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死疾 Sickness unto Death

这趟空中之旅十分顺利。

不像上次那样有翼龙成群袭来，也没有半途迫降，更没有现充在我眼前演爱情喜剧，飘在天上的船一路往目的地飞去。

听船长说，单程也需要几天。

看样子，路上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然而事情就在我开始以为能一路顺风时发生了。

「你说空盗？」

「对……」

在房里和果果露聊到一半，船长突然有事相商。他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帅哥，全往后梳的金发十分抢眼，很适合所谓的帅大叔这个词。

但他表情非常凝重，任谁都能看出大事不妙。既然海上遭遇的强盗叫海盗，天空遭遇的强盗自然就是空盗了。这样的一伙人就跟在我们后面。

「飞空艇是那么常见的吗？」

「由于造价高昂，没有海上的船那么多。」

「真亏他们敢当空盗，对方没飞空艇还没得抢呢。」

「因为光是逮到一艘就能挥霍好几年吧。」

「也是。」

没差，扔颗火球就能赶跑了。

这会不会也是最近LUC狂降的影响呢？

一往这边想就有点恐怖了。

「听老爷说，田中男爵您是非常厉害的魔法师。我也明白提这种要求是十分僭越的事，可是那个，能请您帮我们度过这一关吗……」

「上甲板就看得见他们吗？」

「您、您愿意出马吗！」

「这艘船毕竟是理察先生借我的东西，总不能伤了它。」

「谢谢男爵！」

于是我将果果露留在床上，和船长一起离开船舱。这种事后将女人扔在房里，自己先一步出去工作的感觉很有男人味，好一个风流倜傥啊。

只是我完全没干到。

＊

到了外头，的确一眼就能看见追著我们的飞空艇。

「尺寸不怎么大嘛。」

「飞空艇的造价会随著尺寸大幅飙涨，而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弄到足以让船飞起来的魔石。以前有人说过，人工合成的魔石将在不久的将来成真，但这几十年来完全没进展。」

「这样啊。」

船长简单的几句话就替我上了宝贵的一课。

大型魔石是非常珍贵的。

「……请问，所以这您，应、应付得来吗？」

「我想想……」

那艘船比魔导贵族载我们去猎龙的那艘船还小上一圈，感觉是专门用来快速飞行的，没考虑长途航行的需求吧。的确很适合空盗。

「我们船上是有专门负责防御的魔法师，可是船员报告对方的魔法师实力也相当高，恐怕撑不了多久，因此我才斗胆请您救救我们……」

「我明白了。」

就请他们吃颗火球吧。

飞空艇应该比龙弱多了，唯一要注意的是船摔了会发生什么事。幸好现在底下是毫无人烟的荒野，摔在哪里都不会有严重损害。

先等等，既然魔石那么贵重，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爽赚一波怎么样？对方是匪类，趁火打劫一下，拿一两个战利品走也没差吧。

不，那根本是正当报酬。

想著想著，空盗船忽然开始喊话了。

「前面的飞空艇！不想摔死就马上给我停下来！我们船上可是有S级冒险者在，之前的攻击都只是牵制而已。再不停船，我们也有直接轰沉的打算！」

有名男子站在船头上。

头戴三脚帽，身穿有领白衬衫和长襬大衣，右眼有黑眼罩，脸颊上有个大大的十字疤，一副摆明就是海盗的扮相。往手上一看，居然还真的装了个钩子。

年纪是二十来岁吧。与及肩长发相反，胡子剃得乾乾净净的下巴大力突显著年轻人的飞扬神采。就算离这么远，也看得出他无疑是个大帅哥。好个虎克船长，未免也太帅了吧。

「他们真的会开火吗？」

我们所搭的是价值有一定水准的贵族飞空艇，当然会想完整抢回去。从刚才的警告，也透露出弄坏了可惜的味道。

「以我个人的经验，就算船摔了，魔石大多也完好如初……」

「这样啊。」

看来情况不对还是会开火。

既然如此，得赶在飞空艇受损前摆平他们。

照船长这么说来，即使我们轰沉他们，也能得到最贵重的部分。这下有个称头的伴手礼了。如果能纳为己有带回龙城，镇长一定会很高兴。

开始有斗志了。

「不乖乖配合是吗！立刻给我停船，这样还能饶你们一命！不然的话，我要你们连人带船全部在天上炸烂！」

空盗依然在那里鬼吼鬼叫。

不必跟罪犯客气。太棒了，干就对了。

我往前几步，let's Magic。

「火球术！」

轻描淡写地来一发。

直径约十公尺，有点儿大。

而结果令人十分惊讶。

「旋转！右满舵！」

空盗船忽然一晃，我瞄准船头正面发射的火球最后与船舷擦身而过。看来是被他们躲掉了，损伤就只有侧面焦了一小片而已。

是怎样，很行嘛。

「我的天啊！居然能让那种船转成那样……」

身旁的船长看得目瞪口呆。

可见那招相当厉害。

「请问，那是技术很高超才做得到的吗？」

「对那种以直线加速能力为重的飞空艇来说，刚才那种躲法是几乎不可能的，船上一定有驾驶高手在。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厉害的动作。」

原来如此，飞空艇业界也挺复杂的嘛。

船长的脸都变成专家的脸了。

「说不定他们侧翼数量少，是刻意牺牲一般航行时的安定性，换取紧急时的旋转能力。没错，这样就说得通了。所以才能以晃动船身紧急回避。可是，这样里面就……」

船长注视著空盗船开始喃喃自语。

即使自己性命危在旦夕，心思仍全放在推想对方的能力上。他也是那种人，跟魔导贵族一样的人，差别只在于对象是魔法跟飞空艇而已。看来理察把船交给他是有原因的。

不过和风脸要送他个Attention Please。

「可能会有震波，小心一点。」

「咦？可、可是火球不是没中吗……」

我家的火球可是会追踪的。

只见火球在船后掉头，直接逮住空盗船的屁股。

砰一声好大的爆炸，同时火焰迅速膨胀，吞噬那小型飞空艇并染红天空。空盗船顿时失速，只有坠落一途。高度直线下降。

最后伴随低沉的轰隆声撞击大地。

「天啊……有魔法屏障保护的装甲船，居、居然被一颗火球就……」

「我想下去捡魔石，能请您准备著陆吗？」

「好、好的！我马上办！」

摔得好重。

希望那个魔石平安无事。

＊

船长很快就应要求停好了飞空艇。

我带著果果露和艾迪塔老师，三人一同查看飞空艇的残骸。原本是希望老师留在船上，可是她说什么都要跟，我也只好扮演好护花使者的角色。

至于船长和其他机组员则留在船上，以便随时起飞。

「……摔得真是有够惨。」

「打下来的人还说这种话？」

「这个嘛，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艾迪塔老师不客气的吐嘈让我心口一揪。

整个是坠机现场的感觉。

从装甲到骨架全部都摔得稀巴烂，看不出什么是什么。比较隆起的部分就是船的心脏地带吧。要是随便乱翻，翻出一团黏答答的肉酱出来就讨厌了。

「治疗术！」

总之先放个治疗魔法试试。广域的。

「人家不是空盗吗，没必要救人吧？」

「我胆子小，先把自己的行为正当化比较好。」

我没有做坏事喔！这样。

炸了人家整艘飞艇，良心多少还是有点不安。这次我占压倒性的优势，按个钮似的不费吹灰之力就毁了人家。如果是被绿风精围剿那样有生命危险就不一样了。

「……你也真难搞。」

「就是啊。」

老师变成一副傻眼的表情。

「所以说，现在要小心幸存者反击，你们都先退后吧。艾迪塔小姐，你最好待在萝可萝可小姐旁边，她大概有朵莉丝小姐那个魔族仆人那么强。」

「不、不会吧！」

老师满脸错愕的往果果露看。

「怎么啦？」

「……有那么强吗？她、她不是果果露族吗？」

黑白双萝四目相对。

「空手扭打的话，只有克莉丝汀小姐打得赢她吧。当然，萝可萝可小姐是非常端庄的人，应该不至于发生那种事。」

「这、这样啊……」

整个皮皮剉的老师好可爱。

瞪得又圆又大的眼睛pretty到不行。

「……怎样？」

艾迪塔老师直勾勾地盯著果果露看。

在她的注视下，果果露低声说。

居然主动开口，看来她还挺喜欢老师的，我这个对话官都忍不住吃醋了。在我心中，「果果露只能跟我在一起」的独占欲其实还挺重的。

想到这里，吐嘈马上就来了。

「……你想独占吗？」

「岂敢。你能多交点朋友，我也替你高兴。」

「真的？」

「这样就能更有效地化解你的寂寞了。」

希望她可以自制一点。

继续当我一个人的果果露。

果果露我爱你。

「…………」

「到底是怎样？」

「……对不起，拜托不要欺负我。」

我也是万不得已啊。

谁教果果露那么可爱。

一段果果露式对话后，现在换艾迪塔老师吐嘈了。

「喂、喂、喂，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纯粹是我跟她之间的事，希望你们未来可以愈走愈近。我当然不会勉强你，保持距离也是很重要的事。而近也不需要太近，保持长矛构不到的距离就好。」

话说，这一连串对话有点后宫的感觉耶。就像是两个萝莉在抢我一样，感觉非常爽。要是再与她们发展成如胶似漆的带膜肉体关系，那真是HAPPY大爆死，我有当场投胎的自信。

接受义务教育那几年，我也有过那么一次类似的经验。两个女生同时叫我，令我感到「喂喂，我只有一个身体喔」这种无比充实的瞬间。回顾起来，那可是我人生的最高峰呢。不过她们其实是要把打扫跟文书工作推给我而已。

「了解。那、那我就，尽量靠近，尽量靠近……」

「好的，有劳了。」

金发肉肉萝老师就此绷著一张脸尝试缩短距离。

黑肉萝力跟著给出建议。

「到那颗石头那边就差不多了。」

「石头，那边那颗？还满大的那个。」

「对。」

「知、知道了。」

两个都是萝莉，能和平相处当然最好。

「那我去看看飞空艇的状况了。」

我留下巧笑倩兮的黑白双萝，只身迈向飞空艇的残骸。姑且先放个无敌魔法，浑身闪亮亮地上阵。被黑肉弹快意斩首的经验完整地发挥了出来。

我先以最大的一堆为目标，用飞行魔法抬起几块残骸。

结果一发中奖。

残骸中露出一块巨大宝石般的物体。

「不得了啊……」

就像是宝石博物馆纪念品区会卖的紫水晶放大版。它呈柱形，高约两公尺，宽约一公尺，颜色是外浅内深。

大小跟猎红龙那次见到的不一样，那颗还大了点，颜色也是红得像在现宝。想到萝莉龙体内也有这种东西，感觉就好兴奋。

「……赶快带回去吧。」

谁教我爱耍帅放治疗术，被残党偷袭就糟了。

赶快用飞行魔法搬起魔石撤退。

谁知才转身踏出一步，就踩到某种硬硬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坠子？」

那是个金属坠链，挺漂亮的。刻了图徽，感觉有点价值。拿去当铺应该能换几个佩尼银币回来。

「…………」

我就顺便带走吧。

说不定能填补龙城的资金。

空盗真是不得了啊。

这么轻松就能赚上一笔，感觉会上瘾。

＊

再坐一晚的船，隔天又出事了。

「不、不会吧……！」

事情是在我一早对著镜子整理仪容时发生的。用梳子整理睡乱的头发，途中突然有个奇怪的感觉。用手往侧脑一摸，发现一块特别缺乏阻力的地方。

如果我还是社畜，在分秒必争的早晨时段，或许会当作没看见，不特别放在心上。但此刻我人在无事可做的空中之旅中，注意力自然放在那，用手指来回摸上几次。

结果出炉了。

「……毛呢？」

照镜子一看，很快就发现额头往右十几公分处被鬼剃头了，也就是所谓的圆形脱毛症。毛掉得很乾净，指腹滑过的感觉异常滑顺。

据说圆形脱毛症是有一就会有二有三，吓得我赶紧检查整颗脑袋，最后在发脚处发现另一个同样大小的鬼剃头。看来共有两处发病。

「真的假的……」

又丑又秃，不是闹著玩的。

人生GAME OVER啦。

我想是这阵子生活压力大，终于反映在身上了。真是段忙碌的日子啊。拥有治疗魔法，不怕感冒发烧身子垮，反而使我比年轻时更操劳自己的身体。

我原先的目标与希望──回春秘药已是咫尺天涯，这影响也不小吧。说不定昨天的空盗行为也在潜意识中对我造成了负担。

每件事都不大，但小小的负荷累积久了，便在此良辰吉日，给我这中年大叔赏一个圆形脱毛症。而且这世界还没有类固醇这种方便的药物。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秃头很不妙啊。我不要秃头。

而且多发性的圆形脱毛症严重起来，会秃得很恶心。

「等等，现在放弃还太早。」

何必依靠类固醇，我不是有治疗魔法吗？

于是我不多花时间想些有的没的，在恐惧的催促下寻求庇护。

「哼～！」

集中全部心智，对自己的身体放治疗魔法。浮现在厕所地上的魔法阵亮得刺眼。几何图纹放射的洁白光芒温柔地笼罩秃头狗的头部。

赞喔赞喔，麻麻的。

有毛囊受到刺激的感觉。

我继续仔细治疗。

在光辉中泡了个够。

一段时间后，我觉得疗程应该差不多了，即使没有根据也在心满意足后收起魔法阵。随著洁白光辉消退，厕所也恢复原来的平静。

接著往镜中的脑袋伸出手指，心里七上八下地拨开患部头发查看。拜托，让我长回来，求求你了！我满怀祈祷地往镜子看。

「喔喔……」

结果令人十分惊讶。

长回来了。真的长回来了。

深怕已经死绝的毛囊又长出了茁壮的毛发。

「太好了……」

悬著的心终于落地，我不禁大声喘息。

那撮头发是那么地可爱，使手指不由自主地往患部移。以后我一定会特别珍惜，多吃些滋养毛发的东西，细心呵护。并用手梳过刚出生的头发，让它们感受我的爱。

结果根本没什么抵抗就……噗滋噗滋。

「啊……」

刚出生没几秒的头发马上就有几根缠在手指上。

这是什么状况？

背脊大毛特毛起来了。

比以前看的任何恐怖电影都还要恐怖。

「…………」

应该是那样吧。我也不确定，不持续治疗不行之类的。佩尼帝国某皇●鲍生怪病时也有过同样状况，只是病徵不同。如果不以高频率放治疗魔法，头皮就留不住头发。

恐怕再过几天，先前那状况又要重演。

假如头发无法完全复原，势必得来一场根本性的治疗，目前只能像刚才那样治标。但我的敌人是压力这种看不见的东西，比原因明确的诅咒还要棘手。

「……怎么办啊？」

打击有够大。

掉发居然会给人这么大的打击。想也想不到才过三十岁半没多久，就要接受这么强烈的震撼教育。震撼程度跟发现果果露能读心差不多。喔不，比那还要巨大。

我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都用治疗魔法罩著自己吧。

「…………」

卡关了。中年大叔的人生陷入僵局了。

连在剑与魔法的奇幻世界都这么难治，这秃头也太可恶了吧。在原本的世界，我也有点觉得很没道理。明明医疗技术都进步到能短短几天就治好致命重症了，为什么区区掉发就是阻止不了？

根本就是死疾啊。社会性的。

「不，先等等……」

尽管如此，现在放弃还是太早了吧。

我现在是什么职业？炼金术师啊。

没错，既然魔法没用，就靠药来治。

岂有能治不明怪病，却不能治圆形脱毛症的道理？

「……这下只好卯起来搞炼金术了。」

不是为了回春。

是头发，要把头发救回来。

所幸我正要前往学园都市，那里对医疗用品的研究也是显学吧。也就是到了那里，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两种生发剂配方。

这里好歹是剑与魔法的奇幻世界。

这次我一定要弄到生发剂。

＊

【苏菲亚观点】

小女仆今天也在办公室努力工作。

最近几天，坐在桌前处理文件的时间已经比泡茶洗衣这些事情多了。让人对我这女仆的存在意义开始怀有不小的疑问。

我这一身围裙装到底是穿来干嘛的？尽管心里有数不完的问号，现在还是只能做好别人交给我的工作。不对，也不是谁交给我的，就只是这边帮一下，那边也帮一下，久了就全归我的感觉。

就在我忧那个愁这个，和文件大眼瞪小眼时，事情又发生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呵呵呵呵呵！」

「！」

砰的一声，房门猛然开启，同时一阵大笑响彻办公室。

朵莉丝小姐来了。她大驾光临了。

即使她最近每天都在城里到处玩，我还是很难习惯这种突然爆出的喔呵呵。

「苏菲亚！我要离开几天喔！」

「请、请问您要上哪去？」

还以为又跟昨天一样，是来找我杀时间的。

看来这次是我猜错了。

「学园都市！那里好像要开一场很大的会议喔～」

「会议是吗？」

「家父联络我说，如果有空就过去一趟。」

「这、这样啊……」

最近朵莉丝小姐的确是很闲的样子。

依我看，在龙城里泡过最多种温泉的人就是这位贵族了。

「您现在就要出发吗？」

「待会儿就走了，可是得先绕去卡利斯一趟。」

「咦，那不是反方向吗……」

学园都市这名字我也听说过。那里以研究与发明了很多很多东西闻名，最主要是魔法。虽然我不曾去过，不过大致上的地理位置，即使对我这样的女仆而言也是在常识的范围之内。

「因为莉兹吵著要我带她一起去嘛～」

「咦？请问，莉兹小姐不是都在首都吗……？」

最近都没有见到她。

「首都和多利库里斯都有魔力讯号的传送装置不是吗？」

魔力讯号。

这我也有听过。就是透过非常昂贵的魔导具和远距离外的人说话。多利库里斯和首都就是因为有这种东西才能互相联络吧。那座城离国境很近，可能是有其必要才装的。

话说边境会战那时，艾丝特小姐也从多利库里斯用那样的东西请首都调派物资或商量一些事。我没有实际见过，可是法连大人有找我谈过这件事，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原、原来是这样。」

螺旋卷小姐是在我不知不觉之间回到多利库里斯去了吧。

只要有那个帅魔族，往返两地只消一瞬间的样子。说起来，这个人真的是俘虏吗？未免也太自由了。一不小心就会忘记她不是我们这国的人。

「叫亚伦是吧？就是她猛追这里的领主之前那个骑士男友，他们好像复合喽～所以他被父亲视为眼中钉，艾丝特想带他一起逃到外国去。」

「……咦？」

从没听说过。

艾丝特小姐，您对田中先生已经腻了吗？还以为你们迟早会凑成一对呢。田中先生一副很不会拒绝的样子，要是艾丝特小姐来一招霸王硬上弓，肯定能一次搞定。

可是这也难怪啦，亚伦大人那么帅。

「我跟莉兹说我要出几天远门，她就吵著要我带她一起去。这个女人也太管不住下半身了吧？摆明是要躲到父母看不见的地方，彻彻底底放纵一场。」

「不会吧，那个，该怎么说呢……」

我实在无法正面同意。

其实我还满尊敬艾丝特小姐的。

田中先生，溜掉的鱼特别大喔。

「就这样，等我带礼物回来喔～」

「礼、礼物？」

「哎呀～？苏菲亚不想要我送的礼物呀？」

「怎怎怎怎、怎么会呢！能收到您的礼物是我的荣幸！」

「喔呵呵呵！那我就走喽！」

「一、一路顺风！」

和来时一样，朵莉丝小姐闹哄哄地离开了办公室。

哒哒的脚步声很快就听不见了。

虽然是外国人，但毕竟是贵族身分，竟然特地向我这个平民交代行踪，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和这个人在一起，经常会遇到这种令人窝心的小事。

可惜个性有点奇怪就是了。

＊

为毛囊不争气而悲叹的秃头狗，忽然感受到炼金术是多么崇高。

然而对于我这种病的最优解，还是去除导致脱毛的根本原因──也就是释放压力。只要没了压力，就不必制造生发剂，也没必要钻研炼金术了。

炼金术那方面的事就等到抵达学园都市再想。既然叫那种名字，一定有很多图书馆类型的设施，研究生发剂的学者至少也会有一两个。说不定已经有实际生产的药物了呢。

在此前提下，我这个空中飞人需要优先做的，就是别再累积压力。尽可能抑制症状，为明天留下更多毛囊，比什么都更重要。

具体行动呢，我想先试试运动。

以前我在书上看过，人可以藉由运动抒发压力。而且导致秃头的双氢睾酮，有时也能靠运动来抑制。换言之，运动是秃头的特效药。

「呼！呼！呼！……」

于是乎，丑男正在慢跑。

在飞空艇甲板上顺时钟绕圈圈。

说起来，最近动不动就依赖飞行魔法，很久没有长距离步行了。再说现在跟听诺伊曼的令，为边境冲突操劳那时截然不同，多了好多文书工作。与初来佩尼帝国时相比，运动量是大幅下降。

「呼！呼！呼！……」

不过呢，在这慢跑还真是享受。

没想到会有在高空慢跑的一天。

这景色实在是赞到不行啊。

「喂、喂，你在做什么？」

跑著跑著，被艾迪塔老师发现了。

用不解的眼神盯著我看。

「这不是艾迪塔小姐吗？」

我放慢速度跑向她。更正，是想跑过去，却在距离数公尺处停下来原地跑。现在丑男满身是汗，恐怕非常臭，靠近她根本找死。只好原地轻轻踏步，保持适当距离。

「整天窝在房间里，身体会生锈，所以就上来运动运动了。」

「……是喔。」

再怎样也不能说我是在治疗秃头，害我有点像是故意说给老师听一样。然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词。

「找我有事吗？」

「没有啦，也不是有没有事……」

「那不好意思，让我再跑一会儿。」

「喔，嗯。」

取得老师同意后，和风脸继续开跑。

这飞空艇甲板还挺大的，架上杆子跟网，想打网球也是十二分地充裕吧。船上似乎有某种魔法作用，甲板上没有飞行时的强风，相当舒适。

重新开跑后不久，老师又突然喊我。

「我也要！」

「……艾迪塔小姐？」

「我、我也要跑！我要运动！」

「…………」

她又发起怪怪的主张。

这金发肉肉萝老师还真容易受旁人影响。她就是周围的人做什么，自己也会想去做的那种人吧。要是带她去艳遇酒吧，肯定会变成MVP。

艳遇酒吧真的一辈子要去一次的地方啊。

「打扰喽！」

话一说完，金发肉肉萝老师就跟和风脸并肩跑了起来。

规律摆动的手臂，在我眼角余光处反覆闪现。柔亮金发随身体动作匆忙地上下摆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美不胜收。和丑男脏兮兮的黑发是天壤之别。

而且老师的侧脸格外有神，好帅气喔。眼神认真地直视前方的态度使她较平时成熟几分，看得我心儿怦怦跳。下巴曲线超赞，帅呆了，好想被她强奸。

我们就这么肩并肩地在甲板上跑了一阵子。

大概是几分钟吧。

随著圈数上升，老师的表情也愈来愈紧绷。

原先从容不迫的侧脸已濒临极限，全身不知何时布满汗水，额头的汗珠流过脸颊而愈滚愈大。脖子以下也是如此，衣服又薄，都隐约透出肤色了。超香的。

「呼啊、呼啊、啊咿……呼啊、呼……」

老师难受的喘息比想像中更令人亢奋啊。

光是并肩跑步就有强奸她的感觉。试著稍微加速，老师就死命赶上，好胜心真强。觉得可爱的同时又想多欺负她一点，真不可思议。

这一切使得和风脸状况绝佳，好像不管几圈都跑得下去。有种全身疲劳物质逐渐清除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跑者愉悦吗？看老师半张著嘴规律地呼呼喘息，好想送她浓烈的湿吻。

（插图009）

「呜啊……」

想著想著，老师在什么也没有的地方绊倒了。

毫无转寰余地地摔跤。

「艾迪塔小姐！」

「唔唔唔……」

老师抱著膝盖缩成一团。

看起来好痛。

我压抑一直看下去的欲望，立刻施法治疗。

「还好吗？」

「不、不好意思，跑到脚不听使唤了……」

「那先休息一下吧。刚开始就激烈运动对身体也不好，应该要先从快走开始，逐步提升难度才对。这样身体自然就会跟上。」

「……嗯。」

老师蹲坐在甲板上稍稍点头。

表情有点黯淡。

「怎么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啦，不是那样。你的治疗很厉害。」

「是吗？那就好……」

汗涔涔的老师不只是额头衣服，连腋下、胸口、大腿等全身每个角落都湿答答，头发也湿到贴在身上。颇为香浓的体味不由分说地搔弄起丑男的鼻尖。

看著她低调的胸部随著呼吸起伏，突然有股想正面抱紧她的冲动。好想用全身感受金发肉肉萝老师的汗，好想用老师的汗维持我的体温。

「话说，你怎么突然想运动啊？」

「这个嘛，就、就是，我最近也一直关在房里嘛！」

「这样啊。」

「反正路上这么闲，是该运动运动没错。」

「那真是太好了。」

「唔、嗯！」

多少有点唐突的感觉，但既然是她自己想跑，反覆质问用意泼她冷水也不好。有老师陪跑，和风脸的动力也会直线狂飙。

多亏如此，我开始期待每天的慢跑时间了。

＊

开始慢跑的这天晚餐上，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对了，不好意思。我吃到这里就好，帮我收起来没关系。」

老师对送餐的女仆如此宣告。费兹克劳伦斯号每天三餐都是一整套，以昨天的菜式来说，还没出一半就喊停了。

「艾迪塔小姐，你不舒服吗？」

「没、没有，不是那样喔。」

餐厅是设在飞空艇的高处，和我们的卧室一样是贵族豪宅的装潢。大片窗户外的景色教人赞叹，桌椅等摆设也全都非常昂贵。

「可是主菜都还没上耶。」

「我肚子还不饿，零嘴吃太多了啦！」

「原来如此。」

话刚说完，金发肉肉萝老师的肚子就咕噜一响。

叫得好大声啊。

连照例坐在角落地板吃饭的果果露都听得见。听见那可爱的声音，让她原本只对著盘子的视线不知何时移到艾迪塔老师身上，都要盯穿她了。

话说，这次旅程和风脸可是有替果果露准备了一套专用桌椅。不过她说不习惯，最后还是坐地板吃。

该不会她是明知和风脸看她坐在地上吃比较兴奋，才故意这样吃给我看的吧。就算是好了，这也怪不得我啊，奴隶属性的果果露超可爱的嘛。每次吃饭都让我好兴奋。

搞得女仆都不晓得该怎么服务才好了。

「…………」

「……艾迪塔小姐？」

问了也不回答我。

只见整张脸羞得通红。

露骨成这样，即使是交际能力低的丑男也看得懂。艾迪塔老师是开始减肥了吧。而且这样的起头似乎有点极端呢。

「失、失陪了！」

老师丢下这句话就匆匆跳下椅子离开餐厅。

真是个心动就立刻行动的人呢。能窥见她一旦下定决心就全力以赴的志气。

丑男我能拿什么阻止她呢？

想著想著，老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上了。

「……精灵很饿。」

「对呀，不吃饭当然很饿。」

非常感谢果果露精辟的见解。

饥肠辘辘的老师无疑是正中丑男好球带。

不过这也会造成一个严重的问题。

艾迪塔老师的肉肉体正面临存亡危机。

＊

老师昨天开始的这场减肥，内容十分严苛。

首先是三餐全部大砍。早中晚都只剩一点点，看了就替她难过。都坐在餐桌边了，却顶著咕咕叫的肚子默默喝茶，有够滑稽。更让我觉得可爱得不得了。

至于肚子叫的部分，她已经不想管了。

「艾迪塔小姐，至少把早餐吃完吧？」

「不要，我不吃。」

「真的不吃吗？」

「早餐已经在我这里了。这里。」

她摸著自己的肚子说。

看来她很在意小肚肚的脂肪。那处可是满怀女性魅力，与外表相呼应的萝莉肚肚啊。死处男最爱老师的肚肚了。可是她自己对肚肚似乎很不满意，用指尖又捏又拧。

最后砍得最凶的就是早餐。看样子她是打算只喝茶充饥，就只有她一个面前没餐。这也让帮厨的女仆很困惑，明明她前几天还吃得很高兴呢。

「太勉强对身体不好喔。」

「我才没有勉强，这很正常。正常的精灵。」

「…………」

正常的精灵是怎样啊？

灌完茶当早餐后，老师下一项减肥菜单即是运动。今天似乎也要像昨天那样慢跑。丑男上甲板时，她也一道跟来。

当我开跑，她也来到身边一起跑。

老师毕竟是个足不出户，肉肉至极的人，运动可是件苦差事。开跑没多久便气息紊乱，呼呼呼地喘得好辛苦。樱桃小嘴向前突出，用唾液沾湿娇嫩红唇喘息的模样，不管怎么看都好想疯狂湿吻。

而这也搞得丑男在意得要死。明明是为了纾解压力才开始运动，现在却强烈感到我又在不必要的问题上残害毛囊。这样我到底是来跑几点的，根本莫名其妙。

「艾迪塔小姐，不如就顺著自己的步调来跑吧？」

「不用，这、这哪算得上什么！」

「放慢速度长时间来跑，会更容易瘦下来喔。」

「咦，真的吗？」

「我听说过这样的事。」

「……是喔。」

听了和风脸的话之后，老师渐渐放慢速度。

＊

艾迪塔老师很爱吃点心，尤其是甜滋滋的糕点。

到昨天为止，下午茶是绝对少不了的。而喝茶呢，当然少不了甜点。例如挤满鲜奶油的蛋糕、水果堆得像山的圣代都尽全力在维持她的脂肪。

然而，今天的老师就只是捧茶啜吸而已。

「……精灵不吃蛋糕？」

「不吃。精灵才不吃什么蛋糕。」

「…………」

见到她那样，果果露都不禁吐嘈。

顺道一提，我们人在甲板上类似室外露台的区域。

中央摆了张桌子，果果露小口小口吃蛋糕，和风脸坐她对面，享用一样的东西。海绵般的质地令人想到戚风蛋糕，上头挤满鲜奶油，又甜又柔真好吃。

艾迪塔老师的眼神想吃到不行，却依然死命苦撑。因此老师和果果露的位置到今天就对调了。她站在露台角落，用惹人怜的目光盯著我们看，实在可爱极了。

「吃个几口不会怎样吧？」

「蛋糕是小孩在吃的，成熟的精灵才不吃。」

「是这样的吗？」

「就是这样。」

老师长得那么萝莉，有时会忘记她比我年长很多。不过她完全没有那个样子，有时让我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谎报。

「多准备我一人份，会给船员添麻烦吧？」

「只是多一个人，应该没有添到多少麻烦。」

「材料也要钱啊，垃圾也会变多。」

「话是这么说没错……」

话说，整艘飞空艇产生的垃圾和脏污好像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往地上倒。和风脸对奇幻世界观底下这种并不特意维护环境的态度其实不怎么反感。贵族牌不是白挂的。

「我喝茶就够了。啊，这茶真棒。真棒。」

艾迪塔老师继续站著品茶。

肉量不会短短几天就出现大幅升降。但她的举手投足中，某种朝气或者霸气之类的氛围有明显衰退，再加上她开始减肥，给我肉度大挫的错觉。

老师的个人特色可是很重要的。

我还是觉得艾迪塔老师现在的体型恰恰好，胡乱运动而燃烧了宝贵的脂肪就糟了。认识她至今，那始终穠纤合度的肉感实在色得不得了，让人打从心底发情。

假如老师减肥成功，变得跟牛蒡似的，教和风脸情何以堪。恐怕会悲伤到非得将人生全奉献于研发香甜可口的糕点不可。老师的大腿有多肉，丑男的心灵就有多富足。

「艾迪塔小姐，这款糕点其实是非常稀奇的喔。」

「哪里稀奇？看起来跟一般蛋糕没两样嘛……」

「听说这是用怎么吃也不会胖的材料制成的。」

「你、你说什么！」

眼睛睁得好大。

其实我完全在唬烂，这是吃了就会胖的蛋糕。这个世界没有人工甜味剂，奇幻到蛋白质和胺基酸之类物质存不存在都很难说。

但在这种状况下，我说什么都要让老师继续吃。

「它、它是用了什么啊？这种事有可能吗！」

「有啊。怎么不可能呢，艾迪塔小姐。」

「那你先解、解释给我听怎么样！」

「我想你也知道，人体之所以会长肉，是因为我们从嘴巴摄取食物，然后身体吸收其营养所导致。同时没有用到的剩余部分就会储存起来，以利未来之需。」

「唔、嗯。没错。」

「所以呢，只要不让身体消化就没问题了。没有消化，身体就不会长肉。会不会消化与舌头能不能尝到甜味，完全是两回事。」

「！」

纯粹是善意的谎言。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老师吃蛋糕。

「这样你了解吗？」

「的确是这样！对，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所以请吃这块蛋糕吧！」

就请你吃了这块摆明变成脂肪的蛋糕吧。我不晓得脂肪在这个世界会经过些什么样的新陈代谢才会累积于人体之中，但这盘东西看起来就觉得吃了一定会胖。老实说，我也打算吃一半就好。

男性也是年过三十就会突然发福啊。就连我某个以精壮出名的帅哥同事，到了年近四十也开始不吃晚餐。让人忍不住思考人的幸福究竟是什么。

「可是这块蛋糕，绝、绝对是会胖的蛋糕吧？」

「…………」

是怎样啊，金发肉肉萝老师。

眼睛很尖嘛。

大腿不是肉好看的。

「……没错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

「第一天点心也有蛋糕，可是我并没有消化不良。当然你也可以坚持它们是不同蛋糕，但是它的鲜奶油和糕体部分和之前吃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愧是艾迪塔老师，全被你看穿了呢。」

「你这个人怎么去注意这种事啊，真是的。」

「我很担心你啊，艾迪塔小姐。」

「不用你替我操心。肚子堆了这么多脂肪，可以让我撑很久，就像你说的那样。精灵这种生物并没有脆弱到几天不吃饭就会怎么样，比人类强壮得多了。」

「可是我看你明明忍得很难受啊。」

「要说这个的话，你不也一样？」

「……我也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想不到的质疑问得我一时说不出话。

她是看透了和风脸的什么了呢？

「我要回房间想事情了。抱歉没说完就走，我先失陪了。」

「啊，好的。」

想到一半，老师已起身离席。

头也不回地默默走出露台。

＊

自艾迪塔老师开始减肥，已经过了好几天。

还以为她一两天就会叫苦，结果意志力比我想像中还强韧。一连几天早餐都只喝一杯茶，下午茶时间也对所有点心no thank you，中晚餐都不到一半。

「……今天晚餐怎么特别丰盛？」

老师看著摆得满桌的晚餐说道。

这是担心她肉肉体无法存续的丑男拜托主厨弄的。请他尽可能做一些够分量，让人吃一肚子的菜，好让她多累积些脂肪，尤其是大腿和屁屁那边。

结果出来的，就是这恐怕不止两倍的菜式。

而艾迪塔老师也很难没注意到分量的变化，盯著我看。

「这样吃起来很过瘾不是吗？」

「……你下的指示？」

「岂敢岂敢，原先就是这样订的吧。」

老师请用。补回这几天流失的卡洛里吧。

但愿能助你囤积丰厚的皮下脂肪。

「…………」

「…………」

和风脸与艾迪塔老师四目相对。

思绪也为之交错。

一旁，果果露继续事不关己地吃自己的东西。她的燃料费应该很凶吧，自从接进龙城以来，她每天就是吃饱睡睡饱吃，却始终没有发胖的迹象。

她照样对著餐桌蹲坐在房间角落，弯曲的手脚浮现浅浅的肌肉线条。那紧实的四肢正暗示她是与生俱来的逆奸好手，不管怎么挣扎都会被她用蛮力压倒。

「好啦，难得有这么丰盛的晚餐，趁热吃吧。」

请老师用餐后，我身先士卒取用餐点。尽管高热量食物对中年人而言是把双面刃，为了老师的肉肉体我肥不足惜。这里就用我的刀叉引导她吧。

而事情就在准备用餐时发生了。

「……这个嘛。」

艾迪塔老师喃喃低语，用手梳过自己的头发。

撩起落在侧脸的秀发。

结果我见到令人震惊的一幕。

几十根头发悄然无息地顺著她指尖脱落了。

「！……」

把死处男整个吓歪。

老师的头发，那美丽的金发缠在她手上，还多到数不清。即使前几天才在自己头皮上经历过这种事，我仍慌了手脚。那可是艾迪塔老师的头发啊，跟和风脸脏兮兮的黑发怎么比。

「艾、艾迪塔小姐，你的头发……」

「嗯？喔……」

丑男还在慌。

而老师却依然气定神闲。

不当一回事地说道：

「掉了真多。」

多到吓死人了好吗！这样掉一把下来，我看了都痛。与某丑男日前吓见圆形脱毛症时差不多的量缠绕在她的手指上。

「我、我马上帮你治疗……」

我连忙起身。

八成是突然节食影响到头发了吧。既然结果证明压力性秃头无法以治疗魔法根治，那就成了比濒死重伤还要可怕的身体缺陷。称为不治之症也不夸张。

然而，老师却一点也不在乎。

「这样脑袋就轻一点了吧。」

「不不不，没这种事。头发怎么会无关紧要呢。」

「怎么啦？干嘛著急成这样？」

「没有啦，就、就是……」

老师是因为有满头的丰盈秀发，才导致危机意识不足。正由于丑男已经被逼进了死路，才会了解这是多么巨大的浩劫。

「对我来说，你现在这样最有魅力。」

「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是真的。」

「可是那、那不过是你自己的想法吧？不是我的意愿。」

「你说的没错，那纯粹是我的想法。」

老师似乎话中有话。

她想说什么呢？

「也就是说，我也能说说自己的想法。」

「……老师？」

老师提起绕指的发丝说道：

「这些东西有多少价值？」

「！……」

这句话对现下的死处男来说，有点太刺激了。

没看见那些毛囊吗？

那么多毛囊凄惨脱落，在你手上死成一片啊。

「怎么了？」

「没有，也不是怎么了的问题……」

「总之啊，那个，怎么说。你这么关心我，我很高兴。今晚我就待在房间休息了。肚子饿了，我自己会想办法处理，不需要那么操心。」

「…………」

老师就此默默离席。

身影消失在门后，再也看不见。

喀喀的脚步声也很快就逝去。

现在进形式的秃头狗很想立刻追上去，倡导毛囊的重要性与肉肉大腿的美好，可是一旁有人喊住了才刚抬起屁股的丑男。

「……秃头？」

「！……」

果果露上线啦。

这位黑肉萝小姐听了我那么多天心声，吐嘈也是当然的。不过问得这么直接，我还是会抖一下。不觉得要给我一点时间作心理准备吗，果果露？

「说不在意，就是自欺欺人了。」

「…………」

我故作平静地说。

结果她从房间角落走过来，不晓得想些什么爬进桌底，捡起地上老师的头发，拿到和风脸面前。那几根都是才刚脱落的金发，老师临走前溜出手中的。

没能趁她在地上爬时看见裙底，好可惜。

「喏。」

「艾迪塔小姐的头发怎么了吗？」

「…………」

要我仔细看的意思吗？

我便按照吩咐，垂眼仔细查看。

然后注意到了。

「都没有……」

发丝两端都看不见毛囊。不管怎么找，就是找不到毛囊，倒是能见到以锐器割断的俐落切口。我将她给出的头发全都看了一遍，无一例外。

这究竟表示什么呢？

「精灵并没有说谎。」

「…………」

果果露说的一点也没错。

居然会有这种事。

看来我们这个关心旅伴的丑男，竟反过来被老师关心了。而且她还用自己的身体来开导我，十足是艾迪塔老师的作风，令人打从心底想无套交配。

「我看起来有那么在意这件事吗？」

「……满在意的。」

真的假的。我还觉得装得很自然耶。

而且果果露回答时，还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连眼前这位都在怕我受伤。我还一直认为对话这方面是我的主场，真是丢死人啦。果果露请逆奸我。

说穿了，金发肉肉萝老师是将自己当成反面教材，尽了全力想助我拋开忧愁。而且今晚还牺牲了自己的头发，相信连魔法都用上了。

「…………」

「…………」

还以为她都是在担心自己肚子上的肉。我居然打从她第一天节食就自以为是地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实在羞到无地自容。秃子真是种罪孽深重的动物。

为什么显性基因里会有这种鬼东西？

从前的类人猿们在失去手脚毛发时也会这么纠结吗？「你手上秃了一块耶。」「我、我哪有秃！」这样。会是这些人猿没有因为掉毛而遭到淘汰，所以把光溜溜的皮肤遗传到了今天吗？

若真是如此，可以从演化史中感受到秃子的强大之处啊。

人类进化的最后一哩路，就在我的脑袋上上演。

「谢谢你，果果露。」

「…………」

对和风脸这句话，果果露一个字也没回答。

因为我真正该道谢的对象不是她吧。

＊

隔天，艾迪塔老师和我们一样，将早餐全吃光了。

随后是饭后茶时间。

和风脸毫不忸怩地向老师说：

「艾迪塔小姐，昨天真的很谢谢你。」

「……谢什么？」

老师答得很冷淡，一副「你在说什么？」的态度，是为了替我顾面子吧。至少她一定是正确掌握了和风脸有何烦恼，有多惶恐。

说不定她还目击了我对著镜子试误的窘态。有时候，照镜子会让人惊觉怎么一恍神就过了这么多年，怪恐怖的。在这点上，我就很喜欢澡堂的镜子了。与其他镜子相比，它比较懂得对丑男的粗糙部位视而不见。

「这个嘛，该从哪说起呢……」

该怎么回答她才好。

和风脸烦恼到一半，老师站了起来。

接著望向窗外甲板说：

「好啦，来点饭后运动吧。」

「咦？今天也要跑？」

「……不好吗？」

「不、不是，并没有哪里不好……」

看来她只是解除节食令，运动还是要继续下去。

当然，那绝不是一件坏事。

「不去胡思乱想，跟放纵身体怠惰是两回事。」

「…………」

非常像是老师会说的话。

老师大多是给人说话比较无情的印象，可是经过这些对话后，我发现她是会彻底为对方想过才开口的人。如此懂得为他人设想之处，在丑男眼里非常迷人。

不管怎么说，她也对自己的小肚肚有所自卑吧。被她不向现实的可爱眼神抬眼盯著，让我感到因昨天的事而拉开的距离又恢复原状了。

为助人而特地展现自卑之处，这精灵怎么还是这么好心啊。岂不是要我爱上你吗？

「既然这样，我也一起跑吧。」

「好、好哇！」

人就是一种说别在意就愈会在意的生物。因此和风脸今早也对头部放足治疗术才踏出房门吃早餐，老师则是如此期盼饭后运动。

然而太钻牛角尖，忘了自己还有些什么并不好。

这般难以留心的事极难拿捏，总令人伤透脑筋。

「……我也要跑。」

「甲板这么小，恐怕不够你跑吧……」

所谓的人心，是一种往往不尽人意的东西。

但是怎么说呢？

共享烦恼之后，我似乎与老师更贴近了一步。

第六卷 死疾 Sickness unto Death

第六卷死疾 Sickness unto Dea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