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话 令人小鹿乱撞的未必是恋爱。

好困，可以的话真想永远不要醒来。

睡觉的期间什么都不用思考，肚子也不会饿。想睡归想睡，我还是乖乖上午就出门上课了。

平常我都会边听课边打瞌睡，唯有今天不同。与其说今天，不如说这阵子一直都是如此。

越接近午餐时间，从早上持续至今的睡意便逐渐消散。虽说如此，这并不代表我听课听得很认真。在内心抱怨想睡的时候，或许反而更能专注。

全是因为午餐时间的关系。

每当想到要跟心露小姐见面，她当时传来的那句话和表情就会重现脑海。

LINE的通知声传入耳中。

不过不是现在传来的，而是当时的回忆声。

回忆声是什么鬼。

每天都这么紧张的话，之后很可能完全听不进上课内容，考试考不好惨遭死当。

必须尽快采取应对措施。

虽然理智上明白，方法却不得而知。

不，其实我知道如何迅速又确实地确认那句话的真意。

很简单。

直接询问本人即可。

这样就统统解决了。

我走向食堂，速度却慢得跟乌龟一样。

其他学生一个个追过我，但我并不打算加快脚步。

因为走太快的话，一下子就到食堂了。

这样跟心露小姐相处，紧张兮兮的时间会增加。

直接询问本人即可。收到那句话的当天，我一回家就得出这个结论。

可是那之后过了一个星期，尽管我和心露小姐有四天一起共进午餐的机会，我却仍未开口询问。

因为很难为情嘛……

「你之前说的那句话，该不会是喜欢我的意思吧？」这样问有够恶，而且如果换成问：「你是指要以朋友的身分让我忘记前女友吗？」万一她觉得：「这还用说，用不着特地确认吧？」我的脸就丢大了。

那我该怎么问……我在思考的期间抵达食堂。

我往里面窥探，食堂里挤满学生，只有一块区域莫名空旷。

我的视线自然而然飘向散发强烈异样感的那个区域，与坐在中央的天使四目相交。

看到我，她的脸颊泛起淡粉色，轻轻朝我挥手。

刚开始她明明连手都不敢挥，只会举手而已……真可爱。

我去找心露小姐之前，先买了蛋包饭。

「午安，心露小姐。」

「午安，阿祥先生。」

讲完惯例的招呼语，我坐到她的正面。

食堂挺热闹的，坐在对面会隔着一张桌子，经常听不清楚对方说话。而且心露小姐说话很小声，所以我比较常坐在她旁边。

不过，在那之后我总会刻意选择她对面的位子。

坐对面聊天比较不方便，讲话的频率会降低。

以前我们吃完饭经常会留下来聊天，现在则连饭后的闲聊时间都讲不到几句话。

看来我非常在意她当时的发言。

相较之下，心露小姐在那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鬼鬼祟祟的行为和视线都跟平常一样。

由此可见，那句话果然是「我会（以朋友的身分）让你忘记她」的意思吗？

那我或许可以不用特地确认那句话的真意。

问了搞不好会被说：「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呀？你好恶心……」

虽然心露小姐应该绝对不会讲那种话。

她大概会笑。不是嘲笑，而是纯粹的笑。也可以说微笑。

换成光八成会笑我。

在我苦恼时，先吃完的心露小姐优雅地擦拭嘴角，接着看着我的眼睛。

咦？怎么了？为什么要看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拜托有。不然这阵沉默及视线代表她有话想说。

「阿祥先生，你讨厌我了吗？」

她的眼神看起来有点悲伤，却在拼命压抑这份心情，颤抖着的双唇说出我意想不到的疑问。

「咦啊？」

我万万想不到她会这么问，发出奇怪的声音。

「咦啊」是什么啦。

我发现自己张大着嘴，于是急忙闭上嘴巴。

蛋包饭的味道顺势灌进喉咙。

「因为最近我觉得我们之间有点距离……那个，你都不坐我旁边了……」

噢，原来如此。

她会这么想也是无可奈何。事实上，我们的确比以前更有距离。

理由则跟心露小姐所想的截然不同。

我不是因为讨厌她而跟她拉开距离，只是因为害羞才逃避。

可是这么做在心露小姐看来，说不定会觉得自己被讨厌了。不如说，她应该已经这么觉得了吧。

我只想到自己，没有考虑到心露小姐的心情。我真是个烂人，不小心伤到她了。

「对不起，你误会了。我的确在躲着你，可是不是因为讨厌你之类的才这么做。我只是……会害羞。」

光听见害羞，心露小姐就猜到原因在于那句宣言吧，她低下头。

「对你讲了那种话，真的很抱歉……」

「不、不会啦，别道歉……！我粉高兴。」

糟糕糟糕，心脏跳得好快。心露小姐都没吃螺丝了，我讲话却变成心露语。

「我这种人竟然说要让你忘记前女友，太自以为是了对吧……」

「怎么会，心露小姐很有魅力啊。」

我直截了当地说。

心露小姐太自卑了。

我想让她知道她很厉害、很有魅力，可以再有自信一点。

「哪、哪有……！好害啾喔……！」

我想起自己正经八百说出的台词，感到迟来的害臊。

我们两个都红着脸，隔了一会儿后，心露小姐开口说：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在那之后，你去做了什么呢？」

在那之后──这句话的意思，用不着多说我也知道。上星期──不对，已经是上上星期了吧。

最后一次跟光见面也是在那天。

我上午跟心露小姐有约。可是，就在我们接下来准备去吃晚餐时，缘司传LINE过来，然后──

我满心愧疚。

当时我太急了，所以罪恶感没有现在这么强烈，一旦像这样被当事人重新提起……

「那天真的很抱歉，丢下你一个人。」

「不会，我没关系。若你有烦恼，我想帮上你的忙。」

她人真好……

为什么我能够跟这么好的人当好朋友呢？其他男性说不定会嫉妒，哪一天盯上我的性命。

「对方是……你的前女友对吧？」

听到前女友一词。

使我的心脏剧烈跳动。

毕竟心露小姐并不迟钝，我早就觉得她八成会发现。

「我本来就是为了忘记那家伙，才开始用交友软体。分手后过了一年，我一直忘不了她，觉得很难受。」

「……」

心露小姐只是默默看着我，听我说话。我时不时看着那道直率的眼神，老实说很想逃避。

因为我活到现在，鲜少对人诉说自己的真心话。

我不擅长表露真心。

觉得很难为情。或许我其实跟心露小姐一样内向。

不过，光是能让我用本性相处的人。

缘司也一样，对我而言是难得长时间待在一起也不会不自在的对象。

然后心露小姐也是。

我跟心露小姐相处时，态度跟平常的我不一样。

比较圆滑、温柔，或者说温厚。

因为心露小姐给我这种感觉，我也想用同样的态度对待她。

如果是平常跟光和缘司相处时的态度，我讲话有点粗俗，可能会吓到心露小姐。

虽说如此，跟心露小姐在一起时很自在，不用顾虑太多。

这也是我的本性。

「可是我现在认为用不着逼自己忘记她。我们确实分手了，不过理由只是一点小事，关系并没有闹翻。」

「所以，你想跟前女友复合喽？」

「还不知道。我努力忘记她的时候真的很痛苦，但是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理由不只是她，还有很多开心的事。例如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如今觉得自己好像不会特别想跟她复合……纯粹是不想绝交，还想维持关系罢了。我想着，如果能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真不符合我的作风。

我从未对别人说过这么多真心话，觉得自己好像会讲个不停，刻意闭上嘴巴。

「……所以现在你不知道自己对前女友是怎么想的，至少不想分开，需要时间想清楚的意思？」

「应该是你说的那样没错。但我没跟她聊过，只是自己有这个想法……」

「烦恼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心里闷闷的？」

会。

下次见到光的时候，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该用何种态度应对呢？

跟之前应该没有差别，可是心里还是会闷闷的。

虽然心露小姐也占了一部分原因……

「会啊……嗯。」

「对我来说，阿祥先生是第一个朋、朋友，那个……素重要的人……」

唉呀……？心露小姐的模样似乎不太对劲……？不久前还跟我正常地说话，现在却突然脸红。

还把「是」讲成「素」。

「谢谢你……」

「如果你遇到烦恼，觉得困惑、觉得痛苦，我想帮助你。也许我能帮上的忙并不多，即使如此，我希望你能常保笑容。」

她直盯着我，害我不太好意思。不过，心露小姐都讲这么明白了，我竟然还逃避面对，未免太不诚恳了。

要问个清楚。

心露小姐好像还有话想说，所以先等她说完吧。

不能看着智慧型手机问。也不能因为不好意思看着她的眼睛，就盯着桌子看。

要直视她的眼睛。

「我会以朋友的身分，让你能够带着笑容。还是说，我没有那个资格呢……？」

她歪过头，两眼水汪汪的。

这举动……好可爱。

「怎么会没资格。心露小姐是少数我能敞开心房的对象。」

「那就别再躲我喽？」

「唔！对不起……」

话说那句宣言果然是以朋友的身分吗？

竟然想那么多，我还真难堪。

「那、那么，开始执行让阿祥先生带上笑容的大作战！」

「大作战……？」

心露小姐满脸通红地说。

而且不停偷看智慧型手机。

本以为她事先写好台词，好让自己讲话不会卡住，看来并非如此。

她将智慧型手机朝向我。

「现在好像在办活动……！」

「活动……？」

萤幕上显示着Connect的活动资讯。

心露小姐的手抖得太厉害，导致我看不清楚。

画面上半部看起来是主题乐园的照片，下面则写着大大的宣传标语：约会景点折扣活动！

这行字我还看得懂，后面的字就太小了，萤幕晃成这样难以阅读。

「啊，对对、对不起！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在发抖，看不清楚对不对！对不几，我念出来给你听！」

「在那之前先做个深呼吸吧。」

与心露小姐持续到今天早上的尴尬气氛就像骗人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插图007）

如今已经恢复成平常的相处模式。

心露小姐手忙脚乱，我负责安抚她。

没错。这样的互动让人觉得十分舒适。

「来，深呼吸。吸气──」

「好的……！嘶……」

「吸气──……吸气──」

她转头望向我，脸上写着：「咦，还要吸气吗！」

「嘶……嘶……」

「已经吸到这种程度了，最后再……」

我这么说完，心露小姐便停止吸气，屏住呼吸以吐出累积到极限的氧气。

「吸气！」

「嘶！哇噗──！」

「哈哈哈哈哈，吸了很多气呢。」

「阿祥先生，你真是的！……呵呵，哈哈哈！」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像这样跟心露小姐互相欢笑很好。

因为我们只是一般朋友。

我觉得必须这样告诉自己。

「所以说，在Connect上配对到的人一起去这个约会景点，费用就会变便宜吗？」

「是的！只要让工作人员看一下智慧型手机萤幕作为证明就好，折扣也给得很大方。我想让你开心，方便的话可以一起去吗……」

以让我开心为前提的邀约，不太符合心露小姐的个性。

不晓得她是很有自信，还是想给自己压力，提高士气。

经她这么一说，我也用自己的智慧型手机打开Connect查看，折扣岂止是大方。

有些场所甚至不用钱。

约会景点的营运方会从Connect那边收到钱，Connect则想借此打广告，增加会员数──策划人员应该是这样计画的。因为确实有需求性，想到这个主意的人真厉害。

「走吧。这个活动真厉害，USG也包含在内耶。」

「对呀！不过你不排斥的话，我有个地方想去……」

「你想去哪里？」

「这里……你会不会不想去？男生好像不太喜欢这种地方。」

「是这样吗？我还挺喜欢的。」

「真的吗！那我想一起去！」

心露小姐双手于脸前合掌，露出灿烂的笑容。原来你那么想去啊？

不对，以她的个性，比起想去这个地方，「它是少女漫画中常出现的约会景点，所以我很向往」的可能性搞不好更高。

于是，我们约好这周六中午在当地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