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破晓时分的轮旋曲【第四章】道歉

时间来到深夜。

这里是阿曼多莉赛萝黛宅邸中的办公室。

「以上就是这起事件的来龙去脉。室内和室外的职员皆听见了始末，大家的证言也一致，这应该就是事实。」

艾莉雅镇定地向莉赛萝黛和攸格诺公爵报告。现在，她正解说完史提亚德等人引发混乱的前因后果。莉赛萝黛和攸格诺公爵坐在室内的待客椅上，两人皆面有难色，如坐针毡。

过了一会儿——

「……非常抱歉。」

攸格诺公爵向坐在对面的莉赛萝黛深深一鞠躬。

「呃、是的。我接受您的道歉。」

莉赛萝黛有些支支吾吾地接受。既然问题已经发生，再苛责对方也无济于事。现在有事情比追究责任更重要。

「那些蠢材……」

攸格诺公爵冷不防地用冰冷嗓音抛出这句话，令人毛骨悚然。

「春人大人呢？」

莉赛萝黛轻轻叹了口气后，询问前来报告的艾莉雅。

「时间不早了，经过调查，我们也清楚得知春人大人是受害者，再说，他同时也是贵宾。所以我先让他回房休息。我当时立刻向他道歉赔罪，也告知他明天主人会亲自向他谢罪。」

艾莉雅严肃地禀报。

她刚刚亲自前往旅社听取状况。

不只旅社职员，就连一部分客人都听见了史提亚德和亚尔冯士引发的骚动。两人无法为自己脱罪。

不仅是当时在包厢内卷入纠纷的职员以第三者的身分作证，在外待机的职员也悄悄窥视了现况，艾莉雅立即确认利欧没有犯下任何过错。再加上她们私下询问两人当初带来的少女们后，少女们也证明史提亚德两人有错在先。看到自己城市的管理者们出面，她们自然没有道义拥护史提亚德等人。

确认责任归属后，他们郑重其事地护送利欧回房，将史提亚德和亚尔冯士抓起来，送到莉赛萝黛的宅邸。

顺带一提，在利欧的判断下，瑟莉亚和艾西雅赶在艾莉雅出现前，就已经回到房里，由利欧独自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样啊，那么，我们明天早上就去道歉吧。」

莉赛萝黛一脸不悦地说道。

（糟透了，我明明不希望对方认为我是个傲慢无礼的贵族……发生这种事情后，他一定会警戒我们。）

许多平民拥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贵族就是傲慢无礼的存在。面对平民时，确实有许多贵族会流露出盛气凌人的一面，但莉赛萝黛不打算这么做。因为她是商人，她认为人际关系的重点在于信任。一旦失去信任，许多人就不愿毫无理由地主动交易。莉赛萝黛清楚这一点。

「我知道了，我会着手准备。」

艾莉雅严肃地说道。

「希望你能让我陪同出席……」

攸格诺公爵懊恼地插嘴。

「……虽然我不太想提及这件事，但您是史提亚德爵士的父亲。若您突然出现，只怕春人大人会戒备我们。」

莉赛萝黛难以启齿似地说道。她担心攸格诺公爵在场会触怒利欧。毕竟对方可能会认为「我不想见加害人的父亲」、「叫他们自己出来道歉」。算了，她也不能一概而论。

「说得也是。」

攸格诺公爵的表情因懊恼而扭曲。

「首先，可以先让我代理您向春人大人解释吗？我日后再安排您跟他道歉。」

莉赛萝黛为了顾及攸格诺公爵而想出替代方案。

「当然没有问题。身为家长，我想要好好收拾蠢儿子闯的祸，我也想彻底展现诚意。希望你能帮我转告。」

攸格诺公爵立刻答应。一位公爵竟然在烦恼该如何与一介平民道歉，这是相当罕见的事情。这代表他对春人密藏的能力给出极高的评价。

「我知道了。」

莉赛萝黛也给利欧相当高的评价。因此，她不希望这个无聊的事情影响双方的关系。她打算要谨慎处理，一切必须尽善尽美。

（看来明天会是辛苦的一天。）

莉赛萝黛轻轻叹了口气，彷佛想要吐出所有疲惫。

◇　◇　◇

后来，攸格诺公爵与莉赛萝黛讨论结束后，将史提亚德和亚尔冯士唤到莉赛萝黛分配给自己的房间。

「两个蠢材……」

一看到两人，攸格诺公爵带着怒意侮蔑。

「唔……」

两人畏惧地全身颤抖，他们大概已经酒醒了，脸色惨白。

「父、父亲大人，我……」

「闭嘴。」

史提亚德想要开口时，攸格诺公爵冷漠地要他住嘴。

「我本来就对你不抱持太大的期待。今天这件事让我彻底失望。我之前告诉过你吧？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攸格诺公爵对史提亚德说。他的语气中燃烧着着冻如冰霜的怒火。

「可、可是……」

「我刚刚要你闭嘴吧。」

「唔……」

史提亚德只能保持沉默。

「对方是一位如此高强的剑士，你却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害我颜面尽失，甚至造成莉赛萝黛莫大的困扰……你开心了吧，我会如你所愿废嫡。」

攸格诺公爵嘲笑似地抛出这句话。

「废、废嫡！？攸格诺公爵，这样的惩罚未免太重了！」

亚尔冯士惊慌地控诉。

废嫡就是现任家主取消继承人继承权。这是除了断绝父子关系外，最严重的私人处分。

当攸格诺公爵公开表示废嫡的那一刻起，史提亚德就不可能成为下一任公爵。亚尔冯士听了当然会惊慌失措。

「亚尔冯士，我什么时候准许你开口了？」

攸格诺公爵望着亚尔冯士，冷冷地说道。

「可、可是，我们只是跟一位平民剑士引发纠纷，有必要下如此严重的处分吗？」

亚尔冯士开口眨低利欧，反驳攸格诺公爵。

「只是一位平民？你是说春人吗？你没见识到他的剑术吗？」

攸格诺公爵轻蔑地污辱亚尔冯士。

「不、不管他的剑术如何，平民就是平民吧？」

亚尔冯士感受到对方瞧不起自己，不服输地反驳。

「那又怎样？我觉得他比你有实力多了。」

攸格诺公爵冷冷回应。

「你说什么！？」

这一瞬间，亚尔冯士差点忘了攸格诺公爵的地位比自己更高。

「你真是个冲动的家伙。原来如此，比起政治家，你更适合当军人吧。不管怎么说，你都相当无能。」

攸格诺公爵冷漠说道。

「开、开什么玩笑啊！就算你是攸格诺公爵，我也要请你收回这句话！」

这已经超过了亚尔冯士忍耐的极限，他提出抗议。

「我不认为自己需要跟你道歉。你根本一无是处。」

攸格诺公爵不打算收回发言。

「既、既然如此，请你告诉我，我哪一点无能了！」

亚尔冯士趾高气扬地要求对方阐述理由。

「……我和莉赛萝黛正在讨论挖角他一事。然而，由于你严重误判了他的价值，这个计画可能会告吹。这不是无能是什么？他可是能将三只牛头魔人玩弄于股掌间的剑士喔？你办得到这一点吗？」

听到他的发言，攸格诺公爵错愕不已，挑衅似地询问。

亚尔冯士曾实际与牛头魔人交手，他自然很清楚三只这种怪物能带来多大威胁。因此，他刹那间冷静下来。但是——

「只要拥有魔剑，我也办得到。」

他没有办法退让。

「魔剑？哈哈哈，你想用魔剑为自己开脱啊？听说要具有一定才能，才可以彻底发挥魔剑的功效喔。我不认为你具备这种才能。」

攸格诺公爵丝毫不把对方说的话当作一回事。

「我、我一定可以办得到！」

亚尔冯士刚刚已经夸下海口，他不会轻易退让。

「我听说你们两个一起揍向对方，却被击倒了？」

攸格诺公爵微微一笑。

「唔……」

亚尔冯士的表情因屈辱而扭曲。此时，情势一变。

「算了，既然我都说得如此难听，就给你们雪耻的机会吧。你现在也没脸见你父亲吧？」

攸格诺公爵突然抛出这句话。

「我、我愿意！请交给我来处理！」

还没告知任务内容，亚尔冯士就自告奋勇。这就是攸格诺公爵认为他无能的原因之一，但公爵并没有指出这一点。

「你先听我说明吧。由于袭击我们的魔物数量太惊人，莉赛萝黛决定要调查阿曼多西方的森林……」

攸格诺公爵镇定地安抚亚尔冯士后，开启话题。

「你希望我协助调查吗？」

亚尔冯士察觉对方的想法，亢奋地询问。

「你的理解力很强嘛。剩下的魔物可能仍待在森林中，相当危险。假如你率领的先遣部队能获得成果，我可以向你的父亲说说情。当然，要是你没有留下任何功绩，我会把你送回罗达尼亚关禁闭。」

「请务必让我参与调查。」

「很好。前提是你必须诚心诚意地向春人道歉。」

「什么……」

亚尔冯士本来已经做出觉悟，听到攸格诺公爵事后才开出这个条件，他马上语塞。

「怎么了？你究竟有没有能力，跟你为对方造成困扰必须道歉，是两回事吧。我当然会请你好好解决这件事。我打算跟莉赛萝黛交涉，要她给你们一个亲自道歉的机会。啊，你们也得跟她道歉。」

攸格诺公爵条理分明地对亚尔冯士穷追猛打。

「…………我、知道了。」

尽管亚尔冯士感到屈辱，咬紧牙根，但最后依然点头答应。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没有其他选择。

「非常好。那么，我们预演一次吧。这起事件也造成我莫大困扰，你们要诚心诚意地跟我道歉。史提亚德，你也是。」

攸格诺公爵泰然自若地要求两人赔罪。

「什么……？」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两人不禁愣在原地。

「怎么了？我要你们向我道歉。」

攸格诺公爵冷冷地下令。接着，他的儿子史提亚德吓得身体一震，下意识地道歉。

「……父、父亲大人，不好意思。」

「……唔、攸格诺公爵，不好意思。」

亚尔冯士也不得不轻声道歉。

「真不像话，是『非常抱歉』吧？」

攸格诺公爵错愕地告诉两人。

「唔……」

两人的表情忍不住扭曲，然而面前的攸格诺公爵眼神十分严肃，不打算量情从宽。

「……非常抱歉。」

他们用嘟嘟哝哝的声音道歉，打从心底感到尴尬。

「我是要你们诚心诚意吧？至少也要下跪啊？把额头抵着地板。连这种事都不懂吗？」

攸格诺公爵毫不隐藏心中的错愕，失望地抛下这句话。

「非、非常、抱歉。」

史提亚德惊慌失措地跪下。

「唔、史、史提亚德！」

亚尔冯士差点再度情绪失控，但看到史提亚德舍弃自尊的模样，濒临爆发的他好不容易按捺住情绪。

「亚尔冯士，怎么了吗？假如你不愿意，我会取消刚刚那个提议。快点道歉。」

攸格诺公爵冷冷地催促。

「唔……」

亚尔冯士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过了一会儿，他才双膝跪地。活到现在，他首次品尝到这种屈辱。

◇　◇　◇

隔天清晨——

利欧等人度过了和平的早餐时间，气氛和昨晚有着天壤之别。

「话说回来，昨晚，我真的担心事态会一发不可收拾。我的心脏现在依然跳得飞快。真的不要紧吧？我们不会被牵扯进奇怪的事情中吧？」

瑟莉亚惶惶不安地跟利欧确认。

「是的。艾莉雅已经跟我保证过了，我们绝对不会吃亏。她希望我们相信莉赛萝黛。」

为了让瑟莉亚感到放心，他笑着点头。

「这样啊……」

瑟莉亚点了点头，表情依然有些担忧。

「……不好意思。跟我待在一起，反而让你如此操心。从今天开始，你要不要跟艾西雅一起搬去岩之屋？」

利欧内疚地道歉后，开口提议。为了不与老朋友艾莉雅巧遇，瑟莉亚已经费尽心神，没想到利欧却意外与她过去的学生纠缠不清，卷入事件之中。从昨天开始就纠纷不断。然而——

「怎么这样！没关系的，我不要紧！」

瑟莉亚慌忙摇头。

「可是……」

「不要紧。这种意外不会太常发生吧？」

利欧沉下脸后，瑟莉亚苦笑着说道。

「这么一来，你没有办法放松心情吧？」

「没有关系，我不想离开你身边。」

瑟莉亚意志坚决，这是她的真心话。

「……」

利欧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脸困扰，陷入沉默。

「啊、因、因、因为我很担心你嘛。」

瑟莉亚发现自己刚才说出口的话相当难为情，慌忙解释话语背后的含意。利欧噗哧一笑。

「是，谢谢你。」

他开心地扬起嘴角。

「嗯、嗯。还有啊，现在阿曼多外围很危险吧？有那么多魔物在徘徊……」

为了隐藏羞涩的心情，瑟莉亚飞快解释。她说的话确实有道理。阿曼多外围的确不安全。

不过，既然阿曼多周遭不宜居住，只要与都市拉开距离即可。有艾西雅陪在身旁，就算发生危险也不用担心。然而——

「……你说得确实没错。我知道了。那么，你们就继续待在这间旅社吧。艾西雅，也拜托你了。」

利欧决定尊重瑟莉亚的意愿。

「嗯，交给我吧。要是有什么万一，只要逃跑就好了。」

艾西雅默默地吃着早餐。听到利欧呼唤自己后，静静地点头答应。

「……你竟然会选择逃跑啊？哈哈，说得也是啦。」

利欧瞬间愣住，之后开心地笑了出来。

「不，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吧。要是真的有危险，我们该怎么办啊？」

瑟莉亚开口劝告利欧，但嘴角却微微上扬。

「交给我处理吧。我很擅长遭权力摆布，逃之夭夭。」

利欧开玩笑地说道，耸了耸肩。

「真是的。」

瑟莉亚微微一笑，受不了地说。

◇　◇　◇

三人用完早餐回到房间后，莉赛萝黛搭乘的马车恰巧停在旅社前方，彷佛算准了时机。

莉赛萝黛走下马车，在艾莉雅的陪同下前往利欧投宿的房间。接着，她礼貌地敲了敲房门。

「莉赛萝黛大人，您来了啊？早安。」

利欧马上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春人大人，早安。不好意思，一大早就前来拜访。我想要为昨晚发生的事情道歉。除此之外，也想跟你解释后来的经纬。你现在有时间吗？」

莉赛萝黛看到利欧后，恭敬地行了一礼。站在她身后的艾莉雅也跟着低下头。

「当然。艾莉雅小姐已经告诉我了。我没想到您会亲自登门拜访。要是事先说一声，我可以过去拜访您。」

利欧本来以为是使者会来带他前往宅邸。

「是我要跟你道歉，当然必须亲自来一趟。」

莉赛萝黛困惑地说道。

「不敢当。那么，请进房间……这样真的好吗？要不要换个地方谈呢？」

利欧感受到莉赛萝黛的诚意，他行了一礼，邀请对方进入房里。不过，他不清楚这种场合该邀对方进房，还是该换个地方谈。

「呃，春人大人，由你决定就好了。」

莉赛萝黛也无从判断，看来没有一个特定的规矩。

「那么，各位请进。我们在起居室谈吧。」

利欧决定邀请莉赛萝黛进房。由于瑟莉亚在房内，让艾莉雅进来似乎不太好。但莉赛萝黛让三人免费住进高级旅社，既然她特地来访，利欧理当要让双方打声招呼。一开始只要简单介绍一下瑟莉亚和艾西雅，再让她们躲进房里就好了。此时，意外的是——

「我知道了。那么，你在这里等候吧。」

莉赛萝黛命令艾莉雅在房外守候。

「是。」

艾莉雅严肃地点点头。一般来说，像莉赛萝黛这种高贵的人物，不可能在没有护卫的状况下踏入他人的领域。

「……这边请。」

尽管感到意外，利欧依然让莉赛萝黛独自进入房内。他猜测这是对方表现诚意的方法。

于是，利欧带领莉赛萝黛进入起居室。此时，瑟莉亚和艾西雅已经在里面等候。

「……」

一看到两位女孩，莉赛萝黛讶异地瞪大双眼。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常常接触外貌姣好的人，但这两位女性有着无与伦比的美貌。

该怎么说呢？她们散发出一种笔墨难以形容的光芒。尽管如此——

（真、真惊人！未免太可爱了吧！两位都太美了啊！？）

两位女孩虽让她惊为天人，老练的她依然没有流露出情绪。

004

「这两位女孩和我一起住在这间房，金发的女孩是瑟希莉娅，桃色头发的女孩是艾西雅。」

利欧率先介绍两人。

「初次见面，我是瑟希莉娅。」

瑟莉亚先高雅地打了招呼。

「我是艾西雅，请多多指教。」

艾西雅也正经地打招呼，行了一礼。

「……初次见面，我是莉赛萝黛•库雷提雅。两位都是美人胚子呢。」

莉赛萝黛有些错愕地打招呼后，说出心里的想法。

「谢谢你。」

瑟莉亚扬起社交的笑容道谢。

（真不愧是老师，很习惯这样的场合。）

看到态度亲切的瑟莉亚后，利欧悄悄感到敬佩。

「那么，你们可以在里面的房间等我吗？我要跟莉赛萝黛大人讨论昨晚的事。」

利欧马上要求两人离开。

「嗯，我知道了。」

艾西雅点头答应，走向里面的房间。

「失礼了。」

瑟莉亚恭敬地低下头，跟在艾西雅的身后。

「请坐。」

利欧请莉赛萝黛坐上位。

「……好的，失礼了。我坐这里吧。」

莉赛萝黛平时接见大贵族或商人时，从不曾感到畏惧，她现在却有些忐忑不安，选了下位坐下。她今天的目的是跟对方道歉，自然不可能坐在上位。

「您该不会在紧张吧？」

利欧发现对方的表情有些坚硬后，站着询问。

「不、那个……你说得没错。」

莉赛萝黛瞬间想要否定，最后还是笨拙地点头。

「老实说，我也很紧张。我先去准备茶水，请稍等一下。」

尽管这么说，利欧依然扬起稳重的笑容，走向房里的简易厨房，没过多久就端着托盘回来。他将托盘放在桌上，坐在莉赛萝黛对面。

「等茶泡好还要一些时间，我们先进入正题吧。」

利欧用沉稳的语气提议。

「那个，不好意思，我明明是过来谢罪，却让你费心了。」

莉赛萝黛畏缩地沉下脸。

「这都是些小事罢了。我顶多也只能泡茶款待您。」

利欧落落大方地笑了笑，摇摇头。从这一点就可以得知，他现在没有感到不愉快。

「不好意思，关于昨晚发生的骚动，先由我来向你道歉。你愿意接受吗？」

莉赛萝黛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后，终于进入正题。

「您其实不需要为了那场骚动道歉……」

利欧困惑地说道。昨晚单纯是他们运气不好，对旅社的处理方式并无不满。反而是服务生很积极帮他们说话，进行调查的时候，艾莉雅的态度也彬彬有礼。

「不，我们旅社的目的就是确保客人在这里过得舒适。一般来说，我们应该事先防止这场纠纷发生。我们已经在深深反省了。」

莉赛萝黛歉疚地说道。

「尽管如此，是贵族引发这起骚动吧？虽然他们隶属于其他国家，但身分的差距依然存在，你们仍必须慎重处理。就这一点来说，贵旅社职员的做法已经尽善尽美了。」

利欧滔滔地阐述自己的想法。在身分地位存在的社会中，人生而不平等。再怎么不合理，也有必须隐忍的时候。若只凭自己喜好就想颠覆这种社会结构，等于是与整个社会为敌。

「……真是难为情。」

莉赛萝黛内疚地低下头。既然牵扯到贵族，昨晚发生的事情可能真的无法避免。但利欧仍然可以责备旅社，他却没有这么做。莉赛萝黛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

「因此，我对您和旅社职员没有任何不满。我比较在意的是我方和那两个人的关系。对方会怎么处置这件事呢？」

利欧转换话题的主旨，询问莉赛萝黛。就算对方正式判断利欧没有犯错，他也不希望日后被有权者盯上。

「攸格诺公爵想向你道歉。他也表示会让引发骚动的两人受到该有的处分，展现最大的诚意。」

「……这样啊。」

利欧没有彻底相信对方的话。毕竟贵族总是讲一套做一套。

「倘若那两人和攸格诺公爵因这次的事件引发任何纠纷，我保证会站在你那一方。」

莉赛萝黛似乎猜到了利欧的担忧，开口保证。

「……谢谢您。为了证明骚动圆满落幕，倘若能制作一份类似契约书的文件，证明我们已经完成调停或和解，我就能放心了。」

利欧提出更深入的要求。

「我知道了。那么，我将会担任中间人，协助各位制作文件。」

莉赛萝黛果断地答应。

（他很习惯处理麻烦呢。）

利欧谨慎的发言让莉赛萝黛钦佩不已。契约书具有防止对方再度犯错的力量。当老练的贵族和商人引起纠纷时，往往都会制作这种文件。但普通人通常不会想到这一点。就算利欧没有提议，莉赛萝黛依然会这么做。

「谢谢您。」

利欧笑着道谢后，拿起桌上的茶具。为了加热茶杯，杯中装着热水。他将水移至其他容器后，熟练地开始泡茶。

「……你的动作很流畅呢。」

莉赛萝黛看到利欧泡茶的技巧后，钦佩地说道。

「我的朋友喜欢茶，我们常常一起喝。」

利欧面露稳重的笑容。

「这样啊……」

莉赛萝黛兴致盎然地回答。两人对话时，利欧已经将茶泡好。他将最后一滴茶倒入茶杯后——

「请用。小心烫口。」

他将茶杯递给莉赛萝黛。

「谢谢，我不客气了。」

莉赛萝黛微微一笑道谢，高雅地泯了一口红茶后，杏眼圆睁，说出感想：

「真好喝。」

不管是茶的温度，泡的时间和均匀度都完美无缺。利欧使用的是房间中的茶叶。那是莉赛萝黛亲自精心挑选的高级品。然而，若没有仔细进行每个步骤，不可能泡出如此香醇的滋味。

「我深感光荣。」

利欧也喝了口茶，轻轻点头致谢。

（真是了不起。不输给艾莉雅泡的茶。）

莉赛萝黛仔细品尝，轻轻吐了口气，彷佛想要吐出累积已久的疲惫。短短几天内，问题接连不断发生，使她在精神上累积了大量疲劳。

「莉赛萝黛大人，您应该很忙碌，不能待在这里太久吧？小歇一会儿后，我们差不多可以继续谈了。」

利欧提议再次讨论。

「是的。那么，关于和解用的契约书，我会先把这件事告诉攸格诺公爵，接着再安排他与你讨论，到时我们再来商讨细节。」

「我知道了，麻烦您安排了。」

莉赛萝黛先告知流程后，利欧深深行了一礼。

「这次我方造成你的困扰，真的相当抱歉。」

「不，请别放在心上。」

看到莉赛萝黛低头道歉，利欧大方地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那么，方便的话，我想按照昨天的约定，招待你来寒舍。今天中午要不要一起用餐呢？你当然也可以带着朋友一起过来。」

莉赛萝黛想请利欧一行人与自己用餐。

「……很抱歉。我的两位朋友可能不克出席，昨晚的骚动让她们受到惊吓，有些疲惫。」

利欧告知将独自出席。

「我知道了。我们对两位客人也感到相当抱歉。请帮我转告歉意。将来若有机会，我会再次跟两位谢罪。」

莉赛萝黛连忙答应后，尴尬地沉着脸。

「好的，我确实接收到了。」

利欧用力点了点头。

◇　◇　◇

后来，利欧和莉赛萝黛一同前往宅邸。虽然还不到中午，但他们打算趁午餐前先制作契约书。

莉赛萝黛先将利欧带至等候室，不久后又马上领他前往自己平时使用的会客室。攸格诺公爵已经在室内等待，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谢罪和反省。

当利欧待在等候室时，莉赛萝黛似乎已将契约书一事禀报攸格诺公爵，他们迅速完成了契约书。由于持有和解调停的范本，他们以此为草稿，再来思考详细内容。

一般来说，当双方商谈和解调停的契约内容时，加害者和受害者将以和解为前提交涉条件。双方常常会因谈不拢再次引发纠纷。不过，攸格诺公爵这次意外地表现出配合的态度，让利欧吃了一惊。他明明是史提亚德等人的代理人，却愿意认同这起事件不是利欧的错，不断提出对利欧单方面有利的条件。

举例来说，他提出的赔偿金额大大超过普通价码，他还提议增加规范，禁止史提亚德和亚尔冯士日后危害利欧等人，并制定打破规矩后的惩罚……

反过来说，利欧顶多只要遵守保密义务，不将史提亚德等人引发骚动的行径告知第三者即可。就算他违背这项约定，也没有任何惩罚。利欧本来就无意散播此事，所以这个条件对他来说称不上负担。

因此，攸格诺公爵等于全面让步。最后，他们以超乎预期的速度完成了契约书的草稿。接着——

「先到此为止吧。两位有发现任何需要修改之处吗？」

攸格诺公爵吐了口气，询问受害者利欧和担任中间人的莉赛萝黛。

「目前没有，但日后可能才会发现。我们等几天后再来签订正式契约吧。春人大人认为呢？」

莉赛萝黛望向利欧。

「是，我觉得条件对我方太有利了。如果对方没有意见，我也无异议。」

利欧有些困惑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有利呢？你又没有做错事，这么做理所当然。」

攸格诺公爵面露友善的笑容。他以前曾经将罪名栽赃给清白的利欧，还派出杀手莱娣法企图赶尽杀绝。这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不好意思。」

利欧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严肃地低头道谢。

「那么，包括细节在内，原始契约书就交由第三者莉赛萝黛处理了。可以吧？」

攸格诺公爵委托莉赛萝黛处理文件。

「好的，交给我吧。」

莉赛萝黛乾脆地答应。

「不好意思啊。春人，我也得再次跟你赔罪。这次小犬为你带来莫大困扰，非常抱歉。」

攸格诺公爵对莉赛萝黛低头道歉后，再次向利欧谢罪。

「不，只要事情能够圆满落幕，我并不会放在心上。」

利欧一脸困惑地摇了摇头。

「……说来惭愧，我从以前就太过忙碌，没有时间与小犬相处，使他成为这种败家子。我发誓这次会担起父亲的责任，让儿子赎罪。因此，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攸格诺公爵窥视利欧的神色。

「什么事呢？」

利欧心生戒备，疑惑地歪着头询问。

「假如你愿意，可以让他们亲自向你道歉吗？他们后来也深深反省过了。这么做可能只是为了自我满足，但他们想要向你赔不是。」

攸格诺公爵微微苦笑，开门见山地说道。

「……好的，没有问题。」

利欧小心翼翼地点头答应。

「谢谢你。那么，艾莉雅，你可以带他们过来吗？」

攸格诺公爵呼唤静静在房间一角等候的艾莉雅。

「我知道了。」

艾莉雅点了点头，打开门走出房间。

「我让他们在隔壁房间等候，马上就过来。」

攸格诺公爵对利欧解释状况。如他所述，没过几十秒，艾莉雅回到会客室，打开房门。

「打扰了，请进。」

艾莉雅打开门后，带领史提亚德和亚尔冯士进入室内。两人皆散发死气沉沉的气息。

「……打扰了。」

他们用意志消沉的声音，和大家打招呼。

（变化真大。）

看到他们巨大的转变，利欧瞪大双眼。眼前的人与昨晚在少女们陪伴下、强势地大吵大闹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过来这里。」

攸格诺公爵呼唤两人靠过去。

「是……」

两人乖乖照做，走向他身旁。

「太好了，春人愿意给你们道歉的机会。你们要感谢他的宽宏大量，好好赔罪。」

攸格诺公爵平静地低声告知两人。史提亚德率先向利欧跪下道歉。

「……非常抱歉。我昨晚喝得酩酊大醉，犯下无法挽回的过错，我已经深深反省了。」

史提亚德向利欧谢罪。过了一会儿——

「真的很抱歉。」

亚尔冯士简洁地开口后，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板。他的声音和身体都微微颤抖。他们心中究竟怀抱什么样的感受？由于利欧从学院时代就认识他们，这样的场景让他震撼不已。

虽然两人从学院时代就喜欢欺侮利欧，但看到对方跪在地上的模样，利欧也不觉得愉快。这跟他是否原谅无关，他本来就不把两人放在眼里。

「……不会，请抬起头来。」

利欧冷漠地说道。他决定先接受道歉。莉赛萝黛悄悄凝望利欧的侧脸。

后来，史提亚德和亚尔冯士马上离开房间。当剩下的三人谈天说地时，纳塔莉进入室内，告知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　◇　◇

在艾莉雅和纳塔莉两人的带领下，利欧进入宅邸的餐厅。里头摆着一张长方形的巨大餐桌，芙萝菈、萝艾娜和坂田弘明已经入座。此时，弘明正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啊，春人大人。」

芙萝菈发现春人走进餐厅，亲切地笑着呼唤。

（……她在叫我吗？）

听到对方呼唤的不是一起出现的莉赛萝黛或攸格诺公爵，而是自己的名字，利欧感到有些意外，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芙萝菈公主殿下，很荣幸再次见到您。勇者大人，萝艾娜小姐，我也很荣幸见到两位。」

利欧用右手按住胸口，恭敬地一鞠躬。

「嗨，听说昨晚是场灾难啊。」

弘明向利欧搭话。

「不，没有太大的问题，应该可以圆满落幕。」

利欧微微勾起苦笑。

「这样啊。你先坐下吧。」

弘明催促利欧坐下，彷佛这里是熟识的朋友家。

「是啊，春人大人、攸格诺公爵，两位请先坐下吧。」

莉赛萝黛也请两人坐下。

「那么，我们就跟大家一起用餐吧。」

攸格诺公爵并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泰然自若地坐了下来。

「春人大人，这边请。」

艾莉雅帮利欧选好位置后，迅速拉开椅子催促他。

「……那么，失礼了。」

利欧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芙萝菈坐在他身旁。

「不好意思，我们刚好也待在这里，可以跟各位一起用餐吗？」

芙萝菈窥视身旁利欧的脸庞。

「当然没有问题。这是我该问的才对，我方便跟各位一起用餐吗？」

利欧本来以为只跟莉赛萝黛和攸格诺公爵三人吃饭，现在的状况让他有些意外。顺带一提，莉赛萝黛进入餐厅前，并不知道芙萝莅等人也在。但她曾吩咐过侍女先准备好餐点，让对方随时都能过来用餐，因此她没有特别吃惊。

「没关系吧。毕竟他们今天招待你来用餐就是为了答谢你嘛。你竟然可以同时与勇者和公主一起吃饭耶，这样的经验很难得喔？你要为此感到光荣才对，哼哼。」

弘明装模作样地说道。

这场午宴的主角明明是利欧，弘明的态度却已经超过主角，而像是主人。尽管如此，因为勇者等于是神的使徒，大家才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的，我感到相当光荣。」

利欧连忙陪笑脸，点头答应。

「这不是严肃的餐会，希望你能放松用餐。我今天准备了最美味的料理。」

莉赛萝黛的语气带着一抹歉疚。这场午宴的目的明明是为了感谢利欧，但她总觉得自己反而一直让对方费心。

「谢谢您贴心的举动。」

利欧挂上社交的笑容，笑容可掬地道谢。

◇　◇　◇

莉赛萝黛的侍女们依序端上料理，餐会马上开始。

由于这不是正式场合，餐点并非以套餐形式上桌，侍女们一开始就将所有料理摆在桌上，想要追加喜欢的菜肴时，担任服务生的侍女们会帮忙舀出，端到宾客面前。

大家姑且算是自由入座。弘明坐在内侧，萝艾娜坐在他身旁，芙萝菈坐在他对面。利欧在芙萝菈身旁坐下后，莉赛萝黛坐在他另一边。攸格诺公爵则坐在莉赛萝黛对面。

「你还是使用了这么好的肉啊。你们也很懂烤肉的方式嘛。真不愧是莉赛萝黛宅邸的厨师，厨艺真好。」

弘明嚼着牛排，满足地说道。

「不敢当。」

莉赛萝黛面露微笑。

「不过啊，吃到这种优质的肉，果然让人想吃米饭。」

弘明轻轻叹了口气。

「我姑且使用了六花商会的门路，试着准备米……」

莉赛萝黛的表情有些闷闷不乐。

「真的啊？」

弘明兴致勃勃。

「是的。你之前也提过这件事，所以我们听从你的愿望，准备了米饭。艾莉雅。」

莉赛萝黛呼唤在室内等候的艾莉雅。

「是。」

艾莉雅静静地点头后，移动至摆在供餐枱的小锅前。她从锅中舀出少许米，放入盘中，送到弘明的座位前方。

「这种米本来像脱谷后的小麦，会制作成粥食用。在修托莱地区中，只有一小部分的区域有栽种这种米。这也不是王族和贵族会主动食用的食材，大家应该是首次看到它吧。」

莉赛萝黛对围在餐桌的众人这么说。

修托莱地区的粥一般使用的是其他谷物，但皇室贵族认为这是百姓的食物，相当不以为然。

因此，将这种食材端上王侯贵族的餐桌是种失礼的行为。但勇者弘明主动表示想吃，就另当别论了。

「这就是弘明大人时常提到的米啊。原来如此……」

芙萝菈兴致盎然地望着弘明面前的盘子。

（修托莱地区也有生产稻米啊。）

利欧听到这个意外的情报，目瞪口呆。

「哈哈，原来如此，我吃吃看。」

弘明使用手中的叉子舀起烹煮后的米饭，仔细端详后，扬起嘴角。接着，送入口中。

「……合你的口味吗？」

莉赛萝黛静静地询问。

「啊～这确实是米。是米没错，但跟我要求的不一样。」

弘明遗憾地摇了摇头。

「果然无法让你满意啊。」

莉赛萝黛似乎已经预想到对方的反应，苦笑着说道。

「……怎么了吗？」

芙萝菈歪着头，似乎感到很不可思议。

「这种米好乾，既没有光泽，也没有黏性。倘若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难吃。看来这个品种的米不适合煮来吃。要是调味好，煮成粥说不定会很美味……」

弘明代替莉赛萝黛解说。

「我也有同感。我请我的厨师试着让这种米变得美味可口。你要不要品尝看看呢？」

莉赛萝黛马上向弘明提议。

「喔，真不愧是莉赛萝黛，准备得真周到。好啊，端来吃看看。」

莉赛萝黛的发言似乎勾起了弘明的兴趣，他愉快地点头答应。

「那么，艾莉雅，帮我一人准备一份。」

「知道了。」

莉赛萝黛吩咐过后，艾莉雅毕恭毕敬地点头答应。其他侍女们也开始协助她。接着，利欧面前马上放了两个盘子。一个装的是普通的白米饭，另一个是调理过的炖饭。

「各位可以比较看看这道菜肴和白米饭的差别。」

莉赛萝黛笑着宣告。

「真是有趣的构想。我尝尝看。嗯……」

攸格诺公爵先品尝了白米饭。另一方面——

「真好吃！这是起士炖饭啊！」

弘明已经吃了一口炖饭，欢欣鼓舞地说出感想。

「不敢当。弘明大人，你知道这道料理啊。你说得没错，我们使用了起士调味。原来这道料理叫做炖饭啊？」

莉赛萝黛面带微笑，相当不可思议似地询问。

「是啊，在我的世界，与这道料理相似的菜肴就叫炖饭。炖饭跟粥不一样，是一道费工的料理吧？」

弘明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向对方确认。

「是的，确实如此。我们尚未决定这道菜肴的名称，听你这么说，就称呼它为炖饭吧。」

莉赛萝黛微微一笑。

「好啊，我不介意。」

弘明满足地点了点头。另一边——

（……莉赛萝黛小姐说不定是使用地球的知识，才重现这道炖饭，难道勇者没察觉吗？）

利欧悄悄地感到疑惑。但他现在没有深入询问的借口，他也不打算管这么多，决定静观其变。

「这叫做炖饭吗？相当美味呢。」

芙萝菈也品尝了一口炖饭，笑容满面地陈述感想。

「我也吓了一跳。」

看来这道菜也让萝艾娜感到惊艳。

「真是佩服。没想你们能将谷物烹煮得如此美味……」

攸格诺公爵也钦佩地啧啧称奇。

「看到各位如此满足，我深感光荣。春人大人，你觉得呢？」

莉赛萝黛欣喜地接受了芙萝菈等人的好评后，询问正品尝了一口炖饭的利欧。

「非常美味，我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品尝到米饭。」

利欧微微一笑，阐述感想。

「……春人大人，难道你食用过米饭吗？」

莉赛萝黛意外地望着利欧。

「是的，我曾在旅行途中尝过。」

利欧在不说谎的范围内，坦白自己的资讯。利欧几乎每天都在食用白米饭，也常常烹煮炖饭，但若提及这一点，解释起来势必会相当麻烦。

「春人大人，请问你是从几岁开始旅行呢？」

芙萝菈怯怯地询问。她似乎对利欧曾四处旅行一事充满兴趣。

「……从十一岁的时候开始。」

如同之前告知艾莉雅时一样，利欧刻意将开始旅行的年龄调降了一岁。他逃离贝尔托姆王国时，已经是王立学院的六年级生。所以正确的年龄是十二岁。

「十一岁啊……」

芙萝菈有些懊恼地低语。

「话说回来，你现在几岁？」

看到芙萝菈的表情，弘明立刻眯起眼睛，询问利欧的年龄。

「我今年十六岁。」

「也就是说，你跟萝艾娜同年啰？你比芙萝菈和莉赛萝黛年长一岁啊。没想到你从小小年纪就旅行到现在。在这个世界里，除了贵族之外，一般人基本上都是徒步旅行吧？对喔，如果有父母陪同，确实有可能办得到。」

「不，父母在我启程前就离开人世。我基本上是独自旅行。路途中，有人暂时与我一起行动。」

「啊～这样啊。你的父母过世了啊。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弘明尴尬地搔着头，听到利欧的话，就连他也懂得要察言观色。

「不，您不需要顾虑我。」

利欧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过——

「那么，春人大人，你为什么会想独自旅行呢？你本来有居住的地方吧？」

芙萝菈更深入地询问。

接着，莉赛萝黛、萝艾娜和攸格诺公爵三人皆兴致勃勃地睁大眼睛。因为芙萝莅难得会表现出如此积极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我想要去寻找与逝去的双亲有血缘关系的人们吧。双亲本来就是流民，我在那片土地上几乎没有朋友，因此不会感到留恋。」

利欧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搜索适当的言词。

「……那么，你本来住在哪里呢？」

芙萝菈再次询问，她将整个身体转向坐在身旁的利欧，仔细凝望对方的脸庞。

「喂喂，芙萝菈，人家的过去是敏感话题吧，你会不会问太多了啊？」

弘明似乎看不下去，告诫芙萝菈。

「啊、不是的、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非常抱歉！」

芙萝菈这才回过神，慌忙向利欧道歉。

「不，请不需要介意。很抱歉，没有办法提供有趣的话题给各位。」

为了不让芙萝菈操心，利欧面露亲切的笑容，摇了摇头。

「不，你说的话让人饶富兴趣。可是，不管过去如何，你将来不打算在某块土地上定居吗？」

攸格诺公爵的问题着重在利欧的未来，而非过去。

「这个嘛，我仍在旅途中，还不清楚未来的状况。」

利欧挂上笑容，避开对方的问题。

「哈哈哈，既然如此，希望你一定要把贝尔托姆王国纳入定居的选项之一。我会以优渥的报酬雇用你这位高明的剑士。」

攸格诺公爵开怀大笑之际，试着强势地挖角利欧。

「真是的，春人大人的剑术精湛，我也要加入挖角他的行列。」

莉赛萝黛迅速牵制对方。

「哎呀哎呀，没想到敌人这么快就出现了。」

「呵呵，当然啰。毕竟您当着我的面企图抢先一步嘛。」

「哈哈哈，毕竟我们没有办法一直留在阿曼多。我总是想要招揽优秀的人才，当然要有效率地运用与他见面的贵重机会。」

攸格诺公爵愉快地说道，望向利欧。

「……两位的发言让我不胜感激。倘若日后有缘，就请多多指教了。」

利欧搬出客套话，给出一个最安全的回答。然而——

「嗯，老实说，我们能准备许多让你活用剑术的场合，以及出人头地的管道。希望你能把我的提议当成人生的选项之一，好好考虑一下。」

攸格诺公爵似乎不希望利欧把提议当作客套话，他相当起劲地展现自己的优点。不过，史提亚德等人才刚引发问题，为了不让利欧产生戒心，他似乎也不打算强硬地介入这件事。

「我也会等待你的回覆。」

莉赛萝黛也不经意地向利欧表达自己的存在。弘明看到莉赛萝黛的反应后——

「喂～喂～你们一直奉承他，难道你们也要把他当作勇者看待吗？」

弘明开口泼冷水。

「岂有此理。弘明大人，您才是真正的勇者，我的能力跟您完全无法相比。假如传说所言不假，勇者只靠一击就能击倒魔物大军。我只不过打败了几只牛头魔人，倘若因此就感到自豪，未免太狂妄了。」

利欧有些夸大地否认，奉承身为勇者的弘明。

「啊～没有啦，不管你有多么活跃，只有真正的勇者才能获得一定的力量和地位。这是假货无法跨越的障碍。既然你清楚这一点，代表你将来说不定前途无量喔。」

弘明扬起雀跃的笑容，抬举利欧。

「不敢当。」

利欧严肃地低头道谢。

另一方面，莉赛萝黛困扰地望着弘明——

「对了对了，春人大人，既然说到勇者大人，你应该大略知道许多地方皆召唤了勇者吧？」

她似乎顾虑到利欧，开启这个话题。

「是啊。我常常听到大家提起这件事。听说升起光柱的地方召唤了勇者。根据传闻，卡尔亚克王国也有勇者出现……」

利欧刚好趁机询问这方面的事宜。他当初会接近莉赛萝黛的其中一个理由，就是为了搜集与卡尔亚克王国的勇者有关的情报。现在话题走向刚好趁了他的意。

「王城并没有对外公布情报，但当初升起了显眼炫目的光柱，我们确实无法隐瞒这个消息。」

莉赛萝黛苦笑着说道。

「啊～我确实听说卡尔亚克的女勇者会在晚宴上初次露面。」

弘明无奈地叹了口气。

「晚宴……勇者大人是一位女性吗？」

听到新的情报后，利欧压抑着急躁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询问。

「是的，我国召唤的勇者是沙月•皇大人。」

莉赛萝黛说出卡尔亚克王国召唤的勇者名字。这个女性和利欧寻找的人正好同名同姓。

「沙月•皇大人……」

一定不可能只是同名同姓。利欧相信她就是美春等人的学姐。这么一来，光是这则情报，就让他接近莉赛萝黛的决定值回票价了。

「弘明大人也会出席。我们会在晚宴中正式公开他的身分。」

攸格诺公爵望着弘明说道。

「虽然我不想被当成珍奇异兽对待，但这就是勇者的职责吧。」

弘明耸了耸肩。抱怨归抱怨，脸上却挂着雀跃的笑容。

「……看来当天的阵容十分豪华呢。」

利欧瞪大眼睛。

「根据传闻，听说善托斯特拉王国召唤的勇者也会出席。但目前尚未定案，对方也未告知勇者的名字。」

攸格诺公爵追加提供了情报。

「竟然有这种事……」

利欧兴致勃勃地回答后

（我们终于前进了一大步。看来我可以将好消息带给美春他们了。）

前方出现希望的曙光后，利欧放下心中的大石头，轻轻吐了口气。

第七卷 破晓时分的轮旋曲 【第四章】道歉

第七卷破晓时分的轮旋曲【第四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