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破晓时分的轮旋曲【第八章】破晓时分的轮旋曲

当亚尔冯士一拳揍向弘明的脸时，士兵正带领利欧一行人走进莉赛萝黛的宅邸。他们马上就看见在庭院中慌张指挥部下的莉赛萝黛。

「莉赛萝黛大人，我把春人大人和他的两位朋友带来了。」

士兵急忙冲过去向莉赛萝黛禀报。此时——

「……春人，那座宅邸传出了魔物的气息。」

艾西雅用严肃的眼神盯着宅邸。

「咦？」

利欧也跟着望向该处。

但宅邸内部寂静无声，似乎没有引发任何骚动，莉赛萝黛等人也没有察觉到异状。

「春人大人，太好了，你和两位朋友皆平安无事。」

莉赛萝黛冲向利欧等人身边。

「是的，我们设法逃过了一劫……」

利欧有些困惑地回答。

「听说你在部队赶到东门前抵挡住魔物。真的非常感谢你。我也想慢慢跟你聊一聊，但现在事态紧急，宅邸里很安全，我带你进去。」

莉赛萝黛似乎在赶时间，她想要尽早带领利欧等人进入宅邸。

「……魔物没有侵入这里吗？」

利欧严肃地询问。

「你是指人型魔物入侵一事吗？我确实听说一部分人形魔物闯入都市中，但多亏你的帮忙，侍女们将它们击退至内部城墙外了。我们也未接获巡逻城墙的士兵们的通知……」

莉赛萝黛感到好奇地窥探着利欧的表情回答。

「这样啊。」

利欧焦躁地沉下脸。就算他告知宅邸中有魔物，也没有方法让对方相信。倘若坦承艾西雅的身分，说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方也不一定会买帐。不过——

「……你是不是有什么疑虑？」

莉赛萝黛似乎察觉到事有蹊跷。

「是的，我感觉宅邸内有些不对劲的动静，现在谁待在里面？」

「勇者大人和芙萝菈大人正在里面避难，有骑士护卫他们。我派人进去确认一下状况吧。」

莉赛萝黛提议时，传来一阵轰然巨响。

「呀！？」

瑟莉亚和莉赛萝黛忍不住尖叫。

「那是……」

利欧马上察觉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此时，宅邸二楼墙壁开了个大洞，大量的水流泄而出。

「怎、怎么搞的！？」

莉赛萝黛惊讶地询问。就在这个时候——

「哈哈哈，借我过一下！」

戴着兜帽的路西乌斯从宅邸正门口猛然跳了出来，他的肩上扛着不断挣扎的芙萝菈。

「放开我！啊，里面有魔物！拜托大家救救萝艾娜！救救勇者大人！」

芙萝菈想设法挣脱对方的束缚，当发现周围有自己的同伴时，她语无伦次地解释事情的经过，寻求帮助。

「我刚刚说过吧，你要是敢挣扎，我会砍下你的脚喔？」

路西乌斯威胁肩上的芙萝菈，用手刀砍向她的脚。由于芙萝菈整个人背对路西乌斯，她误以为是刀抵着自己，发出惊呼，胆怯不已。

「谁、谁快来抓住那个男人！」

看到对方扛着芙萝菈，莉赛萝黛一头雾水，却察觉苗头不对，立刻下令。然而——

「太迟啦！公主殿下就由我收下啦！你们试着抢回去看看啊！」

路西乌斯奔跑的速度非比寻常，抢在对方形成包围网前，他已经飞快冲出宅邸的腹地，彷佛在享受你追我跑的游戏。另一方面，利欧听到路西乌斯的声音后，用力瞪大眼睛。

「……这声音，难道是他？」

利欧感受到心脏大力鼓动。这个男人的声音跟那个人十分相似。他不可能忘记那个恶劣男人的难听声音。这瞬间，利欧想马上冲出去。但黑褐色亡灵络绎不绝地从宅邸正面出口冒出。

「嘎啊啊啊！」

亡灵们胡乱袭击着周遭的人，宅邸的庭园瞬间充满尖叫与哀号。全身漆黑的亡灵亚尔冯士从宅邸墙壁上的破洞轻盈落在地面。

「哼。」

亚尔冯士瞄了一眼庭院的惨状，不悦地哼了一声。此时——

「叽呀！」

一只横冲直撞的亡灵袭向利欧一行人。

「咕啊！？」

利欧立刻拔剑，刺穿亡灵的心脏。

「…………你们三人先退下吧。」

利欧望着逃之夭夭的路西乌斯背影，懊恼地叮咛身后的瑟莉亚等人。忽然——

「春人，你去吧。」

艾西雅告诉利欧。

「……艾西雅？」

「你很在意他的身分吧？」

利欧瞪大眼睛，艾西雅彷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

「但是……」

利欧沉下脸看向瑟莉亚。亡灵的数量太多。倘若这里演变成混战，瑟莉亚说不定会有危险。

「春人，不可以。」

瑟莉亚严厉地斥责。

「……瑟希莉娅？」

利欧微微睁大双眼。

「我说过了吧。你要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不对，采取行动时，你必须要以自己的心情为最优先考量。虽然立场相反，但现在的状况，跟你打算救我的时候极为相似喔？我不想害你露出这样的表情。你现在看起来像喘不过气。」

瑟莉亚哀伤地沉下脸。

「…………是。」

利欧尴尬地点点头。他现在想要为了自己展开行动。不过，真的可以这么做吗？他的内心感到抗拒。然而，当初瑟莉亚被迫结婚时，他也曾说过相似的话，推了她一把。

「这次换我来帮你了。虽然跟你相比，我的能力只是小巫见大巫。《地牢魔法》。」

瑟莉亚迅速蹲下，用手抵着地面，咏唱咒文。下一刻，术式在地上展开，随即发动魔法，几乎没有任何时间差。

距离利欧不远处的地面出现四方形的隆起，土壤准确关住在该处奔跑的亡灵。顺带一提，这个魔法如其名称所述，可以形成土制牢狱，关住敌人。

008

「……」

看到这样的景象，莉赛萝黛目瞪口呆。光是眼见瑟莉亚在没有任何时间差的状况下发动魔法，就已经值得惊讶，不仅如此，她还能算准高速移动的亡灵们的动作，从远距离发动魔法，准确地抓住对方，简直有如神技。

「我说过了吧？我也可以战斗喔。」

瑟莉亚微微一笑，对利欧说道。

「春人，不要紧，我也在这里。瑟希莉娅就交给我吧。」

艾西雅用平静的语气断言，推了利欧一把。

「就是说啊，你快去吧。凭你的力量，一定能追上对方。我说得没错吧？」

瑟莉亚努力激励利欧。

「……是。艾西雅，莉赛萝黛大人也拜托你了。」

利欧静静点头答应后，对艾西雅说道。

「嗯，交给我吧。」

艾西雅毅然决然地点头答应。

「谢谢你。莉赛萝黛大人，芙萝菈大人一事就交给我处理吧。」

刚抛下这句话，利欧便强化体能，全力冲刺。他使用剑发动风之精灵术，孕生暴风，仰赖风的推进力急遽加速。

「什么……」

莉赛萝黛惊愕地望着利欧的背影。

◇　◇　◇

利欧离去后——

「瑟希莉娅，你使用魔力屏障的魔法保护自己和她，我去减少那个东西的数量。」

艾西雅指示身后的瑟莉亚。

「我知道了。《魔力屏障魔法》。」

瑟莉亚立刻回答，咏唱咒文。下一瞬间，她的手前方浮出魔法阵，化为透明的魔力屏障。圆顶状的魔力屏障从前方包覆她和后方的莉赛萝黛。

「……」

莉赛萝黛再次讶异地杏眼圆睁，因为瑟莉亚的魔力屏障魔法堪称完美无缺。

（她在瞬间变出三百六十度的全方位屏障！？再加上刚刚的地牢魔法，她控制魔力的手法到底多灵巧。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物？）

使用此魔法时，术者的力量将左右展开的面积。倘若控制魔力的技巧精湛，将可以在一定程度内自由变化屏障的形状。但将屏障变成圆顶状的难度非常高。

再说，维持屏障并不容易，面积愈大，维持时消耗的魔力也愈多。在莉赛萝黛的侍女中，没有人可以和瑟莉亚一样迅速展开这种形状的魔力屏障，并在实战中不断维持这样的状态。

不过，现在不是为了这些事感到惊讶的时候。

「咦，啊……不要紧吗？她没有武器喔！？」

莉赛萝黛看到双手空空的艾西雅，这才回过神，慌忙询问瑟莉亚。

「不要紧。那孩子跟春人一样厉害！」

瑟莉亚自信满满地断定。

艾西雅确认身后的瑟莉亚顺利展开魔力屏障后——

「《体能强化魔术》。」

她咏唱咒文，却没有使用魔法。艾西雅是精灵，她不可能学会将术式注入体内的魔法。

因此，艾西雅使用的是魔术。为了掩饰身分，在众目睽睽下作战时，她使用了利欧借给她的手环形状魔术道具。

下一秒，以艾西雅配戴的手环为起点，浮现术式，包裹她的身体，强化身体能力。

然而，艾西雅其实已悄悄终止自己发动的魔术，改用精灵术强化体能。这么一来，周遭的人自然就认为她使用魔术道具的魔术。

使用精灵术和魔法强化身体，在性能上有着天壤之别。使用精灵术进行强化后，不只是体能，也能够加强肉体强度。因此可以引发超过肉体极限的能力。此时——

「嘎！」

一只亡灵袭击艾西雅，但她轻巧地用手架开对方的攻击。

「嘎！？」

艾西雅让亡灵失去平衡，将它用力抛向附近的亡灵。那只亡灵本来压制了克萝伊。

「嘎啊！？」

两只亡灵撞成一团，凄惨地在地上打滚。

「……欸？」

「咕咕……」

看到眼前的亡灵突然飞出，克萝伊惊慌失措，过了一会儿才安心地松了口气。另一方面，遭艾西雅抛出去的亡灵们愤愤地瞪着她。

艾西雅走向克萝伊。

「借我。」

她伸出手。

「咦？」

克萝伊错愕地歪着头。她手上只持有一把长约两公尺的短枪，对方该不会要借这个武器吧。

「借我枪，你可以退下了。」

她猜得没错，艾西雅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嗓音要求。

「呃、呃……」

克萝伊困惑不已。

「克萝伊，快借给她！你退到后面去！」

懂得临机应变的莉赛萝黛下令。除了侍女，现在这里没有其他足以与亡灵抗衡的士兵。许多侍女也不擅长近距离作战。尤其是克萝伊，她还只是个半吊子，独自与亡灵战斗太过吃力。听到瑟莉亚称赞艾西雅和春人实力相仿，并见识到艾西雅的高明体术后，她现在只能依据这两点相信对方。

「好、好的！请用！」

克萝伊马上听从主人的命令，将手中的枪递给艾西雅。

「谢谢你。告诉其他人跟着后退，接下来由我处理。」

艾西雅抛下这番话后，蹬向地面。

「好快！」

看到艾西雅瞬间消失在眼前，克萝伊瞠目结舌。回过神后，艾西雅已经出现在另一处，靠近一个正在大闹的亡灵。

「嘎！？」

「唔喔！？」

亡灵没有察觉到艾西雅接近自己，马上遭到砍杀。看到与自己对战的亡灵突然遭受攻击，数位士兵发出惊呼声。

「退下。」

艾西雅抛下这句话，接近下一个亡灵，一刺毙命。她不断从亡灵背后或旁边展开突袭，使它们一命呜呼。

原先正跟亡灵作战的人们纷纷一脸错愕，眼神聚焦在艾西雅战斗的身影上。

（好厉害，她的实力真的跟春人大人一样吗？艾莉雅和她谁比较强？话说回来，春人大人和这位女性魔道士也都实力非凡，他们究竟是谁？）

莉赛萝黛的心里充满惊愕和疑惑，眼睛瞪得很大。

「咕呜！」

由于艾西雅太过活跃，其他亡灵于是注意到她的存在，纷纷聚集而来。现在开始，她无法采用突袭的方式解决对手。亡灵们络绎不绝地包围她。

「真的不要紧吗？」

莉赛萝黛忧心忡忡地询问瑟莉亚。

「……我们就相信她吧。」

尽管瑟莉亚也担心地沉下脸，依然用力点了点头。

（艾西雅，这样没有问题吧？）

在艾西雅的判断下，其他人纷纷离开战场，听从指示逐渐与亡灵拉开距离，望着她作战。另一方面——

「……嗯嗯？」

待在一旁观战的亚尔冯士望向艾西雅，讶异地眯起双眼。

「是旅社的那个女人！」

他似乎察觉了什么，嘴角歪斜。

「喂，杀了她！」

亚尔冯士对亡灵高声下令。

「它、它说话了！？」

看到亚尔冯士说出人类的语言，莉赛萝黛大惊失色。

「是、是啊，没有错……」

瑟莉亚依旧张开魔力屏障，瞪大眼睛，点了点头。

「上吧！」

亚尔冯士命令亡灵们。

「咕啊！」

黑褐色的亡灵同时袭向艾西雅。不过——

「叽呀！？」

它们甚至无法靠近艾西雅。艾西雅自在地旋转枪尖锐利的短枪，依序弹飞靠近的亡灵。

「咕……」

纵使亡灵们表皮坚硬，但若使用魔法强化体能的骑士们持凶器攻击，它们还是会受伤。更何况是使用精灵术强化体能的艾西雅。它们根本不可能抵挡对方手中挥舞的枪。

艾西雅踏着轻快步伐，穿梭在亡灵间，尽情挥舞短枪，恣意移动。她宛如在跳一支如梦似幻的舞蹈。

「嘎啊啊，嘎！？」

亡灵的数量锐减。

「下一个。」

每当艾西雅砍杀一只亡灵，便会这么低语。她优美无情的短枪舞蹈让亡灵们束手无策。此时——

「够了！由我出马！你们去袭击其他家伙！」

亚尔冯士似乎终于按捺不住，火大地一蹬地面，笔直接近艾西雅。

「吵死了。」

不知不觉间，艾西雅也来到亚尔冯士身旁，她先发制人，用短枪刺穿亚尔冯士的心脏。然而，亚尔冯士为完全体，就算心脏遭到刺穿，也不会立即丧命。

「唔、怎么可能……嘎！」

亚尔冯士的嘴角歪斜，将短枪拔出心脏，企图用尽力气抱住艾西雅。不过——

「碍事。」

艾西雅静静后退一步，用力将短枪横向一挥。下个瞬间，亚尔冯士的头颅飞舞在空中。

「……？」

看到眼前的景色突然一变，亚尔冯士似乎感到吃惊，不可思议似地瞪大眼睛，但发现自己失去头部的身体出现在下方后——

「可……可恶！」

它动着嘴巴，抛下这句遗言。

◇　◇　◇

另一方面，当艾西雅刚开始与亚尔冯士等人作战时——

利欧正快马加鞭地追赶逃出宅邸的路西乌斯。他使用风之精灵术当作推进力，强行加速，一眨眼离开宅邸腹地。

（那个男人使用了强化体能后才逃走。）

既然如此，他移动的路线暂时会留下紊乱的魔力。利欧平时可能察觉不到如此微小的痕迹，但现在——

「找到你了。」

利欧变得敏锐的神经果然顺利发现蛛丝马迹。他察觉的同时，纵身高高一跳。

「……在那里啊。」

路西乌斯扛着芙萝菈冲刺的身影出现在遥远的下方。由于他带着兜帽，没有露出脸庞，但他冲过建筑物的屋顶，笔直朝西方前进。天光即将破晓，刚升起的太阳眩目地照耀男人的背影。

（速度真快。他使用的果然不是普通的体能强化魔法。继续前进将会抵达包围整座城市的城墙。他打算越过城墙，逃进西方的森林吗？）

再过数十秒，路西乌斯就会逃出城外。利欧猜测对方的目的地后——

（既然如此，我在他离开都市后就能追上他。）

他操纵风之精灵术，趁加速的同时急速降落。

◇　◇　◇

数十秒后，如同预测，利欧在越过城墙处追赶上路西乌斯。

「刚刚状况那么混乱，没想到你还有办法追上来。哎呀，我一直期待有这样的家伙出现……」

路西乌斯在城墙附近开阅的地面上着地后，转身面向紧急煞车的利欧，嗓音中带着一丝喜悦。

（这道嗓音，果然……）

利欧的手更用力地握住剑。靠近聆听后，这个人的声音果然和那个男人十分相似。

「……喂，你不吭声啊？说说话啊？」

看到利欧愣在原地，路西乌斯似乎感到讶异，蹙着眉头说道。

「…………你怎么不先脱下兜帽？」

利欧用锐利低沉的声音命令。

「……啊？你在对谁说话？你是来救这位公主殿下的吧？」

路西乌斯微微抬起芙萝菈，重新将她扛在肩上，故意显示自己的优势。由于芙萝菈背对路西乌斯，她只能看到后方的森林。

「呀！」

芙萝菈没有失去意识，感受到对方重新扛着自己，轻声哀号。

（芙萝菈公主有点碍事吧？不行……）

既然利欧已经跟莉赛萝黛约好要救出芙萝菈，他现在没有办法抛下对方。

（我最好不要让他认为人质有价值。这样正好，我可以专心在我的目的上。）

利欧思索后，马上抛下迟疑。

「我要找的是你。」

他静静地宣告。

「……什么？」

路西乌斯讶异地歪着头。不过——

「你是路西乌斯吧？」

「喔……？」

听到利欧提起自己的名字，路西乌斯兴致勃勃地回应。

「取下你的兜帽。」

利欧再次命令对方。

「哈，我才不要。假如我真的是你要找的人，你打算怎么做？」

路西乌斯轻蔑地笑了笑询问。

「我会杀了你。」

利欧毫不迟疑地宣告。

「……哈哈哈，真有趣，太有趣了，喂！」

路西乌斯发出愉快的笑声。

（真年轻。这家伙就是那位人形精灵的契约者吗？我不认得他，既然他对我怀恨在心，代表我们一定见过面。）

路西乌斯隔着兜帽仔细观察利欧，冷静地思索。

「好吧。」

路西乌斯将漆黑的剑刺入地面，缓缓取下斗篷的兜帽，露出外貌。

「如何？我是你要找的人吗？」

他扬起无畏的微笑询问。

「……是啊，我一直在找你。」

利欧镇定地承认。

「这样啊，可是，你见到我时好像没有特别激动喔？」

「不，没有这回事。我还是想要杀了你。」

利欧静静地摇摇头，语气依旧淡然。

「哈，那你就揭露自己的真面目吧！你是来报仇的吧？」

路西乌斯有些不满地说道。

「这就是我的真面目。我只要能杀了你就好。」

利欧正经地宣告。

「这样啊。真是无聊的家伙。可是……总之，先陪我玩玩吧！」

路西乌斯依然将芙萝菈扛在肩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抓起剑袭向利欧。利欧立刻架开对方的攻击，并企图直接用剑回击，路西乌斯却把肩上的芙萝莅当作盾牌。

「唔……」

利欧下意识地停下挥剑的手。

「哈，你的反应真快！开始啰？」

路西乌斯这次主动朝利欧挥剑，两人暂时开启攻防战。这是利欧第一次与绑着人质的敌人战斗——

（真是困难的战役。）

这场战斗比利欧想像中还艰辛。由于路西乌斯扛着芙萝菈，他的行动受到限制，对方却灵巧地运用芙萝菈当作盾牌，牵制利欧的攻击。

路西乌斯亦是如此。由于他扛着芙萝菈，没有办法攻击利欧，这样下去永远分不出胜负。

「哈哈哈，公主殿下这么重要吗？还是你不想让无关的人卷入自己的报仇计画？不管如何，你都太天真了，喂！」

路西乌斯在交锋时嘲笑道。虽然他开始感到兴致勃勃、心情亢奋，脑中却冷静地观察利欧这号人物。

（这样下去不会有结果。我大概知道他的实力了，真是个怪人。我不可能会忘记身手如此高强的家伙。）

路西乌斯追溯记忆，试着找出利欧的身分。然而，就算反覆盯着利欧的脸庞，他依然想不起来。

（……这下糟了，糟糕了，我想不起来。话说回来，我大概不记得长大后的他吧。也就是说，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大概还是个孩子。）

路西乌斯轻轻啧了一声，猜到自己记不得利欧的理由，然后思考起如何让这个局面变得有趣。过了一会儿——

「不玩了，不玩了，继续打下去只会让我感到无聊。」

路西乌斯暂时与利欧拉开距离，放下剑。

「…………」

利欧认为继续打下去，芙萝菈只会成为他的绊脚石，他放下剑，停下脚步。

「你差不多该揭露身分了吧。很遗憾，我得罪了太多人，所以不会记住每个人的外表。但我对你有兴趣。你知道我的身分，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这样太无趣了。」

路西乌斯要求利欧公开身分。

「既然不记得，代表我在你眼中微不足道吧。」

利欧不打算乖乖告诉对方。

「别胡说了。假如我曾经跟你这种家伙交手，一定有印象。」

路西乌斯开口挑衅。

「啊，是吗？」

利欧果然不肯回答。由于对方挟持了芙萝菈当人质，他不打算老实交出对方想要的情报。一旦将自己的身分说出口，对方心满意足后，恐怕会尽情活用人质威胁利欧。

「……啧，竟敢装模作样。我不介意伤害这位公主喔？」

路西乌斯嫌麻烦似地啧了一声，用刀抵住肩上的芙萝菈的脚。

「啊呜……」

芙萝莅吓得身体一抖。然而——

「既然你都把她绑来这里了，不会为了这种小事伤害她吧？」

利欧毫不惊慌，直接反驳。

「……哈，胆子真大。毕竟她是重要的交涉材料嘛。算了，我现在记不得你，代表我上次见到你时，你还是个小鬼吧？」

路西乌斯发现威胁不起效用后，迅速改变着眼点。

「…………」

「你又要使用擅长的沉默招数啊。我把你的沉默当成承认喔？可是，你的五官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应该不是来自附近的国家吧？」

「…………」

利欧一语不发。

「啧，我开始不耐烦了。不然我们交换条件吧。我释放这位公主殿下，你把身分告诉我。接着，我们进行单挑。我会让你复仇失败，取走你的命。」

路西乌斯嫌麻烦地皱着脸，提出条件。他相信利欧一定会答应，因为这个条件对利欧十分有利。

（只要公主殿下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要是有什么万一，我还是可以把她当作人质。确认这个人的身分后，我才能决定整件事的走向，否则太无趣了。）

路西乌斯对自己充满自信。就算真的必须与利欧开战，他也不认为会战败，因此嘴角扬起无畏的窃笑。

「…………」

利欧讶异地盯着路西乌斯。

「喂喂，你太没胆了吧。好吧，如果你愿意答应这项条件，我会先释放这位公主殿下。」

路西乌斯提出对利欧更有利的条件。

「…………我知道了。」

利欧犹豫半晌后，静静点了点头。

「交涉成功，给你！」

路西乌斯粗鲁地将芙萝菈抛在地上。

「呜……」

芙萝菈轻声哀号。

「喂，公主殿下，你去站在我们都看得到的中间位置吧。这附近说不定还有魔物喔。你也是，先不要接近公主。」

路西乌斯对芙萝菈做出无礼的发言后，叮咛利欧。

「啊呜……」

畏惧不已的芙萝菈看到春人出现后，大吃一惊，泫然欲泣，表情变得扭曲。

「请您离我们远一点。」

利欧有些尴尬地告诉芙萝菈。

「好、好的。」

芙萝菈点头答应后，摇摇晃晃地与两人拉开距离。从这瞬间开始，利欧和路西乌斯的关系从绑匪和救援者，彻底转变为复仇者和仇家。

「我遵守条件了，你说吧。」

路西乌斯尖锐地命令。

「……十年多前，我曾经住在贝尔托姆王国的王都。」

利欧缓缓开口，听到他的话后，芙萝菈说不定会发现自己的过去，但他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利欧就是为了这个瞬间活到今天。

他想要报仇。就算这么做没有任何理由，他还是想借由报仇让一切做个了结。因此，他必须让路西乌斯清楚自己的身分后，将他杀害。这是必要的仪式，也是他的心愿。

「……喔。」

路西乌斯兴致盎然地低喃。刚刚那句话说不定是非常重要的情报。另一方面，芙萝菈听到利欧曾跟自己居住在同一片土地上，杏眼圆睁。

「你当时应该常常见到一对母子。」

利欧严肃地继续说明。此时，路西乌斯终于心里有谱。

「哈、哈哈哈！对喔，你有着八云地区居民的五官，头发的颜色却与过去截然不同。所以我完全想不起来！欸，喂！？」

路西乌斯一脸愉悦，放声大笑。另一方面——

「…………」

利欧静静燃烧复仇的火焰，笔直望着路西乌斯的脸庞。

「唉，别用这么恐怖的眼神瞪我嘛。这样啊，你还活着啊。不对，没想到当时挂着鼻涕、软弱无力的小鬼还有办法活下来。」

路西乌斯嗜虐地勾起嘴角。

「看来你真的记得我。」

「是啊，我记得你，当然记得。我也很想见你一面。我当时没有杀你，就是期待现在这个瞬间。」

「…………」

这男人的嗜好果然低级。尽管利欧如此思索，却没有溢于言表。利欧对路西乌斯怀抱的感情已经脱离厌恶和憎恶的范围。

因此，他只是淡淡怀着研磨过的杀意。就算成功达成报仇的目的，也不会让他获得任何成就感或满足。报仇只是基于私怨完成使命，不需要多余的感情。

假使在报仇中追求其他情感，利欧认为自己会变得跟眼前的男人一样，因此他严格劝戒自己。他不希望与企图否定的人走上相同的生存之道。

这是利欧拜访八云地区，在双亲坟前得出的答案。利欧决定要步上这样的道路。当他逐步完成理想时，也必须学着接纳现实。就算想要正直诚实地活下去，偶尔也必须展露丑恶的一面。这些矛盾孕生出的想法听起来很虚伪，但利欧依然决定朝这条路勇往直前。

因此，这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报仇。利欧企图杀害路西乌斯并非出于任何理由。他只是不想逃离丑恶的自己。

「看来你顺利成长为符合我期待的人哪，我很高兴。既然如此，我也产生了兴致，不错不错。」

路西乌斯愉快地笑着回答。

「……看到你跟我想像中一模一样，我也很高兴。」

「呵，我就稍微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反省、后悔一下吧。」

利欧静静地宣告后，路西乌斯用挑衅的语气说道。

「我不需要你表现出反省或后悔的样子。」

利欧没有受到对方挑衅。

（啧，真没劲。我再干扰他一会儿吧。）

路西乌斯认为击败前来寻仇的人是最棒的娱乐。由于这种人往往会依据感情和本能展开行动，路西乌斯也会比照办理，制压对手，这么做会让他感受到愉悦。对方激动的情绪将成为最棒的调剂。因此——

「……这样啊。这么说起来，玄也告诉过我，菖蒲曾经是某个国家的公主。」

路西乌斯提及利欧的双亲。

「咦？」

置身事外的芙萝菈听了两人的对话后，终于厘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王族一词使她感到混乱。

「菖蒲是个好女人喔。我受益良多哪。临死前，她还一直想要守护你这家伙，不停哀求『拜托你不要杀利欧』哪。」

路西乌斯抛下这句话，面露冷笑。

「…………」

这番话终于让利欧皱起眉头，更用力地握住剑。不过——

「咦、咦……？」

芙萝菈摸不着头绪。被「春人」称作路西乌斯的男人，刚刚提起「利欧」这个名字。他本来一直以「你」称呼「春人」，现在却确实说出「利欧」这个名字。

当芙萝菈从「春人」身上隐约看到「利欧」的影子时，她的直觉果然没错。但春人有着一头灰发，母亲是王族，遇到相当过分的事情……

由于整件事太过冲击，让芙萝菈的脑袋一片空白。然而，状况不断出现变化，她再次被两人丢在一旁。

「哈，你的表情终于比较到位了。」

路西乌斯心满意足地窃笑。

「……这是你唯一的遗言吗？」

利欧严肃地询问。就算继续交谈，也只会害自己更不愉快。他已经进行了必要的确认，现在就只剩下一件事在等着他。

「是啊，我们十年没见了。叔叔久违地陪你玩一玩。来吧。」

路西乌斯的心情达到最高峰，右手举起一把漆黑的剑，再次挑衅利欧。这是战斗开始的暗号。

失去芙萝菈这个伽锁后，利欧终于能使出浑身解数。下一瞬间——

「……嗯？」

看到利欧消失在视线中，路西乌斯微微僵住不动，同时发现自己的身躯稍稍失去平衡。正确来说，他的左半身很轻，某个东西飞舞在空中。

不知不觉中，利欧出现在路西乌斯身后，挥下手中的剑。过了一会儿，某个东西沉沉坠落地面。

「！？」

路西乌斯发现那是自己的左手臂。下一秒——

「你自己陪自己玩吧。」

利欧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

◇　◇　◇

「什、么？」

看到自己的左手臂滚落在地，路西乌斯目瞪口呆。长年累积的战斗经验，使他下意识朝身后的利欧挥剑。

然而，他手中的剑没有砍中利欧的身体，空虚地划过空中。利欧后退一步，与对方拉开距离，冷冷望着路西乌斯。

（怎么可能？……本大爷刚刚竟然反应不过来？）

路西乌斯按捺心中的慌乱，用险峻的眼神瞪向利欧。他刚刚并没有轻忽大意。为了随时都能应战，他一直处于备战状态。

尽管如此，自己却遭对方偷袭。要不是他将剑举在前方，否则就算被砍下脑袋也不足为奇。他许久没有品尝到死亡的滋味。

「唔！」

路西乌斯感觉到一抹无以名状的焦躁。同时，为了查出利欧突然消失的手法，冷静地思考——

「嗯！？」

利欧再次飞快地从正面直逼而来，但速度比刚刚稍微慢了一些。虽然一样疾如雷电，不过路西乌斯有办法做出反应。

尽管如此，路西乌斯失去了左手臂，只能单手应战。他用右手挡下利欧双手握住的剑。这一瞬间——

「唔……」

路西乌斯感受到对方惊人的臂力，马上后退一步，企图让其力量挥空。然而，利欧马上展开追击。

（好快！他的魔力太惊人了吧！强化体能的威力怎么如此强大！？）

利欧身上强化体能的魔力宛如泉涌，路西乌斯感受到如此骇人的魔力量后，心中慌乱不已。下个刹那——

「啊！？」

利欧如枪般锐利的脚伸了过来，精准击中路西乌斯的心窝。路西乌斯立刻飞向后方，企图减轻威力。

「啊……！」

非比寻常的威力轻而易举将他抛出。他滚落地面时采取防御姿势，迅速站起——

（我一开始会看丢他，是因为他使用骇人的强化体能能力移动吗？不过，他最初没有释放出这么多魔力，究竟使用了什么手法！？）

路西乌斯绞尽脑汁。利欧使用风之精灵术加速移动，可是，为了避免冲撞敌方，当他需要从正面冲向敌人，或必须在狭小空间移动时，就得抑制加速速度。他们现在位在城市外侧的森林旁，空间不大。然而，在短短的攻防战之中，路西乌斯没有办法察觉这一点。

当路西乌斯陷入沉思之际，利欧开始追击。

「可恶！」

路西乌斯破口大骂。利欧精准又迅速的连击袭向路西乌斯，一举一动中只涵盖冷漠无情的杀意。

路西乌斯勉强闪过利欧的斩击。下个瞬间，路西乌斯附近的地面突然隆起，形成枪状，企图贯穿他的身体。路西乌斯马上做出反应，背对森林，往后方一跳。

利欧周遭立刻出现无数光球，他轻轻朝路西乌斯举起手，光球描绘出错综复杂的轨道，袭击路西乌斯。

「啧！」

路西乌斯轻轻啧了一声，挥下手中黑色刀身的剑，一抹暗影从刀身处扩散，吞没逼近自己的光球。

利欧微微眯起眼睛，看到这样的景象后，他朝仍留在空中的路西乌斯伸出手。下一瞬间，利欧的手射出冲击波炮弹，这无法目测的一击精准射向路西乌斯。

「看不到啦！」

路西乌斯放声大吼，垂直挥下剑，剑延伸出黑暗斩击，迎击冲击波。过了一会儿，他打算着地时——

「一个接着一个……」

他落地的地点开始隆起，土壤转变为枪状，射向路西乌斯的身体。利欧事先在上空散布了无数光球，企图让光球雨洒落在路西乌斯身上。

路西乌斯判断应先处理地上的攻击，于是朝地面挥剑。黑暗斩击彻底挖除所有土枪。

他接下来准备挥剑处理上空中的光球。

「唔喔！？」

当他准备挥剑之际，光之雨几乎同时洒落身上。黑暗斩击无法消除全部光球，仅能吞噬一小部分。不仅如此，利欧似乎追加了光球的数量，光之雨不停淋在路西乌斯身上。此刻，地面碎裂，刮起沙尘。

「嘿、嘿……」

路西乌斯混在烟雾中，不知不觉离开该处。然而，遭受无数光球袭击，他已经遍体鳞伤。利欧发射的光球单颗威力不高，但就算受到攻击者强化体能，这种光球依然能对人体造成一定程度的打击，因此，光球让路西乌斯的体内不断累积伤害。

再加上遭砍断的左手臂现在正冒出汩汩鲜血，贫血也侵蚀了他的意识。

此时，利欧再次对遍体鳞伤的路西乌斯射出无数光球。

「啧！」

路西乌斯强逼疲惫的身体冲了出去，试图闪避。

（这、这场战斗究竟是怎么回事……）

芙萝菈茫然望着眼前的对决。这彻底超出芙萝莅的常识。芙萝菈曾经在御前对决见识过，高强剑士和魔道士进行高难度比试，不过利欧的作战方式让那些战斗看起来就像扮家家酒。

（……这不是魔法。他使用了某种魔术道具吗？）

利欧的作战方式让芙萝菈感到疑惑。他正使用一种以魔术现象为基础的远距离波状攻击，对付路西乌斯。

「唔……」

路西乌斯并没有逃得太远，当身体感到痛楚，动作变得迟钝的瞬间，无数光球击中他的身体，他被抛飞、滚落地面。

「唔、咳……」

路西乌斯不断翻滚，设法立起单膝，调整姿势。

（可恶，我的肋骨和内脏都受到严重伤害，失血过多，还必须把手臂接回去……）

路西乌斯瞄了左手臂一眼。手臂可能有好一阵子派不上用场，但他有办法瞬间接回手臂。然而——

「唔！」

利欧似乎察觉路西乌斯的视线，飞跃般地冲出，拾起路西乌斯滚落地面的左手臂，轻轻抛上空中，孕生炽烈火焰将之化为灰烬。

009

「呀……」

感受到滚烫的热流，芙萝菈轻声哀号，忍不住别过脸。

「……哈，你这家伙的手段真下流。」

路西乌斯愤愤地瞪着利欧。

「我跟你比起来只是小巫见大巫。差不多该做个了结了。」

利欧走向路西乌斯。

「你不用逮捕我吗？」

路西乌斯痛苦不堪地询问。

「很遗憾，我没有接获这样的命令。」

利欧冷淡地摇摇头，用力朝地面一蹬加快速度，并挥下手中的剑，企图砍下路西乌斯的脑袋。

「……唔！」

路西乌斯使出全力转开身体，躲避攻击。但利欧似乎看穿他还残留余力。

「嘎啊啊啊！」

利欧用膝盖踹向位置较低的路西乌斯。他的膝盖恰巧贯穿对方左眼球的位置。利欧感受到自己确实击中对方的要害。路西乌斯在地上翻滚，这场战役中，他似乎首次感到如此剧烈的疼痛，凄惨地哀嚎。

（因为他强化了体能，所以相当顽强。如果要让他没命……）

利欧低头思索，将剑锋笔直地戳向对方的心脏。路西乌斯微微移动身体，剑没有直接戳中心脏，却贯穿了上腹部，他已经奄奄一息。

「唔、呼……」

路西乌斯口中冒出大量鲜血。

「你真顽强。那我就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利欧将魔力注入剑内，剑开始发烫，逐渐融解路西乌斯的肉体。

「唔、啊啊啊！？」

路西乌斯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哀号。利欧手握的剑发出更强烈的光芒。就在被融解的身体范围逐渐扩大时——

「你、不需要、守护、公主殿下吗！」

路西乌斯使出最后的力气，放声大喊。他的右手握住漆黑的剑，刀锋流泄出少量暗影。

「嗯！？」

利欧下意识地收回手中的剑，瞬间移动至芙萝菈身旁，抱住她的身体迅速躲开。

「呀！？」

芙萝菈低声惊呼。她刚刚的所在位置微微流露出一抹暗影，其中能看到路西乌斯手中剑的剑锋。倘若利欧没有出手相救，那把剑将会刺中芙萝莅。

「哈、哈、哈……」

路西乌斯按捺痛楚，扬起嘲讽的笑容，彷佛对自己最后的反击感到得意洋洋。他失去左手臂，左眼球遭到击破，身体开了个大洞。就算他强化了肉体，在受到这样的重伤下，还能存活已经算是走运。

「……啊。」

芙萝菈发现利欧救了自己后，全身感到战栗。她胆怯地用手抓住利欧，依偎着他。

（他仅存一息。）

利欧抱着芙萝菈，将剑垂直劈下。下个瞬间，利欧的剑窜出带有魔力的风之斩击，贴着地面逼近路西乌斯。

但风之斩击直接通过路西乌斯本来所在的位置，砍断后方森林的树木，烟消云散。

「你也太晚来了吧……」

不知不觉间，路西乌斯移动到其他位置。他愤恨地仰头望着映入右眼中的模糊人影。究竟是谁——

「真是丢脸。要是你没有莫名玩心大起就好了。」

列斯站在该处。他披着斗篷，用兜帽遮住脸庞，抱着负伤的路西乌斯。

「……我有事要找这个男人。」

利欧将芙萝菈放在地上后，用锐利的声音告知。

「很遗憾，我也有事要找他。」

「我先跟他有过承诺。」

「不对不对，你要杀了他吧？如此一来，他就没有办法帮我处理事情了。」

列斯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该怎么办？你要逃跑吗？路西乌斯，你也打算缩着尾巴逃之夭夭吗？」

利欧询问列斯，而后开口挑衅路西乌斯。

「……列斯，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家伙！」

路西乌斯火冒三丈，吐着血朝列斯大喊。

「列斯？」

利欧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名字。

「……不可以，当强化体能能力解除的瞬间，你就会没命。就算你继续强化体能，几分钟后还是会丧命。我们只能暂时撤退。」

列斯叹了口气，告诉路西乌斯后，周围浮现无数颗光球。

「你认为我会让你们逃跑吗？」

利欧将庞大魔力注入剑中，警告列斯。

「我对逃跑和消除自己的气场十分有自信。但如果对手是你，我就不知道了，凡事都必须尝试……」

尽管列斯的语气飘忽，兜帽下的锐利眼睛却谨慎地望着利欧。

利欧的剑身溢出让人眩目的光芒。

「……开始啰。」

列斯扬起窃笑。同时，利欧企图放出一记攻击，铲除列斯和路西乌斯。不过——

（春人，留意上空！）

艾西雅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利欧瞬间将意识移至高空。

「嗯！？」

一道漆黑闪光射向利欧和芙萝菈的所在地，他马上将本来瞄准两人的剑挥至上空。下一刻——

「唔！？」

猛烈的冲击波刮过这带。利欧释放的一击与从天而降的闪光撞击在一起。

「啊，啊啊……！？」

芙萝菈站在利欧身后，惊愕地望着这样的景象。

「躲在我背后！」

利欧严厉地命令芙萝菈。芙萝菈惊慌地绕至利欧后方。接下来，经过宛如永恒般的数秒后——

「喝啊啊啊！」

利欧释放的一击将黑色闪光推回空中。那道炫目的光条贯穿天空。然而——

（……消失了。）

不知不觉间，抱着路西乌斯的列斯消失无踪。利欧环顾四周，已经不见两人的身影，也没有留下任何动静。就算他使用精灵术探索魔力源也没有用。刚刚的战斗让滞留在周遭的魔力紊乱不已。他束手无策。

利欧锐利的眼神仰望上空时，发现遥远的西方天空上有只貌似黑龙的生物，他马上意会到刚刚攻击自己的生物就是它。不过——

（是那个男人叫龙过来的吗？）

为什么这只龙会挑这个时间点攻击自己，让列斯等人有机会逃之夭夭？考虑到这点，利欧忍不住这么推论，但这疑惑现在一点也不重要。

（让他逃了……可恶。）

利欧惭愧地咬牙切齿。对方受了重伤，就算接受治疗依然极有可能送命。一般人受到那样的伤害通常会瞬间死去，就算活下来，由于肉体受到严重打击，日后应该不可能再战斗。

不过，这样还是不行。那个男人八成还活着。尽管利欧没有确证，直觉却这么告诉他。

（我要找到路西乌斯，找出他并杀了他。然后，列斯……）

利欧懊悔莫及，他相信那位不共戴天的敌人一定还活着，他将列斯这个线索牢牢刻划在记忆中。此时——

「不、不好意思……」

芙萝菈站在利欧身后，怯怯地呼唤。

「…………」

利欧沉默地转过头。

明明是自己主动开口，芙萝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虽然张开嘴巴，却不发一语。过了一会儿……

「那、那个，利、利欧大人……」

她抓着利欧的衣角，依偎着他，冷不防地呼唤他的名字。

「是。」

利欧没有移开视线，一脸狐疑地点了点头。

（利欧……对，我是利欧。）

他在此重新确认了自己的身分。

不管是昨天、今天或明天，利欧都将以这个身分活下去。未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他没办法成为任何人。

所以，他明天将会继续照着利欧的方式过活。那不是未来，是遭过去因果束缚，一场空虚漫长的战斗之路。

不过，从今天开始，将出现一道光线照耀这条昏暗的道路。因为他知道路西乌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不需要继续悲观。过去看不到未来的空虚旅程终于出现踏实的终点。他步上一条正确的道路。这么一来，他未来只要不断前进就够了。

利欧缓缓仰望天空，凝望照耀未来的破晓晨光。

◇　◇　◇

另一方面，距离阿曼多极为遥远的普罗奇夏帝国城的地下室。

「咳、咳。」

路西乌斯躺在地上，口中冒出大量鲜血。不，不只口腔，他失去左手臂后，切断处也血如泉涌。他的腹部某处开了一个大洞，全身鲜血淋漓。

列斯冷冷地俯视路西乌斯。

「你的左眼球破裂，腹部至胸部有一处消失无踪，失去左手，再加上全身骨头复杂骨折。你的肉体损伤太严重了。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血红色的巨大宝石。

「这是现在能医治你的良药。我不能让你送命，就救你一次吧。」

列斯将宝石压入路西乌斯消失的腹部。下个瞬间，宝石发出咻咻的声音，逐渐融解，与路西乌斯的腹部同化。

「呜啊！可、可恶。要、要是、我的、左手臂还在……我早就获胜了！」

剧烈的痛楚让路西乌斯的表情扭曲。尽管如此，他依然逞强地说大话。不过——

「……一开始治疗，你就有力气说话了啊？就算你的左手臂还在，你也不可能赢。放弃吧。你现在绝对赢不了他。」

列斯一脸错愕，果断地说道。

「唔……！」

路西乌斯脸上交织着屈辱和愤怒。

「不过，我也必须对此事进行反省。我太小看对方的实力。老实说，我对他束手无策。我们这次就乖乖接纳自己的失败吧。先暂时保留对他的处置，最好和他划清界线。」

列斯开口。

「你、你说什么！？」

路西乌斯一脸不服气。可是——

「你没有办法拒绝喔。因为你是弱小的那一方。」

列斯不让路西乌斯有拒绝的权力。

第七卷 破晓时分的轮旋曲 【第八章】破晓时分的轮旋曲

第七卷破晓时分的轮旋曲【第八章】破晓时分的轮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