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Where Angels Fear To Tread 第三幕背叛

1

夏吉光与他的那些部下正在名古屋车站要塞地下的车辆基地等着八寻他们。安排的装甲货车有两辆，聚集的士兵人数却不多。即使把夏吉光本人算进去，也只有寥寥七人。虽然说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替比利士艺廊领路，这样的人数要闯进魍兽群栖地还是有些靠不住。

「你来了啊，不死者。有按照讲好的时间。」

夏吉光看八寻等人出现在会合地点，便露出满意的表情。八寻目睹夏吉光的反应，则是意外地心想：原来这个人也有神经质的地方。

「跟副司令大人一起来的士兵，总共就这些吗？会不会太冷清啊？」

茱丽朝夏吉光的部下们看了一圈，然后调侃似的笑着问道。

不过，夏吉光反而自豪地笑了出来。

「放心吧。在这里的七个人全是遗存宝器持有者。要去魍兽地盘那种危险的地方，可不能带上累赘。哎……要说到例外，当中是有混了好事分子。」

「例外？」

茱丽愣愣地偏头反问。

夏吉光搔了搔头，露出有些尴尬的脸色。

随后，原本在检验货车的年轻士兵忽然大声叫道：

「是和音耶！」

「你、你说什么！」

有个理光头的高大青年抛开手里拿着的工具，站起身兴冲冲地赶来。最先发出声音的士兵也不落人后地跟着跑。

「咦……？」

在士兵们的视线前方，是抱着鵺丸的彩叶。

她感受到士兵们逼近的压力，因而仓皇地杵着不动。

两名士兵停在彩叶面前，感动地仰头向天。

「猛耶……是本尊。和音本尊居然就在眼前……！」

「三次元！她正在三次元活动是也……！」

两名士兵在彩叶面前紧紧拥抱，高兴得彷佛随时都会流泪。

「呃……请、请问你们是……？」

彩叶后退一步，朝他们俩问道。

士兵们回神似的收敛表情以后，挺直背脊向彩叶敬了礼。

「不好意思。我们两个，都是和音的粉丝。」

「从山道的频道认识和音大人以后，在下就感受到了命运是也。」

「我是在研究龙之巫女的过程中，就不由自主地着迷了……虽然和音的帐号消失时让人很绝望，可是想都没想到居然能跟本尊见面。」

「以往的影片在下全像这样留了备份，敬请安心，哈哈哈。呜汪～～！」

中性脸孔的年轻士兵与满身肌肉的光头正在交互向彩叶攀谈。

「啊，原……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

两名士兵没换气地讲个不停，似乎连彩叶都吓倒了。她顶多只能一边紧绷地陪笑，一边应付跟他们的对话。

夏吉光侧眼看着龙之巫女与自己的部下对话，慵懒地吐气。

「然后呢？你们好像说要帮忙调查那些魍兽袭击城塞的原因，有头绪吗？」

「我们想先去名叫火上神宫的地方，能不能麻烦你带路？」

夏吉光意兴阑珊地问，茱丽便带着开朗的表情反问。

夏吉光绷着脸回望茱丽。

「你认真的吗？那里可是群栖地最深处的超危险地带耶。」

「我想正因为如此，才有调查的价值吧？」

「你们可真够疯的啊，比利士艺廊。」

尽管嘴里嘀咕得几乎像是傻了眼，夏吉光却露出好战的笑容。他发现茱丽并没有故弄玄虚，而是真的要挑战群栖地中心，似乎就提高对艺廊的戒心等级。

「好吧。货车跟司机借你们，跟我来。」

夏吉光伸手指了维修完毕的装甲货车说道。茱丽带来的艺廊战斗员便陆续搭上空着的货台。

八寻与彩叶也打算跟着他们上车，但是夏吉光伸腿挡住八寻他们的去路。夏吉光看八寻板起脸，就朝他投以挑衅的笑容。

「不死者与龙之巫女，让你们搭的车是这辆。虽然并没有拿你们当人质，危险人物都得待在我眼睛能顾及的地方才行。」

夏吉光朝着另一辆装甲货车伸了伸下巴，示意要两人跟他上车。那辆写着二○一的货车是夏吉光他们预定要搭的指挥车。

八寻和彩叶没什么理由反抗，就乖乖听从他的指示。

对此，中华联邦那边的士兵出声嚷嚷了。

「和、和音大人要搭在下驾驶的货车……！唔喔喔喔……」

光头士兵撑开鼻孔高声欢呼。

彩叶刚要爬上货台，就露出僵硬的笑容停下动作。

「抱歉，是我带来的部下不成体统。别看他们那样，身为士兵倒不算一无是处。」

连夏吉光都扶着额头，体恤般跟彩叶辩解。

「不、不会啦～～……是我的粉丝造成了困扰，我才要道歉呢……」

啊哈哈哈哈──彩叶干笑。

八寻无奈地叹气，一边搭上装甲货车。

就这样，八寻等人启程展开魍兽群栖地的实态调查。

†

从名古屋车站要塞到魍兽群栖地，距离听说约为七公里。换成大杀戮发生前的和平时代，这是搭车十分钟就能抵达的距离。

然而，龙引发的天灾与之后出现的魍兽，让旧名古屋市周遭成了受灾甚重的土地。建筑物倒塌与地面下陷导致市内道路处处柔肠寸断，以往的现代化城市风貌已经变得形影无存。

「好惨的景象……」

八寻对装甲货车驶过瓦砾的冲击板起脸，并发出嘀咕。

由于路况荒废至极，货车几乎开不快。才前进几十公尺就要停下来撤除障碍物，而且一再重覆。

至少以都市的荒废程度来讲，甚至让人觉得属于隔离地带的二十三区还比较像样。

「毕竟要对付那些魍兽，中华联邦（咱们）的机甲部队出手可重了。」

夏吉光环顾街上四处残留的炮击痕迹，毫不惭愧地扬起嘴角。

为了驱除自治领内的魍兽，中华联邦军似乎一再发动了足以让周围化成灰的无差别炮击。结果就是这座放眼望去皆为废墟的城市。比起日本人留下的文化财产，中华联邦军更以占据这块土地为优先。

「实际上战死者的数目好像非同小可，不过相对地，中华联邦军取得了那座要塞。好歹将魍兽们赶走，还在它们地盘上建造据点的就只有咱们国家。哎，也许就是这样才招惹了那些魍兽的怨恨。」

夏吉光用自豪般的口气说道。

对此插嘴质疑的是彩叶。她不服气地蹙眉噘起嘴唇。

「嗯～～……那些孩子会因为那种理由就袭击城市吗？之前袭击车站的那些孩子，模样也有点奇怪就是了……」

「跟二十三区的那些魍兽一比，确实让人觉得不对劲。」

八寻也对彩叶的嘀咕表示同意。

栖息于二十三区的魍兽数量之庞大，旧名古屋市内简直不能比。然而它们并不会成群结队行动。要说它们会为了替被杀的同伴复仇就集体侵袭人类的基地，那更是难以想像。

倘若有例外，那就是魍兽受到龙或与其匹敌的高阶存在操控，才会有类似的状况。这次的目的则是要探查有没有那样的蛛丝马迹。

「等一下，夏先生。麻烦停车。」

「啥……？」

坐在运兵用克难座椅上的彩叶突然有所察觉地举手。她抱在腿上的鵺丸抖起耳朵，还发出低吼。

「魍兽吗……！」

夏吉光隔着视察窗朝外头看了一圈，就发现有魍兽接近，眼神因而变得严肃。

好似要包围货车而聚集过来的魍兽约为十四五头，当中还混了几只级别Ⅱ以上的大型个体。驾驶确认过以后便停下货车。他判断不可能强闯。

待在货台的夏吉光部下都开始准备武器。那应该是专供遗存宝器相合者使用的装备吧。与夏吉光用的手枪十分类似，外观粗野的大型手枪。

凭遗存宝器持有者的战力，即使对上十几头魍兽，要击退它们也不成问题。夏吉光等人当然是那样打算的吧。

然而在货车完全停止之前，彩叶就从货台跳下去。

「喂，慢着！龙之巫女，你在想什么！」

彩叶的行动出乎意料，使得夏吉光开口大骂。为了阻止彩叶独断独行，他拔出手枪准备追过去。

八寻予以制止。他举起收在鞘中的打刀，立刻拦住夏吉光的行动。夏吉光气得眼冒血丝瞪向八寻，而八寻迎面承受他的视线。

「别妨碍彩叶，夏吉光。」

「……你的表情变得满有胆识了嘛，不死者。跟昨天简直判若两人。」

用枪口对着八寻的夏吉光愉悦地笑道。

然而，八寻并没有放下朝夏吉光举起的刀。彩叶已经一个人走到那些魍兽的面前。在这种状况下要是让夏吉光攻击魍兽，彩叶反而会有危险。

「夏上校……！」

持有遗存宝器的士兵声音流露出焦虑。

猛一回神，包围八寻他们那辆货车的魍兽数量已经增加，光是视线所及就远超过三十头。当他们像这样蘑菇时，新的魍兽仍在陆续接近。

「它们聚集过来啦。面对这种数量，要逃实在吃力喽。说吧，不死者，你打算怎样？」

「那些家伙不一定会攻击我们。」

面对夏吉光咄咄逼人的问题，八寻用沉着的态度答话。

「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吉光扬起单边眉毛。

随后，魍兽的咆哮声在废墟街道回荡开来。

跟彩叶对峙的巨大魍兽发出呐喊，彩叶抱着的鵺丸也吼了出来。整群魍兽像是在呼应鵺丸他们的吼声，一头接一头地嘶声咆哮。

「啧！」

那样的巨响让大气劈啪作响地震动，夏吉光重新把举着的手枪对准魍兽们。

然而，手指搁在扳机上的夏吉光就此停下动作。因为他看见彩叶被众多魍兽包围，还带着笑容朝它们挥手。

彩叶领着鱼贯跟随的几十头魍兽回到八寻等人这里。

夏吉光与其他士兵都只能哑然无语地望着那一幕。

「让大家久等了。我跟这些孩子谈妥喽，它们会带我们去巢穴。」

彩叶指着背后的一只魍兽说道。

身高近六七公尺，长着甲壳且外貌如象的魍兽。连中华联邦军的装甲货车都难保不会被它一脚踩扁，强得离谱的个体。

「谈妥了？难道你跟魍兽做了交涉？」

夏吉光困惑地反问。说明的彩叶则词穷般把手凑到脸颊。

「跟交涉不太一样，但我好像设法让它们理解了。现在它们都知道我们是朋友。」

「……不像话。唉，你的女人脑袋不正常。」

夏吉光一脸傻眼地告诉八寻。

我知道──八寻敷衍地耸了耸肩。

当事情牵扯到魍兽的时候，彩叶这种违反常识的举动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就连看习惯的八寻等人到现在也还是会困惑，初次体验的夏吉光大概吓破了胆。

然而──

「唔喔喔喔，太厉害了！不愧是和音大人！」

从驾驶席下来的光头士兵却跪到地上，感动至极地对彩叶投以尊崇。彩叶好像也习惯他夸张的反应了，不显排斥地挺胸说：

「是吗？我很厉害？呵呵，你可以多多夸奖喔！」

「和音大人～～！我会追随您一辈子～～！好！好！好！好！」

「唉嘿嘿嘿嘿，感谢感谢。」

配合士兵打的拍子，彩叶跳起谜样的舞步。

其他士兵愣愣地望着那一幕，夏吉光则生厌地摇头。

「啧……全是些傻子……」

「但是，我们没有遭受袭击。至少目前还没有。」

八寻放下刀，静静地指正。

尽管夏吉光不悦地绷着脸，却也没有否定八寻说的话。

「也对，驯服魍兽的能力……不对，体质吗？正如那女人所说。」

「那女人？」

听见夏吉光嘀咕，八寻纳闷地眯细眼睛。

夏吉光似乎察觉到自己失言，就露出了苦笑，并且毫不掩饰戒心地对彩叶投以若有深意的视线。

「别介意。我是在说自己这一趟跟对了。」

2

「──龙之巫女与不死者似乎已经前往魍兽的巢穴了。」

男子一边享受端过来的咖啡，一边用爽朗语气说道。

他是三十过半的东洋人。

身上散发着知性气息，给人的印象却比实际年龄年轻的一名人物。虽然并没有配戴华丽的饰品，穿的西装与皮鞋都是一眼就看得出属上乘的高级品。

茱丽或珞瑟在场的话，应该就可以立刻说破他的身分。毕竟他靠着年轻亿万富翁的头衔，经济杂志自然不用说，连世界性新闻杂志也数度刊出其面孔。

出身自中华联邦的创业家，莱兰德•刘。

世界性资讯机器大厂，梅罗拉电子有限公司的创业者。

「让那些人去真的好吗，莱兰德？」

行政长官胡泽敏不安地目光游移，一边朝刘董问道。

两人所在之处，位于名古屋车站要塞内侧的特区行政厅舍顶楼──行政长官室。

房间主人是身为长官的胡泽敏，闲适自在的反而是做客的莱兰德•刘。刘董旗下的梅罗拉公司不仅捐了高额政治献金给胡泽敏，同时还是建设这座名古屋车站要塞的首要赞助者。

「没问题啦，长官。原本提议要调查那些魍兽的，就是龙之巫女本人吧？你们这边又没有理由硬把她留下来。」

「是没错。」

胡长官无助地语塞。

理应身为局外者的莱兰德•刘会知道长官与艺廊的交涉过程，事到如今已经吓不了人。以副司令夏吉光为首，遗存宝器相合者多已被梅罗拉公司收买是众所皆知的事实。情报恐怕是从他们口中流出去的吧。

「您认为比利士艺廊说不定会看穿魍兽袭击要塞的理由是吗，长官？」

莱兰德•刘看似享受地啜饮了一口咖啡，然后问道。

胡长官带着苦瓜脸点了头。

「可能性总不能说是零啊。」

「的确。但是，那部分交给夏上校就能妥善处理吧。」

「难道说，夏副司令会收拾龙之巫女？可、可是，那样不会与统合体为敌吗？」

「您觉得不安的话，大可放艺廊的装甲列车直接通过不是吗？现在要换一套做法，也还不迟喔。」

莱兰德•刘露出有些坏心的笑容指正。

追根究柢，尽奈彩叶之所以会前往魍兽群栖地，原因出在中华联邦阵营要求比利士艺廊交出遗存宝器。只要胡长官撤回要求，他们前往群栖地的理由也会跟着消失。

但是，胡长官苦恼似的微微摇了头。

「不……那我办不到。毕竟错失珍贵的遗存宝器，也会违反本国的意向。」

「我们的心情也跟您一样喔，长官。」

刘董带着十分柔和，同时又有如恶魔的表情笑了笑。

「假如您是害怕统合体介入，就不用操任何心。为此我已经先找好帮手了。」

「你说帮手？」

「对。要收拾龙之巫女，大可交给龙之巫女动手。那样也不会坏了统合体的心情。倘若事有万一，请让我来效劳。」

刘董用充满自信的语气说道。他的视线朝着眼底所见的站厅。

梅罗拉公司保有的装甲列车「T子弹」理应正与比利士艺廊的装甲列车一块停在那里。

「赢得了吧？」

胡长官叮嘱似的问。刘董从容地露出微笑。

「当然。幸好，艺廊作为最大战力的不死者离开装甲列车了，省得造成无谓的牺牲。」

「龙之巫女呢？借着横滨那件事，你看过那个怪物使用的能力了吧？」

「您是怕尽奈彩叶会与魍兽勾结吗？」

「这还用问。」

「遗存宝器部队就是为了那种时候而存在的吧？」

「唔……」

莱兰德•刘的毅然答覆，让胡泽敏慑服似的沉默了。

「山龙的遗存宝器──真令人期待呢。如果那件遗存宝器才刚诞生，说不定就可以帮助那玩意儿觉醒。」

莱兰德•刘再次望向窗外，并且喃喃自语。

他的眼里映着位于名古屋车站要塞中心的奇特建筑物。

无窗的立方体型建筑物，让人联想到最新的半导体工厂。从一并设有巨大发电厂的立方体当中，有近似血色的深红烟雾正毫不停歇地源源涌出。

3

「莱兰德•刘？小姐，那家伙是什么人物？」

乔许•基根正在摇光星的休憩车厢小歇，一边吃瓜子一边问珞瑟。

「梅罗拉电子有限公司的总裁。详细经历不明，但他似乎对中华联邦的议会也相当有影响力。个人资产为六百亿美元，在全世界也算得上屈指可数的大富翁。」

珞瑟穿了露肩派对礼服，让凛花帮忙绑头发，并且做了说明。

珞瑟本就拥有人偶般坚实的美貌，打扮过以后更是亮丽出众，寻常女星或模特儿根本望尘莫及。帮她做发型的凛花也显得一脸开心。

「隔壁那辆装甲列车的主人啊。那家伙说，想要跟小姐见个面？」

乔许瞥向桌上摆的信，然后短短哼了一声。经过封蜡还打上钢印的信封，古朴典雅的邀请函。

「他似乎要邀请我参加茶会呢。」

珞瑟毫未掩饰自己兴趣缺缺的态度，并且冷冷说道。

趁八寻与彩叶不在发出的邀请。对方是与中华联邦关系亲密的大企业最高经营负责人，肯定有什么盘算才对。

「目的是绚穗的遗存宝器吗？」

凛花一边帮珞瑟编头发，一边担心地问。

「可能性无法否定，让人释怀不了呢。军方相关人士也就罢了，IT企业的经营者没理由想要那种东西，当中似乎有调查的价值。」

「所以你才决定奉陪那所谓的茶会吗？能拜见小姐打扮过的模样，对我们来说倒是心满意足啦。」

乔许露出挖苦的笑容，珞瑟便用看待烦人苍蝇似的眼神向着他。

「虽然不情愿，但我也没有理由拒绝。毕竟这是难得的交涉机会。」

「既然我们被绊在这样的车站，小姐闲着没事也都让对方看在眼里嘛。」

「护卫的人选呢？」

「我会带魏洋赴会。你的部队留在摇光星，负责指挥战斗员。」

「要带魏洋去啊……」

乔许交抱双臂，看了正好走进休憩厅的魏洋。

「没问题吗？你的伤势还没好吧？」

「像这种时候就让人羡慕八寻的痊愈能力呢。」

魏洋用一如往常的爽朗表情回答。

「不过，我会当好珞瑟的护卫。应该比对付法夫纳兵轻松吧。」

「那倒是。」

乔许也接受似的当场笑了出来。

虽说身负伤势，魏洋确实有其实力，何况要谈战斗力，珞瑟本人根本强过艺廊里的任何人。既然莱兰德•刘与中华联邦关系深厚，要带伴参加他举行的茶会，自然是选择同为东洋人的魏洋才妥当吧。

「编好喽，珞瑟，你觉得怎么样？」

凛花帮珞瑟做完发型，就把镜子递给她。珞瑟始终面无表情，但嘴角仍有微微扬起。

「手艺不错呢，凛花。拜托你是正确的。」

「是吗？嘿嘿……」

凛花由衷感到害臊，收拾起用完的发梳与发夹。

珞瑟解开化妆用的斗篷站起身，魏洋便把枪套与手枪递给她。

珞瑟不以为意地掀开派对礼服的裙摆，然后在裸露的大腿上配戴那些──不会让金属探测器起反应的强化塑胶飞镖弹手枪。

在她的礼服与饰品里还藏了众多刀械与暗器。凭珞瑟超人般的体能，即使对上军方的特种部队也能轻松歼灭才对。不过，前提在于对手是普通人。

「珞瑟，能打扰你一下吗？」

有个穿厨师服的男子朝准备好赴茶会的珞瑟搭话。那是比利士艺廊聘请的申主厨。

「怎么了，申志焕？」

「请问能否准许我外出呢？我想去采买食材就是了。」

「食材吗……原来如此。」

珞瑟沉思般把手凑到嘴边。

含战备口粮（Ration）在内，摇光星储藏了大量食材，然而作战行动一旦长期化，生鲜食品难免会短缺。对在名古屋意外被拦下的艺廊来说，自然希望尝试在现地采买。

「如果能征得许可，与卖方的交涉就由我来负责。毕竟中华联邦似乎也没有对出入商家设限制。」

申先生微笑着提议。他在世界各地修练过厨艺，对这方面的交涉应该也有自信。

「搬运物资需要人手吗？」

「关于这一点，要是能借用几名非轮值的战斗员还有莲小弟就太好了。」

「彩叶的弟弟吗……原来如此，从避人耳目的层面来想，或许不错呢。」

申先生的提议让珞瑟在稍作思索后点了头。

在彩叶的弟弟们当中，现年十一岁的澄田莲年纪最大。再加上他的性格以年龄来讲颇为稳重，当成杂务人员还算有战力，搬个物资应该帮得上忙。

（插图012）

「我明白了。那么，还要挑出让你带着当护卫的战斗员人选──」

「──咦咦！只有莲哥被选中，好诈喔……！」

珞瑟正要向申先生等人下达指示，就被变声前的高亢声音打断。

「啊，笨蛋！」

「你搞什么嘛，京太！」

接着，有小动物挣扎般的碰撞声传来。声音的来源是休憩车厢的座位底下──当成收纳空间使用的地方。

乔许苦笑着站起身，然后翻开座位的椅面。蜷缩躲在里面的人，是彩叶弟妹当中的九岁孩童三人组。

「原来是穗香、京太和希理啊。你们几个一直都在听我们讲话吗？」

「不、不是……我们并没有打算偷听，只是在玩捉迷藏……！没错，玩捉迷藏而已！」

三人当中负责带头的穗香从收纳空间探出脸辩解，模样简直像一只恶作剧穿帮的家猫。

「哦……所以，你们谁当鬼？」

乔许贼贼地笑着追问。穗香语塞地别开目光。

「哎，他们会觉得无聊也不是无法理解啦。」

魏洋苦笑着帮腔。

到头来，这三个人跟担得起工作的年长组还是有差别，不太能帮上忙。他们会兴起玩侦探家家酒，或许就是因为心有不甘。

「……对啊，我们也想做工作。」

穗香吐露出真心话。

即使你这么说──乔许为难地搔头。

代为开口的则是珞瑟。

「好吧。我派任务给你们。」

「咦？」「真的假的！」「好耶！」

一瞬间，三个人诧异地看了彼此的脸，随后就牵起彼此的手大表开心。

默默在旁看着的凛花这才放心地捂了捂胸。

说成偷听还算好听的，穗香他们这么做可是不折不扣的间谍行为。视珞瑟的判断，他们就算被处罚也不奇怪。

「这样好吗，小姐？」

乔许略显意外地问珞瑟。

「没有问题。」

珞瑟低头盯着穗香他们躲着的收纳空间，再用若有深意的视线看向他们三个。

然后，她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优美笑容告诉对方。

「捉迷藏，是他们的拿手项目吧？」

4

运货用的电梯停止后，申志焕带领的艺廊战斗员们鱼贯而下。为了采买生鲜食材，他们要前往名古屋车站要塞内的市场。

即使看他们拉着堆满空木箱的手推车，也没有人会责怪。

监视的士兵在车站出口义务性地确认，但木箱里当然是空的。

申先生等人并没有遭到疑心，便直接踏进市场。

由于有超过七万人在这里生活，要塞内的市场也就充满活力。

从中华联邦本国送来的肉及蔬菜；水果；辛香料；点心与酒之类的嗜好品。市场里富有异国情调的模样，让澄田莲掩饰不了兴奋。

另一方面，他的视线不时会向着手推车的货台。

战斗员们拉的手推车越过道路台阶，跟着就传出了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微微惨叫声。莲察觉之后，便不安地叹了气。

货台上，满载的空木箱正发出碰撞声摇来晃去。

「好痛……！」

在闷热狭窄的黑暗中，京太发出闷哼。

手推车越过台阶的冲击，让他的后脑杓撞到货台底板。

「动作小一点啦，京太。这里很挤耶。」

京太旁边的希理用手肘顶了顶他的侧腹。

他们待在手推车的货台底下夹层，高度不满五十公分的空间里面。大人绝对不可能躲进去，连年幼的希理等人要塞都很勉强。

「这个位子受了冲击会全部传到我身上啊。有意见的话，你跟我换。」

「不行吧。上面还堆着木箱之类。」

「可恶……」

京太捂着撞到的头，低声呻吟。

目前并没有被中华联邦军那些士兵发现的迹象，但还是小心为上。毕竟京太他们三个人正在执行珞瑟直接交派的机密任务。

「不过，好厉害喔，这个叫活体无人机的东西。感觉像是变成了妖精。」

穗香戴着眼罩型的VR护目镜，感动地赞叹。

透过护目镜，穗香看见市场里的成排商店。那里并不是申先生还有莲他们所在的大街，而是有距离的暗巷。钻过一般人无法进入的空隙，入侵到禁止出入的区域。

「你说成妖精，但其实是老鼠。」

「不要提那个啦！人家好不容易才忘掉的！」

被京太调侃，穗香发出由衷排斥的声音。

穗香正在操控珞瑟准备的活体无人机。外型仿仓鼠制作的老鼠型机器人，被她运用遥控玩具的要领操作着。

摇光星停靠的站厅周围都有强效的干扰电波，没办法让无人机潜入名古屋车站要塞的内部。因此趁申先生下车采买，珞瑟派了穗香等人到市场，命令他们从要塞的内部收集情报。这项作战活用了穗香他们可以藏在手推车货台的娇小体格。

「你们两个，知道要去哪里吗？」

穗香一边操控活体无人机，一边问两个男生。

希理与京太各自戴上VR护目镜，正要启动自己的无人机。

「没问题。地图我都背起来了。」

「到这些标有红色记号的建筑物就行了吧。」

「动作要快喔。我们必须在莲哥他们采买结束前完成调查。」

穗香靠着家用电玩主机的操控手把，对活体无人机下达移动的指示。

「穗香，你知道珞瑟要找的是什么吗？」

「我倒想问，希理你们不晓得吗？都有听过珞瑟说明了吧？」

「听是有听啦……唉。」

「珞瑟的说明太抽象，不好懂。你知道的话就告诉我们啊。」

穗香傻眼地反问，两个男生都干脆屈服了。

「发电厂。」

「咦？」

「这座城市靠海那一边有大大的发电厂，你们注意到了吗？」

「发电厂……唉，是这个喔。」

「不过，在这里生活的人这么多，即使有发电设施也不奇怪吧？」

京太用地图确认发电厂的位置，而希理像是无法接受地嘀咕。

「就算那样，规模也太大了。这座要塞的居民人数跟发电厂的大小对不起来啊。反而会让人觉得，这座要塞是不是为了维持那座发电厂才建造的。」

穗香加重语气说道。

「你的意思是，发电厂制造的电力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没错。感觉珞瑟就是在介意这一点。这些标了记号的建筑物，全都是用高压电线串连起来的地方。很基本的推理。」

「哦……原来是这样啊。」

希理佩服似的答腔。

「……那会不会跟魍兽们袭击这座城市有关联呢？」

间隔片刻，京太用认真无比的语气问道。

穗香略显讶异地沉默下来，然后才说：

「或许是耶。」

「既然如此，我们做的这份工作，说不定也能帮到尽奈姊他们。」

「也对……那码归那码，京太……你的呼吸是不是从刚才就变得有点喘？」

穗香大概是在担心京太拼过头了点，就嘻嘻取笑他。

京太脸红得即使在昏暗中也能看出来。

「什……才、才没有！我只是因为……头发，闻起来有点香……」

「咦～～……你好色。」

「为什么啦，地方这么窄，我也没办法啊！」

京太明显是慌了，还拼命找借口。

希理无奈地拨起留长的头发说：

「既然你那么喜欢这种味道，要闻也是可以啦。要我借你同样的洗发精吗？」

「唉，居然是你的味道吗……！」

「安静点啦，这样会被发现！」

「还怪到我身上……！」

姊弟三人在狭窄的货台底下，一如往常和睦地吵起架。

而这段期间，为了收集情报，他们操作的活体无人机仍在要塞里忙着到处奔走。

5

「哇……是鸟居！」

彩叶仰望耸立于森林中的生苔巨大鸟居，感动地发出声音。

周围道路及建筑物都化成废墟，木制鸟居伫立在这种环境中的模样，感觉确实有几许神圣的气息。身为日本人的八寻自然不用说，似乎连比利士艺廊的战斗员们也怀着敬畏之意，收敛表情。

「那么再过去就是我们要找的神社了吧。说到这里，我也觉得空气好像不太一样呢。」

彩叶别无用意地一边拜起鸟居一边说道。

从装甲货车下来的夏吉光一脸嫌无聊地经过她身旁，然后来到八寻面前耳语。

「你察觉到了吗，不死者？」

「嗯。有级别Ⅳ在这里，至少两头以上……」

八寻瞪着鸟居的深处回答。

所谓级别，就是以既有军队的战力为基准，用来表示魍兽威胁度的一项指标。

一支步兵分队发挥战力能打倒的属于级别Ⅰ；需要机关炮等大口径火器对付的属于级别Ⅱ；来到级别Ⅲ的话，据说没有战车或装甲战斗车支援就无法对付。鵺丸在巨大化的全盛期状态便属于这个等级。尽管强得惊人，人类并非抗衡不了。

然而提到级别Ⅳ，事情就不同了。它们是无法估测且超乎规格的存在，单单一头就连军方的大部队都能歼灭，完全如字面所述的怪物。

从围绕鸟居的森林深处可以感受到有那种层级的魍兽视线。八寻靠传达到肌肤的瘴气浓度，做出这样的判断。那是在二十三区遭遇过众多魍兽才懂的感觉。

「你那里的龙之巫女好像没放在心上，这样好吗？」

夏吉光侧眼望着彩叶问道。

彩叶并不是没有感受到级别Ⅳ的气息才对，却毫不犹豫地安然穿过鸟居，入侵神社的土地。假如夏吉光他们给的情报正确，再过去已经是魍兽们的地盘了。

「无所谓。重要的是，帮我注意你那些部下，以免他们吓得去胡乱刺激魍兽。」

八寻死心似的耸耸肩，不甘愿地追在彩叶后面。

「好大的口气。」

夏吉光大概是把八寻说的话当成挑衅，就瞪着八寻愉快地笑了。

八寻应付夏吉光的杀气，朝他反问：

「不说那些了，你之前有来过这里吗，夏先生？」

「你怎么会那么想？」

「总觉得是那样而已。因为你看起来对环境格外熟悉，否则，我不觉得你能在这个距离就感受到级别Ⅳ的气息。」

「看不出你直觉这么准啊，不死者。」

夏吉光佩服似的挑起一边眉毛。

「但是，你猜错了。来过这里的并不是我。」

「什么意思？」

八寻纳闷地斜眼看人。夏吉光难得自嘲般撇嘴摇头。

「你想想看吧。从那个长官的态度也可以想像，我们受到了联邦本国的莫大压力。上级要求我们赶在其他国家之前，能多保住一件遗存宝器是一件。」

「是啊。」

「在那种状况下，你觉得那个行政长官会放着离要塞不远的遗存宝器不管吗？」

「我懂了。原来你们也知道草剃剑的事？」

「在这个国家似乎是知名的宝器嘛。」

夏吉光对八寻的嘀咕点头。

谈到这里，就觉得是合情合理的事。就连不熟悉历史及神话的八寻都知道草剃剑的存在，举国搜集遗存宝器的中华联邦不可能浑然不觉。

他们早就派了士兵想回收草剃剑。

「……可是，你们的人没能进入这里头？」

「对。至少我们是没办法。」

当八寻跟在彩叶后面穿过鸟居的瞬间，森林的群树大幅摇动。

从里头出现让人联想到神社狛犬，长着狮子头的巨大魍兽。

全长远超出十公尺。那应该是八寻与夏吉光提防的两头级别Ⅳ魍兽之一。

它从巨躯散发出近乎暴力的威迫感，让八寻等人全身随之紧绷。

艺廊的战斗员自不用说，连持有遗存宝器的士兵们都像中了定身术一样僵住。

只要那头魍兽有意，随时可以将在场所有人变成肉片。即使八寻他们明白这一点，也还是动不了。级别Ⅳ这种超乎规格的怪物就是具备这等力量。

唯有一个人──彩叶仰望着狮子头魍兽，和气地朝它招了手。

魍兽确认了她的身影以后，眯起金色眼睛，慢条斯理地直接回森林当中。紧绷的空气趋缓，八寻等人乏力似的吐气。

狮子头魍兽放过了八寻这些人。

「原来如此。龙之巫女与随从才有资格通过这里吗……跟那女人说的一样。」

夏吉光不悦地撇下一句话。

「随从是吗……你们也算在彩叶的随从之内？」

「从魍兽的角度来看，人类应该都长得差不多吧。」

八寻调侃地问，夏吉光便粗鲁地回嘴。

「话虽如此，总不能所有人成群结队一起去吧。发生状况时，最好避免全军覆没啊。你说对吧，帕欧菈？」

茱丽从第二辆装甲货车下来后，便向身旁的帕欧菈•雷森德寻求同意。

光这样，褐肤寡言的美女似乎就听懂了茱丽的用意。

「嗯……我明白了……大家集合……」

帕欧菈召集了分队的部下们做指示，并且开始组装带来的重火器。

他们并没有要入侵鸟居当中，而是要在魍兽的地盘外建立桥头堡──构筑据点以应最坏的状况。

「哎，确保退路是很要紧。你们也把货车开到安全的地方待命，回程要是没有代步工具可就麻烦了。」

夏吉光从部下当中叫来几名士兵，指示他们留在现场。他们的职责原本就是替彩叶领路，没理由刻意踏进危险的魍兽地盘。

「祝中尉！冯中尉！你们分在这一组，跟我一起走。」

「是！」

「了解是也！」

长相中性的年轻士兵，还有光头的高大士兵被夏吉光点到名字而赶来──之前自称彩叶粉丝的两人组。

「要一起走，表示副司令也会跟和音同行吗？」

被称作祝中尉的年轻人问夏吉光。

听部下提到和音这个名字，夏吉光绷着脸点了头。

「你们好歹也是遗存宝器持有者。最坏的情况下，要当诱饵还行吧。」

「副司令讲话还是一样辛辣，哈哈。」

「我等可以获得护卫龙之巫女的机会，实属荣幸！」

夏吉光讲的未必是玩笑话，两名士兵听了仍毫不动摇地敬礼。

而这段期间，彩叶召集了一路跟到这里的魍兽们，比手画脚地拼命朝着它们表达。她好像是在拜托留在鸟居外的魍兽，要它们保护帕欧菈等人。

「那么，帕欧菈小姐就麻烦大家关照了喔。」

彩叶依依不舍地朝魍兽们挥手，并走进森林之中。

夏吉光盯着那幕景象，警戒地眯起眼睛。

「那个女人的能力，即使本人不在也有效吗？」

「是啊……好像没错。」

八寻回答夏吉光的问题。

虽然八寻不知道那些魍兽的智慧到什么程度，单从鵺丸来看，至少不会低于大型犬才对。即使彩叶离开现场，它们应该还是会忠实执行她的指示。

「还真是棘手的能力……受不了，所谓的龙之巫女都一个样……」

夏吉光露骨地摆出不悦的脸色。他似乎在想像与彩叶为敌时的情况。

八寻对夏吉光随口说的话起了反应。

「难道说，你认识除了彩叶之外的龙之巫女？」

「哎，也是啦……毕竟靠铁路移动的人，就算不乐意也会通过名古屋车站要塞。」

夏吉光含糊其辞，给了不算答覆的答覆。

八寻仍想追问，夏吉光却抢先继续说：

「我对你妹妹也算认识不少，鸣泽八寻。说到这个，记得她现在成了你们的俘虏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夏吉光？」

八寻压低声音问道。

鸣泽珠依成为比利士艺廊的俘虏还不到一个星期。这段期间，她在摇光星的货柜内始终处于昏睡状态。

夏吉光隶属中华联邦军，理应没机会得知珠依的存在。

「你觉得是为什么？猜猜看。」

夏吉光用有些愉快的语气这么说，然后转身背向八寻。

他直接追随彩叶，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八寻只好跟着他走。另外还有茱丽，以及身为彩叶粉丝的两人组。那就是潜入魍兽群栖地中心地带的所有部队成员。

森林变成众魍兽的住处，已无过往神社的面貌。

地面裂开及凹陷使周围地形有了改变，四年来生长繁茂的草木更让社殿埋没其中。即使如此，幸亏铺了碎石的参道还有留下些许，步行移动并不会太辛苦。

八寻等人感受着潜伏于森林的几百头魍兽的视线，往群栖地深处前进。

大概是极度紧张所致，连夏吉光开口的次数都变得稀少，而他的部下理应受过军方训练，却早早就开始喘气。纵使是干练的艺廊战斗员，应该也不可能在这种气氛当中保持原本的精神状态。可以理解茱丽为何要把帕欧菈等人留在鸟居外。

在那当中，只有彩叶与鵺丸态度一如平时不停走着。

就这样前进了约十分钟，彩叶忽然停下脚步。

「八寻，你看！」

彩叶表情严肃地叫了八寻。

在她伸手指去的地方，森林中断了。因为地面本身全都消失了。

位于前方的是直径约十四五公尺的巨坑。

深不见底，开凿于大地的竖坑。

连光都无法照到的深邃黑暗空隙。从中外泄的凶猛气息，对八寻等人来说很熟悉。那是跟二十三区中心地带同样的气息。

「这股瘴气……难道说，是冥界门？为什么冥界门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等一下，八寻。这道冥界门……是不是怪怪的？」

彩叶格外冷静地点出事实。

于是，八寻总算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弥漫而出的瘴气浓度，以及无垠黑暗带来的威迫感都一样。然而，位于这块土地的冥界门，与地龙权能造出的产物有些不同。一言以蔽之，就是古老。

连引爆大杀戮的二十三区冥界门都是在短短四年前出现的。然而眼前的冥界门，感觉起码已经出现几十年──或者经过更久的时间。

长年承受风吹雨打，坑洞边缘到处可见坍塌，周围地面长满青苔。

更重要的是，冥界门周围明显立了好几块状似人工物的石碑。石碑本身也属于相当古老的产物。

「是结界呢。」

茱丽望着刻在石碑的文字，佩服似的嘀咕。

「「结界？」」

八寻与彩叶同时反问。没错──茱丽点头说明：

「为了不让魍兽涌出来，对冥界门进行封锁的结界。看来是相当古老的产物呢。几百年前……不对，更久远吧，可能一千或两千年前就有了。」

「等一下，茱丽。你说这是千年以前的结界……？」

八寻困惑地捂着头问。

「那样的话，这道冥界门……」

「当然就是更早以前就存在了。」

茱丽爽快地断言。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吧。既然有千年以前的遗存宝器留下来，当然就表示那个时代也有龙之巫女跟不死者。」

「古代的龙留下了这道冥界门……吗……」

八寻怀着近似畏惧的情感，声音颤抖地惊呼。

古代有龙出现，表示当时恐怕也有等同于大杀戮的灾厄侵袭这个国家吧。

不，那不仅限于这个国家。龙的传说流传在全世界，况且世界各地都有文明毁灭于原因不明的灾厄而留下痕迹。

在过去，龙已经数度给世界带来灾厄，证据就是这道古代的冥界门。

「侵袭名古屋车站要塞的魍兽为何能无穷无尽地涌现，这下就辨明原因了呢。」

茱丽一脸开心地转向夏吉光。

「是啊。不过，这无法解释它们袭击城市的理由。」

夏吉光面不改色地反驳。然而，茱丽略显得意地挑眉摇头说：

「那倒未必喔。」

「什么？」

「你看。这道结界，已经毁坏了啊。」

话说完，茱丽触碰了能够俯瞰冥界门，而且尺寸最大的一块石碑。那块石碑的本体倒在地上，石碑的底座也损毁了。

「称这为结界确实不太能让人理解，冥界门看起来并不像遭到封锁，原因是出在这块石碑已经坏了吗？」

「大概吧。结界毁坏是在两年前……不，顶多一年前吧。怎么样，是不是跟名古屋车站要塞开始遭受魍兽侵袭的时期一致呢？」

「亏你说得出口，茱丽叶•比利士。推理的顺序反了吧。你是从要塞墙上残留的伤痕年纪，来倒推这道结界被人破坏的时期才对。」

「啊哈哈，穿帮了吗？」

茱丽使坏似的吐舌微笑。

「但是你并没有否认呢，夏上校。」

「反正也不需要否认。这种事一查就立刻明白了。」

夏吉光敷衍地撂话。换句话说，几乎可以确定石碑是在一年期被毁。

「将石碑摧毁的，是这片森林里的魍兽吗？」

八寻困惑地问道。

封印的石碑看起来就十分牢固，但是级别Ⅲ以上的魍兽要靠力量破坏，应该是一件容易的事。感觉魍兽们并不会主动想解开冥界门的封印，但也不能说绝无可能。

不知为何，茱丽却断然否定。

「不对，错了喔。有人类踏进这片神域，将结界摧毁了。」

「你说踏进这里……等等，在冥界门的封印解开前，这里就已是魍兽的群栖地了吧？」

八寻回想起名古屋市区化为废墟的惨状。

即使针对名古屋车站要塞的袭击是从一年前开始的，并不代表在那之前就没有魍兽出现，名古屋反倒是人类与魍兽的激战地。

连装备遗存宝器的部队都会陷入苦战，要越过那样的危险地带，并且入侵魍兽们的群栖地，感觉几无可能实现。

「没错，一般人到不了这里。可是，我们就进来了啊。」

「那是因为我们跟着彩叶一起──」

八寻对茱丽的指正反驳到一半，便警觉地倒抽一口气。

「难道说……这是龙之巫女做的？有某个龙之巫女毁了石碑，解开冥界门的封印吗？」

常人不可能入侵魍兽群栖地的中心地带，换成龙之巫女就能抵达。彩叶已经证明了。

「可是，为什么要那么做？龙之巫女打破冥界门的封印，会有什么好处？」

八寻混乱地向茱丽追问。

假如有龙之巫女刻意要打开冥界门，那恐怕就是珠依吧。然而，珠依并没有理由要专程来解除古代冥界门的封印。毕竟她靠自己的能力，就可以在喜欢的地方开启冥界门了。

「目的并不是打破封印啊。只是以结果来说变成那样了。」

茱丽寻开心似的仰望疑惑的八寻，然后笑了笑。

「唉，堵住冥界门将魍兽们挡下的结界──你觉得力量是源自哪里？」

「我懂了……遗存宝器……！靠遗存宝器的力量吗！」

茱丽提出的问题让八寻绷紧了脸颊。

足以封印龙之权能创造的冥界门，如此强大的结界需要动力来源──若有那样的东西存在，除了同为龙因子产物的遗存宝器外别无可能。而且供奉在火上神宫的，正是天帝家的遗存宝器──草剃剑。过去封锁冥界门的结界是靠遗存宝器维持的。

「那道结界解开了……意思是，草剃剑已经……」

「表示东西早就被人带走喽。」

茱丽触碰毁掉的石碑，看似无趣地摊开双手。

这段期间，默默望着石碑的彩叶惊讶地发出「啊」的一声。

「八寻！茱丽！你们看这边！这道伤痕！」

彩叶指着遭到破坏的石碑底座，大呼小叫地朝八寻他们唤道。

在底座下方，看得见能让几个人进去的空间。让人联想到古坟的石室，用石材堆砌而成的地下空间。那里恐怕就是用来发动结界的遗存宝器安置处。

然而，彩叶用手指的并不是石室内部。巨大底座兼当成石室的上盖。她看的是遭到破坏的切断面。

看似重达数吨的巨大底座中央像糖果一样融化崩解了。

那并不是受到高热而融化的，更不是遭强酸之类腐蚀。石砌的底座名符其实地融化了，物质本身变成了液体。

八寻认得引发那种异常变化的能力。

物质液体化的权能，沼龙「卢克斯利亚」的神蚀能。

「将这具石棺打开的是……」

彩叶用不安的眼神看八寻。

八寻目光严峻，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凑久树的神蚀能。」

「表示果然是丹奈小姐他们下的手喽？不过，为什么……」

彩叶茫然嘀咕。八寻则瞪向夏吉光，作为他对疑问的答覆。

「夏吉光……你早就知道草剃剑被人带走了吧？」

「看了现状，难免被你们发现嘛。」

夏吉光承受八寻的视线，然后静静地吐了气。

比八寻他们更早抵达魍兽群栖地的龙之巫女──夏吉光表示他认识对方，而那指的正是姬川丹奈。比利士艺廊俘虏了珠依一事，他也是透过统合体从丹奈口中得知的吧。

「原来你暗示有遗存宝器存在，目的是要把我们引诱到这里。」

茱丽对夏吉光投以流露出一丝杀意的微笑。

夏吉光早就知道草剃剑不在这里，但他无意告诉比利士艺廊这一点。无论是彩叶提出要前往群栖地中心地带调查魍兽袭击原因时，或者她发现冥界门时，夏吉光都没有说话。

他会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八寻等人以为草剃剑在这里，诱使他们过来确认。夏吉光的目的，就是带八寻等人到这个地方。

「哎，是该那么解读。以争取时间来说也够了吧。」

夏吉光毫不惭愧地微笑说道。

「争取时间……？」

八寻对夏吉光说的话感到困惑。因为争取时间这个词的意思，让人觉得他是要阻止八寻等人去京都。

可是，八寻立刻察觉并非那么一回事。

夏吉光的职责在于把八寻等人带离名古屋车站要塞。换句话说，中华联邦军真正意图是针对留在要塞的摇光星──绚穗的遗存宝器。

「虽然说我有这玩意儿，却想不到其他能让不死者死透的办法。你们几个能主动找到冥界门，实在帮了大忙。」

夏吉光从腰际的枪套拔出手枪。接着，他把枪口对准彩叶。

「啧……！」

「上校！」

「和、和音大人……！」

八寻与中华联邦的两名士兵都为了保护彩叶而移动到她面前。

确认他们那么做的夏吉光诡异一笑，转而把枪口对准八寻等人的脚边。

嵌于他右手的遗存宝器绽放出眩目的深红光辉。

「刮走这些家伙，【大风】！」

夏吉光的手枪射出了冲击波子弹，将八寻等人所站的地面──冥界门的边缘整片掀开。

八寻等人失去立足点，便随着碎裂的无数岩块坠入深不见底的竖坑当中。

6

莱兰德•刘在位于名古屋车站要塞内的饭店大厅迎接珞瑟。

原本是军方高官前来视察要塞才会用这样的场所招待吧。视野开阔的空间可以将要塞内的景观尽收眼底。

「很荣幸见到你，比利士小姐。你正如风闻的一样美丽呢。」

坐窗边席位的刘董起身优雅地行了个礼。

以实际年龄来看，他是位驻颜有术的美男子，举手投足的身段也都无懈可击。

「感谢您邀请，刘会长。请叫我珞瑟塔，不用客气。」

「那么，你也称呼我莱瑞就好。」

珞瑟落落大方地问候，刘董也爽朗回应。

就座的珞瑟面前，端来了光看便觉得昂贵的茶杯，琥珀色红茶被注入其中。如成熟果实般的华贵香气飘散至四周。

「好茶叶呢，刘会长。」

「幸好你喜欢。」

要求用昵称称呼自己的提议被珞瑟无视，让刘董苦笑着摇头。

「你听过梅罗拉电子有限公司吗？」

「听过啊，这当然了。从制造半导体及产业机器人，乃至于电玩主机都网罗在内，世界屈指可数的巨大IT企业──您能让员工仅有五人的新创公司于短短十五年内成长至此，在财经界应该是无人不晓吧。」

「让你当面说这些，难免会觉得害臊呢。」

珞瑟淡然地陈述赞赏之词，使得刘董喜形于色。

「不过，您的事业如此成功，怎么会来这种濒临灭亡的小国呢？」

珞瑟眼神变得锐利，望向刘董。

刘董搪塞似的暧昧地微笑。

「其中理由，你不是早就察觉了吗？」

「谁知道呢……身为区区『武器商人的我』根本看不透。」

「哈哈……了不起。你真是位聪明的人物。这样邀请你过来才算值得了。」

珞瑟不着痕迹地强调武器商人一词，刘董当场夸张地对此给予喝采。

「是的。如你想像，我来这里的理由是研发兵器。梅罗拉公司与中华联邦军合作，正在这块土地研发次世代的活体战术兵器。」

「量产型的遗存宝器吗？」

珞瑟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随口说道。

莱兰德•刘诧异地瞠目。就算珞瑟能猜中梅罗拉公司在日本设置据点是为了测试新兵器，也不至于看透那种兵器的真面目是人工遗存宝器才对，这是他没想到的。

龙之权能在既有的物理法则中不可能重现，带来的破坏更足以匹敌天灾。要是能以人工手段量产遗存宝器将其重现，肯定会创造出世界最强的军队。

那正是中华联邦与梅罗拉电子有限公司的目标，也是他们建造名古屋要塞的理由。中华联邦之所以执着于取得遗存宝器，亦是为了将其充作人工遗存宝器的资料（Sample）。

「……正如你所说。你晓得遗存宝器的真面目吗？」

刘董改换心情提出问题，而珞瑟对答如流。

「听说那是龙因子──龙之巫女及不死者体内拥有的胞器。」

「说得没错。就像粒线体会产生ATP──真核生物从事生命活动所需的化学能量，龙因子则会产生龙之巫女及不死者发动神蚀能所需的龙气──也就是咒术性质的能量。」

刘董从怀里取出行动装置，在桌上投映近似分子模型的复杂立体影像。彷佛将魔法阵与化学式融合在一起的奇妙概念模型。那似乎是以图解形式呈现龙因子产生的龙气场（Field）。

单一龙因子能产生的龙气场并没有多强大。然而将复数龙因子连结形成网路以后，其影响范围将以几何级数的形式扩大。

不久，超越一定阈值的龙气场便会形成与异空间相通的微小闸口。从那里流入的物质与这个世界的物质对消灭所带来的庞大能量──那正是催生神蚀能的龙之力来源。

换句话说，那表示龙因子产生的能量并没有上限。所谓的龙，是足以如字面所述地将世界毁灭的巨大力量聚合体。

原本只有统合体知道这项事实，然而，莱兰德•刘恐怕已经发现了。

「而且我们公司拥有的微细加工技术，可以用奈米为单位复制那些龙因子。所以就能从工业方面重现遗存宝器。」

「鸣泽千骏博士的龙因子循环理论吗？」

珞瑟深深地叹了气。刘董听见那个名字，便满意地放松嘴角。

「想当然你是听闻过才对。我吃了一惊呢，博士的儿子竟然会变成不死者活下来。这也是所谓的因果吧。」

「谁说得准呢……说不定全都在博士的计算之内。」

珞瑟带着遥望似的表情咕哝。

刘董应该是把那句话当成打趣，低声笑了笑。

「这座名古屋车站要塞是打造来作为量产型遗存宝器的生产据点。虽然目前仍在研发阶段，等到将来量产化上了轨道，敝公司制作的人工遗存宝器就会从这里出口至全世界。」

「耐人寻味的说法，不过为什么要跟我分享？」

珞瑟回望满怀自信的莱兰德•刘，并且摆出纳闷的脸。

「我就单刀直入地说吧。你有没有意思离开统合体，加入我方的阵容呢？」

「你是要比利士艺廊背叛统合体？」

珞瑟用责怪的眼神询问，刘董便深深地点头。

「等我们成功量产人工遗存宝器时，最受打击的将是统合体。他们的目的似乎是要让沉眠于世界各地的龙之巫女觉醒，引发全球规模的大杀戮，然而有了装备遗存宝器的军队，就能对抗龙的威胁。就算不足以弑龙，要驱逐魍兽还是游刃有余吧。」

「换句话说，只要人工遗存宝器的生产就此上轨道，你们自然会与统合体为敌。」

珞瑟不改表情，静静地将红茶杯端到嘴边。

「没错。这场交涉的目的在于趁早削弱统合体的战力。不死者与两名龙之巫女，再加上遗存宝器的相合者──你们拥有的战力，即使对上统合体也能发挥充分的抑止力才对。」

刘董坦白地揭露心声。他看起来不像在说谎。事实上，梅罗拉公司有理由拉拢艺廊入伙，刘董的战力分析也算精确。

「当然，我提出交涉的理由并不只如此。只要遗存宝器的量产体制确立，就会需要将其行销出去的通路与运输手段。比利士艺廊两者皆具。毕竟我们并没有贩卖兵器的专业知识及实绩。」

「意思是双方联手有好处吗？」

珞瑟舐了红茶濡湿的唇，嫣然微笑。

「原来如此。过去你确实是个优秀的企业经营者吧，莱兰德•刘。」

「『过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珞瑟用过去式陈述，让刘董露出疑惑的神情。

搁下茶杯的珞瑟眼里蕴藏着同情刘董似的冷冷光彩。

「意思是你致命性地缺乏经验。你什么也不懂。」

「……哦？」

「梅罗拉电子有限公司的历史仅有十五年。相对地，我们比利士侯爵家的族谱是从纪元前就与古埃及、希腊及古中国神仙有所渊源。你以为像我们这样，会从未着手复制遗存宝器吗？」

「所以，你们也挑战过量产遗存宝器？」

「对。而且是在超过一千五百年的期间，一再尝试。」

珞瑟优美地微笑着告诉对方。

刘董焦躁似的提高音调。

「不过，那是在科技像现今这样发达前的时代吧？即使在过去复制遗存宝器的工程并不顺利，也不能当成我们无法成功的根据。」

「我们复制遗存宝器的工程失败了──这种话，我可一句都没有说喔。」

珞瑟不可思议地眨了眼说道。刘董愕然倒抽一口气。

「难不成……」

「遗存宝器的复制技术早就确立了。实际上，草剃剑就制作了两柄代替品，传说中复制后也显现了与本尊同样的神威。」

珞瑟的指正让刘董沉默下来。草剃剑有分祀自本体的多件复制品存在。如此有名的传说，刘董当然知情。

「岂有此理……这样的话，统合体为何要藏匿那项技术？纵使不依靠龙那种不稳定的存在，只要有量产遗存宝器的力量，要支配世界应该会更加容易！」

「你的前提从根本上就错了。明知龙的存在不稳定，为什么你会认为换成遗存宝器就能驾驭自如？」

珞瑟顶回刘董的反驳。虽然刘董拼命装作冷静，脸上却已经不留先前的从容。

「难道说，遗存宝器有缺陷？」

刘董用流露出焦躁的声音问道。

「无论那是以何种形态，拥有力量都会伴随相应的代价。至于你信不信我说的话，可不是我管得着的──」

珞瑟静静地站起身。那冷漠的举止已经强烈道出她对刘董不再有兴趣的心声。

「看来交涉是决裂了呢，珞瑟？」

刘董用僵硬的语气问。珞瑟面无表情地回望他说：

「或许这算我多管闲事，但你应该在更早的阶段体验挫折。赶在你追求非分的力量，因而身陷无可挽救的处境之前。」

「受不了，听听你说的这些妄言妄语。我个人倒不讨厌像你这样的女性，真遗憾。至少，今天在这里会尝到挫折滋味的人是你。」

刘董操作起手里拿的行动装置。他向于大厅外等候的部下发出指示。

下个瞬间，涌进大厅的是十几名武装过的战斗员。他们并不是中华联邦军的士兵，而是梅罗拉公司的私兵。

握着枪柄的他们手上蕴有人工遗存宝器的红色光芒。

「你会后悔的，莱兰德•刘。」

「这句话，我要原封不动地还给你，珞瑟塔•比利士。」

隔着小小的桌子，比利士艺廊的营运长与梅罗拉电子有限公司的总裁瞪向彼此。

这时候，远处响起了爆炸声。

爆炸声来自名古屋车站要塞的站房。那是艺廊停靠在那里的装甲列车遭受中华联邦军袭击所发出的声音。

第四卷 Where Angels Fear To Tread 第三幕 背叛

第四卷 Where Angels Fear To Tread 第三幕背叛