瞪着照片。
“九条小姐。”
过了一会儿,老师短暂地叹了口气,带着下定决心的表情开口了。
“这绝对不是在夸你——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你确实是个非凡的女性。而且,我隔着正太郎看了你一眼,知道你有两张脸。一个是从死者到面对犯罪的人,再到面对生物的学者的面孔。”
“被如此非凡的你这么一说,我真是个怪人啊。”
樱子小姐轻松地回答,矶崎老师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吗?我一直认为你应该是后者。你钻研骨头这一支撑人类根基的学问,你写的论文却无法在世界上发表,我认为这是人类的不幸。”
“怎么了?你突然这么夸张。”
樱子小姐露出惊讶的眼神,哈哈地苦笑着。我也觉得确实有些夸张。但是,我不觉得老师在开玩笑。
“一点也不夸张。人体方面还有很多谜团,在这个新年号的世界里,如今终于发现了新的器官。”
老师说着轻轻摇了摇头,直直地盯着樱子小姐。
“你明明应该对人类没有兴趣,为什么却如此执着于充斥着人类业力和欲望的犯罪呢?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弟弟的事,不是吗?”
“……那么,你说什么?”
他罕见地像要逃避对话一样,把目光从樱子小姐身上移开。
但是,矶崎老师抓住樱子小姐的胳膊,像是在说不允许那样。
“已经够了。”
“……什么事?”
“当时还是少女的九条樱子,年幼无知的你,都无法找到答案。所以你选择了模仿法医学家而不是生物学家——不过时间应该已经足够了。”
昏暗、微冷、安静的地下室里,传来有人屏住呼吸的声音。
不是蔷子夫人,不是鸿上——也不是我。
是樱子小姐。
“现在应该重新面对过去。”
老师用低沉、平静的声音告诉她。
樱子小姐毫无防备地看着矶崎老师。
“…………”
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矶崎老师说得没错。
不知道是什么在怎样重叠、交叉、纠缠。但至少我觉得这和惣太郎的案子有某种关联。
要解开什么,首先要解开惣太郎失踪的案件。
“……那孩子的死,不是什么意外。我想,那孩子一定是被人弄死的。”
过了一会儿,樱子小姐用嘶哑的声音喃喃说道。
“这不是不想憎恨亲人和自己的遗属的愿望……当然我一直在自问自答。我一直这样问自己,这种违和感是不是因为我也是死者家属——是不是因为没能救出弟弟的罪恶感,才想要制造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凶手’?”
“啊!”樱子小姐握紧了自己的胸口。就像检查心脏、检查心一样。
“但是……我不知道当时看到的那辆车是否真的和案子有关——不过,我还是确信,那孩子的死是有第三者介入的。”
樱子小姐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也这么想——我和矶崎老师都点了点头。蔷子夫人和鸿上也没有否认樱子的话。
“……真是不可思议。”
“啊!”樱子小姐微微一笑。
“小时候,不管我说多少次同样的话,只有叔叔相信。”
但是,现在已经不同了。
不光是因为樱子小姐长大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她学到的东西。
“当时的事情,我也不可能完全记得。我还小,很多事情根本就没人教过我,所以也得请阿梅帮忙。”
回到家后,樱子小姐说要去听一次老婆婆的谈话。
“是啊。那我就去调查一下带戒指的箱石小姐。目前只知道她的名字和出身是厚岸。”
“厚岸?”
听了这话,樱子小姐的眉毛微微一颤。
“怎么了?小沙?”
“……惣太郎失踪的那天,店里做了牡蛎牡蛎,客人带来的礼物是装在大头菜里的新鲜牡蛎。”
樱子小姐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地说:“因为老婆婆只顾着把特产牡蛎做得好吃,所以那天没能带惣太郎去散步。”
“确实……说到厚岸,就是牡蛎。”
鸿上也点点头,她也有亲戚住在道东。
北海道能吃到牡蛎的地方有好几个,但我认为最有名的牡蛎产地是道东厚岸。
厚岸的牡蛎充满浓郁的美味,就算吃一整罐也吃不完。
“我们再确认一下那天来的客人是谁。说不定……那个人和箱石沙枝有什么交集。”
说到这里,樱子小姐对我们说:“谢谢你。”
被她这么郑重地说着,心里痒痒的,同时,一种类似不安的东西在胸中涌动,因为我感受到了她的决心。
“如果没有你们,我说不定早就放弃弟弟了。”
突然觉得那双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不过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因为……樱子小姐也有哭的时候吗?
“不管我做什么,惣太郎都不会回来,母亲和外公也不会回来——我想知道真相,想知道答案,那孩子是怎么死的?”
“啊!”樱子小姐握紧了拳头,为了表示强烈的决心。
“为什么惣太郎非死不可?这次我一定要弄清楚。”
为了调查那个叫“箱石沙枝”的人,蔷子夫人要回札幌一次,她说过要和耕治先生商量。至于清白,似乎也已经派人调查过了。
回到第九条家,樱子小姐首先随随便便地把屋子里的窃听器拔了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把老婆婆叫到客厅,用平静的声音对她说:“告诉我惣太郎去世那天的事。”
一直面带笑容的老婆婆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为什么现在才说这种话?”
“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怎么会……可是……”
老婆婆扭曲着脸,用围裙捂住了快要哭出来的脸。
直到现在,她一提起惣太郎的事就觉得很痛苦。
所以樱子小姐也一直躲着吧,我也忍不住想阻止。
“但是,总有一天要和你谈谈。这样下去,你也不能安心地进坟墓了吧?现在,能了解当时情况的大人就只有阿梅了。你走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那孩子的事了。”
“…………”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说法。不过,老婆婆脸上只留下一滴眼泪,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替两人泡了红茶。
比任何时候都安静的九条家,和因为雪影而有点暗的厨房。冬天的冷气,茶壶发出的叹息声,即使从火上取下来,也会发出微微颤抖的声音,茶壶里飘荡着白色的蒸汽。
不知为何,我有种预感,今后也永远不会忘记今天的厨房。
今后也永远不会改变——不,希望不要改变九条家安静的厨房。
从冰箱里取出神居町牧场的瓶装牛奶。是边缘有一层薄薄的奶油层的牛奶。
和茶壶、杯子、牛奶一起拿到起居室,正在和樱子说话的老婆婆慢慢地摇了摇头。
“确实是道东来的客人……不过,这位客人……和少爷的事没有关系。”
“为什么这么断言?”
“警察也确认了,客人一直待在大老爷的房间里,和大老爷在一起。应该没有时间对小少爷做什么。”
“不过,他不是有过在厕所离席的经历吗?在这期间,他有没有把惣太郎掳走,比如把他藏在车后备箱或者什么地方?”带了很多牡蛎作为礼物,应该是自己开车来的吧?”
我一边往杯子里倒红茶,一边不断发问。我只顾着说话,把红茶倒得太多了。
“话是这么说……客人用的停车位正好在从厨房窗户能看到的位置。那天阿梅也看到了客人的车。”
“那……那不是……”
“但是,不能否认他是共犯的可能性吗?”
樱子小姐小心翼翼地把我倒到杯边的红茶倒了出来,但喝的时候发出一点声音。婆婆皱起眉头,不知道是因为樱子小姐的话,还是因为喝了红茶——我觉得她应该是后者。
“但是……我觉得他的来历并不奇怪,我记得他是在道东经营保育园的人。”
“那么,箱石沙枝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箱石?”
老太太立刻反问道。
那声音与其说是在复述一个陌生的名字,不如说是在清楚地再次确认。
“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沙枝这个名字——不过,箱石这个名字倒是有印象?”
“来客的名字?”
“不,不是——是kei桑(ケイさん,由于不知道是男还是女,姑且用“桑”)。”
“kei桑(ケイさん)?”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但是樱子小姐和老婆婆一样的反应,看样子并不是陌生的名字。
“嗯,惠子小姐——箱石惠子小姐,你还记得吗?”(看样子是女的,日语无论男女都用“さん”)
老太太确认似的问道。
“怎么可能忘记?是吗……原来是这个姓啊。”
“是谁?”
我问一脸严肃的两人。
“……她是我们家以前的佣人,在惣太郎离开之前就辞职了。”
“应该说被炒鱿鱼了。”
“被炒鱿鱼?”
“啊……妈妈叫她不要再跨进门槛,把她赶了出去。虽然她很严厉,但她很用功——对了,惣太郎最喜欢听她读绘本了。”
樱子小姐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在批评她的母亲,大概是因为她并不讨厌“kei桑”吧。
大概也是抓住了这一点,老婆婆短促地叹了口气。
“有一点请不要误会,夫人一直处在非常困难的立场上,姐姐薰子无论做什么都很优秀,而且很美丽,就连她那有点傲慢的地方也能转化为自己的魅力——但夫人却不是。”
说到这里,老太太突然改变了语气。
“不,这并不是说薰子有什么缺点,只是她太过非凡而已。也许正因为如此,大老爷对薰子也很宠爱。在这背后,夫人一直在默默努力。”
抚子一边拼命地跟在薰子后面,一边却心里想着,老婆婆一定更喜欢薰子吧。老婆婆的话语中有这样的味道。
“不久就代替薰子小姐结婚了,终于生下了期待已久的惣太郎少爷,那也许是太太最辉煌的时刻。虽然她原本就不喜欢‘孩子’,但夫人还是非常珍惜少爷。”
惣太郎出生后不久,惠子小姐便被惣太郎雇为“乳母”。
樱子小姐说,她母亲产后有一段时间身体不好,卧床不起,外公看不下去,就雇了惠子小姐,惠子小姐年龄四十多岁,白发苍苍,看起来似乎更老一些。
她的性格不浮夸,是个严肃认真的人。
“不过,她的工作态度不太好,即使发现了什么,在得到指示之前也不会行动。而且请她帮忙时,也经常被拒绝说‘这不是我的工作’。”
“就像她本人说的,‘不是我的工作’吧?她到底是为了照顾孩子才被雇来的吧?”
“话是这么说……”
老婆婆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噘起嘴,似乎至今仍不满意。
但樱子小姐却否定了。
“因为她有保育员的资格,所以在工作时间里当然是能拿到工资的。只是……我觉得她和夫人的关系不太好,因为太太总是说‘我不喜欢那个人’。”
大概是这个原因吧,老太太说。
雇主不喜欢他,她本人也不喜欢雇主。
所以,她从不做其他的事——回去的时候,她知道惣太郎爬到平时被禁止的钢琴上玩,却丝毫没有提醒,直接回家了。
“结果惣太郎从钢琴上摔下来,摔出了一个疖子——幸好伤得不严重,而且我们也一样没有注意到。我觉得只有她受到责备是不合理的。”
樱子小姐把适量的杯子放在桌上,哼了一声。
“话虽如此……梅也觉得,您能告诉我一句话真是太好了。夫人和大老爷都非常生气,就这样解雇了惠子小姐。”
当时养育孩子的感觉和现在多少有些不同,特别是九条家,风格也和一般家庭不一样。
据我所知,樱子小姐的母亲并没有直接参与育儿,而且无论什么时候,都看不到她“父亲”的身影。
我大概明白了樱子小姐为什么会把老婆婆当亲人般敬慕,以及她会认为有比血还浓的水——大概就是这样的家庭吧。九条家和我所知道的“家族”的形式不一样吧。
正因为如此,对樱子小姐来说惣太郎是特别值得爱的存在。
樱子小姐似乎有意否认,但我还是很在意。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偶然,有时会有一种一切都被准备好了的感觉,不是吗?”
蔷子夫人也说过,至少耕治的父亲经常出入旭川,拥有好几套房子,在工作的过程中,应该也有过“不漂亮”的经历。
保险箱里的钱,有可能是用于这方面的,也有可能和花房有什么关系。
还有惣太郎。
“耕治的父亲爱好画画——而沙枝是在旭川遇到的。换句话说,是有预谋的相遇,或者耕治的父亲也有可能是花房的共犯,你是想这么说吗?”
“嗯。”
“…………”
箱石沙枝和箱石惠子,还有那名叫清白的画家和伯母阿菊(薰子)。各有各的不足。但我有一种确信的预感,那就是惣太郎和九条家就在这一点的延长线上。
就在这时,我们的谈话刚刚中断,电话响了。是蔷子夫人打来的。
沙枝小姐的事待会儿要调查,我们告诉她,沙枝可能和一个叫惠子的女人有什么联系。
“最重要的是清白。”
“发现什么了吗?”
“那惠子是什么时候被九条家开除的呢?”
“…………”
樱子小姐陷入了沉默,老婆婆也是。
“……大概是惣太郎离世前一个月吧。”
过了一会儿,樱子小姐叹了口气,吐出了答案。
“那时候也找不到新的帮手,只剩阿梅一个人,结果惣太郎就更得不到大人的关注了。”
“那个人和沙枝有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这个姓虽然少见,但也不是独一无二的,一般都会认为顶多是亲戚关系,基本无关。”
“真的是这样吗?”
“虽然还不知道什么大事,但关于龙生的事,我想阿梅或许也从九条的外公那里听说过。”
蔷子夫人这么一说,樱子小姐就把电话调成了扩音器。
“清白是始终不离龙生身边的弟子,他当时还年轻……从东京艺术大学退学后拜师学艺,后来照料病倒的龙生,龙生因为脑梗塞,左半身有轻微麻痹。”
“你听说过什么吗?”樱子小姐回头看着老婆婆说道。老婆婆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对了,她开口道。
“对了……少爷的葬礼那天,龙生大人也来了,不过好像有个年轻男子支撑着他的身体……”
“嗯,我也记得有过这样的男人——龙生死的时候,大概是十年前吧。”
“嗯,准确地说是八年前。”
“八年啊……”
樱子小姐沉思似的重复着。
“但是后来就不太清楚了,外公好像对把龙生交给他照顾有些愧疚,为了让他也能成为画家,就把那所房子留给他自己使用。”
龙生氏没有伴侣,也没有孩子。没有亲人照顾他的病体。可怜他的哥哥想雇个照顾他的人,但难伺候的龙生氏把他们全部赶了出去。
据说,东藤先生非常感谢年轻画家愿意照顾自己的弟弟。
“龙生自己也很疼爱清白这件事呢。结果他的遗产似乎都留给了清白。所以清白有时间到处去画画,好像是为了躲避冬天,在春天到秋天才会回到旭川。”
樱子小姐听了,“哦?”地附和道。
“这么说,是领养的?还是遗赠的?”
“什么?”
“遗产,龙生以什么形式留下的?”
“啊……”
“怎么回事?”
“通常能继承遗产的只有近亲,如果要传给陌生人,就要写遗嘱,将指定的财产赠与他人,但是税金等的金额也会发生变化。一般来说,比起遗赠,领养会减少纠纷——不过,无论什么形式,纠纷都会发生。”
蔷子夫人对这么说的樱子小姐说道:“你注意到了一个好地方。”
“不管怎样,总不能匿名——我会调查的。如果领养的话,他就是我叔叔的儿子,也许可以从户籍上查到。”
说到这里,蔷子夫人落寞地叹了口气。
“……如果外公还健在的话,我就可以直接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办法,我们只能打出自己明白的牌。”
没错,时光无法倒流,即使再怎么悲伤。
挂断电话后,樱子小姐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关于箱石惠子的事……梅,你还记得是怎么雇到她的吗?”
“不,我只知道是大老爷决定的……”
樱子小姐的母亲原本就很讨厌孩子。
对于年幼的樱子小姐的抚养,原本就犬交给了老婆婆,外公甚至还认为,由于抚子夫人身体状况不佳,即使是期待已久的惣太郎,也很难抚养他。
话虽如此,但据说母亲本人并不喜欢惠子小姐,所以大概是爷爷单方面决定让她来的吧。
老老婆婆说,因为是每周雇用五次,而且是长期雇用,所以可能不是保姆公司,而是个人通过熟人委托的。
“来客是经营保育园的男人吗?”
“是的,我记得是这样。”
“你知道那是什么园吗?”
“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之后就不记得了,甚至连具体的名称也想不起来了,老婆婆歪着头。
没错。老婆婆的确是像家人一样的人,但终究只是个“佣人”,来客是什么样的人,没必要一一对她详细说明吧。
“箱石惠子应该有保育员的资格,因为她是被雇来当乳母的,所以这也许是理所当然的,但这种巧合,还是让人有些在意。”
如果箱石沙枝和箱石惠子有联系,那天去九条家拜访的保育园的经营者,同样是厚岸人的话——或许。
“……那么,大老爷可能会留下联系方式。”
老婆婆似乎想了一会儿,用双手包住红茶的杯子,然后对我们说。
“还留着吗?”
“当然。上次小姐说要把大老爷们的东西全部扔掉,但阿梅阻止了她。”
“是真的。阿梅,你做的事情真是太对了。”
“我只是年纪大了。”
“只是?”
“大老爷不太擅长整理,而且不喜欢别人碰触自己的东西……”
“啊,是这样啊。”樱子小姐抱着头呻吟。
“虽然多少处理掉了一些,但通讯录和信件之类的东西,全都集中在一个纸箱里。”
“嗯嗯……”
“不过,如果他本人没有丢的话,应该能在里面找到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很好,少年,明天和百合子、青唇女一起来这里。”
啊,青唇女……。
“你至少要叫她兰香,因为她才找到好美小姐,对吧?”
“那可不得了,我得好好感谢她,款待她才行。”
老婆婆也兴奋起来。
话虽如此,好不容易放寒假的时候,提出这样的请求实在让人心里不踏实——尽管如此,我还是给两人发了短信,先不说鸿上,就连阿世知也爽快地答应了。
居然能让那个阿世知这样子——我再次感到樱子小姐的不可思议,她的确是一个有魅力的人。
我们都是在某个地方被樱子小姐坦率的话语拯救了,樱子小姐毫不客气,也不选择说话方式。
偶尔也会生气,也有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的部分。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会有悲伤的时候——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被她、被任何人、被我自己都无法愈合的伤口,轻轻地包裹了起来。
所以这一次就轮到我们了。
“这个……这个。”
九条家已故的大老爷是个非常善于交际的人。
这一点和樱子小姐大不相同,但性格孤僻,不太喜欢打扫房间,这一点很相似。
也就是说,‘大老爷的纸箱’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一些。
“而且大小姐的记忆力是遗传自大老爷的,即使在这种状态下,她本人也能很好地掌握……”
这种地方,不像反而更好——不,如果记得的话,也可以处理掉……大老爷!
“看来还是要好好收拾一下。”
面对堆积在二楼储藏室里的、樱子小姐平时不用的纸箱,老婆婆轻轻地叹了口气。
“动不动就发脾气,说要把所有东西都扔掉的,都是大小姐吧?”
老婆婆叹着气说道,她低头行礼,回到厨房剩下的就拜托给了我、鸿上和阿世知。
为了让我们在工作的间隙能吃到饭团和三明治。
“明明是休息日,却一大早就来,真不好意思。”
罕见地,樱子小姐轻轻低下头说道。
“真是的,九条小姐应该向我道谢。”
阿世知挺起胸膛,她今天穿了学校指定的运动服,即使弄脏了也没关系。为什么要指定运动衫呢?她说:“因为我没有其他像运动衫或运动衫那样的粗鲁衣服。”
“当然可以,如果你想要骨头,尽管告诉我。”
“啊!?骨头!?不需要——啊,不,等一下。那我想要那个,黑魔术仪式感的那个?长着鹿角的头。”
“嗯?那不是用山羊或羊的吗?”
“嗯,鹿茸的角很帅气嘛。”
想要的理由也是理由,不过用鹿角做仪式,有什么不一样吗?话说回来,到底打算举行什么仪式呢?
但是樱子小姐反而很高兴地说“是吗!”脸上浮现出笑容。
“那就有很多了,要不我给你新做一个也行!你真有品位啊,兰香。”
“话说,鹿的大小大概是阿世知想象的一百倍,不要紧吧?”
“是吗?”
“你说的漂亮的角是公的吧?光角就有八十厘米呢。”
“嗯嗯?真的假的? !”
“算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拿来试试吧,我最自豪的——”
“真是的!你在说什么呢!这样下去永远也找不到!”
“还没有找到第一个呢!”鸿上像是看不下去似的大声说道。
被骂得一愣的樱子和阿世知坦率地对着纸箱说:“好。”
我先把眼前的一个合适的纸板箱放下,交给哼着可爱鼻息的鸿上。里面只有纸,相当重,搬动这个明天可能会肌肉痛。
“从这里面挑出有关厚岸的就行了吧?”
“就是这么回事。”
于是,我也把纸箱交给了樱子小姐和阿世知,我也拿起了一盒。
里面好像没有重要的文件和邮件,反过来说,不重要的邮件好像都在里面。
“是托儿所吧?我去网上查一下。”
阿世知一边使劲把纸板箱倒在地板上,一边说。
“包括未经批准的幼儿园在内,保育园数量很多,有的甚至已经没有了。”
“那还是从这里开始找吧……”
大老爷除了书信和照片之外,好像还经常和很多人交流俳句之类的东西。
还有很多咏唱四季和时事的信纸和明信片。
不仅有收到的,还有大老爷本人写的,简直混乱不堪。
“还是把周边的城镇——根室辖区、钏路辖区的城镇也包括进去比较好。”
我这么一说,阿世知不高兴地“啊”了一声,再次伸手去拿分类好的那捆。
虽说离邻镇、邻市有一段距离,但都是习惯了开车长途移动的道民。开车一两个小时的距离是“稍远”,而“近郊”,这是移动的门槛极低的哪一类。
老妈说“附近的永旺我玩腻了”,就算是常去的寄世路永旺,距离旭川有八十公里,开车要一个半小时。
虽然很麻烦,但因为找不到,又不想‘再来一次’,所以还是慎重起见比较好。
我在储藏室的入口和二楼的走廊上分别摊开了纸,老婆婆说:“不要太过紧张。”并在小桌上准备了红茶和烤点心。
“外公的朋友关系可真广啊。”
“大老爷很喜欢旅行。”
老婆婆怀念地眯起眼睛说。
“大老爷曾属于一个叫花桦会的俳句会,无论是工作还是日常生活,他都非常重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嗯,那就不像九条了。”
阿世知看着一脸自豪地夸奖大老爷的老婆婆说道。
“我并不讨厌旅行。”
樱子小姐不高兴地回答道。
不,不是那个。
老婆婆不仅准备了茶点、一口大小的饭团、自制的果酱三明治和鸡蛋三明治,为了不让我们在凉飕飕的走廊里冻僵,还定期为我们准备了便携式火炉和热茶。
我们用这些东西填饱肚子,暖暖身子,把纸箱分装了好几个小时。
“真的在这里吗?”
“像这样的文件,我想大概都没有处理掉,一直留在那里……”
“请稍作休息。”老婆婆往小杯子里倒了一杯加满鲜奶油的浓热巧克力,对阿世知的问题,她为难地回答道。
纸箱里还有两个没粘手的箱子。
“虽然很辛苦……不过,看明信片和俳句什么的,还是挺开心的。”
鸿上喝了一口热巧克力,吐了一口热气,微微一笑。
“啊,嗯,确实如此。”
“…………”
我也表示了肯定,阿世知和樱子小姐一起皱起了眉头,鸿上的自我安慰似乎没有回响到两人身上。
“我真的不喜欢单调作业……”
哈……阿世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盘腿坐在地板上,一只手拿着热巧克力,另一只手在工作,已经完全处于“不想干”的状态。
“有了。”
然而,阿世知却小声叫了起来。
“有吗?”
三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阿世知身上。
“不,这是……两个人的照片?”
说着,阿世知把一张照片递给我们。
那是樱子小姐和惣太郎在旋转木马前并肩合影留念的照片。
“这样看来,九条也是一张普通人的脸啊。”
“我本来长得还算不错。”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姐姐的脸。”
樱子小姐依旧面无表情,凛然地盯着镜头。大概是被要求看这边,或者别动,才照做的吧。
面对这样的樱子小姐,小小的惣太郎似乎很不好意思,紧紧地抱住了她。
樱子小姐双手环抱着惣太郎,小心翼翼地护着弟弟。
那是一张温柔的照片,我和鸿上,就连阿世知都忍不住咧开嘴。
“这是哪里的照片?”
“啊……这应该是旭山动物园吧。”
“旭山动物园以前也是有游乐场的……喂,站在后面的,该不会就是那个保姆吧?”
说着,阿世知在离两人稍远的地方,发现一个女人冷冷地看着两人,便指了指。
“啊——对啊,确实是这个人。”
樱子小姐这样回答后,像是要确认一下似的,朝下面叫了一声:“哇!”
“一般人看到这样天使般的两个人,会做出这样的表情吗?”
阿世知皱起眉头。
“确实……再稍微笑一下也可以啊。”
鸿上也点点头。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所以总是这种感觉。”
被叫上二楼的老婆婆苦笑着说。今天在二楼被下达了禁止入内令的赫克塔,在下面“喔、喔”地叫着。
“话虽如此,她也不是对孩子粗暴的人,我想她也不是特别喜欢我……以前,我把手套弄丢了,回去的时候,她愤怒地用双手捂热了我发红的手,并告诉了爷爷,我在学校受到了一些学生的不公正对待。”
“那……也就是说,九条在学校被人霸凌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小学时代的樱子小姐的故事。不过,就像阿世知说的那样,樱子小姐有过被谁藏起手套的经历吗?
“因为我是个不平凡的学生,同学们也并不喜欢我。兰香,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我也有点太有魅力了吧。”
但是樱子小姐说着露出了无畏的笑容。兰香有些不好意思地鼓起了鼻子。
“总之,我觉得她不是个坏人,至少我们姐弟俩……”
很难想象是惠子小姐把惣太郎抓走了……樱子小姐低语道。
确实可能是不合理的解雇,不过,会就这么把孩子掳走杀害吗……我想到。
当然,人的心情是无法理解的,有时也会陷入某种僵硬的状态。人的憎恶之花在哪里以怎样的方式绽放,只有那个人自己知道。
但是听说她保护了小学时代的樱子小姐,就不觉得她是个坏人了。
“也有可能是被人胁迫,逼于无奈……被骗了……”
鸿上低着头,压低声音说。之所以有一种内疚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曾听到了亡灵们的声音。
然而,当她拿到一张名片时,她的踌躇瞬间化为乌有。
“啊……樱子小姐!这张名片是不是? !”
“让我看看。”
樱子小姐的表情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跟着往里面看,上面印着厚岸的住址和“日之保育园”的字样,还有“日下道久”的名字。
“梅,怎么样?”
樱子小姐把名片递给了老婆婆。
“……嗯,日下先生……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好像还记得。”
老婆婆紧张地点点头,表情僵硬。
樱子小姐也是。罕见地做了一个下定决心的深呼吸。
“打个电话吧。”
拿着名片的樱子小姐走向楼下的电话,我也屏住了呼吸。
电话顺利接通了。一个声音明朗的女人走了出来。
然而,当樱子小姐说自己想和日坂先生联系时,这才发现日坂先生已经去世了。
“那么,那边的职员里有一位叫箱石惠子的女性吗?她可能已经退休了,但在她很小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很照顾我。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去见见她,向她道谢。”
樱子小姐说道,声音里没有一丝动摇,确实不能说她在说谎,不过即使是说谎也依然是权宜之计。
虽然现在是个处理个人信息都很慎重的时代,但听到这样的说法,依然不能无动于衷。电话那头的女人好像是工作了五年的保育员,虽然没听过箱石惠子这个名字,但还是答应帮忙查一下。
“园长老师也许知道……”
她一边说,一边翻出以前的相册等着翻查。重要的新园长好像有点事离开了。
听说日下道久先生已经去世十多年了。我的心瞬间躁动起来,但不是事故或自杀之类的他杀,而是病死。
听说现在是日下先生的妻子接手打理幼儿园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答说:“她以前确实在这里工作过。”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她是……是三十年前辞职的。”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这个有点……”
即使知道,在没有本人许可的情况下把联系方式告诉对方,也会有抵触吧。保育员亲切地说,园长可能知道,有什么情况的话会联系您,然后就挂了电话。
“…………”
结果并没有弄清楚什么,明明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
我们身上流淌着不完全燃烧的空气。
“没关系,反正已经确认了那个客人日下先生和箱石惠子有过交集,日下先生来我家的那天,惣太郎就失踪了。”
没错。因为在他的幼儿园工作过,惠子小姐和日下先生应该是见过面,虽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那天……日下先生为什么特意从厚岸来我家?”
“我记得他说是附近有事,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阿梅也没有跟他说什么。”
“不过,我想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老婆婆说。
不过从厚岸到旭川的距离有三百公里以上。开车要五个小时,会没事就来吗?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别的事,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旅行。
但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还能想到别的吗?比如以前住在对面的人?”
阿世知一边伸手拿起老婆婆拿到客厅里的已经有点干了的果酱三明治,一边说道。
我们好不容易下到客厅,而且樱子小姐的电话终于结束了,赫特塔高兴得不得了,像往常一样袭击坐在骷髅椅上的樱子小姐。
“是啊。”樱子小姐对赫克塔那黏黏糊糊的舌头有些招架不住,一边抵挡着赫克塔一边回答阿世知的问题。
“对面吗……我不太记得了。”
“真是一家人在住啊。”
老婆婆又补充道。
“我听附近的老太太说,那家的老二是个很糟糕的家伙。”
阿世知告诉我们她当时听到的传闻。
“我和二儿子恐怕连面都没见过,阿梅怎么样?”
“我也不记得了……”
“只有樱子小姐一个人没见过吗?还是全家人都?”
“这个嘛。不过,按照外公的说法,对面本来就是‘不讨人喜欢’的一家,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必要进行过多的交流。”
九条家的大老爷给人的印象是善于交际、喜欢人情世故,可连他都这么说,看来是一群让人感觉很不好的人。
“我记得他们是加入了一种不太有名的宗教,所以大老爷才会阻止我们跟他们来往。”
“那么,你听说过引起问题的老二的事吗?”
我这么一问,樱子小姐和老婆婆面面相觑。
“嗯……我听说他对孩子大吼,去他家附近的时候最好小心点——不过,我没见过他真的大吼大叫,至少不会经常惹麻烦。”
“话虽如此……惣太郎不可能对那种人没有戒心。”
“是啊,小孩子生活的世界很小,警惕性比大人强。”
樱子小姐深深地点了点头。
“在幼儿园里应该也有传闻,我不认为那孩子会没有戒心,尤其是当时他还是个害羞的人。”
樱子小姐说,虽然不是很怕生,但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或面对不熟的人时,会表现得很慎重,甚至有些害羞,游园的照片里他的脸确实也被樱子小姐遮住了。
“那个……”
一直默不作声的鸿上战战兢兢地叫了起来。赫克塔误以为是在叫自己,“哇”的一声扑向鸿上。
“请摸一摸这里。”赫克塔猛地按了过来,鸿上抚摸着赫克特的脖子,突然低下头。
“反过来说,如果对方没有戒心,那就不是什么难事了。那个……我把小乖掳走的时候……一点都不难……”
鸿上那次虽然是临时性的,但协助亡灵们绑架了小乖。
“到她家附近时,我打开车门,从里面喊‘你妈妈真惨啊!”小乖虽然一脸惊讶,但一看到我,立刻相信我,坐进了车里,时间不到几十秒。”
“…………”
一阵沉默。
只有赫克塔“哈、哈、哈”的呼吸声在客厅里回响。
这时,从院子里露出的露台上,雪花和冰柱扑通扑通地落了下来。我和阿世知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掳走他的是那个惠子小姐的话……因为是认识的人,那孩子也会放心地坐上车子吧。”
为了掩饰惊讶,阿世知慌忙快言快语地说道。
“……我无法否定。”
樱子小姐用嘶哑的声音回答,刹那间,电话铃响了,我和阿世知又吓了一跳。
这突如其来的电话,并不是一直等待的厚岸保育园打来的,而是蔷子夫人打来的。
“查到什么了吗?”
“嗯,你说得没错。可能是因为继承税的关系吧,的确是领养的。我也听说过他像疼爱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一样,但理由似乎不止这些。”
“什么?”
“本名大概是滑川清,在成为养子之前的生父是滑川正一——阿菊的殉情对象。”
蔷子夫人从追查到的户籍、当时销售龙生绘画的画商以及师兄那里听来的描述是这样的。
薰子——阿菊曾经在龙生身边学习绘画。
她的才能和性格,以及华丽的美丽容貌,不仅令其他弟子为之倾倒,连龙生氏也为之着迷。
阿菊也没有让其他人靠近,唯独对龙生表现出非常亲切的态度。
阿菊基本上不做绘画模特,龙生先生也没有画过太多的人物画,但龙生先生的作品中有几幅画的是luo女。
这些人都是阿菊。
虽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如何,但据说有一段时间龙生无论去哪里都带着阿菊。
古斯塔夫·莫罗笔下的亚历山德琳、克里木特与埃米里埃、罗塞蒂与简·莫里斯——画家的身边总是有一个注定将男人引向毁灭的少女——胡姆·胡尔塔尔。
据了解当时情况的画商说,阿菊就是这样的人。
据师兄们说,龙生确实宠爱阿菊,但那就像宠爱花和蝴蝶一样。
那绝不是一种俗套的男女关系。
更何况她的父亲还是龙生的朋友和赞助人。两人的关系始终很冷静。
但两人的关系变得冷淡,起因是阿菊的画得了奖。
在年轻美丽、才华如激流般迸发的阿菊面前,作为艺术家停滞不前的龙生氏,嫉妒让他急剧地让阿菊远离了自己。
阿菊告诉父亲,她的画受到好评只是偶然,今后没有希望了。
结果,阿菊的画家之路被堵死了,为了继承家业,她决定结婚。
在订婚那天,她和龙生氏的弟子中,龙生最期待的滑川正一氏在河里投河殉情了。
“正一本来就喜欢阿菊,但她根本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所以就放弃了,和一直支持自己的青梅竹马的女人订了婚。”
蔷子夫人苦涩地说道。
回过神来,老婆婆已经不在座位上了,听说老板娘比任何人都喜欢薰子,大概是听不下去了吧。
“长得很像樱子小姐的人”的不幸故事,连我的胸口也莫名地刺痛。
和正一殉情——这是阿菊的复仇吗?还是为了逃避?(不爱别人干嘛拉别人殉情,这个女人真正可恶)
幸好正一先生保住了性命,但手臂上留下了麻痹,再也握不住画笔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青梅竹马是如何接受正一的背信弃义,但从小一起长大的女性和正一如期结婚,很快生下了孩子——那就是清——清白。
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让之沉入冰冷水底的爱人,手里还残留着她的长长的黑发——正一说生下来就患有先天性乏毛症的儿子是阿菊的诅咒。
面对一天天长大的儿子,正一先生堕入罪恶感的黑暗之中。
就这样,在他的孩子快四岁的时候,他再次跳入河中——这次没能得救,由于无法克服这种悲伤,三个月后,妻子撇下儿子自杀了。(就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
后来,清白被亲戚收养,不知从何时起,他也和父亲一样,立志成为画家,但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却中途退学,回到北海道,龙生听说后就收养了清白——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应该有吧?”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狭隘夺走了阿菊和正一的未来,也夺走了清白的父母,龙生把清白放在身边,比谁都偏爱。
不久,弟子们相继离开,龙生本人也病倒,从此龙生和清白相依为命。
而且龙生死后,清白在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虽然不清楚,但据说几年前因事故死亡后中丧生了。
“清白……是花房吗?”
樱子小姐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矶崎君是这么说的。清白某些件事上确实有让人不太舒服的地方,他为了画素描还解剖过野猫,据说达·芬奇也做过同样的事。”
这是出于猎奇,还是出于学术,我无法给出答案,但樱子小姐似乎也一样。
“还有,他画的题材总是蝴蝶,听说他收集了很多蝴蝶标本。”
“话虽如此,还是缺少决定性的一击……那么,箱石沙枝,你对她有什么了解吗?”
“啊,这个啊。清白那时候好像有个姐姐。准确地说,在户籍上是表姐,也是被领养的女儿,和他关系很好。”
蔷子夫人接着说道,这是我的推测。
“保险箱里剩下的贵金属,有一部分原本是龙生的。清白继承的时候,龙生的账户里几乎没留下什么钱,龙生的遗产不知去向,我想应该是留给姐姐的。”
那就是地下金库的钱吗?
耕治先生的父亲以前经常出入龙生先生的画室,所以应该认识清白吧——说不定,和他姐姐也是。
清白死后下落不明的遗产有可能被姐姐和她的外遇对象私吞。
耕治的父亲和他的恋人——那个尸蜡女人。
“也就是说,清白的表姐,就是‘箱石沙枝’——这么说来,箱石惠子或许也与此有某种关系。从年龄上考虑的话……惠子可能是两人的‘母亲’,也就是清白的养父母。”
例如,樱子小姐眯起眼睛说,三十年前她辞去保育员的工作,也许是为了清白。
“这么说,惣太郎的死也和花房——清白有关吗?”
“…………”
鸿上的脸色比平时苍白了许多,但是樱子小姐沉默了,没有马上回答。
蔷子夫人说会继续调查,就挂断了电话。
樱子小姐依然默不作声。
“……没事吧?”
阿世知担心地把重新做的热乎乎的热巧克力递给樱子小姐。
“没事的。”
樱子小姐一边接过杯子一边回答,但看起来不像是没问题的样子。
“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鸿上和阿世知似乎担心地匆匆离开了客厅。
两人离开后,房间突然变得安静、昏暗、寒冷。
把我送到门口的赫克塔也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像是在说“啊,回去了”,强迫我摸到它的手。
没办法,我只好在骷髅椅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那是惣太郎葬礼之后的事。”
这时,樱子小姐终于下定了决心,喝了一口热巧克力,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从火葬场回来的路上,我对一个陌生的男人说,惣太郎的骨头很美。”
樱子小姐说,虽说不认识,其实是在吊唁客中见到的男性,是个举止柔和的人。
“到现在为止我忘记了……当时我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特别的话,大概是因为那个男人相当异质吧。”
“难道……那个男人就是花房?”
“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他是杀害惣太郎的凶手,还参加了那孩子的葬礼,并与我取得联系……那该有多可恶啊!”
“樱子小姐……”
“而我,在他眼里是多么奇妙啊……”
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嘶哑的声音,像是被挤出来的“不甘心”两个字,刺痛了我的心。
“没办法,那是樱子小姐啊。”
“……什么?”
“樱子小姐很喜欢惣太郎——正因为如此,才会觉得他的尸体很美。这没什么奇怪的,因为你是樱子小姐。”
对樱子小姐来说,死是生的延长线。
因为她献身的爱情,绝不是耽溺死亡,而是对生命的赞美。
话虽如此,但在常人看来确实是异质的。从那以后花房对樱子小姐产生了兴趣,一直观察着她吗……。
这时,九条家的电话又响了。
也许是蔷子夫人忘记说什么了,我用手掌告诉坐着的樱子,“就这样吧。”然后我接起了电话。
“我听说您刚才来过电话——是九条小姐的家吗?”
“啊?啊……啊,对,这里是九条。”
我以为是蔷子小姐,放松地接起了电话,虽然是隔着电话,我还是慌忙端正了姿势。
电话的主人是日见保育园园长打来的。
“我和箱石小姐……现在还会互寄贺年卡,她是我先生的……同学。我先生身体好的时候,我们好得和一家人似的。”(估计箱石小姐是前园长的情妇之类的,那的确是“一家人”)
“啊,是吗?”
“所以……是九条樱子小姐吗?”
“什么?”
因为电话马上切换成扩音器,所以所有的声音樱子小姐都能听到。
我转过头看着樱子小姐,她静静地点头。
“是的,是的……”
“……以前她就跟我说过,如果有一个叫九条樱子的女人联系我,希望我把自己的住址告诉她。”
“真的吗?”
“是的——箱石小姐从这里辞职后,一直住在旭川。”
去年这个时候,我正住院躺在床上。
一想到那时的事,就觉得今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开始是在哪里呢?
是从和樱子小姐相遇的时候开始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悲剧的种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埋在九条家的,又是谁一手培育的呢?
圣诞节一过,街上一下子就进入了年末的气氛。电话的第二天,在与上周不同,也与平时不同的气味中,我和樱子小姐去了旭町的点心店,然后去了日之保育园园长告诉我的箱石惠子家。
那是一栋小而整洁的老房子,就在末广环状线上一家书店的后面。
“……真的要去吗?”
“你打算从早上开始问几次这个问题?对方都说在等着我,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
“是啊……”
因为,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了。
我一直在犹豫。
当然,我认为有必要了解惣太郎死亡的真相,克服困难,为了逃离花房亡灵的魔爪。
但同时又想。全部——把一切都忘掉,当作没有发生过,继续前进的话,其实谁都不会受伤。
这是对是错,老实说我不太清楚。
我只想让她过平稳的人生,不光是樱子小姐,和惣太郎的死有关的所有人。
当然也知道那是敌不过的。
“……也许是个陷阱。”
“…………”
“如果有什么倒霉的事……”
或者,如果你做了过分的事……。
“我只是去问问而已。而且,凶手也不一定真的是她。”
樱子小姐用让人觉得很温柔的温和笑容说道。
看到她那风平浪静的内心有了觉悟,我的心情更加激动了。
算了,算了。就这样把方向盘转向别的方向——对了,再去旭岳滑雪吧。层云峡温泉也不错,去朱鞠内湖钓白鹭,翻山越岭也行。
在车站前的电影院看最流行的动画电影也行,什么都可以。哪里都可以。
总之我想离开这里。
来自现实,从悲剧开始。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但是樱子小姐好像拒绝了我的请求,下了车。
“你就在车里等着吧。”
“不,我也要去,防止你在那边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事。”
对方,还有樱子小姐。
明知危险,如果肚子又被刺了也就算了,即便如此,我也能在某种程度上起到抑制力。
樱子小姐按响了门铃,报上了名号,大概是园长告诉她我们可能会来,惠子小姐没有表现出特别着急的样子,说:“开门了,请进。”
打开起居室的门,我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在玄关迎接我。
她坐在轮椅上。
头发全白,脸上的皱纹比照片中的惠子小姐更深。或许是因为眼角深深的笑纹,气氛比当时柔和多了。
但是——她看了我一眼,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啊……我多少明白了,一瞬间,我和惣太郎重叠在了一起,她本来就以为樱子小姐会一个人来。
尽管如此,惠子小姐还是故作镇定地对我们说:“欢迎光临。”
“好久不见。”
“嗯,真的,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呢。”
惠子小姐说着,樱子小姐把点心袋递给了她。为了不被雪弄湿弄破,用了两层纸袋包装着,惠子小姐举起后,微笑着。
“啊……丸西的中华包子……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我确实很喜欢。”
“哎呀呀,这里是两箱的分量!”
传统的中华包子——不是肉包子和豆沙包子之类的,而是半月形的大铜锣烧那样的点心,香味四溢的面糊里塞满了湿润的豆沙馅。
“你居然还能这么关心我的事。我给你准备了了茶,我一个人吃不完,你也来吧。”
惠子小姐说着,仿佛在欢迎她真正亲近的人。
“不需要茶,我马上回去,并不打算久留。”
樱子小姐很快就拒绝了这个建议——但是。
“不,应该会待很长时间,也会有很多事情。”
说着,一个男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少年。”
樱子小姐立刻想要保护我,正相反,我想要……但她强迫我退到自己身后。
看到这样的我们,男人微微一笑。他的笑容,不可思议地很像某个人。
“……你是谁?”
樱子小姐低声问道。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但是,确实很像谁,还有声音,很像某个人——。
“啊……山路先生?”
那时,我觉得一个点一下子连在了一起。
“可是……可是,怎么可能……”
我挤出声音,他这次微微扬起嘴角笑了。
“少年,你到底能理解我啊,我发了这么多短信,总算有意义。”
“山路?”
“嗯,山路。我们应该不陌生。”
男人带着无畏的笑容看着我们。我感到自己因为紧张,干巴巴的舌头贴在了上颚上,我一把抓住樱子小姐的胳膊。
站在那里的是山路——但不是我们认识的山路辉彦,山路的哥哥曾经和花房有关系,后来失踪了,他是山路阳一先生。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那天,接近阿世知他们的人是你吧?想要逮捕樱子小姐的人也是。”(难怪第16卷的山路给人的感觉有点怪怪的)
“很遗憾,他们俩没能入伙,多亏了你,我们才抓住了逃走的好美,我很感激你。”
“那么,难道……你是phantom ?”
就在我挤出声音的时候,厨房的水壶里传来了烧开水的声音。
“算了,我先去泡杯茶。四个人一起好好畅谈吧,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他说完,做戏似的指了指沙发,又消失在厨房里。
我想马上逃走。
但是樱子小姐抿着嘴,瞪了一眼山路阳一先生(以下简称阳一先生)消失的厨房入口,又看了看惠子小姐,然后扑通一声坐在了沙发上。
抱着胳膊和腿,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这很符合樱子小姐的风格,惠子小姐苦笑了。
“但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总有一天会到达我的身边。”
只拿出一盒,把纸袋移到一旁,小心翼翼地撕开买来的点心包装纸叠好,惠子小姐微笑着。
“我真的不想长谈。我只想问你两个问题——你是清白的伯母吗?还有,是你杀了惣太郎吗?”
“…………”
但是,惠子小姐依然带着温和的微笑,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为什么?”
樱子小姐挤出一句话说道。
“为什么? !不是的话,就说不是不就好了!”
樱子小姐似乎无法忍受沉默,厉声说道。
尽管如此,惠子小姐还是笑了。
“我们对你做了什么? !你是对不当解雇感到愤怒?还是为了清白? !”
她的声音嘎吱嘎吱响着,就像没有听清樱子小姐的问题一样,微笑着慢慢地望着窗户。
“……下雪了。”
带着她去看的窗外,确实是大粒的轻飘飘的雪,无声地把世界染成了白色。
温柔的雪。
温柔的、淡淡的、脆弱的雪。
“…………”
樱子小姐像是要忍住怒气,咬紧了嘴唇。
“我啊……我并不想责怪你。现在也好,以前也好。”
“什么意思?”
“我对你没有憎恨……但是,我不能原谅你的罪行。”
“我没有犯罪。”
“是啊。你什么都没做。真的很可怜。你什么都没做错。但是……这和你没关系。你出生在九条家,这就是你的罪过。”
“什么?”
“你的罪,是生为那个罪孽深重的人家的女儿——原罪。是你与生俱来的罪,是绝对无法被赦免,也无法逃脱的罪。”
说到这里,惠子小姐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愤怒,像戴上了般若的面具一般。
“你的伯母夺走了我妹夫,逼得他自杀了,可怜的是,我妹妹因无法忍受悲伤而结束了生命。而你们呢?踩着别人的尸体,以一副好人的表情活着,歌颂幸福。”
“所以你就杀了惣太郎? !就因为这种不合理的理由?”
“如果这是不合理的话,那我妹妹和妹夫的死,是有道理的吗?阿清因为你姑姑而失去了父母,所以才从你父母那里夺走了儿子——这不是不合理的,是公平的吧?”
“不合理!你的妹妹和妹夫不都是自己选择了死亡吗?又不是像惣太郎那样被杀的!”
樱子小姐的反驳让惠子小姐的脸更加扭曲了,我感到心脏像被捏碎了一样疼痛。
“难道是真的吗?真的是这个理由吗……”
“被你一口咬定『怎么这样』的你,永远也不会明白吧。”
惠子小姐冷冷地瞪着樱子小姐,樱子小姐则用燃烧般的眼神回瞪着她。
正如樱子小姐所说,两人可能确实是自愿结束生命的。但一想到理由,我确实明白惠子小姐的意思,让人很痛苦。
我想,是一样的。
结果两个人都一样。
樱子小姐的弟弟,而惠子小姐的妹妹,都是被夺走的人。
“不过……惣太郎,那个孩子应该是无辜的。”
“那又怎么样?我妹夫叔和妹妹也是无辜的。”
惠子小姐斩钉截铁地说。
“……你的祖父花钱赶走了因为他自己的女儿而差点死掉的我的妹夫,也没有参加他的葬礼。后来我妹妹也死了,这等于是他的女儿杀死了那两个年轻人。所以当我以乳母的身份进入你们家时,他也没有发现。”
确实,如果大老爷和九条家的人,哪怕只有一个人参加了葬礼,站在参加葬礼的人面前,看着陷入悲伤的惠子小姐,就能发现出现在家人面前的惠子小姐的真实身份。
或许他们不会把惣太郎交给她,也可以再次向她道歉。
但是——没有人这么做,也做不到。
“妹妹是我唯一的家人,她本来应该和正一幸福的……”
惠子小姐因愤怒和悲伤而浑身颤抖,大颗的泪水从她的眼中夺眶而出。
尽管如此,樱子小姐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惠子小姐。那是当然。话虽如此——但惣太郎却成了牺牲品,我觉得这也是错误的。
被伤害是痛苦的。被夺走,被破坏,既悲伤又痛苦,实在不能原谅。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用同样的方式来伤害对方。
“你们杀死了我的妹妹。可是这个世界上却没有审判你们的法律。没有人把我和阿清从悲伤和憎恨中拯救出来。”
“所以说,是你干的?”
“嗯,是啊。所以我才亲手惩罚你们——有什么不对?你们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夺走了你们家里最重要的东西,仅此而已!”
“…………”
如果眼睛有魔法的力量的话,樱子小姐一定会用她的愤怒和憎恨杀死惠子小姐吧——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憎恶。
我实在看不下去,受不了,又害怕她不知什么时候会激动起来,所以想站在樱子小姐和惠子小姐中间。
“坐着。”
但是,阳一先生抓住了我的手,好像要制止我。
“你不能捣乱,这是她们两个人的事。”
阳一先生说着,让我再次坐在沙发上,给我们每个人都放上了热气腾腾的茶。
然后,在樱子小姐和惠子小姐面前,分别摆放着打磨得很好的小刀。
我看见两人都吓了一跳。
“什……你有什么打算? !”
阳一先生却若无其事地看着两人。
樱子小姐和惠子小姐小姐,两人之间有一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紧张感。
我看见银色的光在空气中不断地绷紧。
两人似乎也明白了。只要稍微动一动,子弹就会炸开。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惠子小姐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一直在这里看着你的家慢慢崩溃的样子。”
“那你一定很愉快吧?留在那个家里的就只有我和阿梅了。”
“是啊……不过,我想你会更早找到我的。”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想让樱子小姐找到她一样。不,实际上她一直在等。一直,希望樱子小姐能来这里。
“……然后呢?”
“什么?”
“那你得到了什么?”
“…………”
“复仇很快乐吗?你从中得到了什么?你打算给这个故事画上怎样的句号?一个人在这里等我,你想让我做什么?”
樱子小姐“嗯”了一声,右手撑在了矮桌前。茶杯和刀子晃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樱子小姐。”
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现在马上拿起刀子,把它扔到远处去,但我害怕我这样的举动都有可能破坏这紧张的空气。
总之要冷静,只有我必须冷静。
“……是谁把复仇说成是蜜的味道的呢?我从来没有想过复仇是甜的,只是苦的。而且……不可思议的是,复仇是不会被满足的,是没有尽头的。”
“那是当然的。无论找多少人报仇,你的妹妹和我的弟弟都不会回来。”
“是啊。”
话音刚落,惠子小姐突然伸手拿刀。
樱子小姐的身体一瞬间颤抖了一下——但她一动也不动,瞪着惠子小姐。
惠子小姐浮着深深的皱纹的手碰到了小刀——然后发出一声巨响,在桌上滑过。
惠子小姐把放在自己面前的小刀放到樱子小姐面前。
樱子看着小刀和惠子小姐,好像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尽头,那就只能由谁来终结了。”
“你想说什么?”
“樱子,你恨我吧?那就亲手杀了我吧,就那样憎恨我吧。”
樱子小姐突然屏住了呼吸。
“请杀了我,这样就能证明你是罪人家的女儿,也能证明你身上确实流着杀人犯的血。”
“胡说八道!”
“有什么愚蠢的!你应该恨我!就像我恨得不得了一样!如果我是你,马上就会拿刀把我杀了!你也想这么做吧?”
惠子小姐握住刀,砰的一声,猛地把刀插在桌子上。
焦茶色的木质矮桌很容易就接住了刀尖,然后用力过猛,茶杯倒了下去。
“…………”
茶杯滚落在桌子上。
绿茶追着木纹爬行,在地毯上形成小瀑布。
直到水滴变成啪嗒啪嗒的水滴,两人都一动不动。
“……怎么了?”
“什么?”
“我是说惣太郎,你是怎么杀掉他的?”
樱子小姐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昏暗声音问道。
“……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有?”
“嗯,什么都没有——只是让他光着身子,在地下室放了三天,哭到第二天,第三天就没有力气了,变得老实了。”
“…………”
樱子小姐“嗯”了一声,像是在忍耐什么似的咽下了唾液。
“惣太郎……睡觉的时候,一看到黑乎乎的天就会害怕。他需要一个布娃娃,一个小小的北狐布娃娃。他要摸着它的毛入睡。”
惠子小姐垂下眼睛,想起什么似的喃喃道。
“他被疼爱得很好啊。即使再任性一点也不奇怪,他还是个好孩子。所以……他整天被关在黑暗中,因为寒冷和孤独而颤抖着哭泣,却一直向我道歉。也不知道哪里不对。”
真是讽刺啊,惠子小姐继续说道。那么小的惣太郎就知道道歉,可是大人却不知道这个词。
“他叫过你好几次,『哎哎』『救救我』。你虽然一点都不可爱,但对他来说是可靠的姐姐——但最重要的那天却不同,你让那个孩子一个人出去,也没能把他救出来。”
“咻!”樱子小姐短暂地吸了一口气。
不要问。
这种话不能侧耳倾听——我这么想着,正要开口的时候,阳一先生站在了我身后。
眼前有两把刀,既然如此,为什么我没注意到可能还有第三根呢?
我感觉到有硬物隔着运动衫压在后背上,让我把话咽了回去。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把他关在黑暗中。半天没有任何声音,我往里一看,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所以说不知道死因,是饥渴、寒冷,还是有别的原因?然后,我把他被粪尿弄脏的身体洗干净,穿上衣服,温柔地沉入那个地方——永山神社的水池里。
我之所以选择那个地方,是因为那里有神明,至少不要让他的灵魂迷失。
而且惣太郎很喜欢那个池塘,那是更小的时候,惣太郎走路摇摇晃晃,樱子小姐和惠子小姐两人拉着他的手走过很多次的地方。
我听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强忍着愤怒的樱子小姐的手,在桌子上用力地、用力地握着,变得雪白。
“……然后呢?”
过了一会儿,樱子小姐挤出了声音。
“那么,你开心吗?”
“什么?”
“惣太郎是个性格开朗、温柔的孩子,他也仰慕着挑剔的你——看着这样的幼子花了三天时间慢慢死去,你开心吗?为复仇而热血沸腾吗?为那残酷的喜悦而颤抖吗?”
这次轮到惠子小姐倒吸了一口凉气。
“听到惣太郎一边道歉,一边呼唤我的声音,一定很开心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快乐!我好痛苦啊。我好几次想原谅她,想把他从里面救出来给他温暖——但都做不到。我所做的一切都为了阿清,而且只要让他活下去,一切都会浮出水面,受到制裁的是我们!”
原罪的反义词是自罪。
如果说樱子小姐怀有的是原罪,那么惠子小姐选择的就是自己的罪过。
不能用法律制裁九条家。
该受到受到审判的是惠子小姐。这无法返回的状况我知道。但是——但是,我希望一切能重来。
“为了外甥……外甥就那么重要吗?”
“那孩子……阿清是妹妹留下的最后一条生命,就像我失去的子宫的儿子的转世。”
“是吗……”
说到这里,樱子小姐拔出了插在桌子上的小刀。
“嗯……”
哐啷。
我想立刻叫她的名字,却被刀在桌上滚动的声音覆盖了。
“那就算了。”
樱子小姐叹了口气,冷冷地说。
“……你说什么?”
“虽然掳走了那个孩子,但是没有直接伤害他的身体吧?关几天是有风险的。即便如此你还是选择了那个方法,因为你真的不喜欢那个孩子的死。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他,只能把他关起来。”
“…………”
“我明白你的愤怒,我也恨你——但是,如果不在某个地方切断,这就是永远的锁链,就算杀了你,惣太郎也不会回来。”
说着,樱子小姐把手里的小刀也推给了惠子小姐。
“所以说,我用这把刀的代价是,求你活下去。”
“……你说什么?”
“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坚强地活下去,哪怕错了也不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惠子小姐呆呆地看着樱子。
我仿佛听见阳一先生在我背后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叹息。
“你……真的这么说吗?”
“当然,我不喜欢开玩笑,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樱子小姐凛然地看着惠子小姐,反驳道。
“可是我……肯定是我杀了惣太郎!为什么?你恨我吧?恨到想杀了我吧?为什么要我『活下去』……”
“闭嘴!当然!你现在还活着!既然活着,就只有活下去!”
惠子小姐虽然打从心底感到困惑,但还是想引起樱子小姐的愤怒。刹那间,樱子小姐好像终于忍耐到了极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所谓生命!善也好,恶也好,即使生来就背负罪孽,它们都是一样的生命!”
活下去,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在生命的重量面前不存在尊卑。不管什么样的生命,都是『一个生命』。这一点没有区别。既然生下来就要活下去。
活着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物都肩负的使命、职业和本质。生物为了忍受环境,逃避痛苦而进化。如果不能改变肉体,文化就会成长,现在这一瞬间,为了战胜疾病而不断研究,与死亡抗争,坚强地活着。活下来了。
任何生命都是为了生存而诞生的。
所以,你要活下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虽然有转世之类的说法,但我并不相信。我们可以从死亡中学到很多东西。死亡也是宝贵生命的归宿。
但那是人生的终点。前面没有车站。不要去不存在的车站。活在当下。生命面前的不是理由,也不是惩罚,而是天命。所以,你要最大限度地结束自己的寿命,然后死去。老死吧。不依赖刀子,等待心脏停止的那一天。
如果我恨大婶的话,就让她健康地活下去当作对我们的复仇吧!”
“活下去!”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如此强大的灵魂发出的呐喊。
那真是一种激烈的生命力的爆发。
樱子小姐像是发自内心地生气了,满脸通红,从喉咙深处扯开嗓门,拼命地向我们说。
生命力仿佛从她的全身冒着热气,我仿佛看到了她的愤怒和力量。
空气颤抖起来。
我的心脏也是。
到现在为止也明白,她是一个爱骨头的人。
但这恰恰证明她是生命的坚定信奉者,是生命的奴隶。
樱子小姐总是直直地注视着“生命”。
今后也一定会这样吧。
所以我才喜欢樱子小姐。
不是善,不是恶,只是纯然热爱生命之美的这个人。
我还活着。
她一个不剩地肯定活着的我。
我活着这件事,比谁都高兴、爱我、认可我的人——很遗憾,不是我一个人。
惠子小姐在樱子激昂的灵魂之声面前,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樱子小姐是不会原谅惠子小姐的吧,但是,却完全赦免了其罪。
“为什么……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那是肯定的,因为我爱着惣太郎,憎恶是不合理的。最重要的是,那个孩子是『生命』的一团。那个孩子被火化的晚上,我梦见惣太郎率领着许多失去的生命飞向天空。那孩子就像『生命』的国王一样。”
樱子小姐张开双手,唱歌似的说道。在她的身后,仿佛看到了许多标本的身影。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会为了那个孩子而去做夺去生命的事。即使你是夺走他生命的人,即使你多么恨我,我也要活下去,所以你也要活下去。”
惠子小姐的脸颊上,泪珠扑簌簌地滑落,她缓缓地点了点头,泪水更是打湿了坐着的她的大腿——这时,我身后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干巴巴的掌声。
“真是精彩绝伦的演讲,连我都差点哭出来——所以『你们』才会为难。”
阳一先生仿佛发自内心地轻蔑地说完后半句。
“听起来好像是美谈,但你的话总是缺乏『人心』。”
“……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对人类来说,『生存』是多么困难的时代。你简直就像野生动物一样,只靠本能和反射神经生存的人是无法理解『人类』的世界的吧?”
“你知道吗?你这个『亡灵』到底能不能明白?”
樱子小姐瞪着阳一先生,阳一先生就像把我当成盾牌一样,紧紧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向自己的身体。
“你能说我是『圣灵』吗?至少我是通过恶之死来保护生命的。”
“圣灵?厚颜无耻也得有个限度啊。被我说得太过分了。”
樱子小姐淡淡地笑着说。
“请放开我……好痛。”
我也说道,阳一先生没有回答,手掌更加用力了。
“如果你认为自己是圣灵的话,为什么要做坏事呢?以正义为理由,到底在做什么呢?花房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忍着手腕几乎要折断的疼痛,努力掩盖疼痛说道,我不想输。
“目的是邪恶的蛊毒。”
“蛊毒?”
我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杀人魔,把曾经捕获的毒蛇们吃掉。
“花房与恶人们自相残杀,想要塑造出最邪恶、最优秀的恶魔——用恐怖和憎恶来支配无法用法律、正义来消灭的世间恶。即使法律保护坏人,我们亡灵们也绝对不会原谅,这是以恶处恶的阴暗法治。”
有人告诉我,正义存在于信念之中。
我再次确信,那个不知名的亡灵——就是山路阳一先生。
“你是说,那个恶魔就是花房?”
樱子小姐问道。
“不,他不过是个毒虫。曾经有一个美丽、聪明、邪恶的人,虽然他死了。但是在惣太郎的葬礼那天,花房遇见了你。在赞美弟弟遗骨美丽的您身上,他看到了阿菊的身影——但遗憾的是,您对恶的憎恶之心不足,嫉妒和憎恶明明是驱使人类的重要冲动。”(花房应该没死)
所以才会说出“活下去”这种愚蠢的话,山路先生不屑地说。这次好像是真心的。
“花房决定亲手制造出像她一样无情的罪恶女王,清美就是那个原型——很遗憾,她不愿服从任何人,从牢笼里逃走了,但终究只是个仿制品,继承『阿菊』的,还是那个直系才合适。”
“不是直系,是三等亲。”
“哼。”樱子小姐不满地哼了一声,阳一先生没有理会。
“他一直守护着你,却重复着恶之蝶的蛊毒。消灭没有思想的卑鄙之恶,只捞起那些为了正义而挥舞刀锋的人,作为“标本士”留在身边,增加了支持者——啊,就像“彩虹制造机”一样,没有思想,只是掌握了尸体处理技术。虽然也有人被买走了,但我们标本师——亡灵们都憎恨邪恶。”
“你也是吗,阳一?”
“那当然!”
对于樱子小姐的问题,阳一先生粗暴地回答。
“真无聊,你们做梦都做得太多了。比起罪犯,你们更适合当作家吧?这种事要么交给司法部门,要么向政治家发牢骚。”
“你说什么?”
樱子小姐淡淡地笑了笑。好不容易聊得入迷,开始放松的手又用力了,我以为手腕会折断。
“没有人心的九条樱子,不会理解真正意义上的『受害者』和『遗属』的心情。”
阳一先生冷冷地说道,樱子小姐的眉间皱起了深深的皱纹。
“是梦吗?看不清现实的是你。『被害者』和『遗属』,『现在』想要被拯救!”你明白吗?我想要的不是什么时候,而是现在,就在这一瞬间得到救赎。我并不是想要在漫长的审判中得到认可,也不是想要毫不费力的反省之辩。即使花了很长时间,发自内心地反省,也为时已晚。现在马上,现在就想要答案——明确的,终结标记!”
就在这时,背上的刀的触感消失了——我这么一想,它又紧紧地抵在了我的喉头。
“正太郎!”
樱子小姐悲鸣般地叫着我的名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没错。第二次。大概,我的命运是会在十二月被刺伤吗?
“和那孩子没关系。放开他,阳一。”
“大家都是这样。被害者和遗属都是。悲剧突然袭击,不合理地。这样的现场我看到过好几次……看到了,却什么都没能做。当警察的时候,我没能救出被害者。”
冰冷的刀刃的触感,不久变成了刺痛。是我的皮肤屈服于刀刃吧。
我不由自主地用力往喉咙里一塞,抵抗增加,反而更痛了。
我想逃,因为疼痛,因为恐惧。
但是……我是决定不逃跑才来到这里的。为了樱子小姐。
“动脉是很强的筋,切起来很困难的,而且出血很多,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如果要扎的话,就扎心脏吧。否则腿脚不方便的惠子小姐,打扫起来会很辛苦的。”你当过警察,应该知道其中的艰辛吧?”
我拼命调整因恐惧而颤抖的声音。
悲剧现场的善后工作,警察不会帮忙。他不会帮她这样的忙,在日本不是他们的工作。但是,也没有其他愿意帮助遗属的人。
阳一先生瞥了我一眼,不悦地叹了口气。
刀子离开了喉咙。就这样慢慢地降到心脏附近。
“你真勇敢。如果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那是对方的错。旁边不是还有一只更正经的蝴蝶吗?”
“你是说鸿上的事吗?她是我的好朋友的思念之人——不是这样的。就像你说的,我不会爱上樱子小姐。”
“你们说什么啊,真是够了。”
樱子小姐失望地说。
“但这是事实。就算这个少年死了,你也不会真正感到悲伤吧。不懂得悲伤的你,最多只能做些模仿。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吧——但是,真正的遗属不是这样的。”
阳一先生扬起下巴看着惠子小姐。
惠子小姐胆怯地低下头。
“明白了吗?被夺走的生命无法挽回。伤口不会消失——遗属真正希望的是『疼痛』,是『血』。而不是被关怀的『死刑』。是痛苦。在疼痛中挣扎,从痛苦中解脱,而是在绝望中结束。正因为爱,所以恨犯罪者。憎恶就是爱——拿起刀子,九条樱子。”
阳一先生说。但是樱子小姐却哈哈一笑。
“我不是说过不喜欢开玩笑吗?杀了她之后会成为罪犯,我很抱歉。”
“别误会,你要杀的是那个女人——如果不杀,我就杀了这个少年。”
惠子小姐和樱子小姐同时发出了吸气的声音。
“杀了那个女人。继承了阿菊的血脉,在花房的守护下长大的你,一定能成为邪恶的统治者。让你的名字扬名立万,成为用恐怖的抑制力保护社会不受罪犯侵害的女王!”
我知道阳一先生握刀的手用力了。我拼命撬开因恐惧而快要闭上的双眼。
面对这样的我,樱子小姐——微微一笑。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
“……什么?”
“我只是觉得很滑稽。你一定是被利用了,什么信念、正义——你刚才不是也跟我说过吗?『我们』真的很会说话。”
樱子小姐咕嘟咕嘟地笑着。
“我明白。那个叫『花房』的男人喜欢蝶骨。唉,没办法,因为那真的是美丽的骨头——善也好,恶也好,不过是有效收集蝶骨的手段而已,不过是吞噬像你这样正直的人的正义感的毒虫。”
“不是的!阿清……”
惠子小姐想要反驳,但是樱子小姐粗暴地咚墙!拍了一下。
“完美无懈可击的统治者就是这样的!听起来很美好的话,你们好像一下子就被囚禁起来了,那个男人不就是把所有的巢穴都变成不幸、毁坏,让他们都死的吗?”
说着,樱子小姐粗暴地抓住了惠子小姐的喉咙。
“你养育那个男人幸福吗?沙枝是你的女儿吗?她幸福吗?被感情和憎恶蒙蔽双眼,应该有一直逃避的违和感!”
“啊……”
“咔嚓、咔嚓”,樱子小姐粗暴地摇晃着凯的身体。她发出微弱的惨叫,嘎吱嘎吱的,轮椅嘎吱嘎吱地摇晃着。
然后,把说不出话来的惠子小姐推开,惠子小姐用力过猛,连人带轮椅撞到了起居室的餐具柜上。
樱子小姐冷冷地俯视着惠子小姐,然后瞪着阳一先生。
“你所相信的那个叫『花房』的男人,从心底里并不希望邪恶的法治吧?这太滑稽了。你真的认为他能做到吗?”
“……但是,齿轮已经在转动了!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剩下的是我们这些亡灵!即使没有花房,我们也会坚持我们的正义!”既然听了他们的话,就必须让他们二人做出选择,要么合作,要么死亡,选项只有这两个!”
“不,是四个,阳一。”
“你说什么?”
“放开正太郎的手。这种事不会成功的。已经结束了——哥哥。”
这时,从我们身后传来一个凛然的声音。
“……辉彦?”
“什么是正义……哥哥做的事,根本不合乎人道!”
山路阳一先生用掩饰不住动摇的声音叫着弟弟的名字。
辉彦没有回应,而是用充满怒气的声音叫道。
“放弃吧,在这个距离上你已经输了,虽然是模型枪,但我已经做了改造,可以在这个距离上把哥哥的头盖骨炸飞——哥哥你应该知道我的枪法一直很好吧?”
“……你应该知道,在这个距离上,刀子更厉害。”
“你可以试试,哥哥现在的状况一定是一比四。”
我看到樱子小姐松了一口气,我也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跑到抓着餐具柜、浑身颤抖的惠子小姐身边——啊,是吗?那种不自然的暴力是“佯攻”吗?(惠子这种胆子居然还能杀人)
是为了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并掩盖辉彦先生开门的声音和脚步声吗?
“如果你认为窃听器这种手段只有你才有,那就大错特错了,山路哥哥。”
樱子小姐得意地笑了笑,从两个纸袋的中间取出一个小型窃听器给我看。
阳一先生自嘲地笑了。
“但是……我不能向你开枪。”
“用这种话去表达感情也没用。我是为了阻止你才辞去警察工作的,无论如何都是为了阻止哥哥。为此我已经做好了放弃将来的准备——如果现在不马上放开正太郎去自首,我就毫不犹豫地开枪打死你。”
“这……怎么会……”
我浑身发冷,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
正义是什么呢?
遇见樱子小姐之后,我好像一直在想这件事。
我小时候一直憧憬着英雄,还有那些正义的人。那个时候,对与不对的界限很清楚。
但是现在,真羡慕那些正义的英雄们。
对于普通人的我来说,“恶”实在是太模糊了。
我想一直做一个正确的人。
但是遇见了比那个更想保护的樱子小姐。
我还只是个高中生,虽然还需要一点时间长大成人,但已经不是可以称为孩子的年幼年龄了。
我隐隐约约地看到,自己的常识和理所当然的世界,其实并不那么普遍。
我想做一个正义感强的人。
但现在,我不知道那个‘正义’是什么。
山路兄弟都是正义的人。
第一次在增毛之海相遇,在设乐老师的档案中相遇时,我就明白了。
所以两人都当了警察。
而现在,两个人都打着正义的旗号,哥哥想杀我,弟弟想杀哥哥。
我到底应该相信什么呢?
正义,到底是什么?
这是为了谁的正义?
怎么会有这么悲伤的事呢?
“……你们两个都不要再这样了!明明是兄弟,却互相伤害,这肯定是不对的!”
我,馆胁正太郎,就是在旭川出生长大的。
旭川是一个稍微有些闭塞感的城市,也就是说同伴意识和家人之间的联系很深。
这有时会让我感到厌烦,让我喘不过气来,但我是在被爱中长大的。
三个爷爷,两个祖母,哥哥,还有老妈。
虽然很早就失去了父亲,但我是在充分的爱中长大的。
虽然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但遗憾的是,打开SNS就很容易知道世界并非如此。
我很清楚,有时候有些人生,家人会变成凶器。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保护她。
家人。
羁绊。
在“家族”的形态有点不同于普通的樱子小姐身边,我遇到了很多的遗属,看到了破碎的家族。
有为了保护幼小的婴儿而死去的母亲,也有为了保护即将出生的生命而杀害丈夫的人,为了阻止染上邪恶的儿子,家人也夺走了他的生命。
家人之间的羁绊强得令人悲伤。
即使想逃,也会粘在身上,甚至会破坏家里的某个人。
但是,同时也会给我带来幸福。
我是个非常幸福的孩子。
我家里人我都很喜欢。
正因为如此,我想保护我以外的人。
为了避免不可避免的死亡,至少能保护遗属,我想成为法医学家。
我已经决定了。
所以我的正义大概是守护家人的爱。
因为人无法独自出生。
“这绝对不是正义!不要再这样了!阳一先生,你要让自己的弟弟成为杀人犯吗?要让你的父母成为加害者的父母、受害者的遗属吗?”在失去弟弟和妹妹的悲伤的人们面前,你要重复同样的错误吗?确实有法律不保护的生命。也有很多现在马上就想要拯救的人。但是……我遇到樱子小姐,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任何事情都有光和影。就像生和死是对立的两极一样,正义也有很多侧面,真相不是一个,不是平面,而是立体的!”
山路的正义,对谁来说都是正义。
但我不是。
“只要心是一致的,从一个方向进行裁决就是错误的。那不是正义而是自私!用暴力将自己的信念强加于人的你不是圣者——只是自私主义者。”
“你懂什么!”
阳一先生大叫的同时,刀子刺进了我的心脏。
砰的一声,强烈的冲击震动了我。
胸口一阵剧痛,同时感到呼吸困难。
对死亡的恐惧使我全身发毛——但那只是撕开了我的运动衫,别说心脏,连我的皮肤内侧都没有到达。
“怎么会?”
“……什么? !”
“防、防刃背心什么的,现在在Emazon(亚马逊)花一万日元就能买到!”
伴随着刀子滑落的声音,我咳嗽着应道。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已经在去年被刺了,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辉彦先生没有放过阳一先生的一丝缝隙。
两人都曾是警察,而且,辉彦比阳一行动得早。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把阳一先生的胳膊拧了起来,让他的刀掉在地上,然后飞快地朝远处踢去。
“正太郎!”
樱子小姐向我伸出双手。
我毫不客气地冲进去,她用力抱住我说:“太好了!”笑了。这是我见过的樱子小姐的众多笑容中最漂亮可爱的笑容。
“惠子,快叫警察!快点!”
樱子小姐对惠子小姐喊道,惠子小姐慌忙从口袋里掏出电话。
回头一看,阳一先生和辉彦先生正扭打在一起。
“走开!”
辉彦先生制止了正要迈出一步的我。
“快住手!阳一先生,快放弃吧!”
然而,我的呼喊毫无意义,阳一先生一把夺过辉彦手中的模型枪。
那可不行!
“不要开枪!你们是一家人!”兄弟啊!人类谁都不是一个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是集合体!就像人的身体是由二百零六块骨头构成的一样,人也是与家人、朋友以及在某个地方看不见的地方相互联系的许多生命的团块!”
“大约!”
这时,樱子小姐在我身后叫道。
“什么?”
“不是二百零六个,是‘约’二百零六个,少年。每个人都会有误差。”
“什么?”
“根据年龄的不同,愈合的状态也不同,尾骨的愈合、肋骨、种子骨等都有个体差异。婴儿甚至有三百多个……”
明明是这样、这样的状况,樱子小姐却一脸认真地纠正,好像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然后开始向我说明。
这个人真的打心底里有问题。
就连山路兄弟面对这样的樱子小姐,一瞬间也停止了思考。
但那真的只是一瞬间,然后回过神来,是阳一更快。
“呵呵。”
他用力踢了辉彦一脚。
用身体的重量往沙发的方向推。
“真是的……正因为如此,‘你们’才会为难。他们就像呼吸一样,破坏我们的常识。”
阳一先生举起枪,放声大笑,不可思议的是,他的笑容很灿烂,仿佛再也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事了。
九条樱子,我梦见了你。梦见了没有遗属的世界。梦见了没有无辜的人痛苦的世界!梦见了你能改变的世界!
“山路!住手!”
樱子小姐大叫的同时,枪声响起。
街上最古老的神社,从永山神社到大道寺、天宁寺、妙善寺,数百米的道路上,穿过枫树、枫树、八田等古树林立的街道,随处可见从开拓时代开始的古老建筑。我瞟了一眼东西,急匆匆地往前走。
走在古老的街道上,不一会儿,一片茂密的绿色映入我的眼帘。这是一棵树龄将近一百五十年的枫树。在同样长寿的春榆树上,春天会开出美丽花朵的樱花树随风摇曳。
在这些巨树的包围下,白色的宅邸出现了。从整体的损坏程度来看,应该有百年历史了,是以殖民地风格为基调的木造建筑。白色的墙壁和黑色的框架形成对比,一眼就能看出精致的飘窗。装饰玄关的是名为星七宝的圆形和花纹。建筑当时大概相当时髦,是一座和洋混合、有情调的建筑。虽然随着岁月的流逝,到处都已经破损,但那座宅邸却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存在感。
尽管稍有不慎就会被院子里的巨树吞噬,但那白色还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和这栋宅邸的主人“某个人”一样。在违和感、异彩纷呈的同时,还有一种危险的美。
穿过爬山虎缠绕的绿色拱门,在石阶上,蒲公英和木箱从缝隙中探出头来,沿着石阶走向庭院。从外面看很漂亮的庭院,似乎没怎么精心打理,里面显得很杂乱。为了不被蜘蛛网和伸出来的树枝挂住,我走进了庭院,“她”正站在茂密树木的缝隙间,绿荫的尽头。雪白的衬衫映在阳光下,阳光透过树影晃眼。
她似乎没注意到我,背对着我看着老樱花树的根部。作为女性来说稍高的身高,再加上本人引以为傲的健壮骨骼,樱子小姐光是站着就很引人注目,这样的背影也很有画面感。
“你好。”
我本想盯着她紧绷的臀部看一会儿,直到她发现为止,但我是个急性子,最终还是忍不住搭话了。
“哎呀,这么晚啊。”
说着回头一看,她微微一笑,我觉得还是打了声招呼比较好。她的笑容让我明白了被比喻为『像太阳一样』、『像开花一样』的笑容的含义。她的笑容真的像太阳、像花、像闪闪发光一样美丽可爱。感觉比夏天的阳光还要刺眼。
因为是大小姐的关系,她不会跑到我身边,但她只是慌慌张张地轻轻地踏了踏脚,就像等不及吃点心的孩子一样,所以快步跑过去的还是我。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算了,对了,我有件事想让少年帮忙。”
“需要我帮忙的事?”
“嗯,以我的力量,有点困难。”
说着,她抬起下巴,指了指地面,上面放着一个大纱布袋,里面装着什么大东西,堆在樱花树下。
“这是……”
“是鹿。”
“……又捡回来了?”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偶然在路边发现了这个。虽然已经死了,但看样子还不到一个小时,所以我当场就把它拆了,好不容易堆了起来,但一个人把这个扔进铁桶里还是有些吃力,当然,这只是惯用语,实际上我的——”
“不,我知道了,您不用多说了。”
把鹿的尸体哗啦哗啦地扔进院子里煮得滚烫的铁桶后,樱子小姐心情很好,话也说得很多。
我一下子感到疲劳,没有力气再和她说下去了,用手制止了樱子小姐。这个人总是这样,明明是这么漂亮的大小姐,明明笑得这么无懈可击。
“我知道了,我们去喝茶吧。”
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是用甜食封住她的嘴巴。
我不像老婆婆那样能泡好红茶,于是请樱子小姐吃了我带来的热巧克力,樱子小姐说:“太棒了!”连呼了一声。
令人惊讶的是,樱子小姐好像不知道速溶咖啡是什么。连只要加入热水就能做成的瑞士小姐的牛奶热巧克力也是一样不知道。
“对了,就是这个味道!”
在甜食中,尤其喜欢巧克力的樱子小姐会不会喜欢呢?我在买东西的时候顺便去了进口食品店,给樱子小姐买了一杯一杯的热巧克力,只需要倒热水就可以了。这和我在美国寄宿时,寄宿家庭的老奶奶款待我的热巧克力味道很相似。
不知道是不是同样的东西,还是美国的速溶热巧克力都是这种味道。但是樱子小姐很高兴,我的心情也很好。
“对了,你不是喜欢喝咖啡吗?”
我也喝了一口,但热巧克力对我来说太甜了,樱子小姐惊讶地说道。
“应该说是喜欢吧……喝着喝着不觉得是成熟男人吗?”
“咖啡?”
“……去朋友家过夜的时候,早上看到朋友的父亲穿着西装,喝着黑色咖啡,我觉得他很帅。”
大人们的逞强,不就是抽烟喝酒吗?母亲也说过,她不想为了伸懒腰而摄取对身体不好的东西。在这一点上,咖啡还能提神……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向往能喝好喝黑咖啡的成熟男人。
“樱子小姐说,咖啡香味的成分和死臭是一样的。”
“是真的。首先,我不知道你喜欢喝那么苦的东西。”
喜欢把动物尸体放在锅里煮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想,但当然没有说。
因为这座宅邸是白骨们的圣地。
我慢慢环视四周,在暗淡的墙壁上、家具上,木制盒子里放着鱼骨、小动物的骨头,还有许多雪白的骨头伫立着。
没有声音的世界很舒服。
我在樱子小姐的叹息和甜甜的巧克力香中闭上了眼睛。虽然我们有应该说的事情,想说的事情,但是等以后再说吧。在这座宅邸里,时间是不会流动的。
“再甜一点比较好。”
喝了三分之一巧克力的樱子小姐意犹未尽地说,我微微一笑。
“因为是樱子小姐,所以我想她可能会这么说,其实我也有所准备。”
说着,我从包里拿出一瓶雪白的棉花糖。
“噢!天哪!”
樱子小姐两眼放光地跑向我。嗯,请谢谢我,也请高兴一点。一瓶明明只有十二个,一个却要六百日元的高级棉花糖,还请用心品尝。
“啊!”
咔嘭!发出令人愉快的声音,打开瓶盖,那又肥又白的圆圆的瓶子,噗噗!接着,樱子小姐把它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喂!这个实在太贵了!拜托稍微客气一点!啊!喂!”
我真不知道为何心血来潮买这么贵的东西,樱子小姐又把四颗棉花糖放进热巧克力里……转眼间就剩一半了。
“哈…………”
樱子小姐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仿佛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她叹了口气。
“真是的……”
我实在不甘心,也往马克杯里放了两颗棉花糖,和想象的一样,不寻常地甜,我更加后悔了……不过,算了。看着樱子小姐的笑容,我的怒气像往常一样迅速消退了。
虽然炎热的日子还在继续,但在这座古老的、常年静悄悄的宅子里,这温热的热巧克力让我们感到了正好适合短暂休息的温暖。
“那么……老婆婆的情况怎么样了?”
“…………”
“樱子小姐?”
“不太好。”
“啊……”
“虽然也不是急剧的,但病魔是在缓慢地、确实地发展。”
“……是吗?”
去年年末,山路阳一在箱石惠子的家中开枪射杀了自己。
因为他的死,很多事情都被隐藏在黑暗中。
幸好——应该说花房的影子从我们身边消失了。
箱石惠子向警察自首了。
樱子小姐或许并不希望这样。但对箱石惠子来说,我认为这是她从罪恶中解放出来的——或者说是从憎恶中解放出来的唯一途径。
她想要赎罪,给自己的人生一个交代。
我们终于获得了平静——但对我来说,重要的高三&考试即将来临。
从那以后,我开始了每天波涛汹涌般的学习。
鸿上是我的好老师也是我的竞争对手,真的很感谢她选择了和我同样的道路。
春天来了,夏天来了,像是急匆匆地跑着。
这期间,我一直远离九条家。
新年刚过,老婆婆就病倒了,一度住进了札幌的医院。
在此期间,樱子小姐也住在札幌,听说她病情稳定后转院到旭川后,我也没能抓住去拜访她的时机,时间就这样流逝了。
今天樱子小姐突然给这样的我发了邮件。
理由很符合樱子小姐的风格,因为制作大鹿的标本,自己一个人很棘手。
不过,我还期待着别的报告。
比如老婆婆马上就要出院了,她希望和我一起打扫房间——但却不是这样,我内心极度失望。
没有了老婆婆的九条家空空荡荡,让人很难过。
还有赫克塔。
过了十一岁的赫克特,不知为何突然上了年纪,一天的大半时间都在空调开得很好的樱子小姐的卧室里睡觉。
时间不会停止。
我知道。
但是,一想起仅仅一年前那个可爱的九条家,我就感到无比寂寞,装作可可的热气已经渗进了眼睛。
“下次……能去探病一次吗?在老婆婆身体好的时候,哪怕时间很短。”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去了也没用。”
“这……我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被樱子小姐这么干脆地打断,樱子小姐严厉的语气让我有点,不,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我不由得说不下去了,看着低着头的我,樱子小姐静静地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是说不要你去……只是她得了痴呆症。”
“什么?”
“真是太过分了,最近还把我当成是熏子姑姑,还摆出一副陌生人的表情。”
“怎么会!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骗人的吧。
怎么可能,老婆婆?
因为太受打击了,我的语气不由得强硬起来。
“半年前还没那么严重,不过,跟年龄相符,健忘之类的毛病她还是有的。住院后,加上手术后的妄言,生活也和平时不一样。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恶化得很严重了!”而且,我也不想妨碍你的学业!”
“可是,只要有学习的间隙的话!”
我们彼此探出身子,怒吼似的说着话,大概是因为太悲伤了吧。
看到我的眼泪扑哧一声溢出来,樱子小姐好像吃了一惊,重新坐回椅子上。
“……也许吧,但如果是健硕的阿梅,一定会对你说不要来的吧。而且现在想起来,她也想你好好学习就好了。我想你自己一个人学就好了,没必要跟谁学。但是这是有限度的。学习也需要环境,就像矶崎说的,我这个天才九条樱子应该成为世界知名的学者。”
樱子小姐故意选择了夸张的语言,想要逗人发笑,但这应该是她的真实想法吧。
我知道应该听从。但是。
“所以你要竭尽全力好好学习,这是我和阿梅的愿望。”
“我知道。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东西。就算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就算她已经认不出我,我也不愿意就这样不去见她,不去道谢,不去把我对她的喜欢传达给她,就这样目送她离开!”
当然也要学习。不过,我不认为一两次的探望会妨碍这一切。
不,应该说这样下去会让人在意,让人悲伤,会妨碍学习。
“而且樱子小姐还会让我留下遗憾吗?就像我祖母的布丁一样?”
我吸了一口鼻涕。樱子小姐把纸巾盒递了过来,说了声“是水分”,把自己喝了一半的热巧克力递了过来。
“可是……这样啊,阿梅对你来说已经是『祖母』了。”
樱子小姐安静而寂寞地低语着。
我终于“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樱子小姐看着我温柔地微笑。
一只大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
“是啊,那不好意思,现在一起去吧。”
到了老婆婆住的病房,一名护士发现了樱子,从护士中心里微笑着小跑过来。
“今天从早上开始就很精神。”
“是吗?一直以来谢谢你,我非常感谢你。”
樱子小姐少见地彬彬有礼地低下了头。护士稍稍红了红脸,摇了摇头说:“没有。”
但是我想樱子小姐真的很感谢她吧,发自内心地,因为她每天都照顾着重要的老婆婆。
不过,听说她今天很好,我稍微放心了。
她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我也难过得看不下去——或许,痴呆症患者的情况稍微好一点。
过了一会儿,我们来到了病房深处的一间很漂亮的单间,樱子小姐在开门之前看了我一眼,好像在确认什么似的。
“没关系。”我点了点头。
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阿梅,身体怎么样了?今天少年也……”
打开门,樱子小姐努力用明朗的语气对坐在床上看电视的老婆婆说。
“阿梅?”
但老婆婆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然后直直地盯着……不,她似乎掩饰不住惊讶,瞪大了眼睛,只是看着我。
“啊……好久不见。”
果然,连我都忘了吧。
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感到内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但我还是努力地对老婆婆笑了笑。
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就会哭出来。
但是,老婆婆听到我的声音,“哦哦哦……”发出了呻吟般的声音。
“老婆婆?”
那不是呜咽,而是呜咽。
泪珠如瀑布般从老太太的双眼涌出,她颤抖着身体,向我伸出双手。
“惣太郎,小爷!”
“啊……”
我和樱子小姐似乎吃了一惊,面面相觑,老婆婆摇摇晃晃地抱住了我。
力气很大。
她的力气大得让人难以想象她是一个病体苍老的老太太。
她紧紧地抱着我,不愿放开,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少爷,阿梅……一直在找少爷……”
“阿梅!你在说什么?这孩子!”
“等等!不用了。”
“你说什么……”
“没关系……对了,这样……这样就可以了。”
——啊,这样啊。
这时,我突然明白了。
人有时候会有很重要的“命运”般的相遇,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有时也会起到拯救他人、让他人幸福的重要作用。
就像推动人与人的人生的关节一样。
没错。
我一直以为是为了我的人生,才与她相遇的。
我以为它是指引我找到人生道路的导路。
但是……其实,一定是为了这个时候。
“——对了,阿梅,你到底在说什么呢?我迷路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幼儿园的事了。”
“正太郎?”
“真讨厌,连姐姐都想说一辈子。那天,梅和姐姐到神社来接我,我一个人出门,她和外公不是狠狠地骂了我一顿吗?”
“哦……原来是这样……梅一直说,因为阿梅……如果当时我和你在一起的话……”
“那天你不是为我们做了好吃的炸牡蛎吗?没关系。已经是过去的,全部过去的,已经结束了。阿梅一直在我们身边,让我们长大成人。”
“是吗……是吗……”
“是啊——梅。噩梦已经全部结束了。”
不可思议的是,该说的话我竟然脱口而出。
先于思考。
或许,是我体内的另一个人让我这么做的。如果真的有幽灵之类的存在的话。
“所以,从现在开始,阿梅要努力让自己恢复健康。我每天都被姐姐的好恶折腾得够受的。”
“哎呀!大小姐,你又光吃甜食了吗?”
听我这么一说,樱子小姐瞬间吓了一跳,耸了耸肩,然后为难地挠了挠头后。
“别、没关系吧!如果不行的话,就快点回来,你来照顾我好吗?”
“哼。”樱子小姐哼了一声,骄傲地挺起胸膛。
“你看,就是这样,你知道我的辛苦了吧?
“怎么回事?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啊!”
“我也想快点吃梅子煮的饭。”
“我明白了,这种病,阿梅很快就能治好!自古以来,健康就是阿梅唯一的优点!”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不可思议的时光。
老婆婆好像觉得松开手,“惣太郎”就会消失似的,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
一直聊着无聊的话题,直到老婆婆说累了要躺下为止。
一离开病房,樱子小姐就抓住我的胳膊。
“正太郎。”
“……对不起,我擅自……假装成惣太郎。”
“道歉什么?该道歉的是我。”
把这样的任务推给你——樱子小姐露出非常抱歉的表情。
“可是,惣太郎的回忆会不会被我破坏了?”
“……不,没有的事。那孩子是独一无二的。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阿梅开心的脸了,我很感谢你……真的,多亏了你。”
“那就请让我继续下去吧。”
“什么?”
“请让我以『惣太郎』的身份来探望她一段时间,我会好好学习的,不会影响考试的。”
我最喜欢老婆婆了。
多亏了老婆婆,我有了很多回忆,吃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老婆婆的建议也拯救了我。
如果有办法稍微回应这份爱,我一定会多次成为“惣太郎”——即使老婆婆已经忘记了“正太郎”。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更像个年幼、胆小的孩子。”
“嗯?不过,我已经比你高了。”
“确实……你已经不是『少年』了吧?”
樱子小姐说着,双手捧着我的脸颊,抬头看着我。
看到她的眼睛里飘动着泪水,我非常动摇。
但是,她并没有流泪。
用手背擦了擦脸,笑了笑。
“如果不是会给你添麻烦的话,我也想拜托你。就算是这样的我,最后也想好好孝敬阿梅,当然,前提是不能妨碍你的学习。”
“『姐姐』,你一定要来。”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以“惣太郎”的名义经常去老婆婆的病房。
护士们也都把我当成“弟弟惣太郎”。
在听医生的说明时,樱子小姐也会让我同席。
这才发现——樱子小姐其实也很不安,因为她必须一个人送老婆婆回家。
所以,我陪在老婆婆身边,一边观察她的病情,一边每天在病房里学习。
对老婆婆来说,我完全就是“惣太郎”,但我肯定也不能说别人的事。
我一直很遗憾,没能更好地陪伴死去的外婆。
人生能够重来的机会肯定不多。
我不知道这是否真的正确,但我尽全力爱着“祖母”。
就这样,当“惣太郎少爷”这个名字变得像自己的另一个名字一样贴切的时候,旭川收到了比往年稍晚的初雪的消息时,那天老婆婆永远地睡着了…………
樱子小姐即使这样也没有哭。
直到最后的最后,她都很坚强。
所以,我反而哭了,我哭了很多,把两人份一块哭了。
虽然寂寞,虽然悲伤,但是——一定没问题了。
不要再痛苦了,因为在天国有真正的惣太郎在等着你。
是真正的他的接力棒。
就这样,我回到了馆胁正太郎的位置。
但那也是我和樱子小姐之间时间的终结。
“直江要去海外执行一段时间的任务,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于是我找矶崎商量,他大学时代的朋友在人类法医学化学组的实验室里,我也看过他很多次论文。”
遗憾的是,在日本从事法人类学研究的大学寥寥无几。葬礼结束后,樱子小姐穿着丧服微笑着说,“所以,我就在那里(外国))学习了一段时间。”
回想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穿“漆黑”衣服的樱子小姐。
但是,之前樱子小姐说过。黑色虽然是丧的颜色,但同时也是蕴含着『想活下去』的心情的颜色。
“虽然会很寂寞——我也觉得樱子小姐应该成为一名优秀的研究者。虽然不是矶崎老师,但我觉得樱子小姐总有一天会发表让人类震惊的研究结果。”
“哈哈,你们师徒真是太夸张了——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们。如果没有你和矶崎这两个人在背后推动我……我可能会一直留在这里。”
“……回去的话,会来旭川吧?”
“这个嘛,我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
“我想把这个家卖掉——”
“怎么可能!不行!”
樱子小姐这么说着,拼命阻止她的不是我,而是在一起的我的妈妈。
“房子嘛,本身就是一种历史,浸透了每个家庭成员的人生,就像这个世界上唯一一本厚厚的书。也许你确实是一个不会后悔的人……但总有一天,你会想要在这本书里写下你想要回来的内容。”
“可是……”
“如果是经济上的问题,我可以和你商量。房子的维护确实需要钱,特别是没人住的房子,会越来越坏,不过,这方面我可以帮上忙。”
“妈……”
“可以租给别人,我会选一个能好好照顾这个房子的人,就算不是,我也会好好帮你打理——所以,卖掉这个房子还是再考虑考虑比较好。”
“…………”
面对热心的母亲,樱子小姐似乎吃了一惊,但还是默默地听着。
妈妈一定也明白,对现在的樱子小姐来说,九条家太寂寞了,沉重得让她无法承受。
带着悲伤的回忆,她想把那个房子卖掉。
但是我也想,樱子小姐一定也有想回到那个家的时候。
在那栋白色的房子里。
那个白色的老房子,就像她心爱的标本。
这是一个跨越时间,传递生命的地方。
所以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吧,樱子小姐会是这样,我也会是这样。
大家还会再聚。
在那吸收了许多生命而绽放的美丽樱花树下——。
“我知道了。那就交给你了。”
樱子小姐经过充分的思考,终于开口了。
老妈咧嘴一笑。我也松了一口气。
“另外,如果还有什么困难的话……不,就算什么都没有,也可以跟你联系。因为阿梅给了正太郎很多照顾,所以一定要报恩——路上小心,你随时可以来玩。”
听了妈妈的话,樱子小姐吃惊地眨了眨眼。
“我……一直觉得你不喜欢我。”
“是啊。不过——没办法,羁绊这东西啊。人嘛,比起喜欢或讨厌,更重要的是对面的羁绊。”
“是吗……真是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与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无缘。但是——那天,有个少年误以为我是猎奇杀人魔而报警,多亏了他,我才得到了这么多缘分,就算是蝴蝶,也会在遥远的国家掀起风暴。”
哈哈哈,樱子小姐放声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我仿佛看见一只蝴蝶在天空的另一边展翅高飞。
但仔细一看,原来是落叶。
“啊……下雪了。”
抬头仰望天空,轻飘飘的雪花正好飘落下来。
簌簌落下的大粒雪花,宛如樱花花瓣一般被风吹动。
那确实是适合送别老婆婆的日子,温柔而悲伤的一天。
“总觉得好久没像这样聚在一起了。”
在旭川机场旁边的公园里,阿世知迈着比平时稍微沉稳的脚步,高兴地回头看我们。
“嗯,有点高兴,也有点寂寞。”
鸿上这么回答,但总觉得她比平时更加忐忑不安,不过我多少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结果……大家都各有各的。”
其中唯一一个,还是一如既往面不改色的今居说道。
“今居要去札幌,阿世知也是?”
“今居住在哪里就不说了,我本来就是札幌人,而且札幌也很大,学校不同的话,就不可能偶然碰到了吧?”(感觉这俩人会是一对,性格三观都十分凑合)
阿世知耸耸肩说。
“我的选择是旭川医大,你们两个人来旭川的话一定要一起玩。”
说着,鸿上一把抱住阿世知。
“杏森大学……我很苦恼。听说旭川医大的法医学讲座是DNA鉴定技术非常先进的大学。我还想过在札幌向青叶和设乐老师请教。”
“杏森大学……东京吗?像馆胁这样的乡巴佬没问题吗?”
“是三鹰吗?馆胁君,满员电车下不了车吧?”
“本来,正太郎就不能上车。”
“确实……”
“哎,这三个人都是一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样子。”
不过我其实也有点担心自己一个人在东京生活是否没问题,因为变得不安……。
东京是个可怕的城市。
“但我一定会回旭川的,因为这个城市是我出生的地方。”
说着说着,约定的时间到了,我们赶往机场。
已经到达机场的矶崎老师和内海先生向我们挥手。
但是,最重要的两个人等了很久都没有出现,他们真的是很勉强才冲进机场。
樱子小姐——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憧憬她的样子时那样,穿着雪白的连衣裙。
“真是的,没有阿泽(老婆婆),我现在就开始担心你的将来了。”
从出发的第一天开始,在原先生就已经对樱子小姐感到厌烦了。(传说中的未婚夫在原先生第一次出场)
“别担心,只是还没习惯而已。别看我这样,我并不是一个适应力低的女人。”
“但你也没什么协调性。”
看着充满迷之自信的樱子小姐,矶崎老师小声嘀咕道。
“不管在哪里,你本人都不会为难,只是觉得你周围的人会为难。”
阿世知也毫不留情。
“你们真是胡说八道。”
樱子小姐皱起了眉头。
“什么都可以,但请不要在我的脸上抹黑。”
“反过来把鼻子抬高什么的……呜呜!”(应该是虚张声势,自欺欺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矶崎老师一脸厌恶地说着,樱子小姐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话还没说完,鸿上就扑通一声扑进了她的怀里。
“你去的路上要小心哦!我会一直等你的!”
鸿上哇哇大哭起来,仿佛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不用那么夸张,用YOOM看脸在线聊天不是也可以吗……”
不知道是吃醋还是真的拉稀,阿世知绷着脸说。
“可是又碰不到,还有时差!”
“长假的时候可以来玩,随时欢迎——”
“我一定去!”
还没等在原先生说完,鸿上就迫不及待地回答。
“嗯,我也想去。那暑假我们就去新九条家集合吧。”
嗯,这确实很有魅力。
我一边想着,一边微笑着看着鸿长她们,内海先生“咚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正。”
“什么?”
“你从刚才就一直很老实,没事吧?”
“啊?不过……又不是今生今世的分别。”
而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是越是这种时候,‘改变’就越重要。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为了不后悔,还是珍惜‘改变’的机会比较好——看!”
终于到了必须办理登机手续的时间了,差不多要……我几乎是被强行推到这两个人身边。所以,你想说什么啊……。
“那个……”
“少年……恭喜你考上大学。”
“嗯……彼此彼此。祝贺你留学成功。”
“可是……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孩子,看到尸体就呕吐的你,竟然真的走上了法医学的道路。”
哈哈哈,樱子小姐放声大笑起来,确实如此。
这个世界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
但是,说到这里,对话中断了,我们两个人都觉得很不好意思。
“小正。”
内海先生又戳了戳我的肩膀。
嗯嗯……没办法啊……。
“……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太夸张了。不过……我也是,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我又要哭了。
“别露出那种表情,不用担心,很快就能见面的。”
“…………”
当然,只要有心,随时都可以见面。我们也可以在网上聊天,彼此也不会永远离开旭川——但那一定是和之前有所不同的我们。
我清楚地明白了为什么,因为我感觉到了。
还是少年的我和樱子小姐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樱子小姐。”
这一定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抱紧了樱子小姐。
然后,吻了吻她的额头。(看样子正太郎已经深得内海揩油真传,只是不知道百合子会作何感想)
“路上小心,‘姐姐’,不能光吃甜食哦。”
放开胳膊,樱子小姐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不行啊。”
“……可以吗?”
矶崎老师看着我们,笑着问在原先生,他却一脸轻松地说:“他们只是打个招呼而已。”这只是寒暄。
“好了,很抱歉打扰了感动的场面,飞机真的要飞了,樱子。”
在原先生苦笑着说。
“啊!等一下!最后,大家一起拍照!微笑!”
说着,阿世知啪嗒啪嗒举起手机。
脸颊微微泛红的我和樱子小姐笑了。
带着灿烂的笑容拍下照片的那一天,我从少年变成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