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吧。」
平民使用名为岩石炮的魔法默默地击倒魔物。魔物们爆炸粉碎后,只剩魔法石遗留下来。以一副感到很麻烦的样子捡起魔法石的平民,脸上浮现虚无的表情。不知从何时开始,原本表情丰富的平民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了。
「……」
在姐姐大人跟平民对决之后又过了几天。学院里正在进行埃莫的祭式所需要的准备。
具体来说要做的准备,就是把祭式会场周围出没的魔物消灭。因为恋爱的天秤有用到魔法石,会有很多魔物被吸引而来。因此,每年在祭式之前,学院生会全数出动前来狩猎魔物。原本,讨伐魔物应该是军队的工作,但因为数量实在太多,所以连学院生也被动员。幸好,祭式会场周围的魔物并不怎么强,即使是学院生也能打倒它们。
话虽如此,在这个时期会前来讨伐的学院生之中包含了本小姐等尚未习惯跟魔物战斗的一年级,所以一年级必须组队来对付魔物。本小姐是跟姐姐大人还有平民同组一队。
「你这样不会太拼命了吗?」
觉得默默地接二连三屠戮魔物的平民令人担心,本小姐对她开口。
「不会,我还好。」
平民用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淡淡地回答后,为了寻求下一个猎物,又继续拨开草丛。随后在那里发现了不定形的魔物──绿史莱姆。绿史莱姆是一种混在草丛中生活,性情温和的魔物,就算置之不理也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可是──
「……」
平民却再次发出岩石炮,毫不留情地打倒它。核心被打穿的史莱姆身体融化,回归大地。本小姐看到这一幕,觉得心中发寒。居然有办法那么毫不留情地残忍杀害跟零零雅长得那么像的绿史莱姆吗?说起来,最近零零雅都没跟着平民,而是跟米夏在一起比较多。
「哎呀,你今天好粗暴啊。」
彷佛在取笑一般的发言是来自姐姐大人。姐姐大人的手搂住本小姐的肩膀,一脸笑嘻嘻地看向平民的方向。
「拜托,姐姐大人。现在可还在战斗中耶?」
「不要紧啦。我们三个人都在这儿,根本不可能会输给这一带的魔物。」
这句话想必不是在盲目自大,而是因为有着绝对的自信吧。事实上,以姐姐大人的能耐,就算只有她一人,也不可能会输给这一带的魔物。
「可是,这个人的伤才刚治愈不久唉?」
本小姐担心平民的身体状况。之前她在面前全身流出鲜红色血液倒地那一幕,本小姐还无法忘记。而且,自从那一天以来,平民的样子就变得有点怪怪的。都在发呆,而且对话时莫名有股生疏感。
「我不要紧。」
「可是……」
就连当下也是,平民的态度都像这样,不太答理人。换作是以前,本小姐一向她开口,她的反应便彷佛像是被饲养的狗猛摇尾巴那样,但现在却连个微笑都没有。这种情况下,虽然她说自己不要紧,不过本小姐可没有单纯到会直接相信这个回答。
「注意一下,克蕾雅。你停止攻击了。」
「好、好的。」
「看,那边有巨型胡蜂。凭克蕾雅你的实力,要解决它想必不是难事吧?」
「……」
姐姐大人像是在引导般催促本小姐行动。姐姐大人也怪怪的,不知为何,似乎在尽可能地拉远本小姐跟平民的距离。
话虽如此,消灭魔物是我们必须达成的任务。本小姐克制着心中想说清楚讲明白的冲动,集中精神狩猎魔物。
发现平民不在身边这个事实,是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的事了。
「喂,你给本小姐等一下。」
就在大致消灭了这一天出现的魔物以后,本小姐叫住了平民。平民在刹那间露出一副非常厌恶的表情,接着就又摆出一副不得已的态度走近我们。
「请问有什么事呢,克蕾雅大人?」
「你可是我的女仆啊。女仆离开主人擅自行动,像话吗?」
今天一整天,平民几乎都无视我们是同一队的编排,独自一人执行歼敌任务。应该随侍在本小姐身旁的女仆居然擅自行动,这样本小姐会很困扰。
「有什么不好呢?只要有玛娜莉亚大人在身边,克蕾雅大人的安全就有十足保障啊。」
「不是在跟你说这个。本小姐的意思是,侍奉在本小姐左右,可是你的工作啊!」
这并非战力是否充分的问题。而是要搞清楚该作的是什么的问题,关于她是否有尽到职责的问题。
「非常抱歉。」
平民姑且开口道歉了,然而她的态度中却感觉不出有多少歉意。应该说,可以看出她看起来正在分心想别的事。本小姐照着平常的习惯,指正了这一点。
「你真的有搞清楚自己是哪里不对吗?再说,你重伤初愈不久,单独行动的风险实在太高了。」
心中的本意是在担心平民。她不久前才受过重伤,而且行动看起来又怪怪的。会不会其实身体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在强行硬撑?实在无法安心。
可是,本小姐并非那种任何时刻都光明正大的个性,无法把这些问题率直地问出口。
「本小姐并不是在担心你,只是万一仆人死去的话,心情也不会好到哪去──」
「真的非常抱歉。我以后会注意。」
平民一开始还老实地在听,但之后似乎是忍耐不住了,露出一副想要尽快结束烦人对话后早点离开的态度。回过神来,本小姐已经抓住了她的手。
「跟姐姐大人对决过后,你变得很古怪呢?到底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
「你说谎。之前明明就一直死死纠缠本小姐,这几天却都离得远远的。」
平民的态度变奇怪,是从跟姐姐大人对决之后才开始的。原本拼命想要吸引本小姐注意的她,现在却连目光都不敢跟本小姐对上。在彻底逼问还打算顾左右而言他、企图糊弄过去的平民之后,她总算肯放弃抵抗,招出事实了。
「那一场对决,其实是以克蕾雅大人作为赌注。」
「什么?」
平民以一副莫可奈何才说出来的模样,解释了两人之间为何会发生对决的来龙去脉。内容包括因为争夺本小姐而跟姐姐大人对立,并接下了姐姐大人的挑衅,结果便是进行了那一场魔法对决。在听她说明的过程中,本小姐越听越火冒三丈。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已经没有资格待在克蕾雅大人身边了。」
「你在擅自决定什么啊!」
对着以自暴自弃的一段话替说明作总结的平民,本小姐大声斥责道。
「以本小姐作赌注的对决?什么鬼主意!本小姐可不是货物!?居然擅自作出这种约定……」
确实,在书中或戏曲中是可以看到复数男性为了获得一位女性而斗争的故事。或许这些故事是为了满足女性的自尊心也说不定。可是,本小姐平时就对这些故事抱有疑问。这到底把女性自身的感情置于何处呢?无视当事者的感情,只以男性的输赢来决定女性的将来,对女性来说,这会不会太过没道理了?
正因如此,本小姐对于自己居然被摆在这种位置感到气愤难当。老实说,当时本小姐气到有点迷失了自我。
而平民口吐暴言,就是在这个时候。
「真是这样吗?难道不是觉得很高兴吗?毕竟能被玛娜莉亚大人那么优秀的人追求。」
不像平民的风格,故意绕圈子讽刺的说话方式。听到这句有如在污辱本小姐的话,使得本小姐的理智线完全断裂。
「收回你这句话。仆人竟敢对主人说出这么失礼的话。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平民出身的仆人不适任……」
本小姐第一时间回以贬低平民的发言,原因在于觉得很不甘心。以往不管在何时都非常尊重本小姐的平民,居然会说出这种认为本小姐的反应会跟其它大部分平凡人一样的发言。平民之前不管再怎么戏弄本小姐,也从来没有说过诋毁这份尊严的话;但是她刚才的发言,却完全跨过了这条界线。
可是,当时假如本小姐可以更冷静一点的话,应该就能够注意到。平民在这时候露出了非常难受的表情。她其实也很痛苦。
就这样,情况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那么,我辞职。」
「……你说什么?」
「我辞职不当克蕾雅大人的女仆了。就像您说的,我这样的平民不适任,对吧?」
本小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辞职?不当本小姐的女仆了?
──哦,这样啊。
本小姐就知道。果然,结果你也一样啊。
连自己也感到惊讶,可以清楚感觉到内心正在逐渐封闭。对于之后的发展,感觉变得像是完全不干己事一般。
「……你这句话是认真的?」
「是。」
「你不想再当我的女仆了是吧?」
「是。」
平民在回答这几个问题时,脸上是什么表情呢?当时本小姐就连自己都顾不来了,所以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这样啊……本小姐知道了。」
本小姐把勉强挤出来的思考拼凑在一起,以完成身为她的主人最后的责任。
「克蕾雅大人?」
「你到今天为止的工资会按日计算,之后发给你,记得来拿。」
尽管她表示要辞掉工作,但契约毕竟是契约。对于她付出的劳动,不支付相应的代价可不行。本小姐认为自己直到最后都必须做好符合弗朗索瓦家独生女的身份,不辱家族名声的言行才可以。
「虽然有很多不满之处,但是这段期间的工作,还是辛苦你了。我以弗朗索瓦家女儿的身份向你表达感谢之情。」
是否有像个淑女,对她先前的服侍投以感谢的话语呢?纵使没有自信,然而本小姐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去摆出微笑。有没有成功就不清楚了。
「非常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缇拉小姐。」
已经到极限了,脑中如此想着。跟母亲大人连告别都没办法说,之后就连蕾妮也离开了保亚,现在更是像这样,平民也准备从本小姐的身边离开。已经,无法承受了,脑中如此想着。
视野模糊了。可是,不要紧。应该不要紧的。因为早就习惯了。在平民面前,怎么能让她看到眼泪呢。
「克蕾雅大──」
「可以请你尽早离开吗?至今为止老是提出任性的要求,真是非常抱歉。祝缇拉小姐您今后幸福快乐。」
本小姐已经连自己正在说什么话都搞不清楚了。为了当好一名淑女,当好弗朗索瓦家的女儿而长年受到的训练,让本小姐的身体自行作出该有的举动。
「……告辞。」
总觉得好像听到了平民的声音。可是,对本小姐来说,这也已经无所谓了。
「结果你也一样,丢下本小姐孤单一人啊……。这个骗子。」
忍不住从口中漏出来的这句话,把本小姐心中最脆弱的部分说了出来。可是,此时的本小姐,却连自己说出了这番话都不知道了。
◆◇◆◇◆
「小雅──」
「……」
「小雅──?」
「……」
「没救了这人。完全坏掉了嘛──」
凯瑟琳悠哉的声音,同样也几乎传不进本小姐的耳中。
这里是宿舍中的自室。自从平民辞职以来,本小姐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人走到哪个地方,但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了。这一次本小姐恍神的时间似乎比较长,不知不觉中日期已经改变,好像都跨到隔天去了。
虽然勉强还记得凯瑟琳在看到本小姐返回房间时,惊讶地将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可是之后就不太清楚了。本小姐提不起劲去作任何事,连身上的制服都没换掉,就躲进棉被里,身体窝成一团。
「……」
让她失望了。
被她放弃了。
遭她抛弃了。
──这些话在脑中不停打转。
事实上,可以说此时的本小姐大致上就是处于这种状况。不知道在被窝中辗转反侧了多少次,心理因素导致难以入眠,整个人备受折磨。
「因为小雅在某些方面意外地经不起打击呀──看你心伤这么重,人家猜事情应该跟那个平民有关吧──?」
「平民」这个字眼在耳边异常地萦绕不去。平民……想必以后再也不会如此称呼你了吧。
「唔──虽然想听听发生什么情况,可是小雅现在完全困在自己吐出来的茧里面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重要的人全都从本小姐的身边离开了。不要再这样了。这种事本小姐已经受够了。与其如此,不如干脆──
「咦?你是那个平民?名叫零对吧?有什么事,突然跑来?」
当思考差点走向危险的方向时,凯瑟琳这句话让本小姐从床上弹了起来。
「平民!?」
「总算是起来了。早呀,小雅。虽然现在还是晚上。」
看向门口,那里根本没有平民的影子,只有坐在轮椅上的凯瑟琳,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
「对不起喔,小雅,用这种像是在欺骗的方式。可是,不这么作的话,感觉上小雅根本不肯听人家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
是的,这单纯只是她再也忍受不了本小姐这个人罢了。之前能够持续那么久,本身就已经堪称是奇迹了。像本小姐这样的人,本来就没有资格受到那种好意的对待。
「看吧──你急着擅自下结论的老毛病又犯了──再冷静一点好不好──?虽然只是推测,但是人家认为根本什么事情都还没结束喔──?」
「……」
「总之,先试着告诉人家发生了哪些事嘛──想必能够帮得上忙才是──」
明明就有注意到本小姐的情况跟平常不同,但凯瑟琳的态度跟平常却没什么两样。
「……说了又如何,反正你迟早也会离我而去吧?」
后来回想起来,本小姐这句话根本就是在吐苦水罢了,对此,凯瑟琳只是露出笑容,说:
「那是没错──毕竟人家是这样的身体。是没办法一直陪着你的──」
「啊……」
「可是,人家还是想尽可能陪你久一点哦──」
「……对不起。」
「没事,别放心上──来,吃颗糖。」
凯瑟琳说到这边,从糖果盒中掏出之前那糖果,递给本小姐。尽管不太喜欢这糖的口味,然而甘草的香气,却很神奇地让本小姐的心灵沉淀下来。
「……本小姐解雇了平民。」
本小姐喃喃地对凯瑟琳说明起事情的经过。偶尔说到激动处,甚至会泣不成声,但凯瑟琳只是时不时点点头,很有耐心地倾听本小姐全部说完。
「──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不管是小雅也好、平民也好,想必都很难受吧──」
「平民也难受……?」
「对呀──?这么说好了,虽然玛娜利亚大人是引发这件事的契机,但是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你们两人对待对方时的态度问题──」
「???」
本小姐要求凯瑟琳讲明白一点。
「唉,小雅。人家其实觉得,小雅你啊,处理人际关系的方式有点太过奢侈啰──」
「奢侈?」
「嗯。一般的情况下呢,就算等上再久,由对方主动靠近这种事,几乎是不会发生的喔──?」
凯瑟琳表示,本小姐面对人际关系的方式太过被动了。
「回想一下平民是怎么作的吧──?她不就是非常主动,气势之盛甚至让小雅你有点害怕,以求达到追求小雅的目的吗──?」
「那个平民并没有追求本小姐──」
「Shut up!现在探讨的问题很重要,可不是说那些废话的时候吧──?」
凯瑟琳直接否决了本小姐的丧气话。
「……请继续说吧。」
「虽然作法有点过激,但那平民建立人际关系的方式可比小雅健全多啰──?面对不向自己表现出亲近欲求的对象,人可是很难主动产生想要亲近对方的念头的喔。」
「那样也叫健全……?」
「没错啊──?」
凯瑟琳转着轮椅,移动到放置刺绣工具的地方,接着取出绣线展示给本小姐看。
「一般的线只要像这样用力扯,就会断掉对吧──?」
凯瑟琳从线的两侧用力一拉,绣线就很悲哀地被扯断了。
「可是啊,人与人的羁绊可就不同了。要是双方没有尽力拉住的话,就会断掉喔──所以说,就像平民所作的那些努力一样,小雅也非得有同等的付出不可。」
凯瑟琳的意思是,假如想要维持羁绊,甚至加强羁绊的话,就该这么做。
「……可是,就算再怎么后悔也已经太迟了。毕竟本小姐和平民之间已经结束了。」
「你们连开始都还没啦!」
凯瑟琳罕见地放声大喊,使得本小姐大吃一惊。凯瑟琳脸上带着同样罕见的生气表情,说了下去:
「听──好啰?小雅和平民发生的只是很普通的吵架罢了──雇佣关系什么的,只要重新签订契约不就解决了吗──?」
「事情没那么容易。贵族必须顾及体面──」
「这种事对小雅和平民在这当下的关系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
对贵族来说,保持体面绝对不是什么小事。然而,对现在的本小姐而言,如何修复跟那平民的关系,却远比体面还更加重要。
「即使没落了,但好歹人家也是贵族,对于体面的重要性自认还算清楚。可是,珍惜跟那平民的关系绝对比较好。万一在这个时候失去那女孩的话,人家认为,小雅就真的振作不起来了。」
「哪有那么夸张──」
「一点都不夸张。小雅虽然故意假装自己没发现,然而如今蕾妮离去以后,根本难以估计那平民的存在份量变得有多大。」
「……」
是这样吗?那个人的存在对本小姐而言,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凯瑟琳,你觉得本小姐该怎么办才好……?
「这问题必须由小雅自己找出答案才行。听起来可能会觉得人家无情,但这件事绝对不能依赖其他人。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人,不靠自己的力量抓紧可不行啊!」
自己先尽最大的努力之后,再来考虑跟别人求救吧。凯瑟琳这么说。
「……」
「嗯。小雅,你的表情变得比刚才好上太多了──。有没有振作一点──?」
「……本小姐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像刚刚那样只是闷在被窝里垂头丧气,确实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是呀。嗯嗯,很好。平常那个坚强的小雅回来了,姐姐觉得很欣慰──」
「你说谁是姐姐啊?」
「哇哈哈。」
虽然对她吐槽,可是凯瑟琳说的话跟她照自己步调走的风格,确实让本小姐有种获得救赎的感受。
「谢谢你,凯瑟琳。」
「不用客气。小事一桩罢了。我们可是朋友,不是吗?」
「不对。」
「咦、咦咦?」
凯瑟琳故意摆出差点滑一跤的模样。本小姐笑了笑,说:
「因为凯瑟琳可是本小姐的挚友啊。」
「居然来这招啊──这么快就在学以致用了呢,这是在拉紧羁绊吗?」
「是的,因为本小姐向来学得很快。」
「这倒是没错──」
话虽如此,具体该怎么作,目前还没想到。
尽管还没想到,然而本小姐决定把之前只是一个劲地变得悲观的心情划下句点──现在已经变得有办法如此正向思考了。
◆◇◆◇◆
设法让颤抖的手稳定下来后,本小姐对着那房间敲了敲门。
「门没锁,请进。」
「打扰了。」
进门后,一位白金金发美人就坐在房间的椅子上。
「祝你安康,姐姐大人。」
「祝你安康,克蕾雅。身体感觉有没有好一点了?」
「有的,感谢关心。」
事后才听说,在解雇平民的那一天,本小姐似乎在姐姐大人的房间哭到眼睛都肿了。帮忙把哭累睡着的本小姐运到房间的人,果然也是姐姐大人。本小姐为了对当时的失礼致歉并表示谢意,所以前来姐姐大人的房间拜访。
姐姐大人先站起身来劝本小姐也坐下来之后,又坐回了椅子上。
「上次真的非常抱歉,本小姐当时真是昏了头,居然露出那种丑态……」
「别在意,克蕾雅。我很清楚你是个爱哭鬼。早从以前就是这样了,不是吗?」
「……别这么坏心眼啦,姐姐大人。」
「哈哈哈,我道歉啦,别放心上。」
姐姐大人轻轻一笑之后,表情变得比较严肃。
「居然害克蕾雅哭得那么厉害,零真是个过份的女孩。」
「并非只有平民单方面不对,本小姐现在觉得,其实我们双方都有问题。」
听到本小姐这么说,姐姐大人露出略显吃惊的表情后,表示:
「……哦?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你的心情似乎镇定许多呢。是你那位室友的功劳吗?」
「!姐姐大人见到凯瑟琳了吗?」
那个平常不想见到任何人的女孩,居然肯露面?
「是个有趣的女孩呢。因为她随时都想把自己的身影隐藏起来,所以我只能用强硬的方式把她揪出来了。……不用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克蕾雅。我并没有对她使用支配者。」
似乎是在不知不觉中表情变得很凶狠,在姐姐大人的提醒下,本小姐刻意让面孔放松。
「确实,这次可以说多亏了凯瑟琳的帮忙,她是本小姐无可取代的挚友。」
「真令人羡慕。我也想要有这种可以随意谈心的朋友呢。」
「以姐姐大人的能耐,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吗?」
「并没有那么容易。俗语常说,爱情是一种突然从天而降的感觉,但是友情其实同样也存在着上天恩赐的性质。」
人跟人之间的缘份,并非是想要就一定能得到。姐姐大人如此表示。
「所以,克蕾雅打算怎么处理零的事呢?」
「……还无法确定。因为本小姐现在依然感到迷惘。」
「看起来的确如此。可是啊,零跟你却正好相反,已经充满了斗志喔?」
「……咦?」
本小姐反射性回问,姐姐大人只是露出戏谑般的笑容,说:
「零来找我,希望一决胜负。她表示要是她赢的话,要求我放弃克蕾雅。」
「……又在擅自自作主张了。完全没考虑到本小姐的感受。」
「话不能这么说,我认为对她而言,现在只剩下这一条路可以走喔?」
「此话怎讲?」
「因为,关键所在的克蕾雅,不肯说出自己的心意为何啊。」
本小姐什么都没回答。因为这句话说的没错。
「以恋爱的天秤来分胜负。配合祭式,准备适合的祭品,竞争谁献上的祭品会被判定比较重。」
「姐姐大人答应这场对决了吗?」
「是啊。因为我觉得很有意思。」
「……可以请你放弃吗?」
「不太行呢。我也有我自己的动机。」
「?」
「没事,个人因素。所以我的动机,克蕾雅不需要在意。」
虽然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但是看来姐姐大人对这场对决也非常有干劲。
「无论姐姐大人你们谁输谁赢,本小姐都不打算乖乖当奖品喔?」
「那也不怪你,不过我跟零对克蕾雅的态度就是这么认真,希望你能斟酌一下。」
「……跟本小姐无关。」
即使嘴上还在抱怨,然而姐姐大人跟平民的态度并不是在嬉闹这一点,本小姐已经不再怀疑了。
「即使对克蕾雅有点抱歉,可既然是对决,我会全力去赢得胜利。」
「为何要说对本小姐有点抱歉呢?」
「那当然是因为,我清楚克蕾雅真心希望赢的是哪一边啊。」
「……请别擅自替本小姐的心意下决定好吗。」
就算是姐姐大人,被说得好像很懂本小姐的心思,感觉也不会舒服。
「是吗?正因为是自己的心意,所以自己本身其实意外地会搞不清楚喔?」
「那么,以姐姐大人的观点来看,觉得所谓本小姐的真心话,会是什么?」
本小姐一时气不过,忍不住如此问道。
「──不得不承认,对那女孩实在是在意得不得了。」
「……啥?」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对那个人真的很喜──」
「慢着!谁会喜欢那种平民!」
因为姐姐大人的答案实在太过离谱,本小姐不禁打断了姐姐大人的话。
「哎呀?我刚刚用的字眼,可是只有『那女孩』跟『那个人』而已耶?」
「别戏弄本小姐了。跟前面说的联系起来,所代表的根本不会是其他人啊。」
「呵呵,这么说倒也是。」
姐姐大人举起双手,笑嘻嘻表示自己投降。唉,真是个令人困扰的人啊。
「话先说清楚,本小姐完全没那种想法喔?」
「是吗?可是跟嘴上不同,你脸上的表情清楚地写着那个意思呢。」
「这是在胡说!」
「哈哈哈哈,这一句确实是玩笑话。不过,我觉得自己的直觉并没有猜错哦?」
姐姐大人一边发出似乎觉得有趣的笑声,一边抛了个魅眼。
「姐姐大人,你好像渐渐变得跟那个平民有点像呢?」
「真是那样的话,你会爱上我吗?」
「又来了,老是取笑本小姐──」
「如果我是认真的话,会爱上吗?」
「……姐姐大人?」
对姐姐大人突然压低的声音感到心中一惊。姐姐大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走近。本小姐被这股气势给镇住,身体无法动弹。
「我喜欢克蕾雅。这并不是在说谎,也不是开玩笑。假如我真心向你求爱的话,你会答应我吗?」
「姐姐大人……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说出活像那个平民才会说的发言呢?」
「克蕾雅其实也知道吧?我被赶出王宫的真正原因。」
「……」
本小姐确实知情。姐姐大人是因为跟同性发生危险关系这个原因,才会被赶出王宫。也就是说,姐姐大人跟平民其实一样,性取向都是同性恋。
「那么,姐姐大人也跟那个人一样,是为了得到本小姐才会打算进行这场对决吗?」
「这原因只占一半。」
「另外一半是什么?」
「那是秘密。这个先不管。怎么样啊,克蕾雅?你愿意回应我的感情吗?」
如此询问的姐姐大人,脸上明明就是平常那种从容的表情,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却像是在哭泣。本小姐心中尽管有一点动摇,回答却是──
「不,算了。你的答案我心知肚明。抱歉,问你这种怪问题。」
「姐姐大人……」
「零没说过吗?对于我们这样的人种来说,这回答太正常了。对方答应才真的算是罕见。」
这并非任何人的错,真要勉强说的话,只是错在运气不好。姐姐大人笑着表示别放在心上。
「可是,毕竟约好要对决了。我可没有放水的打算。」
「明明就算赢了也什么收获都没有?」
「有收获啊。至少,可以看到零哭出来的表情。」
「姐姐大人,这心态太扭曲了。」
「变得讨厌我了吗?」
「不,只是觉得姐姐大人这样很天真无邪。」
「哈哈哈……克蕾雅也学会该怎么应对了。」
「拜姐姐大人所赐。」
本小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姐姐大人行了一礼。
「本小姐差不多也该失陪了。」
「嗯……啊,等等,克蕾雅。」
「?」
正准备告辞的时候被叫住,回头一看,姐姐大人正在微笑。
「还是再问一次,克蕾雅喜欢零吗?」
「……」
本小姐既没有回答「喜欢」,也没有回答「不喜欢」,然而姐姐大人似乎从本小姐的表情上看出了些什么。
「这样啊。那么,之后就全取决于零了。」
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完后,这一次她就真的目送本小姐离开了。
幕间•单纯为了(零•缇拉视点)
「就是不掉呢……」
打倒彷佛巨树一般的魔物、确认掉落的宝物之后,没看到想获得的宝物。把随着失望流出来的汗水擦掉之后,我为了寻找下一只猎物而左右移动视线搜寻。
这里是恋爱的天秤所在场所附近的森林深处。我带着水史莱姆零零雅,一起来追求某一样宝物。
那样宝物就是连理枝──是在能够献给恋爱的天秤的宝物中最棒的供品。
传说中的最佳供品虽然是芙洛丝之花,但其实还有更好的。在构成这个世界之蓝本的电玩游戏──『Revolution』中,是作为一种隐藏宝物暗示玩家。虽然觉得把游戏的知识用于获取恋爱方面的优势并不公平,然而现在的情势并不允许我矫情。为了保护克蕾雅大人不落入玛娜莉亚大人的魔掌,我不择手段。
迷惘已经化解。接下来,只剩实行而已。
即便已经如此觉悟,连理枝的获取方法却很困难。连理枝是打倒一种名叫「连理树」的森林魔物时会以极低机率掉落的宝物。必须积极地把会默默地从根本上逐渐破坏生态系的连理树给拔除,不过这种魔物只栖息在远离街道的森林或深山,而且也没什么移动力,所以常常被置之不理。对我来说这再好不过,立刻前往骑士团接下消灭连理树的委托。
可是呢,这种魔物其实蛮强大的。因为跟它战斗时,魔法对其无效。对于战斗能力几乎完全依靠魔法的我而言,这一点太过致命。换作是其他人,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放弃了,但其实连理树这种魔物有弱点。
「零零雅,还能继续战斗吗?」
我对肩膀上的水史莱姆问道,接着她一蹦一蹦地弹跳着表示可以。轻轻摸了摸她光滑的表面,喂她吃过点心小饼干之后,我继续迈出脚步。其实跟她也赌气了一段时间,不过在献上巧克力给她之后,就和解了。
连理树的弱点,其实就是这种水史莱姆喷出的溶解液。被溶解液喷到后所露出来的部分,就能用魔法给予伤害了,我再瞄准外露的部位,集中用魔法攻击来打倒它。然而,就算这样可以让魔法产生效果,连理树依然不是容易对付的敌人。
「……找到了。」
步行了一阵子,发现一颗看起来有点不自然的大树。连理树平常不会动,而是会伪装成树木来等待猎物,接着,捕食没有注意到而靠近它的猎物。要分辨需要一点诀窍,但只要习惯之后,想识破并不困难。
我细心注意不让自己发出脚步声,绕到连理树背后。
「零零雅,麻烦了!」
在我打出讯号的同时,零零雅从口中吐出溶解液。溶解液猛然喷去,把连理树
的表皮溶解了一部分。连理树发出类似尖叫的声音,攻击而来。我迅速收回零零雅,塞入口袋中。
再来就是我负责了。
「冰柱雨!」
随着我喊出魔法发动句,冰柱如雨水般倾盆而下。其中有几支被连理树扫到一旁,可同样也有好几支冰柱刺入表皮被溶解的部份,对它造成损伤。它再次发出了尖叫般的声音。可以看到附近的草丛中,许多森林小动物正在四散逃跑。对不起哦,弄得这么吵。
「岩石炮!」
接着使用的魔法是把锥状的岩石高速射出。岩石锥成功突破连理树树枝交叉的防御姿势,深深刺入它的表皮之中。但是,这样的伤害还是不够。
「如果懂得使用火属性魔法的话,就很轻松了说……」
我能够使用的是水属性和土属性,所以跟土属性的连理树在相性上并不好。话虽如此,要是使用超级或是高级的魔法,没命中时的消耗就太大了。结果就是,我能采取的方法只有使用初级或中级攻击魔法,一点一点地慢慢削弱它。这种方式相当要求注意力,很耗神。
「假如克蕾雅大人也在的话就好了……!」
换作是克蕾雅大人擅长的火焰长枪,完全命中的话想必一击就能打倒它。可是,现在我在进行的正是为了夺回克蕾雅大人的战斗。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克蕾雅大人。」
我思念着现在不在身边的那个人。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身边没有克蕾雅大人这么长一段时间,还是第一次。我细细回想着她理所当然出现在我身边的过去。那到底是一段多么重要的时间,多么千载一遇的机会啊。
「可是现在说这些丧气话!也毫无意义对吧!」
在狭窄的树林中一边四处逃窜,一边不停地发射冰箭。与其浪费时间在那边哀叹,不如为了打开局面而行动──换作是克蕾雅大人的话,想必会这么选择吧?
因为她是个行动派啊。虽然我作不到像克蕾雅大人那样的地步,但只要能模仿到几分之一的水准就够了。
一边思考这些事,一边持续进行战斗,最后终于打倒了连理树。掉落的宝物是──只有魔法石。
「呼……呼……还真是不容易……掉落连理枝呢……」
当我调整乱掉的呼吸时,零零雅从肩上对我投以担心的目光。我摸了摸她的脸,表示我还好。用毛巾把汗水大致擦干之后,在地上直接坐了下来。尽管会弄脏裙子,在这种时候也不得已。
「到现在为止,我打倒几只啦……?」
直到打倒一百只左右时还有在数,可在那之后觉得太麻烦,就没有继续数了。以体感而言,我想应该有超过两百只。当然,这并非一天打倒的数量。而是跟玛娜莉亚大人决定要一决胜负之后,我连学院的课程都没去听,一直窝在这里打怪的成果。因为有个进行骑士团委托的口实,所以没受到追究,但是耗费的时间已经太长,差不多需要准备其他借口了。
即使如此,连理枝依然没有掉落。
「毕竟机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五嘛。」
有些人会说,掉落率有百分之零点五的话,打倒两百只不就百分之百会掉落吗?他们搞错了。那是前提确定要打的目标肯定在两百只魔物中的其中一只身上,而且是照顺序打倒时的机率。实际状况则是每一只都各自是百分之零点五的机率,每一次都是重新计算,所以我打倒两百只时会掉落连理枝的机率,其实只有大约百分之六十三点多而已。
距离达成目标还很远。
「……我,为什么在做这种事呢?」
倒在树叶上躺成一个「大」字,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何必这么想要别苗头?放弃不就好了?」心中软弱的一面在喃喃蛊惑我。
可是──
「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喜欢呀。」
喜欢克蕾雅大人。
非比寻常地喜欢,喜欢到发狂。
之前在多鲁大人劝告之后,有一阵子也曾尝试过把自己的爱意完全隐藏起来,但是感觉上,结果只是那段压抑的期间让心中的爱意变得更加强烈了。
「该怎么跟多鲁大人解释好呢……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因为累积太多疲劳,思考方式也变得越来越单纯。喜欢克蕾雅大人,所以不想输,因此非得弄到连理枝不可──就只是这样而已。「同样都是女性会如何如何」、「恋爱感情和友情怎样怎样」之类的思考都被我作为无所谓的部分丢到意识的角落吃灰。怎么形容好呢?很像是前世当社畜那时,偶尔为了转换心情去慢跑完以后,会觉得思考变得很清楚透彻的那种感觉。
「很好,恢复完毕。零零雅,再多陪我一下。」
我再次喂了零零雅小饼干之后,开始寻找下一个猎物。
「请您等着我,克蕾雅大人……!」
说不定已经惹克蕾雅大人讨厌了、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看待我的──这些悲观的心情全部消失,现在我单纯只是作为渴望她的一个女人,为此热衷进行打宝的作业。
幕间•完
◆◇◆◇◆
在埃莫的祭式当天。
「给我──等一下!」
正好在姐姐大人即将亲吻本小姐的那一刻,传来一声大喊。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本小姐也朝那边看去,接着傻眼了。
发出喊声的人是平民。
这一点并不让人吃惊。讶异的地方在于平民的模样。她浑身是伤。
「零,你来得太慢了。」
「哎呀,遇上一些麻烦,所以多费了点手脚。」
平民对担心她会赶不上的米夏稍微道个歉之后,挤进姐姐大人和本小姐之间的位置。
姐姐大人用鼻子轻哼一声之后,说道:
「原来你不是夹着尾巴逃走了啊。这一点勉强算你通过。」
「谁~会逃走啊?不是跟你说过,我绝对不会输吗?」
平民一边很没教养地吐出舌头威吓姐姐大人,一边拉着本小姐的手,跟姐姐大人分开了一段距离。
对于手上传来的温暖感到困惑,本小姐用包含复杂情绪的目光投向平民。
「你……」
「克蕾雅大人,您尽管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把克蕾雅大人交给这种家伙的。」
如此宣言的平民,脸上虽然也受了几处伤,不知为何表情却充满着希望。
「可是就算你这么说,胜败已经确定啦?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带什么供品来,但是我的供品可是芙洛丝之花。总不会存在比这更好的供品吧?」
说完,姐姐大人高高举起正在发光的花。是的。姐姐大人已经献上最棒的供品了。
「就算你带来的也是芙洛丝之花,那也是速度快的人获胜。我是赢家这一点不可能改──」
「我的供品是这个。」
打断姐姐大人说话后,平民从背包中取出「那个」。
「这是……树枝?」
本小姐直接把看到时实际的观感说了出口。平民说是供品的那个东西,不管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树枝。本小姐自觉到自己心中感到失望,这才第一次发现自己其实在期待她有必胜的对策。
「你只找到这种东西喔?」
「不,我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这个。」
平民不知为何充满自信,但四周的众人却充满怀疑的眼光。这也难怪。因为作为供品的水准,光从外表就明显差距太大了。
「献给天秤之后,你们就会懂了。」
平民说着「来比吧!」催促姐姐大人动作快点。献上供品之后就无法回头了。要阻止只能趁现在,本小姐心中如此犹豫着,然而平民却像是要让本小姐安心一般,用力地点着头。
「可以啊。那就互相献上祭品让天秤来判断吧!」
说完,姐姐大人走到恋爱的天秤前。恋爱的天秤虽然古老,却是作工很高雅的天秤,具有与「神所赐下的神器」这说法相应的威严。
「那么,我先来吧。我的心灵深处,献与神明裁决。」
姐姐大人以彷佛在演戏般的动作,背诵出埃莫之诗其中一段之后,把芙洛丝之花恭敬地献给天秤。被放在天秤上的花散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不愧是被歌颂为传说的供品。天秤大大地倾斜了。
「接下来换我了。献上供品。」
至于平民的作法,完全没表现出任何讲究的礼仪,随手就把树枝直接放上了天秤。天秤却是──一动也不动。
「果然,是我赢──」
就在姐姐大人的胜利宣言说到一半时,周围一带出现地鸣。
「地震!?」
众人为了即将发生的地震趴在地上以减少受害,经过好一段时间才发现,地面根本连一点儿都没在摇晃。在摇晃的,是恋爱的天秤。
「那是什么?」
有人发出了讶异之声。再仔细一看,树枝上长出了新芽。不只如此。接连不断地长出根须的树枝迅速生长,在眨眼间就长成了一棵大树,使得天秤倒向零的供品。
「芙洛丝之花居然输了……?这树枝……到底是什么……?」
对于目瞪口呆自喃喃自语的姐姐大人,平民回答道:
「这树枝叫做──连理枝。」
依照平民的说法,这树枝是栖息在附近森林深处的魔物所掉落的宝物。获得的难度非常高,她为了弄到手,花了很大一番工夫。平民是为了弄到这宝物太过拼命,才会搞得遍体鳞伤。
「芙洛丝之花居然不是情意最重的供品吗……?」
「至今已知的供品中,确实是芙洛丝之花最好。可是,还是有比它更重的供品存在,只是这样罢了。」
一脸得意地说出这句话之后,平民转过来面对本小姐。
「克蕾雅大人。」
「……?」
因为事情发展太过离谱而呆然以对的本小姐,在听到平民的呼唤之后回过神来。
平民随便擦拭了几下到处都是伤的脸,在整理好最低限度的仪容之后,这么说道:
「其实这种胜负的结果对我而言根本无所谓。」
「咦……?」
这是在暗示……本小姐对你来说也无所谓吗……?本小姐变得有点不安,但零又接着说道:
「我无法带给你有如故事般的恋爱。正如你所知道的,不用开玩笑的方式,我甚至连重要的话都说不出口。」
「但是,」她接着说了下去:
「就算刚才没被神明的天秤所认可,我同样深爱着你。不论输给谁,我依然会永远只爱你一人。所以──」
平民在本小姐的面前跪下,牵起本小姐的手──
「不再是女仆,你可以把我看成是自己的伴侣吗?」
并非引用故事的一小节,平民用她自己的话,第一次表示希望得到本小姐的爱情。她这行动,让本小姐开心得不得了。
「……你这人还真是……」
眼中涌出了不明所以的泪水。并非因为悲伤。相反地,本小姐的心中满满都是温暖。
给予她答覆吧。然后,让她再次陪伴在本小姐的身旁一起同行──才想到这边,突然间。
「哇哈哈!哎呀──败了败了大惨败!」
就在差一点就变成好气氛的时候,姐姐大人突然大声发出豪迈的笑声。
「玛娜莉亚大人。现在正准备踏入佳境,请你在做出任何举动之前,先注意一下场合好吗?」
「才不要。果然对我来说,还是你比较有意思。太棒了。」
姐姐大人这么说完,直接一把抱住不满抗议的平民。本小姐惊讶得眼睛都睁圆了。
「慢着,玛娜莉亚大人。」
「没啦──虽然我一直觉得你很不错,却没想到居然能好到这个地步。对,你才是最适合当我伴侣的人。」
等等,姐姐大人,你到底在说什么……?
「姐、姐姐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哎呀──抱歉啊,克蕾雅。其实我的目的打从一开始就是零。因为零的反应实在太好玩了,一不小心就学着克蕾雅欺负起她来。」
姐姐大人吐了吐舌头笑着装可爱。姐姐大人真正的目的是……平民?也就是说,姐姐大人之前提过的另外一半的目的,指的就是要得到零吗?
那可不行。
绝对不行。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行,总之就是不行。
「唉,玛娜莉亚大人。请放开我。」
「才不要。我要直接带你回苏塞。」
姐姐大人跟平民感情很好地在嬉戏着。本小姐渐渐感到火大。
「我拒绝!」
「呵呵,你讨厌的模样让你显得更加可爱呢。我很中意这样的你喔。」
说到这边,姐姐大人居然凑向平民──凑向零,打算吻她。
本小姐的忍耐已经超过极限了。
「慢着,住──」
「不行───!!」
本小姐挤入她们中间,用双手把两人强行分开,使尽全力大喊:
「零只属于本小姐!别抢走本小姐的零!」
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延迟了一会才传透本小姐的脑袋。啊哇哇哇!?本小姐在干嘛,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克、克蕾雅大人……?」
零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对本小姐搭话。本小姐则感觉到自己的脸整个都变红了。
「不、不是!刚刚不是那种意思──!」
「克蕾雅大人──!!」
零扑过来抱住了本小姐。好热、而且好烦──可是,同时心里又有点小开心。当然,这种话连一丝丝也不会表现出来,反而会抱怨才是本小姐的作风。
「喂,放开本小姐!」
「我才不放!我爱你,克蕾雅大人!」
「本小姐才不要!放──开──本──小──姐──啦!」
「你刚刚不是说过,我是属于你的吗!」
「吵死了!你赶快忘记啦!」
跟零一起打打闹闹。突然想到,像这样的玩闹,已经是睽违好几天的事了。
「玛娜莉亚大人,虽然对您很抱歉,但我认为已经分出胜负了吧?」
「唔,看来是这样没错──」
姐姐大人和米夏一边看着我们玩闹,一边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是,本小姐因为开心和害羞,根本没多余时间理会。
「放──开──我──啦!」
「我──才──不──放!」
跟以前一样的对话。可是,如今本小姐心中却充满着以前所完全比不上的温暖。
◆◇◆◇◆
「走了吗?」
「真是个彷佛旋风一般的人物呢,玛娜莉亚。」
「……有王者之相的人居然得有那么宽宏的器量吗?」
目送姐姐大人离开,三位王子殿下各自发出深深的感慨。本小姐也觉得有点舍不得分开。
不知道她跟零的对话到底说了些什么呢?正当本小姐对此作出各种想像时──
「对了,恭喜您,克蕾雅大人。」
「?是在恭喜什么事啊,米夏?」
米夏突然冒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使得本小姐不禁回问。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在这个时候就该当场逃走才对。
就在本小姐摸不着头绪的情况下,不知不觉中就被罗德殿下、优殿下、米夏、琵琵、萝蕾塔给包围了。咦、咦、咦……?
「恭喜什么事,这还用说吗?」
「是啊,不用遮掩啦,克蕾雅。我们会支持你哦?」
「……每个人恋爱的形式都不同。」
连站的位置比较远的赛因殿下都如此发言。本小姐有不好的预感。
「克蕾雅大人~即使跟那个人在一起了,还是请您要陪我们一起玩喔!」
「偶尔还请务必要约我们参加茶会!」
「所以说,怎么连你们两个都在说些奇怪的话,到底是什么事!?」
看着不知为何流起泪来的萝蕾塔和琵琵,本小姐感到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什么事,当然就是──」
接续罗德殿下话语的,是──
「你答应跟零交往了对吧?(不是吗?)(是吧?)(没错吧?)」
「哪来的啊,这个谣言!?」
本小姐使尽全身力气开口否定全员都异口同声回答的这个离谱谣言。
「没有啊,毕竟……」
「那还用说?」
「果然啊。」
「……嗯。」
米夏、罗德殿下、优殿下,甚至连赛因殿下也一样,身上都带着一种猫正要戏耍老鼠时的气势。本小姐,克蕾雅•弗朗索瓦打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瞭解到站在弱者立场是什么样的感觉。
「毕竟你都说了『零只属于本小姐!别抢走本小姐的零──』对吧?」
「罗德殿下!!」
被直接模仿那天说出口的话,本小姐知道自己现在脸已经红到耳根去了。
「为何要制止?我认为这句话非常美好啊。」
「米、米夏,怎么连你也这样……!」
「克蕾雅大人~以后也请别忘记我们喔~!」
「婚礼请邀我们参加哦!~」
「萝蕾塔和琵琵也别在那边哭!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刚刚吃到添加洋酒的巧克力了吧!?」
场面变得越来越混乱。
「那只是当时受到现场气氛的影响,一时口快罢了,本小姐对零根本一点都不──」
「这就是证据啊,克蕾雅大人。」
米夏露出像是在表示不会漏掉任何线索的锐利眼光,打断了本小姐的话。
「什么证据啊,米夏?」
「您刚刚是怎么称呼零的?」
「啥?当然是叫她零啊,这有什么不对?」
「克蕾雅,你以前都只叫那家伙『平民』耶。」
「是啊。我也只听过你那么称呼她。」
「我也是。」
「──!?」
直到被指出来,才注意到这件事。确实不知从何时起,本小姐已经都是直接称呼零的名字了。原本并没有特别意识到,然而被当面指出来之后,听起来确实好像很耐人寻味……不对,本小姐才没什么特别的用意!
「不、不是的!以前是……对,在大家都不在的地方,会直接称呼她名字!」
「哦──?也就是说,现在终于不需要隐瞒了是吧?」
「克蕾雅,你好开放呢。」
「……但是,这并非一件坏事。」
「所以说,果然道贺『恭喜』是正确的对吧?」
哎──真是的,没完没了的!
「总之!零跟本小姐之间并没有什么!」
「这就是证据啊,克蕾雅大人。」
「这次又有哪边不对啊,米夏!?」
本小姐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提到名字时的顺序。以往,你在同时提到零跟自己时,都是以先提到自己,再提到平民的顺序,可是刚才却是先说零,接着才提到自己的顺序──」
「哎──真是的,对小细节那么计较!?」
当本小姐有如发飙一般大喊之后,米夏呵呵笑了起来。
「……米夏,你很乐在其中是吧?」
「呵呵,抱歉失礼了。因为克蕾雅大人实在是太过可爱了,一时忍不住。」
「你这句依然是在调侃对吧!?」
本小姐哼地一声别过头去。
「别气别气。有什么关系呢?零的恋情终于能够得到回报了对吧?这不是很值得庆祝的一件事吗?」
「罗德殿下才是,您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
「假如零和本小姐真的开始交往的话,对于想要追求零的罗德殿下来说,不是不太方便吗?」
本小姐为了反击,用了比较坏心眼的说法。然而,罗德殿下却自信满满地回答:
「零要爱谁或着跟谁交往,我都无所谓。只要最后是站在我这边就好了。」
「……对哦,都忘了罗德殿下是这种个性。」
「非战之罪,单纯是对手太离谱了,克蕾雅。」
「……我替大哥向你道歉。」
不知为何,本小姐好像被优殿下和赛因殿下出言安慰了?
「然后呢?跟零已经进展到哪个阶段了?」
「?阶段,什么意思?」
「不至于连我们都要隐瞒吧?你也知道,比方说亲吻或是抚摸,以及更进一步的阶段啊?」
「你……!」
你是笨蛋吗!?
──原本都快脱口而出了,但想起对方可是王室成员,拼命克制自己的本小姐,真希望有人能称赞一下呢?
「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我们甚至连好好牵手都还没有过呢!」
「什么啊──还停留在那种程度而已哦?再这样拖拉下去,何时被其他人横刀夺爱都不奇怪哦?」
「这句话不该出自最大嫌疑犯的口中吧?」
「……毕竟大哥是最有力的人选。」
在奇怪的地方观点倒是挺一致的呢,两位王子殿下?本小姐觉得,要是连平常都能相处得这么好的话,就再好也不过了。
「那么……先从约会开始吧!」
「约、约会是吗?」
「没错。这是交往时的基本啊,对吧?」
「可、可是,零毕竟是平民,不知道话题跟价值观能不能互相聊得来……」
「不用担心啦。那些小问题,零一定能够摆平的。克蕾雅只需要放轻松待在一旁就好了,记得放轻松嘿。」
「放、放轻松?这样就好吗?」
「对。」
真是这样吗?听到罗德殿下一口咬定之后,就会令人觉得似乎真是如此,好神奇呢。
「罗德哥哥,太过不负责任地妄下断言不太好吧?」
「……我也这么认为。跟我们男人不同,大部分女性的内心都很敏感。」
「会吗?感觉上对零来说,那些小问题她都能够强行搞定。」
「我认为罗德殿下对零的评价有些过高了。零她其实意外地普通哦?」
对于罗德殿下的发言,优殿下、赛因殿下、米夏纷纷表示反对意见。
「反正,没实际去约会,就永远搞不懂。所以你还是尽量约她看看吧。」
「是要本小姐主动约她哦!?」
「因为当事者只有你跟零,要两者择一决定谁来发起的话,照理说也该是克蕾雅吧?」
「居、居然要本小姐邀约如此不知羞耻的活动……!」
「那么,你打算交给零来邀约这个不知羞耻的活动吗?身为名门弗朗索瓦家的千金,这可说不过去吧?」
「呜……!」
话说到这边时,照理说,本小姐也差不多该注意到殿下是在说笑戏弄自己了,但是因为听到家族名称被拿出来说嘴,让本小姐一时气到失去理智。
所以才会不小心脱口而出。
「知道了!本小姐乃克蕾雅•弗朗索瓦,既不躲也不藏,堂堂正正接下这个挑衅!绝对会成功跟零约……约她出去玩,等着瞧吧!哦──呵呵呵呵!」
没错。
当晚,本下姐落得跟凯瑟琳哭诉的下场,自然就无须再多加赘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