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圣女的福音【第三章】归乡与重逢

约三周后。

莎拉等人从精灵之民的村落再度回到修托莱地区，莎拉的契约精灵赫尔灵体化，率先潜入宅邸，将她们的归来告知利欧等人。

当天晚上，利欧一个人溜出宅邸，前往藏匿在王都近郊森林，莎拉等人借宿的岩之屋。

「抱歉我来晚了。」

「别这么说，请进。」

在莎拉的邀请下，利欧从玄关走进屋里。

「好久不见，利欧先生。」

「晚安。」

欧妃雅与爱尔玛也在屋内，欢迎利欧的来访。

「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一切都还好吗？」

「我们得到了瑟莉亚小姐进入村落的许可，也补充了转移结晶的魔力，随时可以出发。」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在这几天出发。」

「只是，有件事不知道算不算问题……回到村落后，有一些人想与利欧先生见面。」

莎拉闪烁其词，这么向利欧报告。

「我吗？是无所谓……但是谁想要见我？」

利欧显得很纳闷。

「这件事该怎么说呢，对方要求在见面后，亲口向你解释……所以说，详细情形可以等回到村落之后，再由他们解释吗？」

莎拉搔着脸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状况。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我知道了。」

尽管搞不清楚状况，利欧相信莎拉这么说一定有她的理由。利欧不是那种无法理解对方苦衷，且追根究柢的人。他暂且表示同意，决定等到回村的那一天。

◇　◇　◇

几天后。

终于到了利欧等人出发前往精灵之民村落的日子。

在卡尔亚克王国城内，利欧宅邸的玄关前，沙月与夏洛特前来为即将出发的众人送行。他们事前已经告知佛兰索，另外他们也带着瑟莉亚，向克莉丝汀娜与芙萝菈报告过将暂别这栋宅邸，而且也已向莉赛萝黛道别，因此这些人并未出现。

「又有两个月见不到面……我会很寂寞的。」

夏洛特闹着脾气鼓起了脸颊，从极近的距离仰视着利欧。如果是不习惯与女孩子相处的青少年，肯定会忍不住动心。

「……下次回来的时候，我会在这里待上一阵子。」

利欧答道，尴尬地移开视线。一旁的莱娣法紧盯着他们──

「夏洛特大人，你好像太靠近了一点。」

她气呼呼地噘起嘴，抗议起两人间的距离。

「我们就要分开了，当然要靠得这么近。」

夏洛特说着，又继续往前凑过去，让身体几乎完全贴近利欧，再把上半身倚在利欧的胸膛。

「大哥哥！」

莱娣法发出了近似惨叫的哀号声。对方是公主的常识勉强克制住她的行动，她没有硬是出手分开他们。另一方面，美春与瑟莉亚也是心惊胆跳地在一旁静观其变，她们没有出声不只因为对方是公主，或许也是个性使然。

「……夏洛特大人，您玩得太过火了。」

利欧把手放在夏洛特的双肩上，试图把距离拉开，然而──

「我才不是闹着玩……」

夏洛特马上以优雅的动作抓住利欧的右手，从容地让他的手靠近自己的脸颊。接着，她让利欧的指尖轻碰自己的唇瓣──

「亲到了呢。」

她的脸微微泛起红晕，同时说着「这是我的第一次」、「这种事不是在闹着玩」这类的话……

003

「不、不算数！不算！那是手指头吧！」

莱娣法立刻驳斥起她的说法，但是──

「下一次，我希望是嘴对嘴的接吻。」

夏洛特望向利欧的双唇，眼神满怀着热情。

「大哥哥！」

莱娣法用力拉扯利欧，试图把他从夏洛特身边拉开。

「……别闹了，未婚的公主怎么可以和别人接吻。刚才发生的事我会当作没看见，适可而止好吗？小夏。」

沙月半是错愕地看着这一连串发生的事，也许是莱娣法的惊呼声让她回过神来，她叹着气，提醒夏洛特。

「你也听见了。」

幸而勇者沙月出面劝阻，利欧趁机拉开与夏洛特的距离，结果换莱娣法抱了上来……

（还没出发就累死人了。）

尽管接下来才要出发，利欧却感觉到像是旅途结束之后的疲惫。

「在小夏又做出奇怪的举动前，春人你还是赶紧坐上马车吧。」

沙月忍不住叹气，催着利欧搭上在附近等待的马车。

「那么我这就告辞了。走吧。」

利欧看向身边的美春、瑟莉亚与艾西雅，最后看着抱住自己左手臂的莱娣法，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最后，众人互相道别，利欧等人乘上马车离开了宅邸。

「真羡慕凉音小姐，还有瑟莉亚大人、美春大人和艾西雅大人。」

「这种时候我们就两个女生一起泡澡吧。既然春人说我们随时可以使用这栋宅邸，不常使用就太可惜了。我来帮你刷背。」

夏洛特目送马车离开，落寞地喃喃说着。沙月看见她那副模样，也露出了有些寂寥的微笑，接着她特地用开朗的语气，邀夏洛特一起泡澡。

◇　◇　◇

利欧等人离开城里后，在贵族街的城门前下车，接着以徒步的方式离开王都。他们走出王都，再沿着大路直走，然后在人烟完全消失的地方偏离街道，走向莎拉等人等待的岩之屋。

进入屋子结界后，莎拉等人立刻上前迎接──

「欢迎回来。」

「不对吧，要对美春姐和莱娣法她们说我们回来了吧？」

从村落回来的人是我们，爱尔玛解释。

「说得也是……不过，大家也算是回到岩之屋来了。」

「呵呵，那就两种都说吧。」

欧妃雅提出了不合常理的建议。

「我们回来了！欢迎回来！大家，好久不见！」

莱娣法充满了活力，开心地高举起手来。

「你们都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好久没有大家一起聚集在岩之屋，确实有回到家的感觉。」

美春与瑟莉亚各自说出内心的想法。

「虽然想先休息一下……事不宜迟，我们可以直接出发前往村落吗？」

利欧站在艾西雅身边，向众人提议。

「我也想早点到莎拉她们的村落。」瑟莉亚有些兴奋地点头，语气里听得出强烈的期待。

「很高兴你这么说。」

莎拉露出了腼腆的微笑。

「那里可是软绵绵的天堂呢！除了莎拉和莱娣法，其他各种人的毛我都想摸看看。」

「哈哈。」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尴尬的笑声。

「我们快出发吧。」

瑟莉亚整张脸都红了起来，看起来很不好意思，催促着众人出发。

「我先把屋子收起来。《保管魔术》。」

欧妃雅利用手上的时空仓库，收起岩之屋，原本屋子所在的地方瞬间变成荒地。

「我接着要使用转移结晶，因为有效果范围限制，请尽量往我靠近，毕竟人数众多。」

「是！」

莱娣法率先抱住利欧的右手，艾西雅也紧紧贴住他另一边的身体。

（其实不用贴得这么紧……）

效果范围半径顶多只有三公尺，但是七个人的话还不需要挤成一团。利欧因为难为情，神情莫名僵硬，尴尬地垂下目光。这时──

「没、没问题，这样可以吗？」

瑟莉亚也从正前方贴住利欧的身体，像是要和艾西雅与莱娣法对抗。由于身高差距，她的脸正好抵住利欧的胸口。

「可、可以……」

利欧不知所措，生硬地点了下头。

「…………」

利欧全身的空间只剩下背后，美春、莎拉、欧妃雅与爱尔玛等人的视线与注意力自然往那里集中。究竟下一个行动的人会是──

四个人同时动了起来，不过美春站的位置离利欧的背后最近。其他三个人都站在利欧面前，错失了先机。

「……美、美春小姐？」

背上感觉到意外的触感，利欧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莎拉她们站在面前，因此可以从背后紧贴着的人只有美春。

利欧感到十分意外，因为美春从来没有主动贴上他的身体……

他不由自主转头，正想看向后面的时候──

「我、我希望……你不要往后看。」

美春颤抖着嗓音，制止利欧。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不想让利欧看见。但是──

「哇，美春姐姐的脸好红。」

莱娣法目瞪口呆，说了出来。

「没、没有那么红吧？」

美春尖着嗓子否认，想必她也感觉得到自己的脸正在发烫。

「其实不用这样紧贴在我身上……」

利欧正想出面圆场时──

「你们贴得太近了吧！」

「只有美春她们贴得这么近实在太狡猾了，对吧，莎拉。」

「没错！不对，我才没有这么想！」

「没关系啦，大家再靠近一点，不然我们都没地方站了。」

莎拉、欧妃雅和爱尔玛也往利欧挤上去，大家吵吵闹闹，挤成了一团。

（动、动不了……）

平常以超快速移动彻底封住对手攻势的利欧完全动弹不得，众人形成了紧密的包围网。

利欧感觉自己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碰到各种不该触碰的部位。「我想站那里，莎拉姐姐！」、「你的脸贴得太近了，艾西雅！」喧闹声不绝──

「用不着靠这么近……」

完全没有人回应利欧委婉的要求。

（算、算了，还是赶紧移动，到了那里再叫她们放开。）

利欧心无旁鹜，下定决心后──

「我、我们走吧。我要吟诵咒文了，《转移魔术》。」

他吟咏出咒文，发动手上的转移结晶。刹那间，以手持转移结晶的利欧为中心，空间出现漩涡状的扭曲。

下一瞬间──周围的景色瞬间变样。一行人从卡尔亚克王国近郊的森林，转移到未开发地区深处的精灵之民村落附近。从这里只要飞行一两分钟，就能抵达村落的办公处。

修托莱地区与精灵村落虽然有时差，村落这里天色还很明亮，森林里阳光透过枝叶洒落在地面。利欧等人站在泉水旁，上方是一片蔚蓝的天空。

平常的话，这里是静谧而且闲适的空间，但是女生们因为在移动前吵吵闹闹，没有注意到转移已经完成，吵闹声就这么响遍了整座森林。

「……我们到了。」

利欧叹着气，告诉始终紧贴着自己的少女们。接着，他看向四周，确认转移是否有顺利成功。这时，他感觉到某个方向传来注视自己的视线，往那里看过去后──

一群人穿着令人联想到和服的服装，坐在泉畔的岩石上面。他们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也许是为了利欧他们忽然冒出来，也可能是为了美丽的少女们紧贴在利欧身上。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利欧认识眼前那些人，他们正是来自他原本打算在离开这里后前往的那个地方。

他不自觉地全身僵硬，一脸纳闷。少女们紧贴在他身上，视线也自然而然跟着看了过去。利欧等人因此与穿着和服的人们对望，这时，一位男性马上站起来──

「豪喜阁下，各位怎么会在这里？」

利欧向站起来的男性询问。没错，站在那里的人正是卡拉斯基王国的高阶武士嵯峨•豪喜，曾与利欧的父亲玄一同担任利欧母亲菖蒲的护卫。

「这件事该从何解释起呢，对方告诉我们，只要待在这里就能见到利欧大人……」

豪喜有些不好意思地搔着脸颊，说完后，他仔细凝视着贴在利欧身上的少女们，「真抢手啊，不愧是菖蒲大人和玄的儿子。」他豪迈地大笑了起来。

「不，这个……哈哈。」

利欧苦笑着敷衍过去。美春、瑟莉亚和莱娣法看向豪喜等人，不晓得他们是什么来头。至于事先回过村落一趟的莎拉她们因为知道豪喜等人的来访，窥探着利欧的脸色。现场因此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这时──

「大人，别闹利欧大人了。」

豪喜的妻子嵯峨•加代子从背后警告着丈夫，语气有些冰冷。现在可不是胡闹的时候，她的语气里透露出这样的讯息……

「知、知道。」

豪喜畏畏缩缩地点了下头──

「虽然之前遭到利欧大人的拒绝，吾等依然为服侍您，赶来此地。抱歉造成您的困扰，吾等希望能有再一次请求的机会。」

他当场以敬畏的态度单膝跪地，恭敬地向利欧恳求。然后──

「拜托您，利欧大人！」

少女稚幼的嗓音接着响了起来，大喊声来自豪喜的女儿──嵯峨•小桃，护卫兼随从的葵也随侍在她身旁。

「……小桃也来了，还有……」

利欧看向躲在豪喜与小桃背后的少女，和她身边那位熟悉的少年。

「连信先生和小夜小姐也……」

他们正是利欧之前暂住的那座村落里的居民，信与小夜兄妹。利欧离开八云地区时，已向他们道别，他们为什么这时候又出现在这里？利欧思考着原因，神情有些凝重。

「小夜，别躲在那里，快过来。」

「哥、哥哥，不要这样……」

信恼怒地说，他拉住小夜的手，硬是把她拖到能让利欧看清楚的位置。她与紧贴在利欧身上的瑟莉亚和莱娣法等人四目相对，又马上把头低下去，尴尬地别开视线。看见小夜这样的反应──

「…………」

围绕着利欧的少女们十分确定，她和利欧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喂，别那么畏畏缩缩的。」

信来回打量利欧身旁的少女们与小夜，接着眯起眼睛往利欧瞪了过去。

「……我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各位，正好我也想回八云地区一趟，我们换个地方讲话吧。我还得向长老们打声招呼。」

利欧无所适从，神情有些阴郁，但他还是挂起笑容，让脸色缓和下来，提出这个建议。

「当然没问题。」

豪喜深深点头同意，一行人就这样暂且移动到了村落的办公处。

◇　◇　◇

村落的办公处，在顶楼的房间里。

利欧见到大长老希尔多拉、多米尼克与雅丝拉。双方为了重逢喜悦之际，利欧将瑟莉亚介绍给大长老们。

「各位好，我是瑟莉亚•库列尔，由衷感谢各位招待我来这里。」

瑟莉亚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拉起裙摆，毕恭毕敬地鞠躬打着招呼。她表现出良好的教养，诸位长老与豪喜等人都是难掩惊讶。

「我是大长老，高等树精希尔多拉。利欧阁下的恩师，欢迎来到此地。这两位同样也是大长老，分别是狐兽人雅丝拉，以及矮人族的多米尼克。」

「老身是雅丝拉，我们之前听利欧阁下提过你的事，听说你很照顾莎拉她们还有莱娣法，感谢。」

「欢迎到我们这里来，小姑娘！」

大长老们各自欢迎瑟莉亚的到来。

「小姑……是，请多指教。」

瑟莉亚没听说过有人称呼自己小姑娘，神情有些诧异，但又马上高兴得整张脸笑了开来。这时──

「各位好。」

房间一角出现凝聚的光粒，中高级精灵朵莉艾斯凭空现出了身影。

「朵莉艾斯大人。」

「我感觉到艾西雅的气息，所以过来看看。你就是瑟莉亚吧，莎拉她们说过你会过来。我是朵莉艾斯。」

朵莉艾斯解释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您就是和艾西雅一样是人形精灵的……您好，我是瑟莉亚•库列尔，我也听利欧他们提过您的事。」

「你好，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两人互相打过招呼后──

「……嗯。」

朵莉艾斯专注地凝视起瑟莉亚的全身。

「请问怎么了吗？」

瑟莉亚讶异地眨着眼睛。

「你虽然是人族，和玛那的契合度却很高呢。你很擅长操纵命力吧？」

「是这样的吗？」

「对，我这么说是因为玛那会主动亲近你的身体，而且从你身体里涌出的命力有非常完美的波长。利欧的资质出类拔萃，但是你也不惶多让，和高等树精欧妃雅相比毫不逊色，简直和精灵一样。你的祖先里面有精灵吗？也许是祖先的遗传。」

「……您怎么知道这些事？」

「我可不是白白活了数百年的人形精灵，虽然说这种小事艾西雅也看得出来。精灵不只能看见命力，也看得见玛那。」

「原来是这样……」

不愧是活了数百年的高等精灵，瑟莉亚屏住气，显得相当佩服。艾西雅与朵莉艾斯的层级相同，又有高强的战斗能力，只是碍于沉默寡言的个性，平常鲜少提及与精灵相关的知识，使人难以体会到她是高等的精灵。

「既然朵莉艾斯大人和大长老们都已经认识瑟莉亚，接着我想讨论一下豪喜阁下他们的事……」

利欧看向坐在室内一角椅子上的豪喜等人，提起这个话题。包括他的妻子加代子、女儿小桃，再加上小夜、信等人，总共有十来个人。其中也有利欧感到陌生的脸孔，但是他确定这些人全部都是来自卡拉斯基王国。

「这件事该从何说起呢。」

雅丝拉苦恼地轻抚着下腭。

「关于我的双亲与豪喜阁下他们的关系，各位想必都听说了吧？」

「嗯，抱歉在当事人缺席的状况下，谈论起你的往事。」

「别这么说，为了增进彼此的了解，双方共同的话题就是我了。不过，你们彼此应该不是每一个人都认识，也还没有掌握状况，所以就由我简单来帮你们双方介绍一下好吗？」

「这样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这位是我双亲的好友豪喜阁下，与他的妻子加代子夫人，然后是两位的千金小桃小姐。豪喜阁下是八云地区卡拉斯基王国的高阶武士……用修托莱地区来比喻的话，算是军方里面地位崇高的贵族，这种解释方式也许各位比较容易理解。他是本家的当家，在他身边的应该都是家臣。另外，这两位是信先生与他的妹妹小夜小姐，他们居住在我父亲成长的村落，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就不知道了……」

利欧指向豪喜等人，主要是向美春与瑟莉亚他们介绍。豪喜等人在介绍到自己的时候依序点头致意，因此大致都能分清楚每个人的身分。

「我是嵯峨•豪喜，不对，修托莱地区这里是先报上名字，所以应该是豪喜•嵯峨。这位是内人加代子，我们和利欧大人的父亲玄一起侍奉过利欧大人的母亲菖蒲大人。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豪喜挺直背脊，向坐在利欧身边的瑟莉亚与美春等人介绍起自己的来历。

「刚才我也向各位大长老介绍过了，这一位是我的恩师瑟莉亚•库列尔，这位是我的干妹妹莱娣法，以及和我们一起生活的美春•绫濑小姐。这位是和我缔结契约的人形精灵艾西雅，至于莎拉小姐她们，你们好像见过面了。」

利欧接着向豪喜等人介绍起瑟莉亚她们。

豪喜一行人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介绍的那几位少女，尤其美春有着和八云地区的居民一样的黑发，名字听起来也很类似，更是受到他们强烈的关注。这件事暂且不提──

「是，大约在三周前，吾等与莎拉阁下她们交谈过。」

豪喜肯定了利欧的话。

「我听说村里有人想见我，原来指的是各位。」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重逢，利欧的神色不再那么惊讶，取而代之的是困扰的神情。

「对，这么做想必会惊扰到您，只是吾等希望能当面与您谈话。对于吾等擅自追随而来的失礼行为，还请见谅。」

豪喜以几乎要把头抵在地面的气势，向他低头致歉。

「我没有觉得各位失礼，只是感到困惑……没想到各位居然会追过来。」

利欧半是错愕，叹着气吐露出心声。他明白对方这一趟前来势必下定了非同小可的决心，因此无法轻易动怒。

「毕竟您说过要自己一个人回到修托莱地区，不需要家臣随行，慎重拒绝过吾等，吾也表示过会放弃同行。」

「虽然放弃同行，没说过不会追着我过来，是这个意思吗？」

「正是如此。」

豪喜尽管不好意思，嘴角还是扬起了笑意。实在是惊人的积极态度与行动力，利欧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到这里的路途很辛苦吧？」

这一路上狰狞的猛兽横行，没有一条像样的路。有些地方会发生局部性的自然灾害，也有地方受到异常气象影响，长年没有日照，无法辨别方位。光是要抵达这座村落，就是一段艰苦的路程。

「虽然有超乎想像的事情发生，吾等早已有心理准备，也料想到这会是辛苦的旅程。吾等将这一路的辛劳视为修行，获益良多，幸而没有失去任何一人。」

「幸好没有人丧命。」

利欧松了口气。

「吾等基本上只让会使用精灵术的人随行，再加上吾手下的家臣个个身手了得，信与小夜虽然经验不足，也相当努力。」

豪喜说着，看向信与小夜兄妹。

「没想到你会带他们同行。」

利欧有些尴尬地看向他们。他心里有股冲动想问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又不敢问出口。

小夜感到无所适从，难为情地赶紧把头低了下去。信像是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气得咬紧了唇。

「……小夜相当仰慕利欧大人，当吾询问她意愿时，她表示希望跟随吾等前来，吾因此答应她同行。信也是位有为的青年，虽然态度粗暴，其实十分为妹妹着想。为陪同小夜，他自愿同行。这一路上，他们从未退缩。」

豪喜看着寡言的兄妹俩，搔着脸颊轻轻叹了口气，替他们解释事情缘由。

「哼。」

信不悦地哼了声。他在村里时的态度就很冷漠，这时候给人的感觉像在赌气。

「信，你在发什么脾气？」

「……我没有发脾气。」

信受到豪喜的指责后，板着脸否定了他的话。

「抱歉冒犯您了，利欧大人。」

「没关系，不用向我道歉……关于他们两人同行这件事，汤波女士和琉璃知道吗？」

「吾等是在取得她们的同意后，才答应两人同行。」

「我明白了。至于各位为什么会抵达这座村落，可以告诉我详细的来龙去脉吗？」

利欧问起豪喜等人到达这个地方的经过。

「吾等会抵达这里，完全是巧合。在利欧大人出发过后几天，吾等也从卡拉斯基王国启程，约一个月前抵达这里……」

「利欧阁下带着莎拉等人前往修托莱地区后，豪喜阁下一行人闯进了村落的森林里面。询问过后，他们表示自己为了某个目的要前往修托莱地区，并且提到利欧阁下的名字。我们知道后，判断不能毫不留情地把他们赶出去。」

「三位大长老表示利欧大人不久后会再回来这里，以待客之道招呼吾等留下，吾等十分感谢村里各位的招待。」

豪喜与雅丝拉简要地解释起整件事的经过。

「事情我大致了解了，接下来轮到我来报告。」

利欧的眼里流露出哀伤，豪喜也许是看出他的心境──

「吾等已从莎拉阁下她们那里听说大概的经过，得知您夙愿已偿，言语实在无法表达吾等的心情。」

豪喜神情凛然，语气里听不出称赞、祝福或是喜悦的情感，只是严肃地向利欧低头致上敬意。

「……谢谢各位，这么说也很奇怪。再说，豪喜阁下你们不辞辛劳，专程前来这里，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各位。」

「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豪喜看见利欧的神情尴尬，显得十分不解。

「既然路西乌斯死了，豪喜阁下你们也就没有前往修托莱地区的理由了吧？」

换句话说，豪喜等人终究只是徒劳无功。

利欧这么说之后──

「……噗、噗哈哈哈哈，您在说什么啊。」

豪喜诧异地睁大双眼，接着豪迈大笑了起来。

「……」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利欧难掩困惑。这时──

「抱歉在您面前如此吵闹，做出失礼的举动来。不过，利欧大人您恐怕有所误会。吾等这一趟的目的，的确包含向路西乌斯这个杀害菖蒲大人与玄的男人报仇，但这并不是唯一的理由。」

豪喜的神情严肃，向利欧解释了起来。

「……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侍奉您才是吾等最主要的目的。路西乌斯的死去固然令人高兴，但吾等并不会为无法手刃他失望。只有无法为您效忠，吾等的辛劳才能说是徒劳无功。」

「侍奉我……即使不知道我会不会接受吗？况且我在离开八云地区的时候，一度拒绝各位同行，各位想必很清楚会再次遭到拒绝……再说，就算真的抵达修托莱地区，也无法保证一定能见到我。」

尽管很有可能白跑一趟，豪喜等人还是决定追上利欧的脚步。这个事实让利欧的心情难以言喻，看起来很伤脑筋。

「这些都无法构成不追随您前去的理由。只要有说不定可以侍奉您这个可能性，就足以促使吾等采取行动。」

「……你们不惜抛弃自己生长的土地，也要这么做吗？尤其各位随从并未侍奉过我母亲，各位真的能接受这么做吗？」

人际关系、财产、身分，这些他们全部都舍弃了。为了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心愿冒上危险，这种做法不会太有勇无谋吗？利欧看向豪喜等人，眼神里透露出这样的意思。

「嗯，该怎么说呢…………」

豪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不出话来时──

「利欧大人，请问可否恕在下以随从的身分发言。我希望可以替豪喜大人，表达我们所有随从的想法。」

坐在小桃身边的随从葵举起手，请求发言的机会。

「当然可以……」

利欧看着葵，答应了她的请求。

「谢谢。这里的随从除了信与小夜，都是承蒙嵯峨家收留的孤儿。嵯峨家给我们热呼呼的食物、衣物、住所，以及教导我们生存的方法。豪喜大人与加代子夫人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回报。我们愿意追随两位大人到天涯海角，只要是两位大人的主人，就是我们的主人，能跟随您是我们的荣幸。」

葵始终深深低着头，向利欧解释随从们的想法。

「……我明白了。」

利欧勉强挤出话来。利欧并非是在受栽培成为王公贵族的环境下成长，无法想像这种生活方式，但这并不是说他没有办法理解。实在是忠心耿耿，利欧不禁佩服。

「吾告诉随从们可以留在飒的身边，但是……没有一个人选择留下。吾同样身为从者，也为他们的忠心感到钦佩。」

豪喜腼腆地笑着──

「然而，吾与内人加代子自认对利欧大人也有不输给他们的忠心。」

他怀着满腔热情看向利欧，做出这番宣言。

「为什么你们不惜为我做到这种地步？的确我父亲是豪喜阁下与加代子夫人的同僚，我母亲又是两位侍奉的对象……」

利欧问，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他知道两人对自己的忠心无比强烈，只是他不明白原因，难道「菖蒲的儿子」这个理由有那么重要吗？

「吾与加代子无法为亡逝的菖蒲大人尽忠，所以希望能将无处发挥的忠心拿来效忠她的儿子利欧大人。只是，吾等的想法不尽然是如此。」

豪喜害臊地紧闭着嘴巴，搔着脖子，举止像是觉得不好意思把话说出口。

一会儿过后──

「菖蒲大人与玄被逐出国家，舍弃自己的身分，移居至遥远的修托莱地区。吾等本来以为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们，与他们貌似的儿子利欧大人却在某一天忽然出现。这就是吾等当初对利欧大人的想法。」

豪喜从自己当初的观点，喜不自胜地聊起对利欧的印象。

「真令人怀念，大概是两年前的事了吧。」

利欧回想起当年的情景，眼神不禁飘渺。

「在吾心中，事情宛如发生在昨天。」

「哈哈。」

豪喜说得自豪，利欧扬起嘴角，笑里带有几分怀念。

「您当时表示玄与菖蒲大人已双双过世，您仅仅凭靠着年幼时从菖蒲大人那里听到的话，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抵达卡拉斯基王国。只是为了替惨遭杀害的双亲立墓这个理由，您千里迢迢从遥远的修托莱冒着危险来到八云，并且在八云为数众多的国家到处打听认识双亲的人。那想必是一趟前程茫茫，艰困得难以想像的旅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吾实在是、吾实在是……」

豪喜说得激动，利欧显得有些难为情，但是在场其他人神情严肃，听得相当专注。他们听着豪喜描述，仿佛又亲身体验了一次当时的场景，想像起在知道菖蒲与玄过去的豪喜眼中，当时毫不知情的利欧看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吾眼中，利欧大人十分耀眼。您没有因为艰苦的过去放弃自己，成为一位优秀的人才……您才能出众，实在令吾佩服得五体投地。」

简单来说，豪喜当时投射了强烈的情感在利欧身上，并且认为就算不论菖蒲与玄这层关系，利欧依然值得尊敬。不管是身为武人还是武士，利欧这号人物都令人心悦诚服。

豪喜在从汤波的信里得知利欧的存在时，他尽管高兴，并未想到要为利欧效忠。后来随着对利欧愈来愈熟悉，他的决心愈是坚定。

「吾会想这么做，虽然和您是菖蒲大人与玄留下的孩子这个事实有很大的关系，但最重要的还是您这个人。吾想为您效忠，如果不能为您效忠而留在八云，吾相信自己下半辈子必定会后悔莫及。既然吾这么认为，怎么可能因为一度遭到拒绝，就死了这条心。」

豪喜说得愈来愈激动，感觉有点激动过头了──

「这就是吾等离开国家，追随您而来的理由，您能接受吗？」

他看向利欧，不好意思地说。

「……是。」

利欧顿了一下，伤脑筋地点了下头。

「既然如此，恕吾在此再一次询问您的意愿，请问是否可以赐与吾等为您效忠的荣幸？」

豪喜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在地上向利欧示忠。加代子、小桃与其他随从也平静地跟着跪下。室内所有人的视线全集中在利欧身上，想知道他究竟会如何回应。

「…………老实说，我不习惯有人向自己效忠，而且我想我永远不会习惯这种事，也没办法摆出主人的架子面对各位，毕竟我很不擅长命令别人。」

他连拜托别人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他犹豫再三，脸色很为难。

「……是啊，吾十分清楚利欧大人的品行。」

豪喜苦笑着附和，似乎早就隐约猜想到了。他热血的眼神看向利欧，传达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侍奉对方的心情。这时──

「我明白各位的心情，所以请各位直接打道回府这种话我也说不出口，真是伤脑筋。」

利欧如同他话里所说的，抿紧双唇，像是伤透了脑筋。

「这话的意思是……？」

他愿意收自己这些人为家臣吗？豪喜像是感觉到这种可能性，有些诧异地窥探利欧的脸色。

以利欧从前的个性，会明确表示没有收豪喜等人为家臣的意愿。虽然难以拒绝，但他之前还是劈头就回绝了他们。事实上，利欧一直拒绝他们以家臣的身分随行。

现在这种态度又是怎么一回事？尽管面露难色，但他没有一口拒绝，甚至还──

「……我现在无法给各位满意的答案，可以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吗？」

他的答案竟是希望可以有考虑的时间。

「当、当然可以！当然没问题！」

豪喜的声音难以抑制高亢的情绪，但是这也不能怪他。豪喜一心期盼可以成为利欧的家臣，眼前的状况算是前进了一大步。万一对方拒绝，他并不打算轻易退让，早已做好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因此这算是令人喜悦的误打误撞。

（利欧大人因为达成夙愿，出现了什么心境上的变化吗？又或者是受到身边那些少女的影响……）

豪喜看向坐在利欧身边的美春与瑟莉亚等人。在没有见到利欧的这段时间里，如果说他有什么变化的话，复仇成功自不用说，她们的存在肯定也有影响。大长老们似乎也感觉到他的变化，也可能是以为利欧会拒绝，每一个都是睁大了双眼。

「事情就是这样，各位请先站起来。」

利欧为了让现场的气氛轻松一点，向松了口气的豪喜等人这么拜托。

「那么今天晚上就是庆祝重逢的宴会了。」

多米尼克开朗大笑着，提出这个建议。

「你只是想喝酒吧，受不了你。」

雅丝拉无奈地耸了耸肩。

「各位想必还有很多话要说，再加上我们彼此有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面，正好可以在宴会上加深交流。」

希尔多拉笑逐颜开，决定了这件事。

「先不论能不能得到答案，利欧阁下可以在那之前整理一下思绪。」

「是。」

「这样的话，吾等在宴会开始前会暂时退避。您没有必要急着给出答案，请慢慢思考。」

在雅丝拉的建议下，利欧缓缓点了个头。豪喜主动表示宴会前不会露面，一行人将在晚上才会再碰到面。

◇　◇　◇

离开大长老们所在的办公处后，利欧前往过去大家共同生活在村落时居住的房子。小桃也想和他一起过去，但是他们在宴会开始前必须分开行动，因此最后由美春、瑟莉亚、艾西雅、莱娣法、莎拉、欧妃雅和爱尔玛与他同行。

「这里是我留在村落的期间住的房子。」

利欧打开玄关大门，邀瑟莉亚进屋内。

「大哥哥在村落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起生活在这里喔！」

莱娣法得意洋洋地向瑟莉亚解释。

「这是树屋吗？室内空间宽敞，是一间很棒的房子呢。我走在村里的时候就这么想了，这座村子里的人们，生活完全融入在大自然里。」

树屋直接使用底下大树的木材，形成了散发出温暖气息的木质空间。也许是因为修托莱地区的都市没有这种建筑物，瑟莉亚感到很新奇，在屋子里到处张望。

「感谢你的称赞。在你停留在村里的期间，请把这间屋子当成自己的家。」

村落居民莎拉自豪地说。

「这间屋子的浴室也很气派，你可以在入夜后使用。」

「我们还得带你认识这个地方。」

欧妃雅与爱尔玛也欢迎着瑟莉亚的到来。

「嗯，我很期待！」

瑟莉亚精神奕奕地点着头。

另一方面，在她身边──

「希望有一天也能带亚纪与雅人回来这里呢，美春。」

艾西雅贴心地向美春说。「嗯。」美春有些寂寥，但又露出开朗的笑容点头回应。

「难得有这个机会，不如大家一起到村里散步怎么样？」

利欧向众人提议。少女们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对刚才利欧与豪喜的交谈似乎有什么想法，用眼神朝彼此示意。

「……怎么了吗？」

利欧发觉女生们用眼神打着暗号，正感到疑惑时──

「……大哥哥，有事可以和我们商量喔。」

干妹妹莱娣法代替所有少女发言。少女们频频点头，表达无声的同意。

「……你是指关于豪喜阁下他们的事吧？」

少女们的视线关注着利欧，他有些不知所措，难为情地笑着。

「嗯。」

「……我明白自己心里想怎么做，只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双方都接受，思绪很乱。对了，各位可以听听我的想法吗？」

「当然可以！」

利欧委婉地提出要求后，少女们异口同声做出了回应。

「大家在椅子上坐下来吧，时空仓库里有泡好的茶，我现在就来准备。」

「欧妃雅，我来帮忙。」

欧妃雅与美春率先走向客厅，利欧等人也跟着走上去。准备只花了十几秒就完成了，大家都已经就座。少女们等待利欧主动开口，等了一会儿之后──

「……刚才我也说过，我没有成为主人的器量。就算他们以家臣的身分向我效忠，我也无法摆出主人的态度对待他们，所以我的心里抗拒把豪喜阁下他们收为家臣……」

利欧吐露出心声。

「……不过，从你刚才的态度看来，其实你也想回应豪喜先生他们的期待，所以才会这么犹豫吧？」

不是吗？瑟莉亚窥探着利欧的脸色，这么问道。

「算是吧。」

利欧苦笑着，肯定了她的猜测。

「这么说的话，你也有让豪喜先生他们成为家臣的意思吗？」

接着轮到莎拉询问利欧。

「……不是，并非要他们成为家臣，如果是像大家这样在对等的关系上一起生活……豪喜阁下他们和你们一样，都是我很重视的人。」

他没有成为主人的自信，所以不愿意让豪喜成为家臣。但是如果豪喜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跟随他，他希望能回应这份心意。这就是他思考出来的折衷选项。

「我懂了……」

少女们似乎都能理解他的想法。

「你直接这么告诉他们不就行了？」

「我也有同感。」

美春窥探着利欧的神情，提出这个建议，瑟莉亚也表示赞同。「赞成。」其他人接连附和。

「……豪喜阁下他们会愿意接受吗？」

利欧搔着脸颊，说得很没有自信。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觉得他们应该会接受……」

瑟莉亚诧异地露出不解的神情。

「如果豪喜阁下他们坚持要成为家臣，我怕这个答案会让他们失望……」

我无法让你们成为家臣，不过各位愿意和我一起行动吗？这是豪喜他们期待的答案吗？利欧忍不住这么担心。

「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对啊，这算是你的坏习惯。」

莎拉苦笑着说，瑟莉亚也露出了傻眼的神情。

「大哥哥一定没问题，拿出自信来！」

莱娣法握紧拳头，激励着利欧。利欧有些害臊，「如果他们要和我一起行动，和在场的人想必会有更多的来往……大家可以接受吗？」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嗯，豪喜先生他们看起来人很好，我很期待在今天晚上的宴会和他们聊天。」莱娣法的回答充满了好奇心。「是啊。」美春等人也呵呵笑着同意她的话。

「这么看来就算要住在一起，也不会有问题。」

「对，所以你只需要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们。」

「哈哈……说得是。」

利欧无力笑着，点了个头。

「……利欧，主人与家臣的关系有各种不同的形式，或许你认为自己没有率领他人的器量，但是我不这么觉得。豪喜先生他们想要侍奉你，可能也是出自同样的想法。就像莱娣法说的，你要拿出自信来。」

好吗？瑟莉亚笑出了一个可爱的酒窝，由贵族的角度开导利欧。利欧的神情终于豁然开朗，「是。」点了下头。

「唔，不愧是瑟莉亚姐姐，果真是大哥哥的恩师。」

莱娣法鼓起脸颊，除了艾西雅，其他少女也是钦羡地看向瑟莉亚，「没、没什么，我这话没什么特别的吧。」惹得瑟莉亚惊慌失措。

「先不讨论这件事了……晚宴前，我有一件事情想问大哥哥。」

「什么事？」

利欧对上莱娣法瞥来的视线，有些紧张地提高了警觉。

「既然以后可能住在一起，我们总得搞清楚对方的来历吧？」

「对……」

她的话很有道理，所以利欧尽管有不祥的预感，也只能表示同意。接着──

「我有问题！你和小夜那个女孩子发生过什么事吗？还有小桃也是。」

莱娣法来势汹汹地举高了手，提出质疑。「什、什么？」这出乎意料的问题问得利欧措手不及。

「从小夜小姐的反应看来，大哥哥住在卡拉斯基王国村子里的时候，一定和她发生过什么事。」

「有、有吗……？」

利欧试图装傻，只可惜──

「骗人！你绝对是在说谎！对吧，大姐姐们！」

莱娣法征求起美春与莎拉等人的同意。

「没错。」

所有人猛点头，瑟莉亚也因为不需要再遭到追问，抓住机会点头。对利欧的质问包围网就这么瞬间建立起来──

「这、这是个人私事。」

利欧尴尬地移开视线。

「看！让我说中了！这种回答一定有鬼！」

莱娣法斜眼看向利欧。

「饶了我吧……」

利欧伤透了脑筋，好不容易挤出声音来。宴会开始前，利欧就这样遭到少女们提出的问题连番炮轰。

◇　◇　◇

接着，宴会的时间终于到了。

会场设在村里办公处的餐厅。

「那些死板的招呼就免了，大家一起畅快地喝酒聊天！干杯！」

多米尼克的手像要突破天际似地，高举起酒杯。虽然说以他的身高，当然不可能碰触到天际……

「干杯！」

室内杯觥交错，喧闹声此起彼落。利欧、美春、瑟莉亚、艾西雅、莱娣法、莎拉、欧妃雅与爱尔玛等人也同样举杯互敬。

「大家干杯！」

朵莉艾斯也雀跃地走了过来，轮流向他们举杯致敬。

「莱娣法！利欧哥哥与大姐姐们！」

「啊，是贝拉！还有艾尔斯蓝！」

莱娣法的好友，也是莎拉妹妹的银狼兽人贝拉用力挥手，往他们走过来。她的背后跟着狮子兽人艾尔斯蓝，以及村里的战士长乌兹玛。

「各位好久不见！」

贝拉似乎很高兴能再见到大家，她左右甩动着尾巴，活力十足地向众人打招呼。

「好久不见，贝拉！」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喔！」

莱娣法与贝拉抱在一起，分享重逢的喜悦。艾尔斯蓝看着她们，一副很受不了的样子。

「哟，利欧大哥。」

他向利欧打起招呼。

「好久不见，艾尔斯蓝，还有乌兹玛小姐。」

「利欧阁下，您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谢谢关心，只是亚纪与雅人选择留在修托莱地区……」

利欧提及不在场的亚纪与雅人。

「莎拉姐姐她们之前回来的时候，把事情告诉我了。雅人明明约好要和我比试，真是的……」

艾尔斯蓝嘀咕着，模样很落寞。

「雅人也很想见你。虽然会花上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再带他到这里来。」

「拜托你了。」

「好。」

利欧用力点了下头。

「我去向豪喜阁下他们敬酒。」

他说着，看向待在数公尺远处的豪喜等人。他一跨出脚步──

「啊，我们也一起去。」

一旁听见利欧这话的其他人也跟了上去。

「请问可以和各位干杯吗？」

利欧转头确认背后有哪些人跟了上来，接着向豪喜他们攀谈，举起酒杯。

「当然可以！」

豪喜回答得喜不自胜，像是早就在等利欧前来搭话。

「干杯。」

利欧与豪喜干杯后，在场的其他人也举起了酒杯互敬。

「宴会真不错，只要是宴会都很好，而且这座村里的酒实在好喝极了。对了对了，这里居然也有八云地区的酒，真是太让人惊讶了。」

豪喜畅饮着杯里的酒，兴奋地聊了起来。

「那应该是矮人酿的吧，他们算是村里的酒痴了。」

「的确如此，吾自认酒量过人，来到这座村里才惊觉每一位矮人竟都是酒豪。」

「看来各位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这都是多亏了利欧大人。在提到您的名字之前，局面相当紧张。」

「那是因为这座村落对于接受人族，原本就抱持消极的态度。话说回来，怎么会提到我的名字？」

「吾等既然在前往修托莱地区的途中经过这座村落，表示利欧大人很有可能也到过这个地方。虽然您不一定会专程经过这里，但是也有可能路过，吾等于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询问对方。」

这个尝试立下了大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包括那里的乌兹玛阁下在内，这座村里高手如云。吾等在地利上处于劣势，再加上寡不敌众，万一对应稍有差池，恐怕已经被抓起来了。」

豪喜瞥向乌兹玛，豪迈地大笑着说。接着──

「对了，吾等也想听听利欧大人与各位的见闻，而且小桃她们也有话想和利欧大人说，可以让她们加入吗？」

他看向在一旁坐立不安地听着他们交谈的小桃与小夜，请求利欧同意她们加入对话。

「当然可以。各位别那么拘谨，难得的宴会，请暂时把家母的身分放在一边。」

利欧一脸伤脑筋地提出这个要求。

「虽然很难做到……遵命。事情就是这样，你们也一起来聊天，今天晚上不用在乎礼节。」

豪喜把小桃她们叫了过来。

「我的妹妹和大家，也想与豪喜阁下、小桃小姐还有小夜小姐聊天。」

利欧说着，看向背后的莱娣法与美春等人。

「这是我们的光荣。之前就听说利欧大人有位干妹妹，见到您是我们的荣幸，莱娣法大人。刚才吾也介绍过了，吾叫豪喜•嵯峨，过去担任利欧大人的亡母菖蒲大人的护卫。」

豪喜恭敬地向莱娣法低头致意，对她也表现得忠心耿耿。

「哈哈……我和哥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用那么慎重没关系。我是莱娣法，请多指教。」

莱娣法或许是为了对方崇高的敬意感到紧张，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

「既然是利欧大人的妹妹，吾等根本不在乎血缘关系。莱娣法大人，可以请问您的年纪吗？您看起来似乎和小桃的年纪差不多……」

「我十三岁。」

「喔喔，也就是说比小桃大一岁啊。」

豪喜往小桃看了一眼。

「这样啊，请多指教，小桃。」

「是，莱娣法大人。」

莱娣法亲昵寒暄着，小桃也露出可爱的微笑，精神奕奕地回应她。

「不用叫我大人啦。年纪相近的女孩子叫我大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况且我们只差一岁……叫我的时候不用加上这两个字，好吗？」

莱娣法显得很难为情。

「可是，莱娣法大人是利欧大人的妹妹……」

小桃顾虑地轮流看向父亲豪喜与利欧。

「我想和小桃当朋友……不行吗？」

莱娣法不安地表现出疑惑，窥探小桃的脸色。身分与地位会成为妨碍友情建立的一堵高墙，尤其小桃身为高阶武士的女儿，更是受到严厉的管教，格外重视身分。这实在是个复杂的问题，但是──

「我也要拜托你，小桃小姐。」

利欧也向小桃拜托了起来。

「嗯嗯嗯……」

正当小桃不知所措时──

「……既然两位都这么说了，你就接受两位的好意，以同龄的朋友相待吧。」

豪喜温柔地眯起双眼，允许了这件事。虽然他多少有些抗拒，考虑到她们都还是小孩子，还是决定给予通融。

「那么……莱娣法……？」

小桃深深一呼吸，胆战心惊地直呼莱娣法的名字。

「嗯！请多指教，小桃！」

「是！」

她们亲昵地笑了起来。

「我来介绍我的朋友们！你可能已经认识了，在那里的是贝拉和艾尔斯蓝。」

004

莱娣法牵着小桃的手，带她认识待在美春与莎拉等人后面的贝拉与艾尔斯蓝。年轻人们就这样加深了交流。

「感谢您的谅解，利欧大人。」

「别这么说。」

利欧开心地摇着头。

「倒是有一件事，吾一直放在心上，请问美春阁下是八云地区的人吗？」

豪喜看着美春问道。在八云地区，黑发是一般的发色，而且八云地区的居民长相接近地球上的欧亚人种，亚洲色彩浓厚，因此日本人可以自然而然融入里面。由于这些原因，豪喜会认为美春来自八云地方也很合理。

「美春小姐的情况比较特殊……你知道修托莱地区出现了由异界召唤来的勇者吗？」

「…………知道。」

豪喜愣愣地点了个头，不知道是无法理解他这话的意思，还是虽然理解但是不明白这话的用意。他在一旁的妻子加代子、小夜、信与其他随从也是满头问号，茫然不解。

「这么说肯定是听不懂的吧。」

利欧与美春面面相觑，苦笑了起来。

「您也许无法相信，其实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话的意思是，美春阁下是勇者吗？」

「不是，我不是勇者……」

「美春小姐的朋友是勇者，她是受到牵连，来到这个世界。」

利欧替她补充解释。

「在我闯进这个世界，不知所措的时候，春人先生救了我。」

美春再接着补充利欧的解释，说明事情经过。

「春人……吗？」

豪喜等人听见这陌生的名字，每个人都显得很纳闷。

「啊，抱歉！春人先生是那个……」

美春一不小心像平常那样叫出春人这个名字，在发现豪喜等人完全不知情后，她急忙道歉。不过──

「那是我在修托莱地区使用的名字。」

利欧因为解释过很多次，早就习以为常了。

「对、对不起……」

「不用向我道歉，我本来就打算跟他们解释。」

「……为什么您需要改名？」

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吗？豪喜疑惑地问道，观察起利欧的表情。

「老实说，我以前在修托莱地区遭到冤枉……」

「什么？」

听说利欧遭到冤枉，豪喜的语气顿时凶狠了起来。

「目前没有对我造成不好的影响，请不用放在心上。」

利欧犹豫着是不是该向他们解释自己的前世，又判断这件事不适合在开朗的宴席上提起，于是决定暂且不说出来。

「唔……明白。」

豪喜不甘不愿地点着头。虽然无法轻易接受这样的解释，但由于是开心的宴席，他决定在这个场合不继续追问。

「由于这个原因，我在修托莱地区用的不是利欧这个名字。遇见美春小姐的时候，我自称春人，也拜托她用这个名字来叫我，所以她就这么叫习惯了。在当地，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我的本名是利欧。」

「这样啊……」

「我离题了。所以说，美春小姐毫无疑问是出身自异世界的人。」

「虽然难以置信，但毕竟是出自利欧大人口中，吾等不相信也不行。原来修托莱有这种魔术。」

「那是神治时代的超魔术，无法以现代的魔术知识重现。那个时代的魔术道具留存了下来，封印在里面的魔术不知道什么原因同时启动。这件事在修托莱地区造成了骚动，八云地区因为魔术不普及，理应会更加困惑。包括发色与长相在内，他们的特征与八云地区的居民都很类似。」

利欧想像着豪喜等人的心境，轻轻笑了出来。

「是啊，如此美丽的一位小姐，吾原本以为是哪里的名门千金，甚至想起了年轻时的菖蒲大人。对吧，加代子。」

「是啊，她的确是一位气质高雅的小姐，与菖蒲大人有相似之处。」

豪喜的神情终于不再严肃，也许是因为想起菖蒲，他的神情变得柔和，问起妻子加代子的想法。加代子称赞着美春，只是美春忽然听见这种话──

「……我、我像春人的妈妈？」

她的脸红通通的，像枫叶一样红。

「菖蒲大人也是拥有像美春阁下这样乌黑亮丽的长发，而且长度也差不多。」

豪喜怀念地说了起来，没有注意到美春的变化。然而，她的妻子加代子，还有小夜和葵这些女性随从都确实注意到了。

「是吗……」

美春摸着自己的黑发，神情犹如羞涩的少女。

「哈哈哈，抱歉，吾太多话了。」

「别这么说，是我先问了一堆问题。」

「您来了之后才知道吾等也在村里，当然会有很多问题。与其透过他人转达，吾还是希望能像这样直接面对面交谈。吾等因此从莎拉阁下她们那里也只得知您大概的近况，如有冒犯请见谅。」

「我在离开八云地区后，发生了很多事……」

「吾明白，而且还有许多人与您共同行动。」

「是。」

「……话说回来，利欧大人身边的各位实在都很让人在意。对了，听说瑟莉亚阁下是利欧大人的恩师。」

豪喜赞许地一一望向利欧身边的人，接着关注起还没有聊到的瑟莉亚。

「我不知道自己够不够资格称他的恩师，但是在利欧十二岁之前，我是他的老师。」

「也就是直到四、五年前吗？可是，您看起来真是年轻，简直像……和利欧大人同年。」

豪喜的神情显示，其实他认为瑟莉亚看起来比利欧还要年轻，但是他没有贸然说出口。

「因为瑟莉亚和我只差五岁吧。」

利欧直呼瑟莉亚的名字，这么说之后──

「所以两位才会这么亲近啊。」

都是直呼彼此名字的关系了，豪喜兴致勃勃地沉吟着。加代子也不着痕迹地打量起瑟莉亚。另一方面，小夜虽然与美春和瑟莉亚是同性，依然望着她们露出了着迷的表情──

（莎拉大人她们、美春大人还有瑟莉亚大人，每一个都是美丽又可爱……在利欧大人身边的艾西雅大人也是一样。）

小夜亲眼看见围绕在利欧身边的少女们，脸上完全失去了自信。她们就像贵族千金，和在平凡的小村子里长大的自己完全不同。久违的利欧还是一样风度翩翩，又有这么一群高贵的女性陪伴在他身边，难怪他会甩掉自己。

小夜难过地想着。在此同时，她也为利欧离开八云地区时，自己居然向他告白这件事感到丢脸。

「…………」

信默不吭声，不满地看向小夜与利欧。这件事还是暂且搁在一边──

「艾西雅大人该怎么形容呢……感觉是一位不凡的人物。」

相较于艾西雅美丽的外表，豪喜注意到她毫无破绽，由此判断她必定有相当坚强的实力。

「你眼力真好，艾西雅的确很强。」

「喔……听说艾西雅大人和朵莉艾斯大人一样是高级精灵，与利欧大人缔结契约……」

「她在缔结契约的状态下，在我体内沉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么说来，在八云地区的时候，她还没醒来吗？」

「对，在告别各位之后，她是在我抵达修托莱地区的时候清醒过来，自那之后一路陪伴着我。」

「春人很照顾我。」

利欧的视线看向艾西雅后，她说了起来。

「受照顾的人是我吧。」利欧这么回应艾西雅，「她帮了我很多次。」接着向豪喜等人介绍起她来。

「哈哈哈，两位感情真好。其他各位也是……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也有可能是达成夙愿的影响，您的氛围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豪喜和蔼地看着利欧与艾西雅，接着轮流看向他身边的美春、瑟莉亚、莎拉、欧妃雅、爱尔玛和莱娣法，这么说了起来。

「如果我有什么转变，肯定是各位的功劳，我自己一个人一定不会有改变。就算成功复仇带来什么变化，我也只会更封闭自己而已。」

「您很幸运遇到这些人。」

豪喜看见利欧吐露出真实的心声，不禁感慨地说。

「我的确很幸运。」

利欧温柔笑着，由衷同意这句话。周围的少女听见他们的交谈，每个人的反应都很害臊。

（他的氛围全变了，也没有以前那么深沉的黑暗面。正可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豪喜难掩惊讶，虽然依然感觉得出他心里的阴影，但不再是完全抗拒他人进入的内心世界。

「关于各位想成为我的家臣这件事，我们可以现在来讨论吗？」

利欧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当然可以。」

豪喜立刻点头同意。也许是一路聊下来的话题走向没有让他心中出现不祥的预感，他雀跃地说着，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我不认为自己有成为主人的能耐，更不用说对方是像豪喜阁下与加代子夫人这么杰出的人士。所以说，我无法答应各位成为我的家臣……」

利欧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接着吸了口气，仿佛正在下定决心。然后，他正视着面前的豪喜──

「各位愿意不拘泥家臣的身分，与我一起行动吗？虽然没办法让各位无时无刻跟随在身边。」

他邀起豪喜等人与他同行。

「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利欧刚才的解释不够清楚，豪喜胆战心惊地向他确认。

「我希望大家在相处上可以是对等的关系，像是朋友、伙伴或是家人，所以我不会对各位下达指示或命令。如果想回卡拉斯基王国，随时可以回去，如果想要暂时分开行动，来去是各位的自由，大概就像是……这样的关系吧。」

利欧更加详细地把自己的想法化为语言──

「您、您居然……不要吾等成为家臣，而是家人。」

豪喜双唇紧闭，身体不住颤抖。

「无法让各位成为家臣，但是可以一起行动，也许这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你可以接受吗？如果你坚持要成为家臣，当然也可以拒绝这个提议。」

「吾、吾怎敢拒绝！您如此为吾等着想，做出这样的安排，实是吾等无比的光荣。」

利欧明白表示拒绝也没关系，但是豪喜用力摇头，低下头来向他俯身行礼。

「这样啊，所以这样的安排……没问题吗？」

「是！当然没问题！」

豪喜猛点了好几下头，妻子加代子与其他随从也在一旁深深低头致意。

「太好了……老实说，我接下来正想到卡拉斯基王国一趟，各位愿意陪我一起前去报告吗？虽然说各位千里迢迢到这里来，这么做的话等于折返原地，不过王国里的人想必也很担心各位。」

利欧松了口气，像是放下肩上的重担。接着，他邀豪喜一同前往他预计在近日启程的八云地区。

「感、感激不尽……！能与利欧大人随行，吾等乐意之至！」

豪喜夸张地一再低头致意，表达出他内心的喜悦。

「既然事情谈妥了，再来干杯吧！」

多米尼克似乎在附近关注他们讨论的状况，他举着酒杯看准时机，加入他们的对话。

「好，那么就为我们的将来干杯。」

利欧轻笑了出来，向豪喜使了个眼色后，稍微举起手中的酒杯。数秒过后──

「干杯！」

由多米尼克带头，热闹的喧哗声响遍了整间餐厅。

◇　◇　◇

约一个小时后。

宴会厅里。

宴席的气氛逐渐热烈……

许多人喝得醉醺醺的，不过有人保持适当的饮酒步调，没有醉得那么厉害，也有人不怎么喝酒。其中有些人因为年纪小，不能喝酒只能喝果汁，但是论到酒喝得不多的代表人物，那就是小夜了。怕生的个性让她提不起勇气来，在到处是陌生人的场合无法积极与第一次见面的对象攀谈。

到头来，小夜只与豪喜的随从交谈，在豪喜的随从和村民讲话的时候又赶紧退到一旁。利欧与美春他们偶尔也会接近她，但也许是紧张让她畏缩，她会在双方接近到交谈的距离前走开，始终与利欧等人保持在若即若离的距离。

她因为这样自然常与哥哥信待在一起，只是信也不擅长与人来往，结果冷漠的哥哥与怕生的妹妹黏在一起，导致严重的恶性循环。信对于小夜迟迟不敢与利欧搭话，心里似乎很不满，一脸不服气地灌着酒。

另一方面，小桃天生沟通能力强，和莱娣法与美春等人打成了一片。她顺利融入利欧身边的熟面孔，博得他身旁的位置，也和欢迎利欧回来的村民们迅速拉近距离。只是──

「利欧大人、利欧大人。」

小桃拉了拉利欧的袖子。

「什么事，小桃小姐？」

「您可以和小夜讲几句话吗？她也很期待见到您，而且……」

小桃说到这里，看向四周的美春、莱娣法、瑟莉亚与莎拉等人。美春她们也很在意小夜，想和她聊天，只是碍于来找利欧讲话的人络绎不绝，再加上对方隐约散发出不想交谈的气氛，导致双方目前还没有任何接触。小桃注意到这件事，周到地提醒起他来。

「我有几次想找她说话，不过她好像在闪避我……不对，说不定我自己也在闪避。我知道了。」

利欧也注意到小夜与自己拉开距离，不过他心知自己也是一样，于是决定主动去找对方，跨出了脚步。

小夜尽管没有接近利欧，却经常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因此马上就注意到他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她一开始没想到利欧是专程来找她讲话，当发现利欧是直接走过来的时候，她东张西望，整个人惊慌失措。利欧终于接近到能清楚听见彼此声音的距离后──

「信先生，小夜小姐，晚安。」

「……哟。」

信稍微举起左手的酒杯，冷冰冰地应了一声。

「可以聊……」

「哥哥，你太没礼貌了！利欧大人是王族，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失礼的……」

利欧与小夜同时说起话来，小夜就这么压过了利欧的声音。

「……你打断利欧大人的话更没礼貌吧？」

信笑嘻嘻地说，调侃着她。

「对、对不起！利欧大人！」

小夜不知所措地道歉了起来。

利欧看着他们的对话笑了出来，像是觉得很有趣。

「没关系，你们保持和我在村里的时候一样的态度就可以了。」

「你太战战兢兢了啦，这家伙不是也这么说了吗？」

「哥、哥哥！注意你的用字。」

小夜在意着利欧与他背后的美春等人的视线，这么提醒信。

「你们的感情还是这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利欧眉开眼笑。美春、瑟莉亚与莱娣法等人看见利欧和自己不认识的人聊得那么开心，每一个都是兴致勃勃地听着他们对话。这时，看见利欧身边围绕着一群少女──

「……你还是一样女人缘这么好，在村里的时候不知道惹哭多少女人……」

信恶狠狠地瞪着利欧怒骂，脸色有些气愤。

「什么？」

少女们异口同声惊呼。利欧惹哭女生是怎么一回事，她们竖直了耳朵，视线全集中在利欧背上。

「别、别用这种让人误会的说法。」

利欧感觉着背后的视线，冷汗直流。

「就、就是说啊！哥哥！利欧大人没有惹哭女生！大家都很高兴！」

「这种说法也有问题吧……」

小夜气得驳斥信的话，引来利欧的低声抗议。

「至少你不是大哭了一场吗？在这家伙甩了你离开村里之后。」

信接着又抛出一颗特大的震撼弹。

──村里的女孩子都很高兴？

──咦？他惹小夜小姐哭了吗？

──小夜小姐告白了吗？

──咦？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

少女们看向利欧背后的视线变得更加激动。宴会开始前，莱娣法带头追问起他与小夜的关系，但是他以小夜的个人隐私为由，始终没有说出口。

「！」

小夜满脸通红，脸像是要喷出火来了。

「…………」

利欧感觉如履薄冰，无所适从，他全身僵硬，只能硬着头皮陪笑。

「哼。」

信满足地哼了一声，利欧在美春她们面前不知所措的模样似乎消了他的怒气。

「哥、哥哥！不要胡说八道！」

小夜赫然回过神来，斥责着信。

「我说的是事实。」

「这、这种话不需要在利欧大人的面前讲吧！我在利欧大人离开村里的时候向他告白，结果遭到拒绝……所、所以说，那个，请、请各位不用担心！都怪我做出僭越的举动！对、对不起！」

小夜也许是顾虑美春等人，也可能是十分在意她们，自己把来龙去脉全部说了出来，向利欧道歉。

「小、小夜小姐用不着道歉吧？」

「……对、对啊。」

利欧连忙制止她，瑟莉亚等人愣了一下，接着也对利欧的意见表示同意。震撼弹接踵而来，她们的思考速度似乎还追赶不上。

当事人小夜亲口承认，利欧也没有否认，可见的确发生了信口中的那件事。只是当时事情发生的背景还不清楚，因此她们只能困惑地静待事情发展。

「没错，该道歉的是这个家伙。」

信大口喝酒，肆无忌惮地说。他的脸不怎么红，可是说不定已经醉得很厉害了。

「哥哥，你喝醉了吧！这是第几杯了！？」

「谁会数那种东西啊？我有话要跟他讲，我要找他算帐。」

「利欧大人，真的很抱歉！我哥哥喝醉了，我马上带他离开！」

小夜惊慌失措，不断向利欧道歉，同时在信逼近利欧的时候拉住信的手臂，试图把他从利欧身边拉走。

「吵死了。你听好，这家伙离开村里的时候，拒绝带你一起走，也就是说他不想带着你这个重担。他当时拒绝你，结果现在身边带了这么一大群女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因为你没有魅力，他才没有带你离开。对吧？」

信说着，不服气地瞪着利欧。他的神情不像是气愤，比较像是在耍性子。

（原来……）

……发生过这种事。美春听着他们的对话，看向小夜。

这时，在附近听见这段话的豪喜走过来，「信，你误……」你误会了──他正要解释的时候，利欧不发一语举起手，制止了他。

「……那个时候我会拒绝小夜小姐同行，是因为我无法回应她的心意。再说，我当时一心只有复仇，要她和我一起离开这种话，我实在说不出口。信先生说得对，我不想带着重担在身边，这个想法在我离开之后也没有改变，只是……」

利欧一脸尴尬地说到这里，接着看向身边的美春、瑟莉亚与莱娣法等人。然后──

「我出了很多糗事，两位想听吗？我想告诉两位发生了什么事，也想知道你们经历过什么事。」

他问着，战战兢兢观察他们脸上的表情。

「…………」

也许是因为利欧理智的态度，也可能是信早就隐约料想到利欧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没有再激动地口出恶言，只是困窘地保持沉默。

「……信先生会生气也是无可厚非，可爱的妹妹遭到轻蔑……我也有妹妹，你的心情我能想像。」

利欧说着看向莱娣法，语气很过意不去。接着，他看向小夜。小夜一脸尴尬，她刻意不看向利欧与美春等人，只看着信──

「……我才没有生气。老实说，要是你再敢把小夜推回来，我会认真考虑揍你一拳。」

信看向小夜，板起了脸嘟囔着，像个想和对方好好相处又闹别扭的小孩子，或许他其实也明白利欧并没有做错事。

信与小夜在离开村里后，从豪喜那里听说了利欧的家世和遭遇，所以也能理解利欧的情形。

信在村里的时候，总认为利欧给人的感觉很遥远，对利欧莫名疏远他人的距离感感到不满，看他很不顺眼。不过，在知道利欧的情形后，他终于明白那样的态度很自然，对于利欧的理解让他有点高兴。

即使讨厌利欧，在经历过很多事后，他也认同利欧是村里的一员，因此他很庆幸自己能够知道，利欧在平静的态度底下背负着艰苦的过往。他认为利欧不带小夜离开是很合理的做法，如果利欧愿意带小夜走，他应该会火冒三丈，质疑对方有没有负起责任的意思。

不过，看见不想与他人有深入交往，抛弃小夜离开村里的利欧，与小夜以外的少女们亲昵的模样……

信做为哥哥，总有种想要教训利欧一顿的冲动，语气也就差了一点。但是，当利欧主动靠近，表示想和他们说话时……

他真的很高兴。他原本烦恼在与利欧这位王族重逢时，该用什么样的说话态度，所以当利欧表示「和在村里的时候一样就行」的时候，他其实内心十分喜悦，只是他无法坦率地表现出来，摆出了闹别扭的表情。

「你愿意告诉我吗？」

利欧有些难为情地询问信的意愿。

「……好。」

信似乎也很不好意思，垂下双眼点了个头。这时──

「好！我有个好点子！」

莱娣法振奋地举起了手。既然是向来擅长炒热气氛的莱娣法在这种时候提出的建议──

「莱娣法妹妹，你想到了什么点子？」

美春询问的语气充满期待，像是预感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

「我很清楚发生过什么事了。大哥哥话不多，难怪小夜小姐会那么不安。所以说，今天晚上小夜小姐和小桃就在我们那里过夜吧！我们来举办只有女生的聚会，大家一起聊个过瘾！大哥哥和信先生就是男生的聚会！」

「哈哈哈，好像很有意思，这场男人的酒席也算我一份。」

「喔喔，可以让吾也参加吗？」

莱娣法提议男生与女生各自聚会后，多米尼克和豪喜马上自愿参加。

「好像很有趣。」

「不错啊。」

利欧与信也很有兴趣。

「信，吾总是提醒你在见到利欧大人的时候，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你这人真是……」

豪喜不耐烦地看着信，不过为了尊重利欧的意思，话里听不出谴责的语气。

「有、有什么关系嘛，本人都说可以了。」

信的身体一颤，尴尬地替自己辩解了起来。

「就算本人这么说，你一开始还是该表示敬意，谢绝对方的好意，你这蠢材。」

「好、好了好了。」

利欧连忙出面缓颊。

就这样，热闹的夜晚还会再继续下去。

◇　◇　◇

后来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宴会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那些节制酒量和极少部分不太喝酒的人也对彼此敞开心胸，聊得相当热络。

即使宴会结束后还有男生与女生的聚会，在宴席间加深交流还是有必要性。餐厅一角，今后将共同生活的岩之屋成员与来自八云地区包括随从在内的人员，正聚在一起把酒言欢，其中还可以见到几位大长老。

信喝得烂醉，整张脸涨得红通通的，开心地缠着利欧。小夜也没有一开始表现得那么拘谨，多少放松了一点，相当自然地喝起了酒。

这时，碰巧杯里的酒空了，她悄悄站了起来，打算离开座位。因为不时有人站起来去取食物或是饮料，这不是特别引人注意的举动，只是──

「小夜，你要去哪里？你不是还有话想跟这个家伙说吗？」

信发现小夜正要离席，于是勾住利欧的肩膀，叫住小夜。

「哥、哥哥……！我去拿杯饮料，顺便吹吹风。」

不好意思，利欧大人──小夜恭敬地向他低头致意，离开了座位。

「……我也去拿杯饮料。」

美春看着小夜的背影，接着向坐在身边的艾西雅知会一声之后急忙站起来，往小夜追了过去。

「小夜小姐。」

美春像是在下定决心，深呼吸一口气后叫出小夜的名字。

「美、美春大人？有什么事吗？」

出乎意料的状况加上出乎意料的对象，小夜回答的语气有些紧张。

「唔，不用叫我大人。」

美春伤脑筋地说。

「那、那怎么行。」

小夜是以实习随从的身分与豪喜等人同行，既然豪喜等人认定利欧为主君，利欧的朋友自然身分地位比自己崇高，她也许是这么想的。

「不然，你可以用小姐来称呼我。」

「我……我尽量。」

「抱歉吓到你了。老实说，我想和你单独聊一下。」

「和我吗？」

美春解释自己叫住小夜的理由后，小夜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是关于春人先生的事……」

「对、对不起，就算不知道利欧大人是王族，我也该懂得分寸。」

小夜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频频向美春道歉。

「那个，不用向我道歉喔。你这么道歉，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美春一脸困惑，觉得小夜对自己的态度实在过于敬畏。

「对不起……」小夜还是继续向她道歉，「呵、呵呵。」惹得美春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怎、怎么了吗？」

「我只是觉得自己和小夜小姐很像……」

「我和美春大人吗……？」

小夜忍不住纳闷。美春看起来温柔贤淑，而且和在村子里长大的自己不同，感觉得出良好的教养，尤其是她长得十分可爱，和自己简直是天差地远。

「对，因为听说春人先生离开村里的时候，你向他表达过心意……」

「因为这样吗？」

小夜完全搞不懂这算什么相似的理由，不由得感到疑惑。

「老实说……我也向春人先生表白过心意……」

美春向小夜讲起晚会时发生的事。

「真、真的吗？」

「春人先生一度也因为这样试图和我拉开距离……所以我才觉得我们很像。」

「可、可是，利欧大人答应让您陪在他身边吧？」

「那是因为我死缠烂打……而且小艾也帮了很多忙……」

美春当时在得知利欧是天川春人转生后，心情完全无法平静下来。她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不断主动进攻，最后终于让对方接受自己。她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难为情，脸愈来愈红。当然，她一点也不后悔这么做……

「如果没有小艾帮我，我肯定会像你一样被抛开，他的意志就是这么坚决……正因为我知道他在这个世界背负什么样的宿命……」

利欧向美春说过，他无法放弃利欧的身分，以天川春人的身分活下去，所以也没办法放弃复仇。

毕竟有他以利欧的身分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与人生，这一点无法否定。况且既然知道利欧的成长过程在他的生命中占有多大的份量，美春无法要求他成为天川春人，也没有这么要求他的意思。

即使如此，她还是喜欢利欧，她还是喜欢春人。正因为得到这个答案，美春才能将自己想和利欧在一起的心意传达出去。她现在像这样和小夜聊起这件事，又想起了当时的心情。说不定这趟旅途可以追寻到他的根源，遇见以利欧的身分建立起人际关系的小夜等人──她有这种预感。

「这样啊……」

小夜感同身受地看着美春，美春也是一样的心情。美春在听说小夜的事后，对小夜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认同感。同样身为在表达心意后险些遭到舍弃的人，她无法克制自己找小夜说话。两人之间形成独特的气氛，短暂的沉默蔓延开来。

「至于为什么我会忽然提起这件事，其实是因为我想和小夜小姐能有多一点聊天的机会……」

美春心想得找话接下去，说得有点支支吾吾，「希望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最后，她羞涩地笑着，向小夜这么说。

「只要您不嫌弃……」

小夜点点头。

「那就请多指教啰，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好好相处吧，小夜。」

「是，美春大……美春小姐。」

小夜正要喊她美春大人的时候，下定决心改用小姐来称呼她。

「啊，只有你们相处得那么亲密！好诈喔！」

莱娣法似乎也是来拿饮料，往美春与小夜冲了过去。

「我说想和她当朋友，请她不要再叫我大人了，另外我们还聊了一下春人先生的事，之后我再告诉你吧。」

美春呵呵笑着，开心地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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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圣女的福音 【第三章】归乡与重逢

第十七卷圣女的福音【第三章】归乡与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