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跟光最后一次说到话的那一天,过了快要两星期。
她还没联络我。
我开始担心我们会不会就这样跟之前一样渐行渐远。
不过,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这次我要主动跟光好好谈谈。
我的理智很清楚该这么做,但是光都说她会联络我了,结果我还是只能默默等待。而且,在光联络我之前,我有几件事必须做。
首先,学会承认自己的过错,老实向她道歉。
不这么做的话,即使成功和光复合,也只会重蹈覆辙。
只是要道歉而已,很简单不是吗?即使我如此心想,一旦养成习惯,就很难改掉。具体上来说要做些什么才能改掉这个坏习惯,我毫无头绪……
第二,成为更配得上光的男人。
这部分我也不知道具体来说该做些什么,可是在我调查如何与前任复合的时候,每个网站都这么提到:
没有人会喜欢上跟分手时并无二异的前任吧。
变得比当时还要帅气。早知道不该跟他分手啊──能让光这样想就成功了,总之先看本书吧。
要让自己变得更好。
然后是第三点。
这是最重要的。不完成这件事,我就不能主动联络光。因为我再也不想当半吊子了。我下定决心,用LINE传讯息给心同学。
『明天约会后,方便跟你单独谈谈吗?』
心同学立刻已读,彷佛在等待这句话。
『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看来心同学也不想就这样结束。
老实说,现在跟她见面挺尴尬的。可是我不能逃避。假如不勇于面对,我一辈子都无法改变。
在约会前一天,今天放学回家时,实习完的缘司正好从公司回来。
他整理着平常不会穿的西装,不知为何超顺路地走进我家,擅自从冰箱里拿出咖啡欧蕾开始喝。
「干嘛擅自拿我的饮料喝啦。」
「咦?这是我买来放在你这边的。」
「这样啊,那就没差了……不对,干嘛擅自把东西放进我家冰箱里啦。」
「有什么关系,我们是朋友啊。」
别以为搬出这句话就能为所欲为。
「小翔,你肚子饿不饿?」
「啊──对喔,我还没吃晚餐。」
我也才刚到家,什么都没吃。今天要吃什么呢?又要跟平常一样吃泡面吗?
「我们去吃拉面吧。」
「好主意。不过家里有泡面耶。」
「没了啦。」
「咦,骗人。我之前看的时候还有两杯。」
「被我吃掉了。嘿嘿。」
嘿嘿什么,小心我揍你。
「作为赔罪,我请你吃拉面,走吧?」
「啊~好懒。不过既然你要请客,我就答应吧。」
反正家里没存粮,我得出门采购。既然都要出门,拿缘司的钱吃拉面比较赚。
只要去外面吃拉面,即可赚回两杯泡面的钱。我有点不爽,再多加点料好了。
跟约会时不同,我随便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走出家门。
缘司依旧穿着西装,与我并肩而行……这样讲好恶心,有种情侣的感觉。那家拉面店距离我家走路约十分钟的地方,开在许多大学生居住的区域,所以有提供学生折扣,站在店外都闻得到浓郁的大蒜味。
「这家店还是一样臭耶。」
「可是很好吃。」
「是没错。」
店里坐满刚放学的大学生,只剩两个吧台座空着。我和缘司坐到那边,点完餐才过五分钟,拉面就送上来了。
又快,又便宜,又好吃。俨然是为贫穷大学生开的店。
「小翔,关于明天的约会──」
「嗯。」
缘司边吃拉面,边跟我讨论起明天的行程。
认识光之前,我作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会跟朋友一起去拉面店。
当时的我比现在更难亲近,没有半个朋友,又不会跟家人一起去吃拉面,只会吃泡面而已。
全部都要多亏认识了光。
「明天我用你的名字租了车,是兜风约会喔。」
「你又自作主张了……我不太会开车,你不先跟我说,我会很头痛。」
话说要怎么用我的名义租车啊?你擅自拿走我的驾照吗?
「跟你说有差吗?」
「至少我有时间作好觉悟吧。」
「赴死的觉悟?」
「乱讲!别诅咒我!是开车上路的觉悟啦,白痴。」
真是的,讲这种不吉利的话……咦?我是不是帮自己立旗了?我得小心点。
「那么,目的地是哪里?」
「你知道砥峰高原在哪里吗?」
「不知道。」
「我想也是。它在IG上还挺有名的耶……没办法,谁教翔爷爷连智慧型手机都不会用。」
「谁是爷爷啊?我还是会用智慧型手机。」
还是别告诉他我不太会用IG吧。尽管我这么想,缘司八成全都看穿了。
「这个、这个。我帮不会用IG的翔爷爷查好了。」
「少说一句话不会少一块肉。谢啦。」
砥峰高原。位于兵库县北部的辽阔高原。
入秋后可以拍到整片都是芒草的网美照片,因此在IG上是个有名的景点……
「现在是夏天,属于淡季吧?」
「我跟小枫去过,夏天也能玩得很开心。不如说秋天以外的季节人比较少,反而可以自由拍照。」
「原来如此。」
虽说是淡季,辽阔的大自然与蔚蓝的天空能够带给人解放感,肯定很适合拍照。
这次约会的大前提是缘司要跟在我和心同学旁边,比逛街更方便拍摄也是其中一个优点。
「而且晚上可以看到美丽的星空。」
「哦~那很适合拍照耶。」
人不多、开阔、气氛平静的空间,建筑物也只有必要设施的深山,应该没有比这更适合跟心同学谈话的场所了。
搞不好缘司是察觉到一切还假装没发现,推荐了这个地点。
不,没那么扯吧。他总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不过还是感谢他一下好了。
约会当天,我开着租来的车前往心同学家。
移动期间缘司好像不会录影,在车上热唱Bag number的组曲,吵得要命……尽管我很想抱怨,气人的是缘司很会唱歌,所以我不小心听入迷了。
「咦?那不是田中吗?」
抵达心同学家后,不知为何田中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站在外面等待。难不成她要跟着一起去吗?
「我不会妨碍两位,方便让我同行吗?」
「我是没关系,缘司,可以吗?」
这好歹是贴身采访,又是缘司的工作,必须向他确认吧。
「只要你答应我不在摄影期间说话,还有不会入镜,我完全不介意。如果你愿意帮忙,我反而非常欢迎。」
「这点包在我身上。」
「不过为什么啊?」
我搞不懂田中为什么想跟来。顶多只想得到「要监视扮演情侣的我和心同学」这个理由。
「理由很健全。我想去IG上有名的景点,可是我和我朋友都没有驾照。有前辈负责开车,还有姊姊在,我没道理不去,这就是原因。所以请放心,我不会干扰你。」
你这样讲,我更觉得目的就是为了干扰我耶。
「天,不可以这么咄咄逼人。」
「姊姊,对不起……」
「不好意思,两位……她无论如何都想跟来。」
「人多更好玩嘛。对不对,缘司?」
「嗯,多一个助手,我也比较轻松。」
我坐上驾驶座,心同学则坐在副驾驶座,后座是缘司和田中。而缘司开始拍摄这趟兜风约会。
「那我们出发喽。记得系安全带。」
「嗯。」
「停停停,等一下!」
刚开拍两秒,田中就大声喊卡。
「干嘛啦,田中,不是约好不能插嘴吗?」
「你们两个怎么都不用敬语说话了!」
「因为我们现在是情侣……」
她目瞪口呆,接着开始咬牙切齿。
我们事先说明过我和心同学会扮成情侣,明知如此,对田中这个姊控而言似乎还是很痛苦。她的妒火熊熊燃烧。我调低冷气的温度。
「那么小田,我要继续录影了,别再打断他们喽。」
「好的……」
看到缘司重新按下摄影机的开关后,我发动引擎。设定导航系统,确认约一个半小时的路途。
缘司叫我们开车时随意闲聊,因此我们真的聊着没有内容的话题,然而……
「你擅长开车吗?」
「不~老实说不太擅长,我挺担心的。而且昨天还用地图检查了好几次路线。」
「这样呀……」
沉默持续了五秒左右。她将长发塞在耳后,面露紧张。
「阳光好刺眼,你不戴墨镜吗?」
「我没有耶。早知道就买一副了。」
又是数秒钟的沉默。我侧目偷瞄心同学,紧接着跟她对上目光。
「你去过砥峰高原吗?」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好期待喔。」
「对呀。」
沉默。
真的好尴尬。
都是昨天传的LINE害的。我们都知道约会结束后肯定会谈些什么,才导致气氛这么僵。心同学没我这么严重,所以她会帮忙开话题。
她大概也感受得到我有多尴尬。
因为就连经常被骂迟钝的我都发现她觉得尴尬了。
「总觉得好紧张喔。」
「啊,果然会紧张吗?我好像也是。」
听见心同学这么说,我的心情稍微有所平复。然而,后面那两个人并不知道我紧张的原因。
得讲点煞有其事的借口。
「我想应该是因为车内算密室,再加上我们靠得很近吧?」
「对呀,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我们都已经在交往了。」
(插图010)
「嗯、嗯……」
心同学,你太犯规了吧。不用敬语说出这句台词,魅力都突破极限了。
尽管我喜欢的人是光,可爱就是可爱。我无法抵抗男人的本能。这种时候,我强烈感受到妈妈喜欢「可爱东西」的基因。
后座传来有点急促的呼吸声,不晓得会不会被摄影机录到。不用看我也知道,八成是田中。不过我只是按照规则做而已,并没有错,希望她可以体谅。
要是她之后跑来揍人,我可受不了。
我稍微放松了一些,总之今天的约会可以不用担心气氛尴尬了。尽管如此,随着时间接近,我再次体会到必须作好觉悟。
「哇──大自然!」
「哈哈哈,好朴实的感想。」
邸峰高原一到秋天就会被芒草染成整片淡黄色,观光客纷至沓来,只为了一睹那副景色。
现在还是八月,所以只看得见整片绿色的芒草,不过这里的气氛仍然是市中心完全感觉不到的。
说到具有夏天气息的风景,普遍容易想到海,可是这副景色也能带给人被夏天包围的感觉。
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却有种怀念感,彷佛来到乡下的奶奶家。
明明我跟奶奶住一起,从未有过那种经历。
「翔同学,那边有卖霜淇淋哟。」
「真的耶。要吃吗?」
「嗯!」
霜淇淋通常不会这么贵。在这种地方即使价格高了些,也会忍不住掏钱出来。
在大自然中品尝当然会格外美味,重点是心同学展露不同于以往的天真笑容,没道理不吃。
我即将害如此可爱的女生伤心难过吧。
我们边吃霜淇淋,边在高原上散步。为了方便行走,上面用木板铺了条步道,只要沿着步道走,即可绕高原一圈回到原地。
步道有点狭窄,走路时要小心别踩歪。
我不时望向走在我后面的心同学,发现她每一步都像快要跌倒的样子,刺激了我的保护欲。
越了解心同学,对于等等要伤害她一事的罪恶感就越强烈。可是,我知道用模棱两可的态度跟她相处,会让她更受伤。
必须澈底作个了断。
「啊……!」
「小心!」
在我确认走在后面的心同学有没有跟上来时,她正好差点从木板路上掉下来。
幸好我碰巧来得及扶住她。
然而对现在的我们来说,这个状况有点不妙。
「不、不好意思……」
「……不会,请你小心一点。」
握着心同学的手,扶着她的背,这个姿势的物理距离太近了。
心同学的紧张反映在脸上,我的表情肯定也差不多。
我将视线移到装在甜筒里、有点融化的霜淇淋上,放开心同学,以免被她发现我的体温因为夏日艳阳以外的原因升高了。
「我们刚才不小心说了敬语耶。」
「啊,真的耶。」
心同学用不会被缘司手中的摄影机录到的微弱音量对我说,炙热的吐息透过耳边性感的声音传达过来。
今天比平常热一点。
「收工~两位辛苦了!」
缘司关掉录影机这么说完,田中就彷佛一直在憋气般吐出一口长气。
「我去买饮料。前辈,请你来帮我拿。」
「咦?喔。」
买个饮料需要叫人帮忙拿吗?我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田中却说:「因为有四杯。」我只好默默跟在后面。
走到离心同学和缘司数公尺远的地方时,田中转头看了他们一眼,重新面向我。
「前辈,你打算维持现状到什么时候?」
「……什么意思?」
我不是不懂,但是我想确认我理解的有没有错,便回问田中。
她一直在观察我和心同学,所以说不定已经察觉到了。
她认识光,也跟光见过面,又不是会迟钝到没发现我现在的处境。
「你打算怎么回应姊姊?不如说,你什么时候才要甩掉她?」
「甩掉……田中,你……」
「我在旁边看了那么久,怎么会看不出来?姊姊也早就发现了。可是你还是跟姊姊假装成情侣,太恶劣了。要是你敢伤害姊姊,我绝不原谅你。」
我很清楚我的所作所为很渣。
虽说今天就是我决定结束这段关系的那一天,其他人又看不出来,会觉得我拖拖拉拉也是无可奈何。不过,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言行举止都会留意不要伤害心同学。
「我也有考虑心同学的感受……!」
「所以就说看不出来啦!」
「我的考量你全部都知道吗?不可能吧?我也烦恼了很久,希望可以尽量不要伤害到她……!」
「──那是为了让你自己不要受伤吧?」
「……唔!」
为了让我自己不要受伤?
「你只是害怕自己伤到姊姊,受到谴责。我能理解你最重视的人是自己。不过,如果你愿意稍微为姊姊想一下,请你干脆地甩掉她。我认为那才叫真正的温柔。这样下去,姊姊会永远无法向前,她会一直追着你这个抓不住的影子活下去。即使遇到一个好对象,她也会继续追寻你的影子,眼中容不下其他人。你知道她有多喜欢你吗!」
田中说得没错。
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下意识避免自己扮黑脸。
不是不想弄哭心同学,是害怕弄哭心同学会导致我受到他人的责备。
「今天你一直心不在焉,请不要带着那种表情跟姊姊相处。请你正视姊姊,好好将真正的想法传达给她。被人擅自喜欢上,因此像这样被我这个局外人骂,你可能会觉得莫名其妙,可是……求求你。」
田中深深低下头,感觉得到她对心同学的爱。就跟她一样,我也对心同学抱持类似的感情。
尽管如此,那并非爱情。
纯粹是希望珍视的朋友能够得到幸福。
「田中,谢谢你。你回去之后可以先跟缘司一起回到车上,留下我和心同学两人独处吗?」
「……好的。」
我拿着两罐在自动贩卖机买来的饮料,走向心同学和缘司。大概是终于抬起头了吧,最后田中这么说:
「前辈,谢谢你遇见姊姊。」
「我才要感谢她。」
我们抵达砥峰高原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左右,散个步后转眼间太阳就下山了,周围一口气变暗。
和市中心不同,灯光寥寥无几,现在这座高原的光源──我不是想讲双关语(注:日文的高原与光源的发音相同)的冷笑话──就只有商店的灯光,以及这片在市中心看不见的星空。
「真美丽呢。」
「是的。」
我们坐在设施不远处的木椅上,回去前想将这片星空烙印在脑海。
看到心同学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仰望夜空,我不禁感到心痛。
我们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在这个状况下能将想说的话表达清楚吗?能将我的真心统统传达给她吗?
心同学喝着我们刚才买来的宝特瓶罐装茶。
能够听见饮料通过喉咙的声音,以及铃虫的鸣叫声。神奇的是,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中,我竟然不太紧张。
因为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我们应该都知道等等要说些什么,我也是为此才留在这个地方。
或许我等一下会招致心同学的反感。
就算她不至于讨厌我,跟甩掉自己的对象相处想必很难受,我们显然无法维持之前的关系。
说不定不会再有机会跟她在食堂吃午餐、跟她在假日出游,还有去她家享用她亲手做的料理。
即使如此,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所以我非得说出口。因为我更不想让心同学一直受煎熬。
「心同学。」
「……请说。」
光是听见我呼唤她的名字,心同学就察觉我的用意,停止仰望夜空。气氛骤变,我明白时机来临了。
思及此,跟心同学之间的回忆自然而然浮现脑海。
我们在大考的那一天相遇。
当时我还不认识她,在知道她身分的前提下第一次跟她说话,是透过交友软体配对到的时候。尽管我无法确定那称不称得上对话,那无疑就是这段关系的起点。
在那之后,我帮助心同学改善怕生的毛病,她不知不觉成了我重要的朋友。
一起吃蛋包饭、一起去溜冰、一起去赏花。
去了各种地方,留下各种回忆。这些搞不好都会成为过去式……
甩掉人家还想继续跟对方当朋友,我没那个脸,也没打算提出这个要求。
要是我真的想为她好,就得拿出接受自己会被讨厌的勇气。
既然田中都特地点醒我了,我就不能再隐瞒自己的真心,不能再让心同学怀有微小的期待。
因此,我必须在这里作个了断──
「──你为什么要哭?」
「咦……」
看见我无意识流出的泪水,心同学面露苦笑。她这么说着,用大拇指为我拭泪,自己也同样眼角泛泪。
「真是的,我才想哭吧?」
「对不起……」
我原本想拿出男子气概,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等我发现时,眼泪已经像溃堤似的夺眶而出。
真没用。我在哭什么啊。心同学说得没错,想哭的是她吧?
但是我依然泪流不止,可见跟心同学相处的时间有多幸福。
我非常喜欢她这个人,她这个朋友。
「我什么都没说你就哭了,害我错过开口的时机。」
心同学果然早就明白一切。
即使如此,她仍旧愿意来到这个地方,陪在我身边。她明明是这么好的人,这么温柔的人。
「我要说了喔──我喜欢你。」
「……嗯。」
「一直很喜欢你。大概从我们初次见面,大考的那一天起,就喜欢上你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过,真奇怪。」
她自嘲地笑着,眼角已经看不到泪水。
明明正在做告白这种紧张程度在人生中应该名列前茅的行为,她却冷静得判若两人,讲话也不会吃螺丝、侃侃而谈,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无法正常跟人交流的心同学。
「表面看来,你的语气和眼神都很恐怖,容易被人误以为是可怕的人,其实你对陌生人也很温柔,愿意帮助素未谋面的我,愿意为了刚认识没多久的我改善怕生的个性。我喜欢上你的理由,不只你为我做的那些事。一之濑同学、天,以及光。你能不计得失拼命帮助他人,纯粹是顺其自身的感情行动。我很尊敬你,非常喜欢这样的你。」
泪水被人看见太难堪了,因此我始终低着头,不晓得心同学现在是什么表情。
可是透过那坦然的语气,我感觉得到心同学坚强的内心。颤抖着的声音也在同时传来,掩饰不住。
就连迟钝的我都感觉得出来,其实她只是在强忍泪水。她在为我着想,以免我感到困扰。
现在自己都那么难受、没有余裕了,还有心思顾虑其他人,我发自内心尊敬她。因为懦弱的我做不到。
第一次见到心同学的时候,她给我的印象是必须好好保护的纤弱少女。不过,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还要坚强且温柔。
懦弱的是正在哭泣的我。
「你训斥光和一之濑同学之后,还会担心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我觉得这一点相当可爱。」
她一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我的确经常担心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她观察得真仔细,让人有点难为情。
「我想你应该没有自觉,你还会帮人开厚重的门,搭手扶梯时站在下面,把人当成公主对待。」
我确实不是能够刻意做出那种贴心之举的类型。可是,或许是因为我站在另一个观点,觉得心同学推不动门,心同学意外迷糊可能会摔下来,才把她当成公主对待。
「像我这么难搞的人,你都没有抛弃,还愿意开开心心地跟我相处,连我都感觉得到你应该不会嫌我烦。」
因为我真心喜欢跟心同学共度的时间。理由仅此而已。
「全部,我喜欢你的全部。所以,希望你能跟我交往。不是假扮的恋人,而是真正的恋人。」
心同学早就知道我的答覆,却准备好被我甩掉。不是「我本来希望你能跟我交往」,而是「希望你能跟我交往」,作好被甩掉的觉悟,想要澈底结束这段关系。
如果因为不抱期望,就不将心意传达出去,未来肯定会后悔。
假如当时告白了,搞不好对方会愿意跟自己交往。搞不好是两情相悦。
也许她就是怀着这种小小的希望。我自己最清楚,心同学应该也看得出来。
所以她才会作好失恋的觉悟,向我传达心意。
「可以请你给我一个答覆吗?」
「……」
我拭去懦弱的泪水,调整了一下呼吸,避免声音打颤。即使如使我还是用颤抖的声音划下句点。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就算听见这句话,心同学也没有哭泣。
仅仅是露出哀伤的微笑回答:「谢谢你。」
「我才想感谢你。跟你相处的时间总是很愉快,因为有你在,才造就现在的我。不只是你。缘司、田中、枫小姐,当然还有光。因为遇见大家,我才能够改变……!」
「那是我的荣幸。我改变了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人,能够成为这样的女性,会是我永远的骄傲。」
心同学挺起平坦的胸膛,展现坚强的态度。
她大可不必逞强,却没有让我看见脆弱的一面,避免我难过。
明明她不可能有那个心思顾虑我的感受。
「虽然被甩了,我很庆幸能遇到你。因为我也是多亏遇见了你,才能够改变。」
「我没做什么值得让你感谢的事……」
「托你的福,我才能正常跟人交流。托你的福,我体验了许多一直很向往的事。托你的福,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托你的福,我明白追逐梦想并不可耻。」
「梦想……?」
「是的。」
心同学仰望星空,这次带着积极的微笑,以乐观的语气宣言:
「我要成为少女漫画家。」
她的语调没有一丝动摇,堂堂正正地宣言。
不是「想成为」,而是「要成为」。
(插图011)
感觉得到蕴含其中的坚定觉悟,她真的是个坚强的人。
羡慕缘司和心同学都有人生目标的同时,我不禁对他们产生敬意。
因为我没有任何目标。
「我一直想成为一个漫画家,却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放弃了这个梦想。可是受到你的影响有所改变的我,如今能够大胆说出自己想做什么,所以谢谢你。」
能否实现并不重要。光是拥有梦想或目标,就值得敬佩。
「我不敢随便保证,可是我觉得你肯定能够成为漫画家。虽然这是一个外行人的意见就是了。」
外行人的担保毫无根据,然而如果是心同学这种能够朝目标努力前进的人,肯定能实现梦想。
站在客观的角度来看,没有任何目标、对漫画一无所知的我讲这种话,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使我脸上自然浮现掩饰害羞的苦笑。
「那么,刚被甩的我有一个请求。」
「你这样讲,我很难拒绝耶……」
「所以我才会选在这个时机啊。呵呵。」
心同学露出孩童般的笑容。原来她还会露出这种表情,太犯规了吧。
「当然还要先征求光的同意……」
我答应了心同学以此为前提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