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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五章 胜负之时

作者:渡边恒彦 字数:21599 更新:2024-06-19 10:58:31

以纳瓦拉王国骑士莱姆顿和嘉杰尔边境伯家次女尼尔妲之间的细微争执为开端的此次事件,发展到如今这个阶段才终于开始出现完结的征兆。

连当事者双方也觉得是「无意义的争吵」这场白费口水的辩论反复经持续了好几天。

现在纳瓦拉王国阵容和嘉杰尔边境伯家阵容的所有事件关系人已经齐聚到一间大厅中,嘉杰尔边境伯本人已经做出宣言:今晚要在这里对这个事件下达最终的判决。

由一方当事人的亲属——而且还是父亲这种极近的关系下达最终判决,在生于法制社会的现代人看来多少会产生能否保证公正的疑问,但对与封建社会的地方领主来说,这却属于理所当然至极的权利。

实际上,就连纳瓦拉王国阵容那边,对这一点也没有一个人提出任何异议。

当然,如果接下来要下达的最终判决中,含有不公正的地方到了有人无法接受程度的话,情况就会有所不同了吧。

在带着这样的紧张感互相对瞪的两个阵营中,双方各自的最高责任者——嘉杰尔边境伯和马尔丁将军虽然此时一脸严肃但仍旧隐瞒不住他们感到头疼的神色,一个劲的用视线交谈。

(喂,这下到底会变成怎样?)

(不知道,别问我啊)

硬要把他们的视线转换成语言的话就是这种感觉吧。

原本,这两个人在背地里联手,打算利用这次的事件帮儿子弟子来次『实践训练』的预定,现在已经被完全彻底的打乱了。

造成这种局面的最大原因,不用说就是芙蕾雅公主

「…………」

北大陆公主今天也带着「我是主角」的表情,占据了会场中央的席位,还特意坐在与纳瓦拉王国阵容中心人物克里斯骑士长完全正对面的位子上。

而战战兢兢躲在会场席位一端的尼尔妲不必说,连本该呆在芙蕾雅公主现在的地方负责交涉主役的查比埃尔,也被赶到了明显属于配角的位子上去。

从刚才开始,查比埃尔就一直把带着「我说,您倒是来对这个人做点什么啊」这种不言自明意思的视线投向坐在后方的善治郎,可王配始终只是呵呵呵的笑着什么也没干。

到了这个时候,查比埃尔就算想不领悟也不成了。

善治郎并非没有察觉到查比埃尔无言的SOS信号。

而是察觉了也选择无视。

以前善治郎曾对查比埃尔说过的「我是站在芙蕾雅公主这边的人」这句话的意思,看来终于正确传达给他了。

就算芙蕾雅公主做出多少有些不符合淑女仪态的言行,善治郎也不会站出来责备她。

这种做法,相当于给了芙蕾雅公主介入这次事件的正式许可。

即便女性的发言力再怎么低,如果是出身大国王族,又是本国王族公式上正式参加婚礼搭档的女性,就极难让她保持沉默。

这样的芙蕾雅公主光是人在那里,就足以让嘉杰尔边境伯与马尔丁将军策划的【克里斯骑士长VS查比埃尔之实战训练篇】预定崩溃。

而且,就像是还要再来个致命一击般,还有正坐在旁听席位上的那个男人存在。

身边坐着刚娶到的新妻——露西塔,用微笑隐藏起好像觉得现状很有趣的态度,抱着圆木一样粗壮胳膊坐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普乔尔·基杰将军。

在这次的事上,他用了「尼尔妲现在对我来说是义妹,并非旁人」的说法要求出席。

普乔尔将军姑且事前也做过「只要不发生太过分的情况,都会不插嘴保持静观」的承诺。但老实说嘉杰尔边境伯压根就不相信他的话。

普乔尔·基杰这个男人拥有强烈的野心和欲望,又兼备达成那些所需的行动力与执行力。

【牵扯到一个麻烦的男人了】,现在自己能不能把这个心情好好掩饰起来,对此嘉杰尔边境伯可没有自信。

在这层意义上,目前处于夜晚时间段实在值得庆幸。

房间周围和中央桌子上虽然摆放了不少烧得正旺的油灯用来驱逐黑暗,但室内仍只有就是很客气的说也只能算作「昏暗」程度的光亮。

会在这么晚的时间召开判决会,是因为善治郎罕见的提出了「不是这个时间我就没功夫」这个任性要求的缘故。

然而现在嘉杰尔边境伯却很感谢王配这份少见的任性,他尽量不引人的注意的微微吐纳了一回整理好心情,然后开始高声宣言。

「所有人都到齐了吧。那么,现在开始进行最终讨论。

事件的当事者和责任者,你们要在明确自己立场的基础上,好好遵循良知提出自己的主张。

听完你们所有人的意见后,我将以嘉杰尔边境伯领责任人的身份,对事件做出最终判决。

对判决有异议或反对的人,可以日后再走其他渠道进行申诉。都没问题了吧?」

对虽已步入暮年但仍健硕的领主贵族威严十足的发言,在场的所有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这里提到的「其他渠道」,指的就是两国的王家。

如果是纳瓦拉王国阵容不满嘉杰尔边境伯判决的场合,他们就会把这次的事件上陈给纳瓦拉王家。由纳瓦拉王家对嘉帕王家提出直接抗议声明,再由嘉帕王家找嘉杰尔边境伯王家对话解决。大致上就是这么个流程。

这意味着,到时事件将升级成正式的国之间外交问题。

仅仅是因为一名骑士是否有进入禁止入内区域,就搞得要向大国嘉帕王国提交正式抗议信,老实说这种发展相当没有现实感。

另一方面,查比埃尔和尼尔妲却因为是属于嘉杰尔边境伯领的人,所以他们原本没有什么「其他渠道」。加上就算是女儿儿子,地方领主的公式命令也是绝对的,所以他们本没有提出异议的权利。

知道了这个背景的话,就能明白乱入此次事件的芙蕾雅公主是个多么麻烦的存在了吧。

芙蕾雅公主是嘉帕王国正式认同的客人,所以如果她对最终判决觉得不满意,就有可能透过嘉帕王家这个「其他渠道」提出抗议。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嘉杰尔边境伯强忍住想揉揉钝痛脑袋的冲动,继续用低沉的声音向所有人宣言。

「看来大家都没有异议了。那么,接下来开始向三名事件当事人再确认一遍他们的说法。你们要如实回答」

「是的!」

「是」

「我知道了」

听到握有全权的地方领主的要求,妾生的女儿、邻国的骑士、来自北大陆的公主各自回话表示接受。

在油灯火光照耀下确认三人都点了点头的嘉杰尔边境伯,按照预定首先用尽可能严厉的口气向自己的女儿提问。

「很好。那么,就从尼尔妲·嘉杰尔开始提问了。

当晚,你说你曾在什么地方看到了什么?简洁的描述一下」

最先被父亲点名的妾生女儿,紧张万分战战兢兢的开了口。

「是,边境伯。我在那晚,从通道的转弯处走出时,见到了一名骑士的人影」

因为这些都是基本问题,所以就算再怎么不习惯这种场合,尼尔妲还是很顺畅的说完了答案。

「那个人影是谁?」

「因为当时四周非常黑暗,所以我没有看清对方的相貌。但是,当我上前叫住他时,那一位报上了『纳瓦拉王国骑士莱姆顿』的名号」

听完这个回答,嘉杰尔边境伯把身体转向骑士莱姆顿。

「纳瓦拉王国使节团所属,骑士莱姆顿。尼尔妲她是这么说的,对这个说法你没有什么异议或者反论吗?」

面对年事已高却威严不减的领主贵族的视线,年轻的骑士咽了咽口水,用藏不住紧张感觉的大嗓门回答道。

「是的,边境伯阁下。我的确在当晚的那个地点被尼尔妲大人叫住过并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这点尼尔妲大人说的一点也没错」

到这里为止是两方阵营都认同的共识,所以年轻骑士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就肯定了下来。问题在于接下来的部分。

「那个地点,是作为三条通道交汇处的小型十字路口吧。尼尔妲,按照你的主张的话,那时骑士莱姆顿是从哪条通道走来的呢?」

「是,莱姆顿大人是从『中央通道』方向出现的」

尼尔妲干脆说出口的这个主张虽然让年轻骑士大吃一惊身体一抖,但他好歹还有因为【这个场合里未经许可就不能反驳】规则带来的自制心。

「骑士莱姆顿,你对尼尔妲的这个说法有异议吗?」

「是的,我有。我走过的通道并非『中央通道』。是『外侧通道』那边」

迄今为止已经重复说过很多次的,与尼尔妲的主张完全相反的这个说法,骑士莱姆顿现在在这里又再一次提了出来。

虽然两者的说法完全呈针锋相对态势,但事到如今这些都已经不会再带给众人什么意外了。但也正因为如此,整个话题才会拖拖拉拉的耗了这么久。这两个主张就是这么简单直接到缺乏意外性。

不如说,接下来自己不能不向「剩下的一人」做出提问的事实,还更让嘉杰尔边境伯叹息。

就算如此,步入暮年的领主贵族脸上的威严表情依旧不变,开始向第三名当事人问话。

「芙蕾雅·乌普萨拉。当时和尼尔妲同行的你,对此有什么要说的吗?」

听到这句话,北大陆的公主晃动在火光下闪闪发光的银发,

「是的。我要说的只有一点。我确实看到莱姆顿卿是从『中央通道』方向走来的。就只有这样而已」

用强硬的口气说出了这个主张。同时瞪着并非当事者骑士莱姆顿,而是坐在对面的克里斯骑士长的脸。

由此可见,芙蕾雅公主已经完全把克里斯骑士长当成主要攻击目标了。

在善治郎看来,事情会变成这样也难怪。

因为克里斯骑士长对待芙蕾雅公主,用的是典型的「对待不听人话的女人就不用客气」的态度。

当然,克里斯骑士长表面上的言行和态度有好好遵守对待王族的礼仪。但那言行终究是「终究不过是女人的话」「为什么你就不能稍微像个女人一样,乖乖闭嘴听男人的?」之类价值观下的产物。

在善治郎眼里,克里斯骑士长的态度只能说是在积极的主动对芙蕾雅公主进行挑衅。更麻烦的是克里斯骑士长本人对此还毫无自觉。

不如说,在克里斯骑士长看来这已经是很有诚意的应对了。就是为了方便让芙蕾雅公主退让令事态平稳收场,他才这么干的。

(真是辛苦啊。这个世界的女性)

到了现在,一直呆在女王奥菈这个例外中的例外身边的善治郎,才终于对这个世界的女性在表面舞台行动时会非常辛苦这件事有了切身体会。

就在善治郎想着这些的时候,嘉杰尔边境伯又重新巡视了一遍所有人,然后开了口。

「三名当事者都已经陈述了他们的主张。如果有想提供追加情报的人,或是想为某人辩护的人,又或者是想向谁提出质问的人。都请举手。我会以每次许可一人的形式让你们发言

而没有许可就发言的人会被命令退场,这点你们要注意」

对这句话,三名当事者——尼尔妲、芙蕾雅公主、骑士莱姆顿自不必说,会场内的其他所有人也都点头表示同意。

顺便说下,正确来说当事者其实还有一位,那就是芙蕾雅公主的护卫女战士斯卡谢,但她基本上没有发言的权利。

这和身份性别之类的无关,而是因为更纯粹的立场·职责的问题。

既是侧近又是护卫的斯卡谢,是相当于芙蕾雅公主双手甚至是半身的存在。

所以在私下时先不说,在这种公开的要做出判决的场合,很难想象她会做出对主人不利的发言。

只要这样的斯卡谢发言中出现一点对主人证言攀附的情况,事实上都相当于给予了芙蕾雅公主双份的发言权。

「采取举手数多算赢规则的话,就不能允许某一个人可以举起两只手」嘉杰尔边境伯的这句话,就算是芙蕾雅公主也只得接受。

相反,如果斯卡谢的话和芙蕾雅公主真的完全一致的,那她可以干脆成为芙蕾雅公主的『代理人』,好像只要芙蕾雅公主本人默认就可以被允许的样子。

不过虽然说是要举手表决,但那要等到在场人的人都陈述完自己的意见之后,所以暂时也不会出现举手的人。

目前,纳瓦拉王国阵容和嘉帕王国阵容的意见完全对立,而双方又都拿不出可以正面击溃对方观点的有力证据。

所以,先一步发言的人有着很容易被后发言的人抓到话语中的破绽,甚至被釜底抽薪的不利之处。

大致上来说,就是非常难搞的【后攻选择比先手选择有利】局面。但是,就这么一直保持沉默对峙下去也不行。

在油灯昏暗的火光中,顶着互相牵制的沉重空气率先举手表示要发言的,是纳瓦拉王国的克里斯蒂安·宾特骑士长。

「克里斯蒂安·宾特请求发言」

听到嘉杰尔边境伯接受了自己的请求,克里斯骑士长慢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开了口。

「是,那么根据许可,我要向尼尔妲大人提问了。敢问尼尔妲大人,当晚您在转弯处和我国骑士莱姆顿遭遇的时候,莱姆顿当时穿的是什么鞋您还记得吗?」

「诶?鞋?」

听到预想外的问题,让尼尔妲吃了一惊。

「没有得到许可不要发言。尼尔妲·嘉杰尔。现在你可以回答克里斯蒂安·宾特的提问了」

因此父亲嘉杰尔边境伯的叮嘱又吃惊又困惑又畏缩的尼尔妲站了起来,回答自己回忆起的当时的情形。

「我想想……我没有确认莱姆顿卿穿了什么鞋」

「是这样啊。嘛,因为当时天很黑又是偶然遭遇,会这样也难怪呢。其实莱姆顿在那晚,穿的是和现在一样的骑士皮靴。

边境伯阁下,为了作为参考现在需要莱姆顿骑士站起来,可以请您给出许可吗?」

「许可」

「非常感谢。莱姆顿,起立」

得到嘉杰尔边境伯许可的克里斯骑士长,向属下骑士莱姆顿发出要求他站起来的命令。

「是,我失礼了!」

听到年轻骑士长的命令,比他还年幼一些的骑士莱姆顿猛的站了起来。

坚硬的皮靴与石质地板相碰,发出一声回荡在会场中脆响。

一丝微笑出现在克里斯骑士长嘴边。

「就像刚才听到的那样,因为骑士靴的靴底很硬,所以走在石板路上时会发出很响的脚步声。在这么宽阔的会场中已经如此了,在周围都是石壁的通道中的话声音的回音就更大了吧。莱姆顿,踏步」

「是!」

听到克里斯骑士长的话,骑士莱姆顿当场开始做起咚咚咚的原地踏步动作。

在油灯昏暗的照明下,当场用力连续踏步的年轻骑士。

然后,是无言看着这一切的王侯贵族们。

虽然是一派让人傻眼的光景,但没有任何人发出笑声。

「尼尔妲大人,如果当晚通道中也曾响起这样的脚步声的话,您从那个阶段开始察觉到莱姆顿的脚步声呢?」

「不,那个……因为当时我正在和芙蕾雅殿下边走边谈话,所以只看到了人影并没有注意到脚步声」

对为人老实的尼尔妲的这个坦率回答,一瞬克里斯骑士长嘴边露出获胜的微笑,相对照的芙蕾雅公主脸上则浮现出苦涩的表情。

「这样啊。就是说,尼尔妲大人和芙蕾雅殿下,当时是边进行着『连这么响的脚步声都没注意到』程度的欢谈边行进的。对吧」

「啊……」

听到这句话,尼尔妲才终于察觉到了克里斯骑士长的意图,脸上一时没了颜色。

整个事件的焦点,就在于当时骑士莱姆顿到底是从中央通道走出来的,还是从外侧通道走出来的这一点上。

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主张中央通道说,莱姆顿自己主张外侧通道说。

当然,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是正确的,莱姆顿是说谎。但如果莱姆顿的说法被认为是正确的,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的主张就会被定性为「她们看错了」。

在这种情况下,克里斯骑士长刚才从尼尔妲嘴里诱导出来了「当时正边走边进行着连这么大的脚步声都没察觉到程度的谈话」的证词。

这是可以加强纳瓦拉王国阵容【是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看错了】这一主张可信性的新情报。

连这么大的脚步声都察觉不到。都已经沉迷于会话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很可能也会将从外侧通道走出的骑士莱姆顿错看成是从中央通道中走出的样子,就是这么一种辩论法。

虽然是有些牵强的说法,但也有一定说服力。

就算并不多,但感到天平确实开始向对方倾斜的查比埃尔,带着焦虑的表情举起手。

「边境伯,请求许可发言!」

「唔嗯,允许查比埃尔·嘉杰尔发言」

得到父亲边境伯许可的查比埃尔,带着即便在昏暗油灯灯光下也一目了然的压力山大表情起立。

「我向莱姆顿卿提出质问。当晚,和莱姆顿卿遭遇的并不只有尼尔妲和芙蕾雅殿下,还有同行的殿下的护卫斯卡谢殿下。

虽然尼尔妲和芙蕾雅殿下当晚穿的都是鞋底很柔软的布鞋,但斯卡谢殿下和莱姆顿卿一样穿的事皮靴。那么莱姆顿卿有听到斯卡谢殿下的脚步声吗?」

查比埃尔拼命展开的辩论法很单纯。

就像尼尔妲没有注意到莱姆顿的脚步声,莱姆顿同样也没注意到斯卡谢的脚步声,所以有没有注意到脚步声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值得争论的价值。

查比埃尔大概是想把辩论引向这个方向吧。

可是,凭他的辩论法办不到这点。

对查比埃尔的提问,纳瓦拉王国的年轻骑士表情困惑的回答道。

「不,我没有听到。那个,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尼尔妲大人和芙蕾雅殿下是边谈话边接近我的。那么她们的对话声就会盖过斯卡谢殿下的脚步声不是吗?

当然,她们二位的对话声我是听到了的」

「啊……」

这过于理所当然的指摘,让查比埃尔无话可说了。

一说出来就能明白,不管是再大的脚步声,和人的对话声比起来也不过是微弱的声响。

莱姆顿不是靠脚步声而是根据对话声察觉到了尼尔妲一行人的接近,而尼尔妲她们因为沉浸在对话中,没有察觉到莱姆顿的脚步声。

甚至可以说,这反倒帮助【当晚莱姆顿比尼尔妲等人更正确的把握了周围的状况】的观点间接增加了可信性。

「……呃」

从后面看着查比埃尔浅黑的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的样子,善治郎领悟到静静观望的时间差不多该结束了。

(啊啊,可以的话真想再等状况多发展一些的。但如果照这个调子继续静观下去,看起来就要在糟糕的方向分出胜负了啊。虽然跨越有点大,但也没办法了)

深呼吸一会重新做好觉悟的善治郎,突然举起他的右手。

「嘉杰尔边境伯,我请求发言」

善治郎声音并不算大的这句话,让会场所有人因震惊骚动起来。

也难怪他们。

到目前为止,善治郎一直都对自己的婚礼出席女伴芙蕾雅公主『放任』且不闻不问,始终保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

虽然善治郎本人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王配这个头衔的分量可绝对说不上轻。

「……允许善治郎·嘉帕发言」

连给出发言许可的嘉杰尔边境伯的表情中,也露出显而易见的警戒神色。

顶着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的不快感,以及背后的瘙痒感,善治郎站了起来。

「向纳瓦拉王国骑士长克里斯蒂安卿提出质问。虽然你刚才很强调脚步声有没有被注意到的问题,但那原本属于重要的问题吗?」

大概是没想到善治郎会一上来就直接正面向自己提出质问吧,克里斯骑士长脸上一瞬间浮现出被偷袭了的神色,但他马上又恢复了游刃有余的笑容。

「是的。虽然称不上是最重要的问题。但我认为对这次的事件而言也是很重要的要素之一。

并非战士的善治郎陛下也许很难理解,在战士的训练里,战士花费在锻炼夜视能力和听力这些索敌能力上面的时间,达到了和武器使用方法之类直接战斗相关的训练所花费时间相当甚至是超过的程度。

所以受过这样专门训练的人和没有受过的人之间能力差别会非常明显,这当然对理解当时现场的状况是有意义的。」

这通特别仔细的说明,也包含了克里斯骑士长对善治郎这个非战士在男人价值上的蔑视。

实际上,敏锐察觉到了克里斯骑士长这层侮辱意思的芙蕾雅公主立刻眯起了眼以表示自己的愤怒。而坐在骑士长身后的马尔丁将军也好像很头疼的叹了口气。

然而,被蔑视的善治郎本人却完全没有在乎年轻骑士的态度,只是继续提出质问。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在那晚在『外侧通道』中没有看到莱姆顿卿的身影,是因为我能力不足的缘故。你是这个意思吗,克里斯蒂安卿?」

看起来这个提问果然完全出乎克里斯骑士长的预料。

即便克里斯骑士长失声「哈?」了一句。善治郎的认真表情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只是继续说明情况。

「其实在那晚,我在时间稍微过去一会后也去了事件发生地点。走的就是『外侧通道』。

我到达三条通道的交汇点时,芙蕾雅殿下她们三人还站在原地。所以就算莱姆顿卿已经离开了,我认为当时时间也并没过去多久。

因此,当我在『外侧通道』中行走的的时候,莱姆顿卿应该也就在我前方不远处。可是,我却不记得有见过任何走在前方的人影,或是听到过任何脚步声。啊啊,当然我走路时没有和任何人交谈,全程一直都保持在沉默状态」

听到善治郎这个好像只是随便聊聊的说法,当事者骑士莱姆顿本人头上立刻冒出了汗,看起来他相当动摇。

看到他这个样子的克里斯骑士长,像是为了庇护部下一样立刻站起来,用带着怒意的笑容开始反驳。

「请恕我失礼,那只是因为善治郎陛下的能力问题不是吗?

虽然我知道自己的这个说法很无礼,但善治郎陛下您好像并没有接受过任何战士训练的样子。

因为,就算当时您没法察觉莱姆顿他就走在距离您前方没有多远的地方,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对克里斯骑士长这番带着看不起并非战士的善治郎的发言,善治郎本人只是表情平静的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确实有道理。那么,情况如果反过来看又如何呢?

就像克里斯骑士长指摘的那样,我不是战士。夜视能力、听力、还有最重要的武艺能力,和字面意思一样等同于妇孺。因此,我出行时不管去哪里,都必定会带着作为护卫的骑士纳塔里奥同行。

纳塔里奥那晚穿的也是骑士靴。所以他走在通道上时当然也会发出很大的脚步声。那么我问你,纳瓦拉王国的骑士莱姆顿卿。

你是否有记得,那晚走在『外侧通道』中的时候,曾听到过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这个……」

满脸是汗说话含糊不清的骑士莱姆顿看上去像是已经被逼进的死地一样,但其实对于善治郎来说这也是分胜负的最关键时刻。

如果接下来莱姆顿没有说出善治郎希望他说出的谎言,那么善治郎准备的整个『计策』将无法生效。

在心中的剧烈跳动声仿佛能被周围听到的紧张气氛中,骑士莱姆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开了口。

「听您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在行走的途中,我是因为好像听到了脚步声而一度回头查看来着。只是,结果我以为那其实是我自己的脚步声,所以当时并没有太在意」

说完这番话的年轻骑士好像很没自信的摇了摇头。

善治郎则感到一阵几乎想高呼「逮到你了!」的欢喜之情。

是察觉到善治郎脸上露出了喜色吧,骑士莱姆顿的上司克里斯骑士长马上站起来大声为部下辩护。

「善治郎陛下。就像莱姆顿他说的那样。走在石造的通道上很容易发出脚步声。所以就算是经过锻炼的战士,也并非绝对不会犯下【把自己发出的脚步声和走在不远处的他人发出的脚步声搞混】这样错误的」

可能听到了,也可能没听到。

虽然言外之意相当暧昧,但也并非没有道理。克里斯骑士长打算用这么一通证词庇护部下。然而在善治郎看来,这种做法根本完全偏离了自己的目标毫无意义。

善治郎想要听到的就不是有听过脚步声还是没有听到脚步这种事,而是后面「一度回头查看」这句话。

至此,猎物已经完全咬住了鱼钩,剩下的就是遵照正确程序把它钓上来了。

善治郎努力装出平静的笑容,慢慢开了口。

「莱姆顿卿,还有克里斯骑士长。正如你们刚才多次提到的那样,我完全没有接受过战士的训练。所以,我的索敌能力简直比妇孺还不如。

这样的我在当时,没有察觉到任何走在自己前面的人影也没听到过任何脚步声,我认为这并不稀奇。但是,我所信赖的护卫纳塔里奥骑士,也没见过什么的人影或是听到到过什么脚步声哦」

听到善治郎的话,一直保持沉默的观望,有着相当于审判长立场的嘉杰尔边境伯插话进来。

「善治郎·嘉帕。在这个场合下,护卫和从者的证词,原则上是不具备意义的」

这和不承认芙蕾雅公主的护卫女战士斯卡谢的证词是同一个理由。

发誓效忠的护卫在重要的场合只会做出肯定主君观点的发言,而不会去管真实是怎样。所以,就算护卫和从者做出其实不怎么赞成主君观点的发言,原则上也只会被无视掉。

善治郎明知道这点还特意在这里提起自己护卫骑士的名字,是为了尽可能给周围的人留下自己的观点,和纳瓦拉王国阵容观点相悖的印象。

「善治郎陛下。那条通道的长度很长,而且当时环境还那么暗。所以陛下本人不必说,即便是您的跟随您的骑士殿下没有察觉走在前面的莱姆顿,也没什么奇怪的。

反过来说,连对您们的脚步声有所察觉的莱姆顿,最后也产生了那脚步声其实来自自己的错觉。所以恐怕当时善治郎陛下是走在距离莱姆顿相当远的地方不是吗?」

所以,我和您的说法并没有矛盾,面对克里斯骑士长带着这层话外音的主张,善治郎故意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的话也确实能讲的通。可是,我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明白。为什么莱姆顿卿没法察觉我当时走在他身后?」

「所以说,当时莱姆顿他有察觉到,只是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才……」

打断开始露出嫌烦表情一再重复自己刚才主张的克里斯骑士长,善治郎继续说道。

「我没有接受过战士的训练,所以夜视能力这些地方,我的能力等同于妇孺。而且在胆色方面,我可能很丢人的连女孩子也不如。

所以,只要环境变得稍微有点昏暗,『没有照明手段的话我都不会到外面走动的』」

「……!?」

听到善治郎的话,克里斯骑士长脸上今夜第一次没了血色。

确信自己的话中之意已经传达到,善治郎特意露出嘴角扭曲的笑容,从怀里拿出惯用的『手摇充电式LED怀中电灯』。

为了能让这一瞬间发挥最大效果,善治郎才特意硬要求在夜间召开这次审判会。

「这是我从故乡带来的东西。嘛,详细说明就先省略吧,大家把它当做一种照明用的魔道具就好。

那一晚,我也像这样用它照明着道路行走的」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按下LED怀中灯的开关。当然,事前他已经充分摇动充电过,现在电灯的电量处于满格状态。

「唔!?」

「呜……!」

「什么!?」

「这是……?」

看到LED耀眼的、油灯火光完全无法相比拟的白光,聚集在会场上所有的人都高声发出惊叹。

「好了,莱姆顿卿。卿刚才的确说过因为听到了脚步声,曾经『一度回头查看』吧。

现在我再问一遍我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你没法察觉我当时走在你身后的?」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故意将LED的白光指向纳瓦拉王国的年轻骑士。

在劈开夜色的人工白光照耀下,年轻骑士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嘴唇哆哆嗦嗦的样子彻底被暴露到众人面前。

「啊……我,我……」

看到年轻骑士胆怯丑态,善治郎产生了种刚才遍布全身的兴奋感一下子冷却下来的感觉。

(在公众面前,被逼到了无处可逃的情况)

这本来并不是善治郎喜欢的分胜负方法。因为这种在公众面前丢大脸的结果,很容易引起败者的怨恨。

但是,为了让这次的事情能以己方的胜利收场,善治郎必须想办法让情形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是拉法埃罗·马凯努斯的话,多半能用更不引起风波的方法分出胜负吧。相反如果是普乔尔将军的话则会用更苛刻完美的胜利来收场吧,而且还能让败者不敢回来报复)

就算知道没有任何意义,善治郎还是忍不住拿自己和这两个更优秀的人做比较。

看了眼人坐在旁听者席位上嘴边露出微笑的普乔尔将军,善治郎重新把思绪切换回来,为了给事件落下帷幕提出最后的通告。

「在那样的笔直通道上,究竟是否真的有人会察觉不到如此明亮的照明光呢?而且,还是在中途曾『一度回头查看』的前提下。

我再重复一次。我不是战士。我的夜视能应该比妇孺还差劲。可是,即便是这样的我,在一条笔直的通道上行走时如果背后出现如此明亮的光照的话,不论距离有多远,我也一定能察觉得到。

好了,骑士莱姆顿卿。接受过充分战士训练的你,为什么会察觉不到这样连我都能察觉得到的光亮呢?你可以给出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说明吗」

被逼进没有任何退路的死角,被质问了根本没法回答的问题,还有不允许他利用黑暗遮掩表情的强烈白光。

「…………」

领悟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做狡辩的纳瓦拉王国骑士莱姆顿,像是承认自己的败北一样瘫坐到椅子上。

接下来的事就非常简单了。

在完全『折服』了的骑士莱姆顿,承认了问题的根本是因为自己说了谎——他当时【的确是从中央通道方向走出来的】之后,就再没发生任何麻烦。

「那么,纳瓦拉王国的骑士莱姆顿,你现在承认你在这次的事件中说了谎言吗?」

「…………是的」

对嘉杰尔边境伯的问话,骨头仿佛被抽掉的纳瓦拉王国年轻骑士用有气无力的语气这么回答道。

「唔,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事件姑且看起来算是已经告一段落了吧】,嘉杰尔边境伯皱褶眉头产生了这个想法。

谁是正确的,谁犯了错。

虽然大方向的结论已经得出,但现在还有向犯了错的人要求什么形式的出多大程度的补偿,这么个问题留下。

这事意外的挺难办。

骑士莱姆顿犯下的错误主要在于他未经许可就进入了严禁出入的区域。

这事听起来好像很严重,但对嘉杰尔边境伯家的人来说也就是「如果只是误入进去的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程度的过错罢了。而且莱姆顿误入的还是就算进去了也不会造成什么实际损害的区域。

所以,如果要对这件事给予处罚的话,「口头提醒」一下便已十分足够。

可是,事情现在已经闹的这么大,光是「口头提醒」已经不足以让所有人接受。

嘉杰尔边境伯偷偷把眼光转向那位堪称「不接受人群」的笔头人物,窥窃对方的表情。

有着一头给人银中带蓝印象短发的少女,果然带着「好了,这下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办」意思的攻击性笑容,瞪着纳瓦拉王国的年轻骑士和骑士长。

根本无法想象区区口头警告的结果,就能让这位来自北大陆的公主大人满意接受。

但是反过来说,纳瓦拉王国这边也已经因为不过是稍稍走歪了一步,就落得个在公众面前丢了大脸的结果。

如果在这之上还要重重责罚他们,对方肯定会滋生从此对这边怀恨在心之列的险恶情绪出来。

现在作为当事者的骑士莱姆顿已经处于虚脱状态,当他辩护人的克里斯骑士长则是一副紧咬嘴唇,拼命在忍耐的模样。恐怕他此时正在想「太屈辱了」什么的吧。

一个处理不好肯定会留下祸根。对此感到担心的嘉杰尔边境伯望向坐在对面后方的马尔丁将军。巨汉将军闭目暝思了一瞬间,接着轻轻摇了摇野猪一样粗壮的头。

(这样就行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

看到马尔丁将军包含上述意思的回应小动作,嘉杰尔边境伯安心的舒了一口气。

如果由在掌控部下的能力方面素有好评的马尔丁将军接下搞定那边的责任,问题就相当于解决了一半。

感到一阵轻松的暮年领主贵族,接着又把视线转向将这次事件亲手终结的,来自王家的男子。

「那么接下来,将宣布我的最终判决。在此之前,善治郎大人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对善治郎使用带『大人』字眼的礼貌措辞,是之前『审判中』时期明显不同的态度。

就是说,边境伯想要留下在宣布最终判决前,自己曾经有和王家出身的善治郎「商量」的证据吧。

领悟了这些的善治郎,为了想办法把自己这边的意见传达给边境伯,赶快拼命的在脑子里搜寻合适的回应。

「……这个嘛,如果我们在此在提出什么意见的话,我想恐怕又会引发某种形式的不必要混乱吧。

所以呢。只要纳瓦拉王国方肯承认在这次事件上错出在他们那边。那我也就再没什么好要求的了。原本,把事情闹大的做法才有问题。【事情本来不大如果当做没发生话就再好不过了】,这才是会让事情弄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原始初衷不是吗」

善治郎这套话翻译过来就是「很抱歉芙蕾雅公主没神经的把事情拖了这么久。我们这边只要有纳瓦拉王国人的口头道歉就OK。话说,咱们能不能完全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发生过?」的意思。

虽然是相当绕弯子又复杂的措辞,但似乎以贵族来说算是也起码具备了最低等级话术能力的嘉杰尔边境伯,好像明白了善治郎话中之意的样子。

一瞬间眉头松开面露喜色的暮年贵族领主,像是掩饰自己的心情一样轻咳了一声。

「嗯,嗯唔,正如善治郎大人您所言。

那么,作为嘉杰尔边境伯领领主,我现在开始宣布关于这次事件的判决」

听到嘉杰尔边境伯的这番话,在场所有人都微微低头,陷入了微妙的安静状态。连善治郎都不例外。

这个地方的最高权力者终究还是边境伯,虽然裁决善治郎这样王族的权利地方领主果然还是没有,但相反就算是王族,进入地方后也无法颠覆当地领主做出的决定。

像刚才那样,边境伯自己主动向善治郎做出「想和您商量,请给我建议」的行为,其实已经是相当危险的擦边球。

「这次的问题,主要有纳瓦拉王国的骑士莱姆顿因『迷路』未经允许涉足本馆的禁止入内区域;及他在被人指摘出这个错误是,曾经说谎企图蒙混过去。这么两点。

涉足禁止入内区域这件事本身原本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没有在禁区外侧设置醒目的禁止入内提醒标识的我方,在这件事上也有一定过错。

但是,将指摘出自己错误的人硬说成是『看错了』,想借此强将事情了结这点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纳瓦拉王国使节团的当事者,我命令你们承认自己过错,并向有关人士赔罪」

「…………遵命」

纳瓦拉王国骑士长克里斯蒂安·宾特,将好像面具一样的无表情固定在他那张端正精悍的脸上,用生硬的口气做了回答。

对克里斯骑士长来说,这个结果非常不有趣。但他也理解事到如今再对边境伯的决定提出异议会是多么愚蠢的选择。

听到克里斯骑士长的回答,嘉杰尔边境伯微微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此次的事至此可以说是已经解决。如果把事情继续闹大下去,那么对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因此,我提议这件事就以【一边当事者要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作出赔罪,另一边的当事人接受赔罪】做了结。今后不管在什么样的场合下双方都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诸位觉得如何?」

然后,用带着少许试探的口气提出了上述提案。

最后以『提议』的形式说出,是因为这样的决定多少有点超越了嘉杰尔边境伯地方领主权限的缘故。

虽然地方领地内发生的纠纷,当地领主被委以了全权解决的权利。但这次的事件里,当事人当中包含了他国人士,以及本国的王族这样身份的角色。

作为他国人士的纳瓦拉王国使节团可以用『上告』的手段让事件发展成纳瓦拉王家直接与嘉帕王家对峙的国际问题。而本国的王族善治郎,只要他得到女王奥菈的许可,也可以立刻对边境伯的决定提出『异议』。

当然,不管『上告』也好『异议』也罢,对事件最终做出何种判决的权利还是握在嘉杰尔边境伯手上所以就大势而言并没不会产生太大影响。但到那时毫无疑问又会在其他各种地方引发问题。

幸好,克里斯骑士长马上就赞同了嘉杰尔边境伯的提议。

「遵命。此次的事件如果能就此告一段落的话,我们这边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

虽然克里斯骑士长的自尊心高到足以给他带来灾难,但他并不是个完全只顾感情得失无法做出正确判断的人。

原本这次的事如果公开出去,会有损纳瓦拉王国骑士的荣誉。那么若能当做没发生过的话,就不会带给纳瓦拉王国任何损失了。

不放过这个机会的善治郎也同时发话。

「也对。我们这边对这个提议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反对的。为了和邻国友好相处,我觉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是最好的做法了。您觉得如何呢,芙蕾雅殿下?」

「………既然善治郎陛下都这么说了」

银发的公主保持着用锐利视线盯着克里斯骑士长的姿势,故意用没有起伏的语气这么做答。

她这态度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刚才的话不是本意,「虽然我真的不想和你们和解,因为善治郎陛下都这么说了我才和你们和解的」,她的这个话外音简直再明白不过了。

在旁人看来,这证明芙蕾雅公主已经被善治郎驾驭住了。

作为淑女来说完全不合格的女人,只因为一个男人的话就带着不情愿的表情变得唯唯诺诺的。

从表面看上,对芙蕾雅公主来说,和善治郎这个男人的关系已经不仅仅参加婚礼的搭档这种形式上的东西,而是打心底服从他。

虽然这种情况非常不和善治郎的本意,但现在连嘉杰尔边境伯都开始用【这人真是可靠】的眼神看待他。

「那么,就此闭庭」

地方领主贵族宣告事件完结的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解决完麻烦事后的解放感。

「芙蕾雅殿下,尼尔妲大人,这次的事实在非常抱歉」

纳瓦拉王国使节团成员之一骑士莱姆顿边这么说,边向两名少女深深低头谢罪。

因为年轻骑士一副很憔悴的样子站着,这让性格很好的尼尔妲完全忘记了之前的对立,反而开始对他报以怜悯之情。

「只要今后您能注意别再让像此次这样的事件发生,我就很高兴了」

可是,只接受过临阵磨枪般最低限度贵族礼仪教育的尼尔妲,因为理解在这个场合下如果自己随便开口会很不妙,所以只能用这种程度的话语回应他。

另一方吗,也算「性格很好」的芙蕾雅公主,则在回忆迄今为止的双方对立经过,并沉醉于胜利和达成感之中。

「我确信您今后,会注意别再让像此次这样的事件发生了」

但是,作为淑女受过充分相关教育的芙蕾雅公主,也理解如果进要求对方进一步低头的话在外交上会很不妙,所以同样用这种程度的话回应下对手便作罢。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

谢罪比想象中更容易的被接受了,这让骑士莱姆顿露出藏不住的松口气表情,打算就此离开。

可是,却出现了一个阻止他们离去的声音。

「等等,我认为事情还不算完呢」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刚才站在芙蕾雅公主她们身边守望一连串谢罪过程的善治郎。

听到预想之外的人开口,被叫住的纳瓦拉王国使节团不必说,连站在旁边的芙蕾雅公主和尼尔妲都吃惊的睁大了双眼。

「嘉杰尔边境伯的判决是『命令你们承认自己过错,并向有关人士赔罪』吧。

因为实际说谎的事莱姆顿卿,所以可能你们觉得莱姆顿卿一个人谢罪就足够了。但是以错误的前提承担起整个交涉工作的,不如是克里斯蒂安卿。

克里斯蒂安卿。卿虽然并没有非谢罪不可的必要。但我希望你能在这里做出你的认知曾经有误的声明。

对【芙蕾雅殿下她其实拥有不输给战士的夜视能力,殿下的胆色没有软弱到因惧怕夜色失去判断能力】这类事实的认知错误」

「唔!?」

是因为完全没想到矛头会指向自己吧,克里斯骑士长脸上浮现出仿佛突然被人揍了一拳的表情。

看到这个表情,善治郎内心也念叨着「果然这是多余的要求吗」而有点后悔,但对于他来说,这个要求又是无论如何都想提出的。

这不是事关嘉帕王国国家利益的问题,而是善治郎个人对芙蕾雅公主的诚意如何的问题。

在此次事件中站出来充当挡箭牌的芙蕾雅公主,可说已经获得了在南大陆女性价值观来说是个『恶女』的评价。

芙蕾雅公主会站出来当挡箭牌,不必说是因为她接受了善治郎的有关请求。而且还因为政治原因,善治郎没有说明为什么需要她站出来充当这样的角色的理由。(尼尔妲并非贵族目前在善治郎这里还属于未完全确定的情报,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外泄)。

就是说在善治郎的认知里,这是种「没有任何事件内情的说明,只是单方要求对方服从自己的指示,不顾结果就跑去赌了一把」的状况。

如果不能尽早把恩报了心里就踏实不下来。因为善治郎有着这种在日本属于多数派价值观,所以他便有了无论如何也想主动为自己心中「欠了人情」的对象出头的倾向

善治郎的这些内情当然和克里斯骑士长完全无关。

但是,以克里斯骑士的立场看来,善治郎的要求只是「无法守护部下的屈辱已经够让人难忍,现在居然指名对自己发难」而已。

而且还是被并非『战士』的,自己一直很看不起的男人指责。

焦躁和不快感,愤怒和败北感。因为这些不断积累的负面感情终于达到了危险领域,克里斯骑士长条件反射的做出右手伸向腰间的拔剑的动作,左脚也同时略微后退了一步……随着一声清脆的水声,他的那只脚踩到了一滩浅浅的「水渍」。

「?」

被骑士靴溅起的水滴打湿了他的脚面。

为什么这里会有水渍?比起这个疑问,克里斯骑士长首先因为被冷水溅到而取回了冷静。

大国的地方领主已经下达了判决,这个国家的王族要求自己执行这个判决,自己却对此摆出了战斗姿势,这就是目前的现状。

(我这是在干什么!)

一瞬间头脑便冷静下来的克里斯骑士长,在下个瞬间感觉背上仿佛有大量冷汗流过。

幸好,虽说是战斗姿势,但也不过是最小限度的动作又只是一瞬间而已,所以好像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周围只有油灯的照明导致室内一片昏暗这点,也是克里斯骑士长的运气。

「的确,这应该由我亲自口来订正。

是我弄错了。芙蕾雅殿下,您的确拥有不逊于战士的夜视能力,并拥有不会让那夜视能力被蒙蔽的胆色。将殿下当做一般女性看待是我有眼无珠了」

虽然出于蒙混的心情导致语速很快,但克里斯骑士长还是照善治郎指摘的那样,做出了承认自己错误的发言。

只是承认了错误,并没有直接进行谢罪,在克里斯骑士长看来这样也勉勉强强符合自己的自尊心底线。

同时做出挺起胸膛下巴略微上扬的动作也是恐怕也是故意的。如果弯腰低头的话,那光动作本身就能给人强烈的谢罪印象了吧。

善治郎突然觉得有点想笑。

(总觉得他像个被老师或家长驳倒,就算不情愿也只好道歉的小孩子呢)

站在抱有这种【如果被听到,克里斯骑士长无疑会暴怒】感想的善治郎身边的芙蕾雅公主,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回答道。

「您能够理解这些是我的荣幸,克里斯蒂安大人」

如果克里斯骑士长就在这里中断对话打道回府的话,说不定整件事至少能平稳的结束。

可是,觉得仅仅留下订正的话离开是「逃跑」,所以不回敬点什么不行的他却留了下来,装出一副笑脸向善治郎搭话。

「说起来,虽然没有亲眼见证过,但我听说奥菈陛下也是位在前大战中立下诸多武勋,非常勇敢的大人」

「是啊。虽然我也没亲眼见过,但类似的传闻我也有所耳闻」

因为谢罪和订正都已经完成,一时没再多想的善治郎,也用漫不经心的态度开始和年轻骑士长闲聊。

「奥菈陛下和芙蕾雅殿下,两位不管哪一边都是非常有魅力的大人,而且作为女性来说都是非常少见的勇敢之人呢。果然,人类会被『拥有自己没有之物』的人吸引这个说法是真实的吗?」

这句话对于并非战士的善治郎,不必说是一种非常激烈的嘲讽。

和站在自己身边,脸上的笑容立刻被怒气替代的芙蕾雅公主不同,善治郎反而大笑着回答邻国的年轻骑士长。

「哈哈哈,说不定确实如此呐。但是,人会被什么吸引可不是那么单纯的东西。而且,如果那种说法是真的,那么克里斯蒂安卿你又会被什么样的女性吸引呢?」

「诶,这个嘛……」

善治郎的反问,让克里斯骑士长张口结舌。

克里斯骑士长相貌端正、武艺优秀、脑筋转的很快,拥有兼备健全和高洁的精神性、又是继承了王家血统的名门的长子。

还有,因为他本人对这些评价都有自觉,所以自尊心很高。

对于这样的克里斯骑士长,如果以「人会被拥有自己没有之物的人吸引」为前提考量的话,那他会被什么样的女性吸引?这个问题无论怎么考虑都几乎没法回答。

如果他说喜欢「美丽的女性」,就等于说自己相貌难看;如果他说喜欢「聪明的女性」,那就代表他自己智力糟糕。要是说喜欢「让人觉得舒服的女性」,就相当于向所有人宣告他自己性格恶劣。

可是,如果说自己就喜欢没有任何优点的女性,又怎么都说不过去。

善治郎本来打算把这个事当做笑话随口一说,可没法回答的克里斯骑士长却出于「又被摆了一道」的心理,擅自因为这个话题积累起败北感。

要说目前克里斯骑士长的缺点的话,也许就是他这个不能干脆接受败北的缺乏柔软性的思考方式吧。

伤人不成反被人伤的克里斯骑士长,带着贴在脸上的假笑,又抛出更加辛辣的话语。

「的确正如善治郎陛下所说呢。我真是没见识。【人会被拥有自己没有之物的人吸引】,这种说法也许只适合用在某些有着明确缺点的人物身上吧」

听到这话,就算是善治郎也绷起了脸。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被戳到了痛处,或是在压抑愤怒的缘故。

现在善治郎内心中占多数的,是(呜哇,在这种场合有必要说到这个地步吗?)这样困惑和吃惊的心情。

虽然事到如今再说有点多余,但善治郎毕竟是大国嘉帕王国的王族,而且是女王的伴侣这种极其接近国家中枢的王族。

就算是继承了王家血统名门的长子,中等国家的骑士长在身份上也和善治郎有着巨大的差距。

所以现在果然还是用语言敲打他一下的好吧。

虽然善治郎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但是很不巧他的决断还是慢了一步。

「纳瓦拉王国骑士长克里斯蒂安·宾特。你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吗?然后你又是在对着谁说这种话?」

比善治郎抢先一步,用严厉的声音做出上面追问的不是别人,正是嘉帕王国引以为傲的英雄,普乔尔·基杰将军。

「普乔尔将军?」

对着大声惊叫的善治郎,巨汉将军恭顺的行了一个臣下礼,然后一转头带着一身怒气和克里斯骑士长相对。

「因为到刚才为止都处于嘉杰尔边境伯主导的判决会途中,所以你不管做出什么发言我都可以当做没听见,但现在可就不行了」

将宽广的后背朝向这边的普乔尔将军大声说出的这句话,善治郎马上察觉到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是这么一回事吗。该死!被摆了一道!)

虽然总算全神贯注保持住了平常的表情,但善治郎内心中已经在咬牙切齿了。

就是为了不让事态变成这个样子,善治郎才会事先跑去和普乔尔将军打招呼。

以结果来说,对于善治郎「这次的事件,直到分出胜负为止,你都不要插嘴」的要求,算是成功让普乔尔将军接受了。

托这个的福普乔尔将军在整个判决会中一直都很安静。但确实现在是『这次的事件告一段落』后的闲聊时间,并不在事前商量的『约定』规束范畴之内。

(呜哇啊,克里斯骑士长是笨蛋!混账普乔尔将军是笨蛋!可最笨蛋的还是我!)

就在善治郎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的时候,普乔尔将军已经一口气将年轻的骑士长逼进了死地。

「克里斯蒂安·宾特,虽然你可能还不知道,但这位善治郎大人不仅是我国王族,而且还是身为女王陛下丈夫的非常高贵的人。对这样的贵人,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你再在我面前重新说一遍试试」

被逼进死角的克里斯骑士长,即便在昏暗的油灯灯光下也能让人一目了然的看出他现在脸上已经没有了颜色。

迄今为止一直随心所欲的嘲讽,就算重复不妥的发言也不会引起问题。但这都只是对方不想动手罢了,克里斯骑士长事到如今才想起这个事实来。

「非常抱歉,我说的太过了!」

克里斯骑士长像中弹了一样低下头。

会场变得很安静,不知不觉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这里。

(真的要不妙了啊,如果把赶快找个机会停下的话)

虽然善治郎为事态被一口气闹大而焦虑,但现状是普乔尔做出这样站出来叱责他国的人行为,是为了守护善治郎的名誉。

如果现在站出来制止普乔尔将军,那只会被认为是「拆自己人台」的行为。

(对守护我的名誉而行动的人,脑子里真不想否定啊。话说,我会因这种想法而不采取行动,也在他计算之内吧。这个混蛋)

虽然觉得这可能只是自己的被害妄想,但又没法断言绝对不是,善治郎就是对普乔尔·基杰这个男人了解到了这种程度。

就在善治郎处于无法行动状态期间,普乔尔将军还在继续压迫克里斯骑士长。

「【谢罪】这种话我还没说呢。我说的是【在我面前再说一遍看看】吧。来啊,说吧。能对着一国的直系王族说的话,没道理不能对着那个王族的臣下说吧」

「……非常抱歉」

虽然看上去像是在无意义的为难对手,但其实普乔尔将军这么做事有目的的。

「所以说,不要这么漫不经心的谢罪。想谢罪的话,要先把自己对谁犯下了什么错误说清楚了,然后再为此谢罪才对吧」

就算克里斯骑士长已经道歉了还深深鞠躬,可普乔尔将军依旧不饶过他。只是执着的要求他亲口说出自己到底是对谁犯下了什么错的话语来。

从这些话中理解到自己已经被抓住致命弱点的克里斯骑士长,拼命做出有诚意谢罪的态度。

「非常抱歉,我太轻率了,请宽恕我」

最后对陷入预想之外危机中的克里斯骑士长施以援手的,当然还是他的上司,纳瓦拉王国使节团的最高责任人,马尔丁·纳达尔将军。

「善治郎陛下,我的部下对您失礼了,真的非常抱歉」

马尔丁将军边这么说,边像要把熊一样粗壮的身体折叠起来一般的深深向善治郎低下头。

「阁,阁下………!」

敬爱的本国英雄深深低下头的样子,让克里斯骑士长无语了。

马尔丁将军是纳瓦拉王国无人可以比肩的英雄。虽然在身份级别上和普乔尔将军不相上下,但如果说到二人在各种国家中的重要程度的话,马尔丁将军的分量可说比普乔尔将军沉重数倍。

在大国嘉帕王国中,分量能够和普乔尔将军不相上下的人才还有菈菈侯爵这位人物,若级别再稍微低一些的人才的话,更有以嘉杰尔边境伯为首的好几位。

而纳瓦拉王国那边,马尔丁将军是个不仅实力高强,连国际知名度也异常突出的存在。甚至可以说,他的存在感比现任纳瓦拉王还要来得巨大。

这样一位母国的顶梁柱人物,却为了补救自己的失言,向他人深深低头道歉。

「…………」

事到如今,克里斯蒂安·宾特才明白自己犯下的失态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真的非常对不起,善治郎陛下!」

克里斯骑士长用比敬爱的将军还低的高度,重新向善治郎低头。

从他拼命的样子里,已经看不到一丁点之前他轻视善治郎的态度。

和武艺无关,和骨气和胆色也都无关,大国王族仅靠大国王族这个身份本身,就能成为不容羞辱的强者,年轻的骑士终于对这一点有了切身体会。

另一边,对想要让事态安稳收场的善治郎来说,这也是个好机会。

不能让当事人和当事人上司一起低头的这个好机会跑掉,所以善治郎终于开了口。

「我先问个无关的问题:克里斯蒂安卿因公务出使外国,难不成这还是第一次?」

「是的,正是如此」

从善治郎的问题中察觉到对方想给这边台阶下的马尔丁将军,马上用恭顺的口气肯定了善治郎的说法。

实际上,马尔丁将军也没说谎。对于还不满二十岁的克里斯蒂安·宾特来说,这的确是他第一次出国公干。

听到马尔丁将军回答的善治郎故意大大耸了耸肩,然后叹了口气。

「这样的话,发生这种事说不定也是难免的吧。克里斯蒂安卿,文化、人的思考方式、常识这些东西,都是一穿过国家的边境就会发生剧烈变化的东西。经过这次的事件,你应该也明白这点了吧?」

在地球时就是日本,来到这边后就是嘉帕王国,从未离开过这两个国家一步的善治郎说这番话虽然让人喷饭,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为克里斯骑士长的失言安个『原谅的理由』,所以那些细节就先略过。

「是,我已经切身理解到了」

并不知道善治郎人那些生经历的克里斯骑士长垂头丧气的点点头,带着沉痛的表情这么回答道。

善治郎又把视线转向在他身边低头的马尔丁将军。

「马尔丁将军,年轻时没有犯下过任何过错的人,是不存在的。但教育、引导那样的年轻人,正是年长者和工作熟练者的义务不是吗?」

「正如您所说,善治郎陛下。这都是一切都是我的失德所致」

「很好」

善治郎像是已经满足了一样点点头。

克里斯骑士长失言责任在他的上司马尔丁将军身上。因为这位一国的大英雄已经低头认了错,所以当做他已经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也没什么奇怪的。

虽然可能会让重视实际利益的普乔尔将军有点不满意,但是让纳瓦拉王的英雄马尔丁将军这等人物,不得不在大国嘉帕王国的王族面前低头这种事,以功绩而言也算相当不坏了。

至少,对于新人王族善治郎而言,这算是不错的『贴金』吧。

然而,就在善治郎要宣布「此事就到此为止」之前,如同贪婪饿狼一样的普乔尔将军,突然用和刚才完全相反的明快口气插话进来。

「啊啊,说起来,克里斯蒂安卿是宾特家的嫡子吧。身为名门宾特家的嫡子,本人又拥有那等程度的武艺才能,也难怪在纳瓦拉国内没有人敢严厉的训斥他。

这么一想的话,我刚才的叱责也多少有点太没大人样了」

对普乔尔将军像在装好人一样语气突然变得柔和的辩解,善治郎和马尔丁将军马上产生了讨厌的预感,但并不像他们那样熟悉普乔尔将军的克里斯骑士长,条件反射的给出了温和的谅解。

「是,真是太丢脸了,我算是沉痛感受到自己又多不成熟了」

听到当事人肯定了自己的话,普乔尔将军漆黑的双眼立刻放出光来。

「既然如此,来我国如何?来好好学习下该如何与他国比自己身份高的人应对法吧。对年轻的克里斯蒂安卿来说,这种做法将来一定会成为你的巨大财富。错不了的哦」

虽然普乔尔将军用很亲切的语气提出这个提案,但怎么听这都是实际上要让克里斯骑士长当「人质」的意思。

突然直接就落入快要被邻国大国「绑走」状况,让年轻的骑士长一时停止了思考。

他身边低着头的马尔丁将军也开始额头冒冷汗,赶紧抬起脖子盯着邻国的将军。

「普乔尔将军,这就不必了吧。原本这家伙作为一个武人而言还远远不够成熟。交涉和社交这些应对技巧当然也是必要的,但比那些更优先的作为武人的长如果停止也太可惜了吧」

「没事,这方面你不必担心,马尔丁将军。在滞留我国的期间,我会亲自负责锻炼他。还是说,我来做师傅让你有什么不满吗?如何,克里斯蒂安卿?」

面对向威吓的野兽一样露齿而笑的普乔尔将军,克里斯骑士长词穷了。

「那,那个嘛……」

如果说不满,普乔尔·基杰的勇名可是响彻整个南大陆。但是如果在这里表达没有不满的意思,又要直接去过事实上的人质生活了。

而且表面上看,还是【克里斯骑士长『失言被原谅』后,普乔尔将军仅仅出于亲切才提出这个提议】这种最糟的形式。

「能让马尔丁将军刮目相看也不难理解。的确克里斯蒂安卿的武才优秀到让人看了就跃跃欲试的程度。所以我不会松懈的。会把所有闲暇时间都倾注到卿身上哦。一定会让卿美妙的武才开花结果」

露出就像是在捕捉到的猎物前不停舔着舌头的肉食兽一样笑容的邻国大英雄。

已经到此为止了吗。就在克里斯骑士长半是这么做出觉悟的时候。

「哎呀,就是说我才刚刚新婚就要被搁置在一旁了吗?我会很寂寞的呀,普乔尔大人」

从露出美妙笑容的普乔尔将军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清澈的女音。

「唔?露西塔?」

听到这个声音,普乔尔将军本日第一次露出被突袭的表情。

清澈声音的主人——露西塔,穿着一身青褐色的高贵礼服,静静的走到数日前才和自己缔结了夫妻之约丈夫身边。

「普乔尔大人,您这么快就有客人了?我在嘉杰尔家时也曾多次款待过纳瓦拉王国的客人,但在基杰家这可是第一次呢。虽然我肯定会尽全力张罗好,但想到可能失败还是让我感到不安呀。

说起来很丢人,但毕竟就算是嘉杰尔家,款待外国客人失败的话也会惹上各种麻烦的」

露西塔微微歪着头说出的这番话,乍听上去似乎只是连气氛都不懂看的,盲目的妇人之言。

但已经数日与露西塔共处一室的普乔尔将军,很清楚她绝不是这种笨蛋女人。

以此为前提的话,更才的那番话里,就能解读出另外一些意思了。

「在嘉杰尔家时也曾多次款待过纳瓦拉王国的客人」这句,是在暗喻嘉杰尔边境伯领和纳瓦拉王国边境接壤的事实。

在这之上「作为基杰家的一员这还是第一次,我会尽全力的」是「我已经是基杰家的人,所以会遵从身为家主的你的决定」的意思。

而最后的「嘉杰尔边境伯家如果款待失败,会给家族带来各种麻烦」这句话,则暗含了「如果您有要害纳瓦拉王国之心,会给和对方国境接壤的我的娘家嘉杰尔家找麻烦的,所以能不能请您顾虑下呢?」的隐藏提问。

「唔嗯…………」

普乔尔将军把视线转向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嘉杰尔边境伯。

「………………」

暮年的领主贵族,在昏暗的油灯下和普乔尔将军视线相交的瞬间,用仿佛带着锐响效果音的尖锐视线瞪着大将军。

「居然给我的领地找麻烦,你这样还算是我的女婿吗!」

简直要让人听出这句话一般视线。

普乔尔将军开始在脑袋里飞快的算计起来。

把可以担当纳瓦拉王国下个世代核心人物的人才留在手边所能获得的利益,与如果那么做,会招致虽已经缔结婚姻的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恶评所带来的利益丧失做比较。

结论很快就有了。而既然有了结论,普乔尔将军就对打翻前言的行为不会有任何踌躇而且也不会感到任何羞耻。虽然作为一个人而言这可能是相当丢人的素质,但对生存在贵族社会的人来说却是个很大的优点。

「的确,将新娶的妻子丢在一边,把心血全都投注在培育弟子之道的上,这种做法是有点有违常理。

克里斯蒂安卿,非常抱歉,因为情况是这样所以看起来我是无法将你接来照顾了」

「不,有您的这份心就已经足够」

仍旧低着头的克里斯骑士长,就像到刚才为止都没有呼吸一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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