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决别的镇魂歌【第三章】风波

利欧已经在村落中居住了数个月。现在正值种植的旱稻收获期，村落正迎接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时节。

一般来说，猎人们会从上午开始狩猎，但只有在这段期间，他们会从早就帮忙农作。利欧当然也不例外，他现在正专心一致地挥下铁锹，耕种田地。

单调的体力活让他手上起了几个有别于剑茧的水泡，伤痕累累。当他以天川春人的身分生活时，小学和国中时期曾经帮忙老家的农耕作业。利欧很习惯耕田，动作甚至让村中的农夫们瞠目结舌。他不时会挂念起父亲和祖父母，莫名地感到哀伤，但他不断活动身体后，心情却不可思议地变得轻松。

当他工作到一个段落时——

「喂～差不多该休息啰！我煮了午饭，大家过来吃饭啰！」

琉璃放声呐喊，呼唤工作中的男人们。

村里的人们过着一天两餐，也就是只吃早餐和晚餐的生活。只有在这种机会，村民们才会一起吃午餐。由于他们一大早就开始进行体力活，自然会感到饥肠辘辘。男人们全都涌入分发午餐的广场。

「来，这边有味噌汤和腌菜。一个人最多只能吃两个饭团喔。还有，我们使用了利欧带来的盐，大家要记得感谢他。」

负责分配餐点的琉璃告知前来排队的村民后，其他女性和已婚男性纷纷挂起愉快的笑容，感谢身旁的利欧。

「等一下，你们几个也要跟利欧道谢啊。」

单身青年们纷纷一脸不快地接过食物，看不下去的琉璃嘟着嘴告诫，站在她身旁帮忙分菜的小夜也大力点头。

尽管男人们纷纷咋舌，依然陆续对利欧道谢。男人们迅速移动聚集在一起，将饭团吞下饥饿的腹中。由于里头奢侈地加入了比平时更大量的盐巴，他们皆对饭团的美味感到惊艳不已。

「算了……他们肯道谢就是很大的进步了。利欧，对不起喔。」

琉璃受不了地叹息后，望向站在一旁的利欧苦笑着道歉。他没有混在人潮之中，而是等待人墙散去。

利欧说了句「不要紧」，简单地摇了摇头。

「既然大家都在叫我们过去，我们也趁热开动吧。」

琉璃提议。

一群少女在不远处呼唤琉璃一行人。

「说得也是。那么，我——」

「利、利欧大人，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午餐呢？机会难得！」

利欧环顾四周，正准备要前往聚集了老人和已婚男女的地方吃饭时，小夜慌忙喊了他。

「就是说啊。我已经饿扁了，赶快走吧。」

琉璃也附和后，迅速地走向少女们聚集的地方。

看到一个男人跟村落的少女们待在一起，年轻男人们会不会感到反感呢？这让利欧十分不安，但身旁的小夜正内向地等候利欧。在这样的状况下，他无法开口说要跟其他人一起用餐。

再说，窦拉和梅等已婚的中老年人也待在少女们旁边，利欧认为自己不需要太介意。

「说得也是。小夜小姐，我们走吧。」

「好的！」

小夜欣然点头答应。当利欧走向少女们群聚的地点时，小夜也迈开小碎步紧追在后。而琉璃已经跟少女们会合了——

「你们两个，快点过来！」

琉璃用开玩笑的语气呼唤两人。其他的少女也跟着说——

「是啊，我们等好久了。」

「小夜，你一直跟利欧大人说话，太狡猾了。」

大家闹哄哄地跟两人攀谈。

「各位还没有开动吗？」

利欧察觉少女们尚未进食，开口询问。

「在等你们啊。利欧大人，我们不会让小夜独占你喔。」

少女开朗地回答后，调皮地望向小夜。

「原来如此。让大家久等。打扰各位了。」

利欧内疚地向大家打招呼后，在空地坐了下来。

另一方面——

「我、我才没有独占他喔！我只是认为大家一起吃饭，食物尝起来绝对会更可口，那个……」

惊慌的小夜呆了半晌，羞耻的心情逐渐在心中蔓延，让她红着脸反驳。

「我知道，我知道。小夜，你就是想跟利欧大人一起吃饭啦。」

调侃小夜的少女恶作剧地装出一副理解的模样。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利欧大人，我并没有不愿意跟你吃饭……」

小夜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她慌忙收回自己的发言，向利欧辩解。

「我明白喔。」

利欧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扬起苦笑。另一方面，少女们开心地凝望着惊慌失措的小夜。

「好了好了，大家差不多该放过小夜了。她已经受不了啦。」

琉璃无奈地出面调停。

小夜噙着泪水，愤恨地瞪着少女们。尽管如此，这样的她就跟小动物一样，毫无魄力。反而刺激了他人的保护欲。

而她可爱的模样也忍不住勾起大家的嗜虐心——

「说得也是，毕竟我们也想跟利欧大人一起吃饭嘛。」

捉弄小夜的少女开心地笑了，若无其事地说道。其他少女们也点头同意。

「谢谢大家。但可以不要叫我『利欧大人』吗？我明明一点也不伟大，听到你们这么称呼我，会很难为情。」

利欧的脸上勾起害臊的微笑。

「欸～可是，『利欧大人』听起来才有高贵的感觉啊。」

「就是说啊。该怎么说呢，你的教养跟村里的男人们有着天壤之别呢。」

「对啊，每次我们提起利欧大人，他们就一脸不悦。真不愉快。」

「同样都是男人，也差太多了吧。」

「哈哈，不可以拿他们来比较啦，对利欧大人太不好意思了。」

「说得也是。利欧大人，抱歉啦。」

少女们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她们迅速换了话题，彻底遗忘调侃小夜的事情和利欧的要求。结果，村中的少女还是暂时称呼他为「利欧大人」，让利欧沮丧不已。

然而，就算少女们要利欧别用太拘谨的方式说话，他也依然维持原状，这么一来，两方说不定恰巧取得了平衡。

距离利欧一行人的不远处，窦拉正和妻子梅并排坐在一起，啜饮着午餐后的茶。两人的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容，望着利欧和少女们热闹的互动。

「哈哈哈，利欧真不愧是个美男子，就跟以前的我一模一样。」

「利欧跟以前的你一模一样？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

梅彻底否认了窦拉的发言。

「喂，什么叫做无聊的玩笑啊，我很认真喔。」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跟那种好男人结婚喔。再说，拿你跟利欧比较，对利欧太失礼了。你看，笑不出来了吧。」

「什么意思啊！竟然对自己的老公说这种话！？」

「你的外表和个性都与对方截然不同。你年轻时根本没有那么可靠，就跟那些嫉妒利欧的青年们如出一辙。明明力气很大，却对打猎的技巧一窍不通。」

「可恶……竟然喋喋不休地说这么多。不、不过啊，那家伙年纪轻轻就在各地旅行。应该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吧。我年轻的时候确实不及那家伙。」

窦拉似乎无法反驳，只能吞下想说的话，跟着附和。

「你很清楚嘛……啊，先说在前头，我不是说你喔，但村里确实曾有一位与利欧相似的好男人。」

梅望着远方天际说道。

「啊？村里哪有这种……啊，那家伙啊。」

跟自己同年代的人中，没有这类型的男人。窦拉本来要否认，但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跟着帮腔。他的表情带着几分苦涩，几分怀念。

「你这家伙当时根本赢不过对方，却迳自对他怀着竞争意识。就像现在的信一样。」

梅放声大笑。

「吵死了。你还不是被那家伙甩了。他说要离开村子参军。」

「同年纪的女孩全都跟那个男人告白过吧。大家都失败了。」

「说得也是，以他的器量来看，是不会屈就乡下女人的。」

窦拉笑着点头。

「哎呀，你对玄的评价很高哪。」

「哼，吵死了。」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应该有孩子了吧？」

「谁知道呢。如果有孩子……」

窦拉不悦地摇了摇头。但他似乎感到有些不对劲，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语吞下肚。

「如果有孩子？」

梅错愕地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大概跟村里的年轻人差不多年纪吧。或许年纪更小。不论如何，那个男人都不会回来了。不用去在意这种事。」

窦拉粗鲁地回答。

「说得也是。」

梅有些寂寥地点了点头。

◇　◇　◇

一个星期后——村里的收成作业终于告一段落。

即将日落之前，收工的利欧踏上归途时，遇见外出的汤波。

「哎呀，利欧，我刚好要拜讬你一件事。我们边走边说吧。」

汤波一见到他便如此说道。两人一起步上归途。

「什么事情呢？」

利欧先开口询问。

汤波点了点头，说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每当稻米收成的工作结束后，国家就会派遣检视税收的官员过来。届时，他将正式决定我们要缴交的年贡稻米量。剩下的份就会当作我们的粮食，假如还有多余的份，可以拿去王都贩售。到这里为止，你都还清楚吧？」

『是的，我有听说。」

「太好了，我不用多作解释。我们目前正在挑选男丁担任输送队员，你一路旅行至此，应该拥有足够的能力，所以我想让你护卫输送队进城。虽然路途中遇险的状况很罕见，但我不能保证一定安全……可以拜讬你吗？」

「如果我能胜任的话，我很乐意。」

听到汤波试探般的询问，利欧二话不说答应了。

「这样啊。不好意思，你真的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汤波似乎放下心中的大石头，露出微笑。

「这么说太夸张了。不过是小事一桩。」

利欧面露羞涩的笑容，耸了耸肩。

「不，多亏了你，村民的生活水准确实提升了，大家都很感谢你。你教导大家制作便利农具的方法，还传授种田的诀窍。看来明年的收获量有望增加。真的帮了我们大忙。」

「虽然收获量不可能会有太大的变化，但会比过去稳定。」

「真让人期待呢。」

汤波露出雀跃的微笑，利欧也扬起嘴角。

就在他们走到村长家附近时——

「开什么玩笑啊！」

村长家的方向传来一阵呐喊。

利欧和汤波面面相觑。

「有人在吵架啊？」

汤波讶异地低语。

「我去看看状况。」

利欧打算先赶去村长家，正要开始奔跑时——

「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汤波唤住利欧，用比平时更轻快的步伐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冲向村长家。

◇　◇　◇

利欧等人即将抵达之前——

两群男人在村长家旁边怒目相视。一群是包括信在内的村中青年，另一群是利欧未曾谋面的年轻男人。

村中青年的人数占了上风，但一位身强体壮的彪形大汉站在另一群人的前方。倘若两方大打出手，这个人一定能大显身手。

小夜和琉璃等几位村中少女穿着单薄的衣裳待在后方。村中青年挡在女孩前面守护她们。女孩们应该正准备走进设置于村长家旁的独栋浴室，或是刚走出来。

「权，你这家伙竟然擅闯他人的村庄啊？不仅如此，还光明正大地想要走进别人家的浴室。」

信抛下这番话后，愤恨地瞪着那位名为权的巨汉。

「什么？我当然是以客人的身分来见村长啊。没想到竟然发现一间陌生的房子，让我感到好奇罢了。话说回来，你们什么时候盖了这间浴室啊？原来如此，所以你们才会……」

权恍然大悟似地用轻佻的视线望着穿薄衫的少女。他的跟班们也紧盯着少女们，脸上浮现出下流的笑容。

「不要用你污秽的眼神盯着她们！」

「什么嘛，又不会少一块肉。有什么关系啊。你的女人也在里面吗？」

信破口大骂后，权漫不经心地嘲笑。

「我妹妹在里面！」

「是喔，你有妹妹啊？哪一个啊？」

权兴致盎然地环顾少女。

此时，小夜大力抖了一下。

「小夜，躲去后面。」

琉璃悄悄地说，让小夜躲在自己身后。

但权已经清楚看到小夜的身影——

「你的妹妹年纪轻轻，却是位美人胚子啊。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吧，大舅子」

权露齿一笑。

「你这家伙！」

信激动地想要殴打权。

「信，等一下！不可以！」

琉璃慌忙跑到信身旁，抓住他的手臂，制止他。

「放、放开我，琉璃！我必须揍这家伙一拳才甘心！」

「如果对方随便挑衅你，你就轻易上钩，会引发大问题！就算他是个烂人，终究还是其他村落村长的儿子，你难道要造成小夜的困扰吗？」

「唔……」

信的气势减弱，懊悔地红着脸。

此时，权失望地叹了口气——

「什么嘛，别因为我是其他村落村长的儿子就这么客气啊。」

他的用字遣词更加挑衅了。

信只是低着头，伫立在原地。

「啧，真没出息……算了。琉璃，你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孩了呢。一阵子不见，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权百无聊赖地咋舌之后，将矛头对向琉璃。

「谢谢你啊。你为什么要来我们村子？」

琉璃轻易敷衍权的胡说八道，询问对方的目的。

「我想在你家借宿，现在正准备前往王都贩卖村里的交易品，但用来运货的马车故障了，明天要花一天来修理。」

「马车坏了确实需要修理，但你为什么要住我家啊？」

「我可是拜访你们村庄的客人，还是其它村庄村长的儿子喔？我需要受到应有的待遇吧。」

「我可以让你寄宿在客用小屋，你去住在那里吧。我们家已经没有空房间了。」

琉璃冷淡地摇了摇头，拒绝了权。

「喂，我可是你未来的丈夫喔，你未免太冷漠了吧。」

「……什、什么？别、别胡说八道了！真是恶心！」

听到权这句话，本来态度坚毅的琉璃突然全身发抖。

「喂，琉璃！这是怎么回事！？你要跟这家伙结婚吗！？」

信慌忙跟琉璃确认。

「我才没有！为什么我非得跟这种人结婚啊！」

琉璃似乎根本没听过这件事。

「你还不懂啊？现在的村长只有你这位继承人。这么一来，你势必会成为下一任村长。你必须先结婚，找个老公一起治理村落，没有办法独自担任村长。所以我先毛遂自荐。」

权恬不知耻、得意洋洋地说。

「开什么玩笑啊！只是你在信口开河而已嘛！」

信本来已经停止争吵，听到权夸大其词的话语，按捺不住情绪，放声大吼。

「我才没有开玩笑。再说，毛遂自荐是我的自由吧？你这家伙连毛遂自荐都办不到，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身为这个村庄的居民，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没错！没错！」

信呐喊后，周遭的男人们也赞同道。

「什么？你们又不是琉璃的男人，全都在嫉妒我吗？真是娘娘腔。」

权嘲笑似地哀叹。

「竟、竟然敢胡说八道！」

信终于忍耐不住，准备挥拳殴打权。其他男人们也气愤地大喊：「跟着信冲啦。」

「喂，住手！信，还有大家！等一下！」

尽管琉璃开口制止，男人们却已经充耳不闻。

「哈，终于变得有趣了。来吧，我让你见识一下实力的差距。」

「你试试看啊！混帐东西！」

信毫不畏惧与权之间的体格差距——光是身高就差了二十公分——直接扑向对方。他的拳头瞄准权的脸孔。

但他还来不及碰触到对方，就已经被轻松挡下。

权意外地俯视信——

「喂，我记得你会使用精灵术吧。你强化体能之后仍然只有这点能耐啊？」

权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威胁。

「什、么！？」

信怒火中烧，试着使劲移动对方握着自己的手臂。

他明明使用了精灵术强化体能，对方的手臂却一动也不动。

「真没劲哪。」

权喃喃自语后，轻而易举地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信的脖子，轻松地将他拎了起来。

「等、唔、啊……」

信痛苦挣扎。他想要剥开权强壮的手臂，却没有用。

「哥、哥哥！那、那个、快住手！请你住手！」

看到信痛苦的模样，小夜慌忙冲了过去，声音因紧张而高亢，身体微微颤抖。当她和权四目相交时，畏惧地垂下视线。

「什么？既然你都苦苦哀求了，我确实可以放手啦——」

权欣喜地哼了一声，傲慢地俯视小夜。不过——

「到此为止！你们在做什么！？」

汤波的声音响彻四周。

听到骚动声后，汤波终于出现。利欧站在她身旁。

权轻轻啧了一声，望向汤波——

「哟，好久不见啦，汤波婆婆。抱歉哪，引起这场骚动。我们只是有些纠纷罢了。是这家伙先过来殴打我的喔。」

他望向被自己抓住脖子的信。

「你要是觉得抱歉，就先松手吧。倘若你继续在别人的村庄撒野，即使你是其他村庄村长的儿子，我还是会请你出去。」

汤波用锐利的眼神紧盯着权，斩钉截铁地说。

「……知道啦。我本来就对这种无名小卒没兴趣。」

权松开抓着信脖子的手。

「咳咳、呃哈……」

信瘫倒在地，蜷曲在地上咳嗽。

「哥哥，你没事吧！？」

小夜慌忙支撑住信的身体，将手放在信的喉头，施予了缓和疼痛的治愈精灵术。过了数秒，信便有余力能够好好呼吸。

「你、你这家伙……」

信瞪着权。

「哈，竟然要靠重要的妹妹保护，真悲惨哪。」

权傲慢地嘲笑后——

「你们两个都住手！信，你先退开，让脑袋冷静一下。」

汤波大喝一声。

「唔……」

信咽下想说的话，懊恼地垂下头。小夜支撑着他的肩膀站起身，带他走到后方。

「来、来吧，哥哥，我们走。」

「小夜，我也来帮忙。」

琉璃走了过来，站在小夜的另一侧，搀扶信的身体。

当信退开之际——

「你们为什么要造访这个村庄？该不会是过来挑衅的吧？」

汤波为了汇整状况，对权开口。

「我们正要前往王都贩卖村中的特产，只是经过罢了。由于搬货的马车不巧故障，我们想要跟你见面，请你让我们暂住在村中。」

「那你怎么会跟他们引发纠纷？」

「……那座新的小屋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们靠近小屋，村里的男人们就过来咆哮。后来就演变成争吵。」

权耸了耸肩。

「婆婆，我们刚才正好在洗澡。有女孩发现这群人接近小屋，尖叫出声……」

「原来如此。他以为权一行人要来偷窥或非礼女孩们啊。」

琉璃补充说明后，汤波理解地点了点头。

「话说在前头，我们并不知道那是独栋的浴室。之前过来拜访时，没有看到如此出色的建筑物，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权迅速否认了自己的嫌疑。

「我想你确实不晓得这是一栋浴室。然而，你擅自接近他人拥有的房屋，窥视建筑物的内部。这样的行为可不值得嘉奖哪。」

汤波冷静分析状况。由于这些事情与利欧无关，他只静静站在汤波身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但他抱持的想法与汤波相同。

「啧，这一点是我们的错。」

看到汤波按部就班厘清整件事情，权似乎觉得她不好对付，啧了一声，表示谢罪。但权不会让人压着打，接着说了下去——

「可是啊，那些家伙才想要偷窥女孩子洗澡吧？不然他们怎么会刚好待在村长家旁边。喂，信，我说得没错吧？」

权紧盯着信，微微一笑。

「什、什么！？才、才不是！我们听说权造访村庄，正要前往婆婆家，才会慌忙赶过去！因为小夜说要去借用浴室！」

「是啊、是啊。」

信慌忙撇清嫌疑。他已经恢复到能够说话的状态。其他男人们也惊慌失措地附和。

汤波困扰地叹了口气。

「算了，我大概搞清楚了。有人想要补充说明吗？」

她环视在场者。

大家陷入沉默。

「那么，这件事情就告一段落。权，信等人误会了各位，让一切变得如此复杂，这一点我跟你道歉。但你的行动轻率，手段又太过粗暴。我可以让你住在村落边境的旅客用小屋，若非必要不得外出。可以吧？」

汤波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做出裁决。

「知道啦。汤波婆婆，我们走啦。」

权夸张地叹了口气，迈步离开。跟班们也追了过去，他们一个个走向利欧等人刚刚的来时路。

（嗯？这座村庄里有这号人物吗？）

走到一半，权发现一位陌生的人物——利欧就站在汤波身旁。他眯起双眼，紧盯着利欧。

利欧冷冷地观察权，注意对方是否会再次闹事。

（哼，长得一副很有家教的模样，是个温吞的男人啊。看了就讨厌。）

看到利欧毫不畏惧地直盯着自己，权微微蹙起眉头，但嘴角马上勾起挑衅的微笑，彷佛想到了某个好点子。

权昂首阔步，望向其他方向，经过利欧身旁时，装作一个不注意撞上他。

两人的上半身撞在一起。然后——

「哎呀，抱歉！？」

不论是身高或体魄，权都比利欧更胜一筹。他却宛如撞到墙壁般，整个人弹了出去。权感受到超乎预期的冲击，脚滑出去好几步，顿时瞠目结舌。

「没、没事吧？权大哥，怎么了吗？」

权身后的男人目瞪口呆。由于他站在后面，并没有看见整个状况。

「喔？啊……」

权依然有几分错愕。他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交互望着自己和利欧的身体。

「你看起来明明有在锻炼身体啊，是不是长途跋涉太疲累了呢？就快天黑了，各位今天趁早休息吧？」

利欧滔滔不绝地开口，脸上浮现出不带感情的亲切微笑。

「……啧，我们走。」

权发现利欧身上散发出一股难以捉摸的力量。但他告诉自己这绝对是错觉。他对身材和臂力满怀自信。

他带着身旁的跟班们乖乖离去。

当权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之际，飘散在村中年轻男女之间的紧张气氛也烟消云散。每个人都松了口气，但在这之中——

「真是的，竟然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汤波无奈地叹了口气。

「婆、婆婆。信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们。不要太责备他们，好吗？」

琉璃连忙帮信等人说话。

「我当然清楚。引起这场骚动的犯人就是那个暴徒。由于父母放弃教育他，他没有好好受过管教，光会打歪主意，真是让人困扰。话虽如此，你们这些家伙也不该轻易受到对方挑衅。」

汤波恶狠狠地瞪着信等人。

「唔……」

信不仅先动手打人，还遭到对方回击。这让信感到愧疚，他们无法反驳，一脸尴尬地颓靡不振。

「总之，大家今天先乖乖回家吧。就算我禁止那群人外出，仍然不可大意。顺便帮我告诉附近的居民。倘若有任何异状，马上通知我。」

汤波指示后，大家面面相觑，怯怯地回应。过了一会儿，穿着单薄衣裳的少女们进入浴室更换衣物走了出来。大家准备好了之后，全员踏上归途。

只有两个人没有跟着大家移动，留在原地。是信和小夜。刚刚的事件仍让小夜畏惧不已，身体仍微微颤抖。

「怎么了？你们也回去吧。」

汤波说道。

「……婆婆，我要拜讬你一件事。今晚可以让小夜暂住在你家吗？如你所知，家里只有我们两人，我刚刚才让她看到自己没出息的一面。那些家伙投宿的地方距离我家不远，她大概会忐忑不安，那个……让她跟那家伙……还有琉璃以及你待在一起，她会比较放心。」

纵使信沉下脸，一副难为情的模样，依然低头请求汤波。他瞄了利欧一眼后，随即移开视线。

汤波瞪大双眼，似乎对他赞誉有加。

「喔，怎么啦？虽然说是为了小夜，但你的态度难得值得嘉奖哪。刚刚凄惨的处境成了苦口良药吗？」

汤波开心地笑着询问。

「吵、吵死了！我刚刚确实太过激动，造成大家的困扰，但这是两回事！别提这个了，可以让这家伙留宿一晚吗？」

信面红耳赤地反驳后，开口询问。

「当然。你说得没有错。小夜，今晚就住在我们家吧。」

汤波准许，接着望向不安地站在一旁的小夜。

「欸，啊……可以吗？」

小夜茫然地反问。

「当然。看你这副模样，晚上应该会怕得睡不着吧。你今天就跟琉璃一起睡吧……难道你想跟利欧睡吗？」

汤波苦笑着点了点头后，促狭地询问。

「……不、不要紧！我跟琉璃小姐一起睡！」

小夜红着脸猛摇头。看来她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

「这样啊，那就这么办吧。信今天也住在这里吧，你说不定已经跟权结下梁子了。」

「我……我知道了。拜讬大家了。」

尽管有些踌躇，信依旧乖乖地答应了。

「很好，今天要追加两份晚餐，大家努力煮饭吧。」

或许是为了转换心情，汤波干劲十足地走进家里。

「说得也是。我们走吧。」

琉璃望着其他三人。

「我、我来帮忙煮饭！」

小夜也精神抖擞地提议。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大家先回家吧。」

「嗯？什么事啊？」

听到利欧暂时不回家，琉璃困惑地询问。

「为了以防万一，我打算设置防范措施。」

「嗯？那就……麻烦你啰？」

「嗯，交给我处理吧。」

看到琉璃一头雾水的模样，利欧扬起苦笑，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们走吧，信，你也过来。」

「……好。」

信本来想对利欧说些什么，不过听到琉璃呼唤后，战战兢兢地迈开步伐。

◇　◇　◇

那一晚，村人正在享用晚餐时，权和他的跟班正在旅客用小屋中小酌。他们当作晚餐和下酒菜的保存食品没有经过任何烹调，随意地摆在起居室的地板上。

「话说回来，好无聊喔。大哥，这里跟我们村里一样，什么乐子都没有。」

一位娇小的男人坐在权身旁，为他倒酒。

「我们预计明天深夜执行计画。在这之前，就乖乖待着吧。对方都给了我们这个禁止外出的充分理由了。」

权邪邪一笑，泯了一口小弟倒的酒。

「哈哈，真不愧是大哥，只要我们先惹事生非，再来表现出百依百顺的模样，就能让对方疏忽大意。真是邪恶透顶啊。」

权身旁的娇小男人说道。

「都是为了对琉璃出手嘛。」

「琉璃确实是位美人胚子，但信的妹妹也不错呢。」

「呵呵，你也很好女色嘛。那个女孩确实外貌出众，不像是那家伙的妹妹。看来确实会很有趣喔。等我们先对琉璃下手后，可以把她当作下一个目标。」

权愉快地扬起下流的笑容。

「到时请让我们分一杯羹哪。」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用过的啰。」

「太好了！」

权允许后，跟班的男人马上欢欣鼓舞地欢呼。

在场的年轻人全是权村庄中的问题人物。他们都不是必须继承家业的长男，这些酒肉朋友总是在一起为所欲为。

权则担任这群人的首领。权是村长儿子，由于他跟其他人一样都不是长男，从小时候开始就被父母当作长男的备胎。

但权这个人不会乖乖当个备胎。他可能感受到了父母的教育方针，也或许因为他终究是村长的儿子，所以从小备受呵护，从他懂事时开始，个性就奸诈又任性。

权体格强健，臂力强大，加上能够使用精灵术。他尤其擅长强化体能和肉体的精灵术——简直是最糟糕的组合。

当权十岁的时候，就连成人都不敢轻易找他碴，村人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对待他。

他现在年满十八岁——不知不觉中，他开始拉拢那些立场与自己相同，无法继承家业的次男们，在村中拥有自己的势力。

最近，他在村庄里的影响力过于庞大，就连担任村长的父母亲都已无法管教。每当他惹事生非之际，也不容易遭到制裁。

这次也一样，村长本来不该让权等人这种暴戾的问题人物，参加前往王都的交易队。

然而，村人们无法抵挡权一行人的任性行径，最后只能允许他们担任交易队的护卫，一同前往王都。他们没有发现这群人心怀不轨——

最近，村里的人们设法让权一行人参加国家的军队，他们也发现村民打算不着痕迹地把他们赶出村庄。

因此，权等人计画要偷偷溜出村庄。就算他们身无一物地离开，也没有办法顺利过活。他们必须先找到移居的地点和不愁吃穿的目标。

此时，汤波居住的村落便成了权下手的对象。只要成为琉璃的夫婿，就可以在这里合法成为村长。

汤波和权的村庄距离不远，时常交流，权知道汤波村长只有琉璃这位继承人，无疑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最重要的是，琉璃的外表恰巧符合权的喜好。

倘若直接展开攻击，琉璃也不会点头同意，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打算用些手段。这一点就表现出权心机的性格——

「我特地大手笔地破坏了马车。明天就花上一天来慢慢修理吧。」

他思索着明天深夜的计画，嘴角勾起了愉悦的微笑。

◇　◇　◇

虽然昨天有不请自来的客人拜访村庄，后来一切却风平浪静，大家迎接了平静的早晨。

在现阶段，权等人依然遵照约定，避免与村民接触，一早便专心修理马车。

这么一来，村人也不用一直对这群人提心吊胆。

纵使收获工作的重头戏已经大功告成，村民依然需要全员出动完成作业。即将入冬，大家也必须开始制作大量保存食品，并将货品输送至王都。

正因如此，村民一早就热闹地工作，等到过了中午后，大家对于权等人的警戒心逐渐松懈。日落之际，不少人结束工作，踏上归途。

利欧今天也迅速完成分配的工作，比平时更早回到家中。汤波也已经待在家里，两人趁准备晚餐前的一小段时间稍做休息。当他们正要开始泡茶，好好放松时——

「汤波大人在家吗？」

呼唤伴随着敲门的声音，传入起居室中。

「我去开门。」

「不好意思，拜讬你了。」

利欧开口制止坐下的汤波，迅速站起身走向玄关，门打开后，只见梅站在屋外。

「梅女士，你好。怎么了吗？」

「利欧，是你啊。飒大人前来拜访，我来跟汤波大人报告一声。」

梅似乎是匆匆忙忙赶来这里，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我听到了。我马上过去。飒阁下已经待在谷仓中了吗？」

「是的，他跟部下们待在一起。我告诉他们可以恣意使用空的旅客用小屋。」

「这样啊。梅，辛苦了。」

汤波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土间换上外出用的鞋子，正要步出玄关——

「啊，对了。利欧，不好意思，今天可以帮我多准备五、六人份的晚餐吗？我会请一部分的人来我们家吃饭。我可能会找几位村里的女孩来帮忙。」

她转过头，拜讬利欧。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菜色要豪华一些吗？我现在可以出门打猎……」

「哎呀，那就拜讬你啰？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假如食材不够，随意使用菜园中的蔬菜没关系。」

看到利欧立刻点头同意，汤波开朗地笑着道谢。利欧对她说了句「路上小心」，目送快步离去的汤波走出家门。

后来，利欧迅速整理好茶具，前往村边南方的山脉狩猎。由于时间不多，他运用了平常打猎时不曾使用的精灵术。

利欧来到山脚处，用脚朝地面一蹬，运用风之精灵术飞舞至空中后，瞬间翱翔到当作猎场的山脉上空。若有村人目击他的身影，应该会瞠目结舌吧。

经精灵术强化后的视力帮助他找到在空中翱翔的莲王鸟，他从上方急速接近目标，用手中的剑斩断鸟脖子，抓住鸟爪，在空中进行放血。

首先，他已经抓住一只猎物。莲王鸟的警戒心强，不常群体行动。但利欧现在飘在空中，可以轻易猎捕到这种鸟类。当利欧低头沉吟时，迅速在不远处发现了另一只飞翔中的猎物，马上展开行动。

后来，他顺利地进行狩猎，在太阳彻底下山之前，完成了包含肢解在内的工作。

◇　◇　◇

另一方面，在权等人暂住的小屋之中。

权等人迅速地抛下修理作业，把剩下的工作全丢给同行村人和小弟们，太阳还没下山，一行人便在小屋中飮酒作乐。

此时，有人用力打开小屋的门。大家同时望向门口，确认开门者的身分后，看到一位气喘吁吁、年约十五岁的少年。

「呼、呼……」

「怎么啦？马车修理好啦？」

喝醉酒的权开心地询问。

这位少年是权一行人的小弟，在这次的同伙之中年纪最小，经常被差遣处理杂事。他现在也正在代替权等人修理马车，并监视工作中的村民。

「大、大哥！大事不好了！检税官来村里了！」

少年呐喊后，权之外的男人开始议论纷纷。

检税官这个职业——会走遍收获期的村庄，依据收获量制定税率，进行徵税——是王都派来的临时官吏。

检税官文武双全，只有深受国家信赖的人才能胜任。因为检税官需要拥有优良的计算能力，才有办法调查收获量。为了避免在路途中遇险、保护徵来的税收，他们必须拥有精湛的武艺。这样的人物也不能滥用国家赋予的权限，侵占税收。

「……那又怎样？」

权清晰地问。由于少年打坏了喝酒炒热的气氛，他的语气彷佛在责备对方——

「那、那个、检税官大概会住在村长家喔？他是国家官吏，为了避免捅出篓子，我认为大哥应该终止计画……」

「这是两码子事。」

少年用紧张的声音回答后，权不悦地说道，喝了一口酒。

此时，其他人面面相觑。

「大、大哥，我听说检税官能力高强？他曾经独自镇压住暴动的村庄。」

其中一个男人战战兢兢地说。

「啊？你的意思是我不堪一击啰？」

「不，没有这回事！」

权恶狠狠地瞪向男人，男人慌忙摇头。

「再说，我们是要等夜深人静时出动。汤波婆婆一定会端酒招待大家。一旦喝醉入睡之后，不管对方是检税官、武士、或农民，绝对毫无防备。」

「你说得……确实没错。」

权自信满满的强势模样，让男人们逐渐冷静了下来。

「是吧。就跟过去没有两样。等我们夜袭成功后，琉璃也只能忍气吞声。假如她大吵大闹，我们就威胁她。为了以防万一，也可以把她绑架过来。就各方面来说，这里都比较方便吧？」

权脸上勾起卑鄙的笑容，男人们也跟着发出淫秽的笑声。

◇　◇　◇

结束狩猎后，利欧匆忙赶回家。其他人似乎尚未回来，他便决定先洗去身上的血腥味。

今晚的主菜是莲王鸟。利欧一边沐浴，一边思索搭配主菜的配菜。之后他走向厨房，动手烹煮晚餐。

引人食指大动的香气逐渐充斥起居室。此时，汤波、琉璃、小夜和数位男子纷纷走进家里。玄关传来一阵吵杂声。

「欢迎回来。」

利欧从厨房——从玄关走进土间的右手侧——对汤波等人打招呼。

「我回来了。今天的晚餐比平时更香呢。」

汤波扬起笑容，对利欧打招呼。

「嗯，好香啊！利欧，你在煮什么？」

「利欧大人，我来帮你！」

琉璃和小夜慌忙走进厨房。另一方面——

「确实香气四溢……汤波阁下，这位少年也是村里人吗？」

一位青年从土间窥视厨房，望着利欧询问。

「他是利欧，是我旧识的孩子。正住在我们村里。」

汤波把利欧介绍给青年。利欧把烹调的火候调整工作交付给小夜和琉璃后，走到土间打招呼。

「初次见面。如同汤波女士的介绍，在下是利欧。」

「啊，在下名为嵯峨．飒。以检税官的身分前来此村。后面这些人是在下的辅佐官。请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两位青年自我介绍后，互相打了招呼。

飒的外表精焊，浑身却散发出爽朗气质，是一位诚恳的好青年。他的腰际上带着一把巨大的单刃直刀，穿着一件精心设计、宛如武士礼服般的精美服饰。

他的年龄大概比利欧年长几岁。顺带一提，八云地区习惯先报上姓氏，因此嵯峨是他的姓氏，飒是他的名字。

利欧和飒行了一礼凝望对方，观察着彼此站姿的重心位置、走路方式后，悄悄推测对方不是普通人。然后——

「别站着说话，大家进来起居室坐下吧。晚餐就快要煮好了。」

汤波走进起居室后，开口催促飒一行人。

「不胜感激。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飒深深行了一礼，脱下鞋子，踏上起居室。

「汤波女士，我先回厨房了。」

「好，拜讬你了。」

利欧在汤波的目送下回到厨房。

琉璃与他擦肩而过，正从厨房走向起居室。

「来，大家请用。工作辛苦了。」

琉璃的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将茶水递给飒一行人。

「好、好的。感激不尽，琉璃阁下。」

本来态度凛然的飒突然判若两人，用有些僵硬的动作向琉璃道谢。他刻意移开了视线，表情看起来有点害羞。

利欧有些意外地望着飒的反应。

「琉璃，你留下来陪大家聊天吧。」

听到汤波的指示后，琉璃待在起居室接待客人。琉璃开朗不怕生，相当胜任这一任务。汤波也负责接待客人，这么一来，势必只有利欧和小夜负责烹煮晚餐了。

「小夜小姐，真不好意思，竟然请你过来帮忙。信先生的晚餐不要紧吗？」

利欧走进厨房，重回工作岗位，一脸愧疚地询问小夜。

「是的。哥哥去窦拉先生和梅太太家用餐了。每当有贵客造访村庄时，我们都会这么安排，请不用放在心上。」

小夜露出开心的笑靥，摇了摇头后——

「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看到小夜欢愉的模样，利欧开口询问。

「咦？为什么这么问呢？」

「因为你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小夜疑惑地歪着头，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啊……」

接着扬起含羞的微笑，怯怯地询问利欧。

「……我看起来像是遇到什么好事吗？」

「是的。」

利欧点了点头后，小夜的脸蛋微微泛红。

「嗯～理由是秘密喔。」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追究了。」

利欧笑着用爽朗的口吻说道。看到小夜遇到好事，他也感到欣慰。

「……好的。」

小夜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点了点头。

「那么，大家八成饿坏了，我们快点动手吧。」

「是……可是，我有点想要慢慢享受下厨的乐趣呢。」

听到利欧的提议，小夜点了点头，喃喃自语。由于两人拉开了距离，利欧并没有听到后半段的话语。

◇　◇　◇

不到一个小时，所有料理都大功告成，利欧等人为全员分配菜肴后，大家终于开始用餐。

「真是豪华的晚餐哪。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品尝到珍贵的肉类，还不是保存用的肉乾。要准备这么多人的肉，应该很辛苦吧。在下真是感激不尽。」

飒看到餐盘上摆着琳琅满目的料理后，目瞪口呆。

身为检税官，飒必须走访许多村庄，常常受到各地村长的招待。但很少人会端出使用了肉品的奢侈料理。

其他男性随从们也开心地七嘴八舌。

「利欧是一位高明的猎人。不只打猎，他多才多艺，帮了我们村庄许多忙。」

琉璃有些自豪地赞赏利欧。

「喔，不只是料理晚餐，连肉类都是利欧阁下亲自猎捕的吗？打猎就算了，倘若要在下下蔚，我也只会直接烤肉，或是煮些简单的阵中食。利欧阁下真是一位了不起的男人啊。」

飒也感佩地夸奖利欧。顺带一提，阵中食就是野战食品。

「由于我总是独自旅行，自然学会了这些技术。我今天负责烹煮主菜，其他菜肴是出自小夜小姐之手。大家快趁热享用吧。」

利欧望着小夜开口后，男性随从情绪高涨地嚷嚷：

「哇，是女生煮的菜耶。」

小夜听了这番话后，娇羞地低下头。利欧面露苦笑，飒则难为情似地告诫随从「你们这些家伙，安静一点。」

「那么，大家迅速开动吧。谢谢各位的殷勤款待。」

飒开口说道后，咳了一声切换情绪。汤波也藉机说了句「开动吧」，大家便开始用餐。然后——

「话说回来，利欧阁下，这道肉类是什么料理呢？在下知道是某种鸟肉，但它散发出一抹让人食欲大开的陌生香气。」

飒用筷子夹取一块切好的肉，嗅着味道询问。

「这是我在旅途中学会的异国料理『香草烤肉』。这道料理的特徵正是独特的香气，我使用了莲王鸟当食材。」

「原来如此，这是莲王鸟啊。嗯，这道料理……非常美味！」

飒咽了口唾液后，将肉块送入口中。当他咀嚼的瞬间，多汁鲜美的鸟肉和不掩盖肉品原味的调味在口腔散发开来，使他瞪大双眼。

看到飒的模样，随从们也纷纷夹起香草烤肉，当他们将这道料理送入口中后，全都异口同声地发出赞叹声。接着，他们便将主食的白饭扒进嘴中。

「如何才能烹调出这样的味道呢？」

飒兴致盎然地询问。

「一般来说，我会先用盐和胡椒调味，之后使用一些此地购买不到的特殊香草和油添加风味。还会加入少许蜂蜜提味。」

「原来你还加了胡椒啊！？那明明是很珍贵的物品……而且你使用的尽是些本国购买不到的东西，不要紧吗？」

听到利欧解说使用的材料后，飒一脸讶异，歉疚地询问。

「不要紧。就算一直珍藏着也没用。我听说有贵客要造访村庄，所以才会使用它们。」

不管是在八云地区或修托莱地区，都只有一部分气候温暖的国家才有栽种胡椒，尽管售价高昂，但并非市面上见不到的高级食材。

利欧其实在『时空仓库』中保管了大量必要食材。那些品项太过珍贵，他无法老实地全盘托出，只能随便编谎敷衍。

只要利欧现在设法施与对方恩惠，当发生紧急状况时，对方说不定能特别照顾村人。利欧会编出这个谎言，多少也是带着这种算计——利欧的计画进行得很顺利，飒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提高对利欧的评价。

「胡椒是贵重物品吗？」

琉璃似乎不太清楚胡椒的价值。

「如果是在产地购买就算了，倘若要在我国购买，价格将十分高昂。依据在下之前在王都的市场所看到的行情，应该会是相同份量的盐十几倍。」

「什么！？」「咦！？」

飒一面思索，一面回答，琉璃和小夜杏眼圆睁。汤波没有发出惊呼，但也讶异地瞪大双眼。

利欧曾经端了许多添加胡椒的料理上桌，不过他并没有把胡椒的价格告诉她们。村人们根本不可能对这种食材感兴趣，琉璃等人当然不会知道胡椒的价格。

「利欧，你使用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要事先告诉我们啊！」

琉璃惊慌失措地大喊。

「……呃，我不是有告诉你们吗？我携带的胡椒比盐巴还要少。」

「你、你可能有说过，但我不认为这种东西那么贵啊！呜呜。」

「这是我在产地购买的胡椒，价格并不昂贵。」

「就、就算这么说，既然胡椒如此贵重，你应该自己收起来……」

「我刚刚说过了吧，就算珍藏起来也无济于事。请不要太过介意。话说回来，请大家趁热用餐。」

利欧面露苦笑，摇了摇头。

尽管引发了这场骚动，众人依然重新动起筷子。当汤波拿出村里的特产酿造酒时，再次传来一片欢呼声。

利欧和小夜端出追加制作的下酒菜时，飒的随从们已经喝了不少，各个红着脸。

「你们几个喝太多了，明天会宿醉喔？」

身为上司的飒有些惊愕地说。

「哈哈，飒大人，这我们很清楚喔。」

随从们纷纷苦笑着回答。

在场者逐渐划分为两群人进行交谈。一群为飮酒的汤波和随从，另一群为利欧、琉璃、小夜和飒。

「飒阁下，你滴酒不沾吗？」

「在下会喝酒，但会留意在出差时不要飮酒。」

利欧询问后，飒说出这个宛如苦行僧的回答。

「原来如此。」

「琉璃阁下等人就算了，利欧阁下也不喝酒吗？不用因为我等在场就客气喔？」

利欧敬佩地回答后，飒贴心地反问。

「我等一下要进行例行锻炼，今天就不碰酒了。」

「你果然有在习武啊。看你的一举一动，在下大概就能猜到了。」

「是的，只是我的兴趣罢了。」

「哈哈哈，不需要谦虚。你年纪还小，却已经四处旅行，武艺一定相当高强吧。你可以把旅程中发生的事情告诉在下吗？在下几乎不曾离开过这个国家。」

飒温和地一笑。

「可能并不有趣喔？」

利欧说了这句开场白后，点头答应。

飒开始逐一提问。琉璃和小夜主要负责聆听两人的对话，偶尔也会兴致勃勃地询问利欧。

利欧在不引发问题的范围之内回答。当对方终于提到利欧父母的出身地时，他回答父母是来自卡拉斯基王国之后——

「利欧阁下，原来你的父母来自这个国家啊。这么一来，你的名字说不定是取自于，在本国广为流传的民间故事的人物喔。」

飒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

「你指的是英雄王琉欧的故事吗？真让人怀念。父母曾经说给我听。」

琉璃立刻想到了相符的民间故事，一脸怀念地说。

「那是个有名的故事吗？」

利欧疑惑地歪着头，询问坐在身旁的小夜。

「是的。每位村民在小时候大概都听过这个故事。」

小夜点了点头。

「那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这个嘛，我记得——」

利欧开口询问后，飒娓娓道来。

这是千年之前发生的故事，卡拉斯基王国尚未建国。

当时，邪恶的生物横行，威胁人民生活。土地遭受破坏，尸横遍野，人们陷入绝望。

此时，人们称为『琉欧』的英雄出现了。

琉欧力量强大、个性温柔，是一位伟大的人物。

他当时独自轻易打败了让人们束手无策，无法歼灭的邪恶生物。遇到即将饿死之人，他会施予食粮。遇到濒死伤患时，他能瞬间治愈对方。当时居住于八云地区的人民几乎对精灵术一窍不通，据说是他将这门法术教导给人们。

许多民众为了依靠琉欧而聚集于此地。人们将他视为英雄推崇，认为只要肯花时间，这块荒芜的土地就能变成一个新国家。

琉欧能力非凡，但一个人的力量依然有限。

尽管众多邪恶生物遭到击溃，依然源源不绝涌入此地。大批陷入困境的民众也纷纷闻风而来，寻求帮助。

即便如此，琉欧依然没日没夜地战斗，不眠不休地拯救人民。他能力高强，心地善良，成为了完美英雄。

不管多么辛苦，在人民眼中，琉欧就像是一位毫无破绽的英雄。然而，他却曾经一度让人民牺牲无数。

某一天，琉欧决定要找出邪恶生物的本营。他要前往该处，歼灭邪恶生物。

没有民众站出来与琉欧并肩作战。

琉欧只带着一位同行者前往，留下手无寸铁的民众。

悲剧发生了。琉欧离开后，大批邪恶生物袭来。虽然人们联手抗敌，但由于琉欧的离开，依然死伤惨重。

过了一阵子，当琉欧回来后，发现这块土地上正发生一场壮烈的战役。他使用自己的强大力量，瞬间歼灭了涌入的邪恶生物。

「为什么？为什么琉欧没有马上伸出援手，他是不是对人民见死不救？」

战争结束后，马上有人这么说。

琉欧对于自己姗姗来迟一事向民众道歉，又有人说：

「死者已逝，就算琉欧道歉，牺牲者也不会回来了。」

想当然地，过去也有不少人死伤。不过，这场战争中的牺牲者人数冲破了新高。

琉欧违背了人民的期待。在集团心理的支配下，民众在战争中累积的不满猛烈爆发开来。即使有一群冷静的人试图阻止，少数人的声音却无法传达给那群激动的暴徒。

琉欧未尽到英雄的义务——人们将这条罪名冠到琉欧身上。

琉欧直接了当地接纳批评，并对人民低头道歉。他主动承认自己并非当国王的料，宣告退位。

没过多久，一个新的王朝诞生，这是卡拉斯基王国的前身。

后来，人民暂且过着平静的生活。邪恶生物并没有出现。又过了一段日子，邪恶生物依旧没有出现。这时，大家才惊觉琉欧所言不假。他确实歼灭了其大本营。

民众这才想起一件事——琉欧现在身处何方？

那个时候，琉欧已经离开这片土地。「现在邪恶生物袭来的机率微乎其微。但是依然存在于世界上。我必须排除掉这个可能性。」——他只对国家之中一小部分人如此解释。

国王没有隐瞒这个事实，甚至将之公开。并昭告民众，催促反省自身犯下的无法挽回的过错。

人们这才开始传承琉欧的故事。每当谈起这个传说之际，他们等于是在承认自己的过错，期待琉欧某天能够归来——

飒讲完故事后，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人们不知道这个民间故事是不是事实。但琉欧可能是真正存在的人物。在下认为这是一个必须传承下去的故事。因为能带给大家许多启示。」

「小时候，我觉得国王好可怜，听故事的时候还哭了呢。好一段时间，我都感到闷闷不乐。」

琉璃一脸忧愁，扬起苦笑。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哭了……可是，我非常喜欢故事中的琉欧大人。」

「毕竟他的名字跟利欧很像呢。」

「才、才不是这个原因呢！」

听到琉璃调侃，小夜面红耳赤。琉璃笑了起来。

「哈哈。不过，利欧的父母是参考了这个故事，而为利欧命名的吗？这名字究竟涵盖了什么意思呢？他们希望利欧成为像琉欧一样的人吗？嗯～」

琉璃不解地歪着头。

「……谁知道呢。」

利欧露出带着怀念的温柔笑容。

接下来，四个人继续谈天说地。

「来，飒大人。请用茶水。虽然是粗茶。」

琉璃泡好茶后，递给坐在一旁的飒。

「好、好的。感激不尽。」

当琉璃的身体紧贴在飒身旁时，飒吓了一跳，慌忙道谢。他啜了一口茶后，强力地阐述了感想。

「非常好喝。」

「你太夸张了。这是一般村民饮用的便宜茶叶。」

「不，没这回事。这是琉璃阁下为在下泡的茶。跟普通的茶叶有着天壤之别。」

「哈哈，你真讨厌。」

琉璃把飒的话当作客套话，开心地笑了。

（这个人真有趣。）

利欧望着两人的对话，暖上心头。

飒老实又笨拙，但个性单纯诚实，今年十八岁，是卡拉斯基王国的高阶武士家族的继承人。他不会仗着家世显赫就摆架子，平时态度凛然，只有面对琉璃时才会表现出纯情的模样。这让利欧对飒产生了好感。

另一方面，琉璃正值青春年华，许多村中的男孩都喜欢她，就连在堂弟利欧的眼中，她也是一位充满魅力的少女。身为她堂弟，利欧希望她能跟一位可不愁吃穿的对象结婚，琉璃本人却毫无此意。利欧不曾听过有关于琉璃的情事。

此时，飒这位前途光明的青年出现了。不仅如此，还对琉璃有好感。虽然一切都必须遵照当事人的心情而定，但利欧认为他是一位无可挑剔的结婚对象。

这么思索后，为了让琉璃和飒单独交谈，他不经意地跟身旁的小夜单独聊了起来。

小夜似乎也抱持相同的想法。两人愈说愈起劲，时光眨眼即逝——

「倘若继续跟各位聊下去，恐怕会影响到明天的工作，差不多该散会了。」

飒这么提议。他似乎很享受跟琉璃的对话，但他也深知何时该收场。

「说得也是。小夜，你今晚就住在我们家吧。时间不早了，我们一起睡吧。」

琉璃说完，小夜决定今晚寄宿在此。由于她本来就可能会借宿，所以不需刻意知会信。他们迅速收拾好碗盘后，除了要进行锻炼的利欧外，全员皆准备就寝。

◇　◇　◇

利欧待在村长家的庭园里，站在黑暗中练剑。他气喘吁吁、全身滚烫、浑身散发出白色水蒸气。他热衷地挥剑数十分钟后——

「……呼。」

利欧大大吐了口气，将手中的剑收回鞘中。夜已深，他决定今天的锻炼到此结束，走向一旁的浴室。此时——

「嗯？」

利欧突然停下动作，感受到有一股动静混在黑暗之中。

利欧望向动静的方向。他运用精灵术操纵风，缓缓朝着对方施予精灵术。风系统的精灵术能够感知魔力。只要成为高阶精灵术士，就能让风中带着一丝自己的魔力，侦测触碰到的对象魔力。

由于四下一片漆黑，他没有办法看到对方身影，但利欧感受到了微弱的魔力，有人正走在从村长家延伸出去的道路上。

（有人在外面走动吗？）

现在这个时候，大部分村人都已经进入梦乡。但仍然可能有人待在户外。

只有一个魔力反应。正往村长家的反方向前进。

（……算了。）

假若对方没有接近此处，自己也不需挂心。利欧从放在一旁的行李中取出手巾拭汗。

由于现在有外来者住在村里，利欧从昨天开始就偷偷地在村长家附近布下侦测入侵者的魔术结界。要是有外人入侵，利欧能够马上察觉。

具体来说，假如拥有一定魔力量的生命体侵入结界内，同时兼具魔力供给源和结界的精灵石，将会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和热力当作信号。利欧可以恣意切换结界的效力，若将身为结界核心的精灵石拿出结界外，结界将会失去效果。

由于白天有许多访客，利欧也不在家中，所以他没有启用结界。入夜后，利欧便启动结界。如今，结界的核心——精灵石仍没有动静。

接下来，利欧清洗了汗流浃背的身体后，前往寝室就寝。

◇　◇　◇

另一方面，利欧就寝后没过多久，在村庄外围的小屋之中——

「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权用心痒难耐的亢奋语气说。

一个小时前，他派小弟去侦查村长家的状况，小弟报告说庭院有人发出声音。为了以防万他才等到现在。

这让权莫名心神不定。他无法压抑急躁的心情，迅速站起身后，带着数人走出小屋。

由于室外一片漆黑，视野不佳，他们踩着慎重无声的步伐，悄悄前往村长家。村人们尚未起床。寂静支配村落。

村长家已经近在咫尺。权熟门熟路地绕至村长家的旁边，抬起安装在某个房间墙上的木制天窗，将其拆卸而下。

权曾经陪着父母数度造访汤波家，他知道琉璃房间的位置。假如想要侵入，最好从房间的拉门进去。

一根木棒从内侧卡住木制拉门，只要将门整个拆下来，棒子根本派不上用场。然而，拆下木门时会发出巨大的声响——

接下来就是决战时刻。权将拆下的拉门递给一位同伙后，迅速走进室内。从他侵入村长家到现在，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什么？房里有两个人？）

当他发现房里铺了两床席子，两位少女睡在上头时，讶异地全身僵硬。

（啧，我可没听说有两个人喔。琉璃和……另一个人是谁啊？我好像在哪……啊，是信的妹妹！）

看到出乎预料的情景，权啧了一声。为了在昏暗的室内确认对方的脸，他将脸凑近女孩们。

他马上发现其中一人是他目标的琉璃，过了一会儿，才辨认出另一个人是小夜。权的脸上勾起心满意足的微笑。不过——

「嗯……是谁？」

躺在小夜身旁的琉璃醒了过来。刚刚拆门的巨响以及权进入室内的动静，让她察觉到有人在房里。

「啧。」

权咋舌后，压住琉璃，按住她的嘴巴。

「嗯嗯！？」

琉璃这时也发现了异状，讶异地瞪大双眼。

「闭嘴。不准放声大喊。」

权贴近着琉璃，开口恐吓。

这让琉璃察觉到入侵者是权。

「嗯！嗯、嗯～！」

她不愿屈服于权的胁迫，挥舞手脚大力挣扎。

「喂、不要动——」

「……琉、琉璃小姐？欸、那、那个——」

当权正打算继续恐吓琉璃时，小夜醒了过来。

惨了——权立刻这么思索，他压制着琉璃，一拳重重地落在琉璃的脸庞旁边，传来一阵沉沉巨响。

琉璃和小夜的身体都大力颤抖。

「知道了吗！？」

权对两人这么说，声音不大却充满魄力。他抓住琉璃的胸口，让她的脸凑近自己，再次朝她挥拳，在脸蛋前停了下来。

「敢出声的话，我的拳头会砸到你脸上喔？」

他继续说道。

莫大的魄力让琉璃停止抵抗。

权满意地哼了一声后，抓住小夜的胸口，将她拉向自己。

「你也一样。」

「啊……呜……」

「你懂了吗？给我点头。」

权粗暴的举动让小夜啜泣出声后，他开口恐吓。

小夜忍不住想要点头。不过——

「唔，你这家伙——啊！？」

门外传来权同伙的哀号声。同时，响起一阵有人被摔在地上的声音——

「利欧阁下，发生什么事了！？你、你们这些家伙在干什么！？」

此时，男人的声音传来，应该是飒在外头。这么一来，刚刚大概是利欧打倒了权的同伙。结界魔术核心的精灵石探测到异常，他因此赶了过来。

「惨了！快逃！」

男人们的声音从室外传了进来，现场一阵骚然。

「等一下！我不会让你逃走！」

当男人们在夜色中逃之夭夭时，飒追了过去。

此时——

「可恶！事迹败露了！怪了、唔哇！？」

察觉到现在的状况后，权着急地望向外面。一阵炫目的光芒照进室内，权的眼前出现一道白光。

利欧遮蔽了权的视线。他伸出左手，将精灵术的光芒射入室内，便发现衣衫不整的琉璃与抓住小夜胸口的权——

「……你在做什么？」

利欧用寒冷彻骨的声音询问。

「可恶！」

权慌忙松开抓住小夜胸口的手，朝室外全力冲刺。他打算强行突破利欧的守备，将站在门口的利欧撞飞——

「唔啊、哈！？」

利欧轻易地将权抛了出去，他的背脊用力撞向室外的地板，甚至来不及保护自己的要害，胸部受到压迫，肺部空气漏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逃？我问你在做什么。回答我。」

「呃哈、啊、哈、啊、啊、啊哈！」

利欧面无表情地询问，俯视呼吸困难的权。

「怎么了？回答我啊，你本来打算做什么？」

「哈、啊哈、啊……」

权渴求氧气，拚命动着嘴巴想要呼吸。可是——

「喂，快点回答我。你想要呼吸吧？」

利欧粗暴地抓住权的胸口。他紧紧掐住对方的脖子，刻意压迫让权无法呼吸。

「啊、啊哈、我、我想要、野、野西。新、新犯……」

权一心只想要获救，不顾一切地想说出「夜袭」和「侵犯」这两个词汇。但他说出来的话语根本让人听不清楚。

尽管如此，利欧彷佛从一开始就知道答案——

「这样啊。」

他随意点了点头，大力殴向权的脸。

「哇、啊、啊！？」

权发出呻吟，倾诉着痛苦。

「……你以为自己有办法轻松死去吗？」

利欧的拳头再次击中权的脸。

他的动作不带一丝犹豫。不，甚至散发出杀意。当利欧面对曾经想杀害他的人时，仍会有所顾忌，不愿杀人。现在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当他目睹权想要侵犯琉璃和小夜的景象时，脑中不断重现最后看到母亲菖蒲时的情景——

利欧难以忘怀。当他五岁时，为了保护无力的稚子，束手无策的母亲只能任由男人为所欲为的身影——

等利欧回过神时，已经在痛殴权，身体恣意动了起来。

他无法压抑源源不绝涌出的憎恶。某种事物在他的身体中发出巨响，不停崩毁。他的理性早已失去控制。

「啊、唔、啊……」

救救我。权发出了不成声的哀号。

利欧没有停止殴打权的脸。怎么能轻易让他断气、怎么能简单杀掉他、怎么能原谅他的举动。必须让对方痛苦到极致，再要了这条命。

利欧脑中充满这样的想法，用绝妙的力道挥出拳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周围其他的在场者。

利欧癫狂般的怒火震慑在场的人们。

琉璃只是不断发抖。小夜哭着恳求：「利欧大人，拜讬你住手、住手。」飒茫然地站在原地。此时——

「怎么搞的！？」

这阵骚动大概惊醒了其他人，汤波和飒的随从拿着火把冲出玄关。飒终于回过神来——

「不、不可以！利欧阁下，该住手了！再继续打下去，他会没命！」

他慌忙劝告利欧。

（没命？）

这是当然的，我打算杀了他——利欧抗拒着飒这番话，骑在权身上，打算继续殴打。

飒握住利欧的拳头。

「利欧阁下，等等！在下了解你的心情，但你吓到两位女孩了。在下会让这个男人受到该有的制裁，但我们也必须先听取状况。所以请你等等在下，拜讬你了！」

飒望着紧倚在一起的琉璃和小夜，强烈诉说。

利欧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望向房里的两人。

琉璃和利欧四目相交后，迅速别过脸。另一方面，小夜一脸悲痛地凝望利欧。终于让利欧的拳头失去力气。

003

但一股无以名状的愤怒依然盘踞在胸口。假如权继续待在他面前，他真的会杀了对方。

「唔、啊、咻，呼啊、哈——」

利欧松开权的胸口后，权的后头部重重撞击地面。

权的脸严重肿胀，让他感受不到撞击的疼痛。他的呼吸极为紊乱，不知道是否残存着意识。

利欧深深叹了口气，彷佛想要吐出对权的愤怒。就算看到权凄惨的身影，他的心中也没有浮现任何罪恶感。原来自己竟是如此冷酷的人。他宛如旁观者似地冷静思考。

「这是……权吗？」

汤波战战兢兢地走近两人后，用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权扭曲的脸。

「是的。他打算夜袭琉璃阁下和小夜阁下。是现行犯。请你陪在两人的身边。」

飒简单地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汤波下指示。

「……我明白了。」

汤波严肃地点了点头，走向待在室内的两人。

「你们分成两派人马。一方去逮捕昏倒在外的共犯。另一方前往这群人借宿的小屋，请他们说明整件事并进行调查。」

飒命令随从。随从们回覆了句「了解」，迅速展开行动。

然后，飒使用精灵术治疗负伤的权的脸。他手中逐渐出现微微的治愈光芒，覆住权的脸。他似乎不擅长使用治愈的精灵术，也或许是力量太过微弱。伤势回覆的速度极为缓慢。

利欧可以使用更强力的精灵术治疗对方，但他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望着事情的发展。此时，权的伤势似乎逐渐好转——

「唔、唔唔……」

他轻声呻吟。

「喂，你还有意识吗？」

飒对权开口。

「好……好洞……好、洞，秀、秀秀我……」

权拚命地说着「好痛、好痛、救救我。」

「…………飒阁下。让我来帮他治疗吧。我很擅长治愈的精灵术。应该能让他恢复到可以说话的状态。」

利欧灵机一动，对飒提议。飒还没有同意，利欧便走到两人身边，将手覆盖权的脸，使用精灵术。

「唔……这是……」

飒看到权脸部的肿胀逐渐褪去，赞叹地喃喃自语。他本来担心利欧会杀了权，但利欧确实没有说谎，着手治疗。因此，飒决定先交由利欧处理。过了十秒，权的五官已经变得清晰。

「喂，睁开眼睛。你可以说话了吧？」

利欧停下治愈的精灵术，命令权。

「咿、欸、你这家伙！？」

权微微睁开肿账的眼皮，惊慌失措地望着利欧。由于他呐喊得过于用力，让脸庞因痛楚而大力扭曲。然而——

「喂，注意一下说话的口气。知道是谁治好你的吗？你想要变回刚刚那样吗？」

利欧冷冷地宣告，权一脸胆怯地屏息。他对于利欧的敌意彻底消失，视线游移，寻求帮助。

「利欧阁下……」

飒站在一旁，与权四目相交后，一脸不安地喊了利欧的名字。

「飒阁下，我们要怎么处置他？」

利欧用冷淡的声音询问权将受到的惩罚。

「……虽然只是未遂，但强奸仍是重罪。他是现行犯，身为官吏的在下可以作证。就地解决他也无所谓，但也能交由国家处罚。假设选择后者，他会被判处死刑，或是成为犯罪奴隶。这几个家伙似乎与这座村庄有关，主要还是看村长汤波阁下和当事人的意思而定。」

飒望向琉璃和小夜。

「这样啊。」

利欧眉头紧蹙地开口后，马上变得面无表情，用冰冷的眼神俯视权。

「就是这么一回事。直到大家决定如何处置你之前，就乖乖待在这里吧？」

「咿……」

权的身体大力颤抖。

「回答我。」

「知、知道了啦！啊，不、不对、我了解了！我会乖乖待在这里！」

看到浑身散发怒气的利欧，权胆怯地回答。

（看来我的暗示产生了效用。）

利欧观察权。

当他刚刚使用精灵术治疗权时，他还使用了暗示的精灵术。

暗示的效果并不会维持一辈子，但仍容易遭人用来做坏事或非道德的行为。依据使用意图和暗示的内容，这门技术有可能被精灵之民当作禁术。

这次利欧对权下的暗示便属于禁术之一。他在权的心中深植了对自己的恐惧。

利欧不曾对任何人使用过暗示的精灵术，这次却毫不犹豫地这么做。尽管违反道德，他依然想要确实击溃权的意志。

由于利欧狠狠痛殴了权一顿，所以暗示确实显现出效果。就算过了法术的时效，也许仍能继续产生影响。

利欧的表情痛苦地扭曲，视线从权身上移开，然后环顾周遭的人，开口道歉。

「……各位，我失去理智了，非常抱歉。让大家看到我丢脸的举动，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道歉才好，尤其是琉璃小姐和小夜小姐……」

「不、不会。不要紧。」

「谢、谢谢你。利欧大人！」

琉璃小心翼翼地摇着头，小夜则用紧张的声音向利欧道谢。

「……不，不需要跟我道谢。我的举动让已经受伤的两位再次受到创伤。」

「利欧，真的不要紧……」

看到利欧一脸难受地忏悔，琉璃贴心地说。她本来想开口询问利欧的状况，却莫名觉得不该这么做。

「不好意思，我有些疲惫。接下来的事情可以麻烦各位处理吗？」

利欧内疚地将视线从琉璃等人身上移开，望向汤波和飒，开口询问。他认为自己不该继续待在这里——

「好，我们之后再慢慢谈吧。现在就交给我们处理。谢谢你。」

汤波温柔地笑着点头同意。飒和利欧四目相交后，用力点了点头。

「……谢谢你。那么，我先走了。」

利欧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接着走向玄关，踏入屋中。

「啊……」

小夜本来想追在利欧身后，但琉璃抓住她的手，她只能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茫然陷入思索，不晓得是不是该让利欧独自离去。

琉璃只是摇了摇头——

她不可能会知道答案。

利欧回到房里，躺在席子上，仰望天花板。他泫然欲泣的面容变得扭曲，开始拚命反省。他认为自己的举动真的不堪入目。

他大闹了一场，比被害者更为失控。不，他明明不是被害者，却表现得像是如此。他使场面陷入混乱，让琉璃和小夜感到胆怯，却比其他人更早离开。

自己的表情很丑陋吧。大家一定很顾虑他吧。为大家带来莫大的困扰，真的是——

「太没出息了。」

利欧抛出这一句话后，咬紧牙根，下定决心。

明天开始，他要转换心情。利欧可能已经无法回复到原来的模样，但就算只是表面也好，他决定要尽量表现出原来的样子。这么一来，一定能再次过着安稳的生活。

这一晚，利欧几乎都缩在棉被之中，脑中充满自虐的念头，浑身发抖。

第三卷 决别的镇魂歌 【第三章】风波

第三卷决别的镇魂歌【第三章】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